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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德生同志的几件小事 |
赵均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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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6年9月,张德生同志在党的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上当选为候补中央委员。为了迎接八大第二次会议,德生同志从1957年冬天就开始思考酝酿在八大二次会上发言的主题思想。这期间,他一面照常召开省委常委例会,推动日常工作,一面花了大量精力,翻阅党的文件,重温毛主席、刘少奇等中央领导同志的内部讲话,并且邀集各方面的同志,或促膝深淡,或集体讨论,直到1958年初,他才初步确定了发言的主题思想:社会主义建设,是千百万人民群众自己的事业,要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就必须坚持群众路线,调动亿万群众建设社会主义的积极性。 这年初春的一天黄昏,他在院子转了几圈,便邀我同他下一盘棋。德生同志多年来一直集中精力于工作,甚至闲暇时间也在思考问题,很少参加娱乐活动。我不懂得下棋,只能勉强“走走步子”,为了不扫他的兴致,同时,我知道他的棋艺并不过人,有时上小学的孩子缠着他下棋,他还输过,于是我便放心大胆地同他对奕。一盘棋下来,没离坐位,他又谈起了“发言稿”。我脱口而出,说:“主题思想很好,但下笔颇难。”他很认真地问:“怎么个下笔颇难呢?”我说相信群众,依靠群众,发动群众等,这些基本的东西写起来恐很难写出新意来,弄得不好,就写得很平淡,没有特色。他“噢”了一声,站起来说:“现在还不到动笔的时候,到时候组织个写作班子,一定要写好。”此后,他又把这个主题思想,拿去同一些身经百战,资历很深的老同志商量,虚心请教。 后来,省委副秘书长朱平、毛岚两同志成为写作班子的主要成员,我也身在其中。初稿出来后,德生同志亲自主持讨论研究,不包括小修小改,文字润色,校正标点符号等,单是从深化主题,调整结构等方面进行步步深入的大修改,就搞了17次之多,直到临去开会,还请专家就标点符号是否规范,逐个作了校正。由于精心组织,精心起草,发言稿终于达到令人满意的程度。5月间他在八大二次会议上发言后,得到毛主席的首肯,接着可以说在各方面引起了轰动效应。会后,他的发言稿在国外被多种文字翻译转载,在国内还被节录在大、中、小学的语文课本上。 1957年四五月间,党内整风运动刚开始,中共彬县县委有同志写来一封信,批评省委张德生书记头一年秋天去彬县时,因为汽车进不了县委的大门,结果便把大门内的一个用砖砌起来的照壁拆掉了。德生同志看了这封信以后,把我喊去,十分严肃地问:“你知道吗?这是怎么回事?咱们下乡为什么要人家拆照壁呢!”我仔细地看完信件,回忆了一下,便对德生同志解释说:“这个事情有很大出入。” 彬县县委的院墙紧临大街,县委的大门是砖墙上修着一个很大的门洞,距门墙大约一米左右,用砖在院内砌起一个同院墙平行的照壁。站在大街上向门内望去,有照壁遮掩,这大概是修照壁的用意。但这个照壁距门墙太近,莫说汽车进不去,架子车也难出入,只能推着自行车通过。当然,那时县上自行车也不多,县城的主要交通靠步行。我们当天下午到达时,车子停在大门外边,因为那时县上很多人没有见过“小卧车”,所以许多群众纷纷来,站在远处看新鲜。这时,县委有同志主张,干脆把照壁拆掉,让汽车开进来。县委同志在商议中间,警卫员来告诉了我,我立即去对县委书记说:“绝对不能把照壁拆掉。”县委书记解释说:“这个门和照壁都是解放前修的,现在不适应了,平时拉煤运粮很不方便,我们早就打算拆掉照壁了”。我仍然阻挡,说:“不管什么原因,也不管县委怎么定的,反正不能拆掉。”接着,我问他:“车子停在大街上,也妨碍群众行走,别处有没有个什么地方停车?”他说公安局有个院子,车子也能开进去。以后车子便停在公安局大院了。 我回忆了这个过程,也请德生同志想一下,我说:“咱们走的时候,县委大门里的照壁不是完整无缺地竖在那里吗?我们是在大街上上的车啊。”他想了一下,说:“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咱们走后人家把照壁拆了。”我说:“有这个可能。”停了一下,德生同志十分严肃地说:“即使这样,也要检讨。因为拆照壁是由咱们引出来的。你想,没有照壁,人们站在大街上不是把县委院子看得一清二楚吗!这不好,我没想到这些事,你也粗心大意。” 这件事对我教训很深。我原以为拆照壁不怪我们,谁知道最后还得检讨。事后我同秘书长谈起这件事时还有些抱屈,秘书长笑了笑说:“这正是你年轻缺乏经验的地方啊!”他解释说:你只从拆照壁的是非和责任上考虑,这样当然你没有啥了,可德生同志考虑的是拆了照壁县委活动方便不方便,这件事会不会影响省委在基层、在群众中的威望。 1958年5月间,德生同志在北京参加八大二次会议时,要我在会议期间,打电话约请某部一位副部长同他见面。后来我从中央组织部打来的电话中,获悉是准备调这位副部长到陕西工作。当时这位同志不在北京,又经过多次电话追踪,才在太原找到这位正在基层检查指导工作的同志。由于不能面谈,只好约请他们在电话上长谈了一次,事后不久,这位同志欣然奉调来陕,在陕西工作多年,贡献颇多。在此前后,他还从中央其他经济部门要来了一批政治坚强,思想锐敏,懂得经济,作风严谨的省级领导干部,对于发展陕西地方经济起了重大的推动作用。 德生同志是1965年患肝癌病故的。只是在他谢世以后很久,我才意识到实际上早在1957年前后他就开始患肝病,可惜当时的诊断手段落后,加上他自己一心扑在工作上,始终对病症不在意,没有及时发现,等到最后由一个盲人按摩师在右腹部摸到癌肿瘤时,已到晚期,无法救药。这是令人十分痛心的教训。在1958年,记得一次他连续发病,肚胀,食量减少,浑身无力。开始在省医院住院治疗,主要是服用中药汤剂,经过三四天的调理,症状稍有减轻,他便立即出院工作,谁来劝阻都不行。但工作几天后,又感到体力难支,于是便到长安县常宁宫干部疗养院去疗养,这次去住的时间稍长一些,但也只七八天,便又匆匆出院上班,谁知过了不到半个月,他便精疲力尽了。这次我下决心要动员他住院治疗。为此,我请来了秘书长、办公厅主任,还请来了卫生厅长、省医院院长等,屋子里站了一大堆人,七嘴八舌地发表意见。有的说无论如何要继续治病,并且解释说,一般中医大夫治病,最初用药都有一个“投石问路”的过程,通过初步用药检验,还要不断调整方剂,因此,希望他继续住院治疗。有的主张接受西医系统地全面检查,一定要查明究竟是什么病,才能对症下药。大家说了许多,他一直微笑着听着,等到大家都没有什么新的话要陈述的时候,他慢悠悠地说:“你们都是好心好意,谢谢你们。可是,我没什么病呀!只不过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接着便问:“今天是怎么回事,你们都跑来了?”我正准备说明是我请大家来的时候,秘书长抢先说:“因为你的病没有好,就出了医院,去疗养也没有完成一个疗养期,省医院和常宁宫疗养院都有意见,报告了卫生厅,这样大家都来了。”接着秘书长立即反守为攻,说:“没有病,有点累,不治疗也应当疗养呀!”并且说:“常宁宫不行,一个是距离太近,工作难以脱身,一个是那里住的都是老同志,认识人太多,去了也休息不了。我主张你干脆去北戴河疗养一段,让身体好好恢复一下,再回来上班,怎么样?”这时大家异口同声地说,这个主意好,应当好好疗养一下。德生同志没有表态,坐在那里沉思起来,秘书长以为他基本同意了,便高兴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是不是由我们给中央办公厅报告,请他们安排一下?”德生同志立即举起手阻拦,说:“不,不。”接着,要我立即要电话,他要同周总理通话,大家不约而同地喜形于色。那时,德生同志办公室有一部直通中央的电话,我拿起话筒先问总理在不在办公室,对方回答在时,我说:“陕西省委张德生同志请总理讲话”,电话立即接通。谁知他拿起话筒,精神便立刻振奋起来,在电话上向总理道了问候之后,一再表示自己身体很好。这时,大家才面面相觑,弄清楚德生同志并没有接受外出疗养的建议。当他同总理谈起工作时,秘书长招招手,示意大家蹑手蹑脚地离开办公室。他向总理十分简要地汇报了陕西工作总的形势后,说陕西是老革命根据地,老干部多,好处是革命传统容易发扬光大,但同时有个缺陷,即懂得现代化工业经济的人不多,这是陕西地方工业发展缓慢的一个重要因素。因此,他要求将在某省一个油田工作的一位陕西籍高级干部调回陕西,弥补陕西领导干部的不足等等。过了两三个月,这位同志便调到陕西担任主管工业交通的副省长。 德生同志虽然去世将近30年了,但人们一直崇敬他的人品,怀念他对党的贡献,特别是对他用人不讲亲疏,唯才是举,始终从工作需要从发,到五湖四海选聘贤良,津津乐道,备加赞扬。这大概就是其中的一点历史事实。 有一年夏季,一天晚饭后,德生同志要我同他到省委机关各个院落去散步。这些院落是由大街和小巷相隔开,又相对集中在建国路南什字和信义巷周围。所到之处,我对每个院落都一一作了介绍,他也很感兴趣。我虽然是省委成立时来的第一批工作人员,但由于人员不断增加,加之办公和住宿也不集中,机关的大部分同志我不认识。但仍然在途中遇到一些他或我认识的同志。他认识的,就站一会儿,问长问短,我认识他不认识的,我边走边打招呼时,他也非常谦和地向同志们笑着点点头。 接着一天晚饭后,他兴致勃勃地要我同他上街去走走,我问他准备到什么地方去,他说到钟楼去。于是,我便喊通讯员打电话叫警卫员,要车。他摆摆手说:“不要,都不要,咱俩散步到大差市,坐公共汽车!”我说:“那怎么行?”他十分郑重地问:“你说怎么不行?”我争辩道:“公安保卫部门有规定,候补中委以上领导同志出门,一定要带警卫员。”他反问道:“有这个规定吗?为什么要作这个规定?”我只坚持解释说:“确实有这个规定。如果不按规定办,党政机关保卫队有意见。”他稍加迟疑,便笑着说:“公安机关清规戒律多得很,要相信绝大多数是好人。”我插嘴争辩说:“万一碰上个坏人,有了问题可交待不了啊!”他仍然笑着说:“不会的,绝不会有问题。”并且说着说着就要出我们宿舍小院的门。我看阻挡不住,给通讯员交待了一句,叫他立即打电话通知政保队,便跟着追出小院,在他走出雍村大门以前同他走在一起,并且心想尽量走慢点,拖点时间,等候警卫员赶来。那时,政保队驻在新城省政府里面,已往德生同志外出,都是事前打电话通知政保队,警卫员按时赶到执行任务。不久前,中央一次开会时,毛主席讲话中曾谈到提倡各地领导同志到群众中去走一走。我理解:“到群众中去走一走”,是有准备有安排地去,没想到德生同志要单独去上街挤公共汽车。我陪着他走在大街上,十分紧张,左等右等不见警卫员来,心急如焚。他却心情舒畅,满面春风地对我说:“你看出来走一走,看一看,这不是很好吗!早该这样出来了。”他发现我无意同他说话,虽然同他紧紧地走在一起,却不停地东张西望,便问:“你在张望什么?”我说:“我看虎子(我们习惯叫警卫员的小名)来了没有。”他问:“你什么时候叫虎子了?”我说:“临出门的时候,我托人打电话叫了。”他不以为然地说:“我们转一下就回去了,叫虎子干啥,多此一举。” 还有一次,他去北京开会,按规定我们事前连同警卫员的火车票都已买好了,但在临动身前,他坚决不带警卫员。我反复陈述了公安保卫部门的规定,他还是坚持己见,没办法,我打电话请来秘书长,说来说去,他仍然不同意警卫员去。后来,我把政保队长、公安厅长也前后找来,同他讲规定,他寸步不让,最后有些生气地说:“我是去中央开会嘛,还怕不安全?你们说说去中央开会,一定要带警卫员是啥道理。”大家异口同声地说:“不是这个意思,是路途中间。”他仍然坚持说:“火车上有啥问题,到北京下了车,中央办公厅就有人在车站上接,有啥问题。你们总是不相信群众,疑神疑鬼的。”我看他生气了,便摆手招呼大家告辞。政保队长出来后又到我办公室问:“你叫大家出来,事情怎么办?”并且吐吐舌头说:“我的妈呀!不带警卫员,出了问题,谁负得起这个责任!”最后,我想了个办法,叫政保队立即给警卫员换车票。本来的票位,是德生同志、我和警卫员同在一个软卧包厢,现在立即去把警卫员的票,换在同软卧车箱紧连的一节硬卧车上,并且给警卫员交待,沿途他只和乘警联系,不要露面。事情这样办了,但这是我们自行安排的,一直不敢让他知道。 (1993年1月20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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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生/中共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编.—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6.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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