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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国将领卫立煌——第三十九章 在香港的日子里 |
方知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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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立煌初到香港,用假姓名住在旅馆,不敢出门。后来找到韩权华一位亲戚,是位医生,正好他的寓所楼上有一层楼房要出租,卫立煌即将这层楼房租下来安居。 香港国民党特务多而猖狂,无孔不入。卫立煌始终小心谨慎,进出不敢走正门。凡有客人来访,都要先在后门上的瞭望镜看清了是认识的人才开门。 卫立煌在家无事可做,订了三十几种报刊,终日阅读,也是从中了解他这一隅之地外的世界情况,尤其是国内情况,更为关注,也为尚留在大陆的袍泽们担心。 1949年9月18日,天气很热,卫立煌夫妇去海边兜风,回家时家人告诉他们:“有两位客人来访,没有留下姓名。”卫立煌问:他们什么形状?家人回答说:一位高个子,方脸大耳;一位留胡子,像日本人。卫立煌一琢磨,那大耳高个子一定是杨杰;那位像日本人的,一定是贺耀祖。他与杨杰是盟兄弟,现在从大陆来,一定带来不少“消息”。 关于杨杰要来香港的消息,卫立煌早些时候已得知,很高兴,还为杨杰准备了一间房间,要请对方住到家里来。一方面是便于促膝而谈,一方面也是为杨杰安全着想。他知道杨杰下榻铜锣湾,急于见面,就赶了去。 卫立煌来到铜锣湾,杨杰外出未归,只好留下一张便笺,要求杨杰速去他家一见。 杨杰回到寓所,见了卫立煌的留条,正准备再去卫立煌家,因有些劳累,坐在藤椅上稍事休息。正在此时,忽报有两个自称是云南总商会派来的,给他带东西来了,要求面交。他也未生疑,即说请两人进来。不料此二人见面一言不发,拔枪就打,先对准胸膛开了几枪,后又对准脑侧开了一枪,然后扬长而去。 当时若杨杰见了卫立煌的留条就走,也不至于有此劫难。如果卫立煌坚持在杨杰处等候,说不定会受到波及。 此一血案,当然是蒋介石指示特务所为。 蒋介石恨杨杰由来已久。 杨杰是有名的军事家,曾任过陆军大学校长,与国军的许多将领都有较深的渊源关系。他又担任过驻苏大使,对苏同情,在内战时期,他联络西南地方势力,组织反蒋活动。他又是“民革”发起人之一,据说军统曾在“民革”文件中,发现他积极劝说云南、四川某些将领起义。蒋介石派人收买了他的姨太太,偷窃了他的秘密文件,准备将其逮捕。他发现了,逃往云南,表面吃喝玩乐,冲淡其政治色彩,实际却是在暗中策动卢汉起义,为卢汉出谋划策。昆明发生闻一多、李公仆惨案后,有人劝他远避,他没有走。蒋介石也怕激怒了卢汉,促使卢汉提早变化,所以只命监视他的动向。 杨杰此番到香港,是准备经香港前往北京参加第一届全国政治协商会议的。 像杨杰这样的人,蒋介石自然会深恶痛绝,必杀之而后快! 杨杰被刺身亡,卫立煌悲痛万分,也感到自己的处境实在太危险了!此时,有“民革”的人来劝卫立煌,不如回大陆为好,并说只要他同意,“民革”可以牵线搭桥。卫立煌断然谢绝了。他说:“我若此时回大陆,必然引起人们注意,舆论哗然。我是背着失守东北黑锅的人,蒋先生在引退前已把全部责任推在我身上,我若现在回大陆,那么,欲加之罪反倒坐实了。我是中国人,不能长期生活在殖民地,大陆迟早是要回去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卫立煌非常高兴,亲笔起草了一份电报,经香港的中共有关组织,发到北京向毛主席致贺。电报全文如下:北京毛主席: 先生英明领导,人民革命卒获辉煌胜利,从此全中华人民得到伟大领袖,新中国富强有望,举世欢腾鼓舞,竭诚拥护。煌向往衷心尤为雀跃万丈。敬电驰贺。朱副主席、周总理请代申贺忱。 卫立煌 江 卫立煌不去台湾,蒋介石也耿耿于怀。曾派他的老乡长吴忠信到香港来劝卫立煌去台湾。卫立煌一直很尊敬吴忠信的。 卫立煌知吴忠信来意,寒暄过后,先发制人。他说:“对于蒋公,我始终是尊敬的。从东征以来,我追随蒋公几十年,真是蒋公指到哪里打到哪里,从不辱命。蒋公对我,是用得着了就任命一个头衔,用不着了便弃置一边。更有甚者,是一方面要用我,一方面又听信谗言猜疑我。几次把我削职为民,这些都不说了。最后东北战场,杜光亭乱搞一气,又派陈辞修去;陈辞修干不下去了,才又派我去。我是不肯去的,蒋公当面许诺,胜败不须我负责。我到了东北看到情况不妙,只能固守三大据点了,蒋公忽而要坚守,忽而又要把主力撤走。他三次到东北,亲自指挥,任何将领的话都不听,执意要廖耀湘由沈阳西进。我说了:廖耀湘一动,中途必被全歼。他不信,我画押他也不信,结果如何?我在东北一个命令也没有下过,结果失败了他要我负责,把我软禁在南京,宪兵、特务居然登堂入室,骚扰得我的夫人几乎丢命!礼卿老(吴忠信字),这些您都是很清楚的。非我绝蒋公,是蒋公绝我也!” 吴忠信听了,也无话可说。 蒋介石并不死心,又派卫立煌在台湾的老部下郭寄峤、赵家骧前来劝说他去台湾。面对这些曾经忠于他,和他共过生死患难的袍泽,他不好发牢骚,他只能哼哼哈哈,含糊其辞。 这里发生一件“趣事”,即卫立煌在南京遭软禁,后来“解禁”,究竟是谁的“功劳”?吴忠信说是他力劝蒋介石,才“解禁”的。张群在台湾,托人给卫立煌捎来口信,说当初正是吴忠信劝说,卫立煌才去东北的,是他张群“力保”,蒋介石才“网开一面”。而李宗仁回大陆后,对卫立煌说:“明明是我下令解除软禁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啊。”卫立煌回国后,他的“亲家”张治中却说:“软禁的事没有蒋先生点头,李宗仁说话也不管用。” 原来张治中的三女儿张素初与卫立煌的二儿子卫道煦在美国同学,响应周恩来的号召回国“建设祖国”。两人结为夫妇,后又因“政见不合”而离婚。 卫立煌的“准亲家”程思远(其女与卫立煌的幼子卫道然恋爱,已准备结婚,其女不幸病故未成)对韩权华夫人说:“此事是德公(李宗仁字德林)一力促成的。” 有这么多人争“功”,不仅是讨好卫立煌,也想证明当时自己的立场态度。但有一点是无可置疑的,即张治中所言,当时蒋介石若不点头,谁也办不成。 蒋政权倒塌,虽有大量文武官员去台湾,那都是上层“有人”,有把握到台湾后,能谋到一官半职的。有一部分人,尤其是些将领,虽是黄埔系,但上层没有人,手下没有兵,去台湾也遭白眼。好在他们都“宦囊丰满”。有的出国当富翁,有的逃到香港暂且观望。1949年10月 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在香港的一些将领,还搞“通电起义”的把戏,是为自己留条后路。他们根本不了解共产党的政策,看到报导一些起义将领“当上了共产党的官”,便幻想也回大陆捞个一官半职(也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就又陆续回到大陆。他们的这种心态,自然不会有好结果。 自从杨杰被刺后,卫立煌更是深居简出。滞留在香港的一些国民党军政人员,还常去拜访他。去得最勤的有余程万、张继鹏、牟庭芳、潘裕昆、彭鄂(五人皆黄埔系将领),还有刘田甫等,每月数次在他家聚会。前五位都当过中将军长。刘田甫是海军中将,早年在日本海军学校学习,太平洋战争前夕,被美国聘为美国海军对日作战顾问。 这些人聚会,话题不免“重温旧梦”。“三大战役”成为主要议论话题,一个个都是“事后诸葛亮”,批评这个批评那个,骂骂蒋介石,有时也争论得面红耳赤。几乎每次见面都是围绕这些话题,不厌其烦,“剩饭”炒得十分起劲。时而慷慨激昂,时而愤懑万状,时而嗟叹不已,时而跺脚捶胸。 卫立煌总是含笑“旁听”,他虽认为再争过往之事很是无聊,但他也理解他们的“怀旧”心情,必须要找适当时机发泄出来。自己的家正是他们最好的发泄场所,即便谈到“辽沈战役”,他也不发言,自有潘裕昆、胡家骥两位当时的军长为他去捶胸跺脚,乃至于骂娘。 香港的报纸,一时也以国民党在大陆惨败为主题,批评国民党的一些政策失误。其中有一篇谈到了抗战胜利后,国民党派到沦陷区“接受”的大员们贪污腐化、大发横财的事。说到了牟庭芳率第九十四军接收天津,大肆贪污发了横财的事。 其实当时的“接收”很混乱,没有章法。尤其对于“敌产”的处理,以及“汉奸”的定性,全凭“接受大员”一句话。有的确实是日寇的走狗,干了许多迫害中国老百姓的坏事。这种人定为“汉奸”是罪责难逃的。但有些商人,为了做买卖,为了生存,与日伪有些来往者也不乏其人。这样的人没有危害地方,也没有干过出卖国家、人民利益的事,但又毕竟与日伪有些瓜葛。这样的人自然惶惶不安,花钱买通接受大员,也是理所当然的事。这就给接收大员造成了贪污受贿的机会。张恨水写的一部小说《五子登科》就是揭露接收大员恶劣行径的,很生动具体地将“五子”——“金子、票子、车子、房子、婊子”都暴露无遗。 牟庭芳是陈诚系统的人。有人将他告到蒋介石面前,蒋介石要召他来南京查办,陈诚就护短,说牟庭芳“有病”不能来,蒋介石也就不了了之。 但是,同是陈诚系统的莫与硕,在接受广东时大肆贪污,为张发奎所逮捕枪决,陈诚却没有“保”。其实陈诚有恩于张发奎,只要说句话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因为在抗战期间,莫与硕一度归第三战区指挥,竟然投靠了顾祝同,使陈诚恨得咬牙切齿,哪里还会“保”他呢? 牟庭芳是陈诚系统的人,当时陈诚在台湾是蒋介石一人之下人物 (国民党副总裁、副总统、行政院长、外交部长),他若去投,必然能获得一官半职。他不去台湾,宁愿留在香港做“寓翁”,也说明他的“宦囊”很“殷实”。 劣迹被曝光,尽管是“过去”的,但经文人“艺术加工”,顿时在香港闹得沸沸扬扬,弄得牟庭芳一时抬不起头来见人,只能跑到卫立煌处来诉苦。 卫立煌劝道:“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大家对报纸有看法,能信其三成的人都不多了。所谓‘是非终日有,不听自然无。’你越是垂头丧气,说的人越得意;你不当回事了,他说得无趣了,也就不说了。你泰然处之,是辟谣的最好办法。” 牟庭芳这才振作起来,也感念卫立煌的开导,来往更勤了。1955年秋,死于医疗事故。 余程万却更早一些遭歹徒枪杀。外界盛传余程万的死,皆因“祸从口出”,他平时的言论遭到了特务的忌恨。 还发生一件颇有戏剧性的事:香港出版了一部《金陵春梦》,其中不乏事实,更不乏文人的“艺术加工”和“发挥”,对蒋介石痛加人身攻击,甚至骂到了祖宗八代,真真假假,“很有点看头”。这部书在大陆始终没有公开发行,也在于它的“艺术加工”过分,“发挥”得离谱。此书的署名作者为“唐人”,究竟这位先生为何许人也?不得而知。当时在香港却有人猜测是出至卫立煌手笔;另一种说法是“卫立煌口述”。 其实卫立煌是坦荡君子,又有背后不论人非的美德,哪里会写这样低级而又无聊的东西!更不可能跟什么秘书无事去谈论蒋介石的长短。况且,卫立煌追随蒋介石是在两次东征之时,那时的蒋介石已是黄埔军校校长。北伐军总司令了。卫立煌也不可能知道蒋介石的家事、身事以及祖宗八代。卫立煌虽恨蒋介石无信义,却也不会无耻到造谣谩骂的下贱程度。 当然也决非事出无因,有一个时期卫立煌曾迁居到元朗地区的唐人新村。就有人猜测,说他平常并无笔名,“唐人”二字,大概是他借用了寓居地方的地名,就像寓居东坡的苏轼取名为“东坡”居士一样吧。 卫立煌对这件事十分注意,他怀疑谣言有可能是有人恶意制造的,目的在于挑拨他与蒋介石的关系。蒋介石是多疑而又暴虐的人,万一听信了谣言,震怒之下有可能下令特务对他下毒手。 再者,卫立煌偶与家人出行,走到街上,就可听人在说:“那不是卫立煌吗?!”他告诫家人,遇到这种情况,只当没听见,千万别回头看,更不要左顾右盼,免惹是非。 他意识到自己终日在特务跟踪、监视之下,看来香港乃是非之地,于是决定迁居九龙郊外僻静之处,做出与尘俗隔绝的姿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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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国将领卫立煌/方知今著.—北京:团结出版社,200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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