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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鲁艺文学系

马荆宇


  我是1945年春季考入延安鲁迅艺术学院文学系学习的。文学系的系主任是舒群同志,系秘书是陶然同志。1945年“八·一五”以后,舒群同志调赴东北,由欧阳凡海同志接任系主任。
  文学系的教师有何其芳、艾青、肖军、严文井、张松如(公木)、陈荒煤、欧阳凡海、邵子南、孙犁、鲁藜、天蓝等同志。
  我们这一期是文学系的第5期。系下分组,我们是第几小组记不清了。我们这个组的男同学有高岳森、林冬(在鲁艺时名张兆虎)、李冰、草沙、伍炎秀、马荆宇。女同学有刘金兰、续磊。
  当时的文学系讲课少,主要靠自己阅读文学作品,练习写作。那时延安的文学书籍很少,能够看到的是迁移到延安的三联书店出版的几部翻译的苏联小说,如《毁灭》、《铁流》、《我是劳动人民的儿子》、《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能够看到的报刊,也只有延安出版的《解放日报》。当时的《解放日报》每天出4版,第4版整个版面全是文艺副刊。副刊上时常发表翻译的苏联作品,有小说,有战地通讯,有诗歌,这些作品在苏德战争的战火硝烟中诞生,描写苏联红军战士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教育意义大,感染力强,给英勇奋战中的中国军民以极大的鼓舞和影响。我那时受苏联作品的影响很深,读过很多翻译过来的苏联作品。解放区作家的文艺作品短小精悍、内容充实,文笔也比较生动洗炼,可以激发军民的革命精神和战斗意志。
  国民党反动派对陕甘宁边区重重包围,严密封锁,延安的物质生活极端困难。响应毛主席“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号召,从1942年起,机关部队学校都动手大搞生产。鲁艺的学生吃过晚饭就操起纺车纺线。1945年初夏,响应党中央及陕甘宁边区政府“防旱备荒”的号召,每人在山坡隙地上种植10棵南瓜。窑前舍后,空隙处都播下了希望的种子。学生不但参加生产劳动,而且轮流出公差,应勤务。我还记得,艾青同志的爱人要临产了,我们文学系的4个男同学用担架把她送到柳树店和平医院,艾青同志也前往陪送。产后要出院了,又是我们文学系的几个同学把她接了回来。
  生产劳动、公差勤务,是要耽误一部分学习时间的。但通过劳动锻炼了思想,加深了对劳动人民的阶级感情,对树立革命的世界观和人生观是非常必要的。在延安十分艰苦的环境中,砥砺了坚韧顽强的革命意志,激发了奋勇向上的革命精神。自力更生、勤俭节约;自己动手,克服困难,在艰苦困难面前不低头,不弯腰,想出办法来战胜困难和艰苦,这就是“延安精神”。
  鲁艺文学系的师生关系是融洽密切的。邵子南同志是四川人,爱摆“龙门阵”,常常下山来和同学们“聊天”。他是从冀中战地回到延安的,是《李勇大摆地雷阵》的作者,歌剧《白毛女》的写作素材最初就是从他的口中讲述出来的。他一下山,文学系的大院中满院生辉,他那高亢的、抑扬顿挫的四川声腔,富有吸引力。同学们爱听他讲战斗故事,喜欢他的爽朗。邵子南同志壮年夭折,令人深为惋惜。
  肖军同志是位豪爽不羁,乐观坦荡,不修边幅的人。他也时常下山来到同学中间聊天。一身粗布灰军衣,一双草鞋,一顶去了遮阳的毛了边的灰军帽,军衣的上身不系纽扣,总是散敞着。他不只精于习武,据说京剧的老生腔也唱得颇有韵味。同学们有时请他演唱《打渔杀家》中的唱段。他率直健谈;谈起来天南海北,无拘无束。记得当同学们得知鲁艺要迁往东北地区时,对东北气候的严寒听到一些夸大的传闻,传说东北在数九天外出会冻掉鼻子、耳朵,在露天中小便要手持木棒,边撒尿边敲冰。肖军同志是东北人,熟悉东北的天气和习俗,当同学们问到他是否如此时,他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回答说:“你看,这都还好好的嘛!”
  舒群同志担任文学系主任,他沉默寡言,朴实淳厚,从来不在同学中指手划脚,而是用自己的淳厚性格和踏踏实实的作风来影响这批知识青年。他有病,据说患有肺结核,面容清癯憔悴。同学们不愿用一些琐碎事增加他的负担,系中的日常琐务由秘书陶然同志料理解决。陶然适合当管家婆的角色,爱跑腿,爱张罗,遇事一不急躁,二不愁闷,大家都说“陶然者,陶陶然也?”舒群同志得陶然之助,省却不少纠缠和干扰。从延安到张家口,我和陶然、曼硕、古元、沃渣等同志沿途住在一起,在休息时间,说长道短,打诨逗趣,怡然自得。50年代末,住在沈阳东北旅社,又遇到陶然,他这时在长春东北人民大学文学系工作,谈起来他还有心写些文艺评论之类的文章,准备先多看些东西,然后动手写点东西。他告诉我已经入党了。我为他的进步感到高兴。此后不久,突然听到他自寻短见的不幸消息,又深深为之慨叹和惋惜。
  

延安鲁艺回忆录/文化部党史资料征集工作委员会,《延安鲁艺回忆录》编委会.—北京: 光明日报出版社,199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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