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南湖
作者: 刘兆英
曲江池是大唐长安人最喜欢游赏的地方,无论官员还是百姓,诗人还是俗人,也无论是春天、夏天还是秋天,曲江都能使人流连忘返。如果碰上节日,特别是上巳节,曲江更是热闹非凡。杜甫《丽人行》诗曰: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
头上何所有?翠微*(外勹内盍)叶垂鬓唇。
背后何所见?珠压腰衱稳称身。
就中云幕椒房亲,赐名大国虢与秦。
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盘行素鳞。
犀箸厌饫久未下,鸾刀缕切空纷纶。
黄门飞鞚不动尘,御厨络绎送八珍。
箫鼓哀吟感鬼神,宾从杂遝实要津。
后来鞍马何逡巡,当轩下马入锦茵。
杨花雪落覆白苹,青鸟飞去衔红巾。
炙手可热势绝伦,慎莫近前丞相嗔!
杜甫完全被美女所吸引,可见女人永远是人群中最亮丽的风景线。从杜甫的诗中似乎还能颠覆现代人的一个普遍看法,即“唐人尚丰肥”。我们从唐代的壁画和陶俑看出唐代女人的确丰肥,那大概是艺术夸张的产物,并不完全真实。杜甫的审美观是“中庸”的,因而也是可信的,他观察得很细,上下、前后,无一遗漏,还特别强调了“稳称身”。
杜甫在长安的日子并不如意,他经常在曲江喝酒,还一定要尽兴:
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
——《曲江二首之一》
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头尽醉归。
——《曲江二首之二》
老杜暮春时节在曲江,深秋之季仍在曲江:
曲江萧条秋气高,菱荷枯折随波涛,
游子空嗟垂二毛。
——《曲江三章》
对曲江情有独钟的还有白居易,他常常独行于曲江:
独来独去何人识,厩马朝衣野客心。
闲爱无风水边坐,杨花不动树阴阴。
——《曲江独行》
他有时也招朋友同游:
曲江新岁后,冰与水相和。
南岸犹残雪,东风未有波。
偶游身独自,相忆意如何?
莫待春深去,花时鞍马多。
——《曲江独行招张十八》
曲江的游人之中,也会有像刘沧一样参加科举考试的人。有人得意:
及第新春选胜游,杏园初宴曲江头。
紫毫粉壁题仙籍,柳色箫声拂御楼。
霁景露光明远岸,晚空山翠坠芳洲。
归时不省花间醉,绮陌香车似水流。
——刘沧《及第后宴曲江》
有人失意,心情自然大不相同:
眼前何事不伤神,忍向江头更弄春。
桂树既能欺贱子,杏花争肯采闲人。
麻衣未掉浑身雪,皂盖难遮满面尘。
珍重列星相借问,嵇康慵病也天真。
——李山甫《下第卧疾卢员外召游曲江》
在曲江的重要皇家活动有上巳的春宴和重阳的秋宴百官,这些活动大都在芙蓉园举行。
曲江池的命运随着大唐帝国的衰败而渐渐消亡,最后成了一片低洼的农田。千年过去了,曲江这个文化幽灵重新叩响了西安人的心扉,似乎在一夜之间,曲江又复活了!这种心情对西安人来说,就像白居易在《曲江有感》中所说:
曲江西岸又春风,万树花前一老翁。
遇酒逢花还且醉,若论惆怅事何穷。
出处:云横秦岭/刘兆英 著.--西安:太白文艺出版社,201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