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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仅是巧合

殷参


  50年前,我在延安鲁迅艺术学院编辑校刊。50年后,我又参与编辑延安鲁艺50周年纪念文集《延安鲁艺回忆录》。这是巧合。
  1938年10月,我到延安不久,有幸进了鲁艺。当时,鲁艺还在延安北门外文庙旧址,山下有几排平房,主要是山坡上错落的窖洞。我是想进文学系学习的,可是和沙可夫同志的一次谈话后,改变了主意,参加编审委员会工作了。
  沙可夫同志是鲁艺副院长,主持鲁艺工作,也兼编审委员会主任。经王子刚同志介绍,我去见沙可夫同志,请求到鲁艺文学系学习。他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使我的紧张情绪马上放松下来。他表示,欢迎我进鲁艺学习;只是编审委员会需要干部,问我可否工作一段,不影响听课学习。
  在日常生活中,沙可夫同志经常接近群众,有事找他,谁也不会发怵。多次晚会上,群众热情地拉他唱歌,他就笑呵呵地登上台去,宏亮激情地唱一支苏联歌曲。他在苏联学习几年,会唱很多苏联歌曲,听众懂得俄语的人不多,但人们欣赏他歌唱的才能和革命的激情。鲁艺的领导人都给我留下了良好的印象。沙可夫同志是其中给我印象最深的一个,主要原因在于,我在他的直接领导下工作,有机会在工作上和生活上接触、交谈,增进了解,加深我对他的敬重。我离开鲁艺4年之后,1943年,我在绥德地委整风班受审查之际,沙可夫和他的夫人岳慎从晋察冀边区回延安路过绥德,特地到整风班来看我,使我感动不已。
  编审委员会的工作人员不多,分两部分,一部分是搞编辑工作的,有温剑风、天兰、安波和我共4人;再一部分是油印科,有刘沛、杜守真、季宗权、顾敏共4人。两部分人分住在两个窑洞里。
  我们住的窑洞在半山第一排,正好是沙可夫与学院教导主任徐一新两位领导同志所住窑洞的中间。我们4个人挤在一铺土炕上,地上安放4张桌子和4把椅子,各得其所,不显拥挤。天兰和温剑风都是大学生,懂英文,作翻译工作,也参加编教材;安波懂音乐,对民歌很有研究,他着重搜集、整理和谱写民间歌曲;我的责任是编辑鲁艺校刊。
  我在鲁艺半年,大约编过三、四期校刊。这都是鲁艺在北门外时的事情。校刊名叫《艺术工作》。每期内容都包括戏剧、音乐、美术和文学等4部分,32开油印本。每期五、六万字,一至二月出版一次。我按照沙可夫同志提出的要求,拟出文章题目,分头向各个系的教员约稿,无不有求必应,一般的情况在半个月内可以集稿,我这个编辑很容易当,文责由作者自负,有不同意见都让讲;我只作文辞上的修改和润色。经过编排,交油印科出版。出版工作比编辑工作辛苦,刻蜡版、油印、装订,都是在几天之内完成,把一本本字迹整齐、笔法娟秀的《艺术工作》送到鲁艺读者手里。回忆起来,当时的文章都是很有见地的,内容相当丰富,发表后在鲁艺产生一定影响。有一期冼星海、王震之和沃渣的三篇文章,我现在还有些印象。
  我们编审会这几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在当时的鲁艺有一定的“知名度”,是和一个诙谐的故事相联系的。1939年3月,安波参加鲁艺实验剧团工作出发赴前方,院领导派搞音乐工作的郗天风参加我们的编译工作。这么一调整,我们住的窑洞里,4个人有4副眼镜。有人就说,这是“四进士”。京剧里有出戏名叫《四进士》,那是指同庚的4个进士。我们却是4副近视眼镜。杜守真(后来改名杜夏)抓住这个题目,大作文章:他为我们4人画了富有特点的漫画像,排列在横匾似的画框上端,下边深红的底色上突出3个白色大字:“进士第”,然后把画框钉在窑洞门框上边。真是没有不开张的油盐店,自从钉上惹人注目的横匾,招来不少同志,看后哈哈一笑。我们的住处又是上坡必经之地,“进士第”之名也就传开了。如今,剑风、天兰、安波三位老友已经作古,郗天风即使在世也垂垂老矣,当时青年逸事,难免叫人感叹!
  我有幸参加鲁艺教职员党支部工作,担任宣传委员。那时,鲁艺的党组织是秘密的,党支部大会只能利用节假日到野外秘密召开。要求每个党员,以自己的模范行动去影响别人,积极工作,努力学习。鲁艺是培养文艺工作干部的院校,但是党的思想工作是严格的。我在工作和学习的过程中,同样受到党的教育。
  我在鲁艺参加大生产运动。1939年的延安春耕生产,也给鲁艺带来一派生机。完成开荒播种任务,对知识分子说来并不轻松,抡起镢头开出大片荒地,是下了辛苦,汗流夹背,手掌磨出血泡,但是,劳动后得到的却是舒心的喜悦。天兰作词、吕骥作曲的《开荒》歌表达了人们的心情,到处可以听到开荒歌声。塞克作词、冼星海作曲的《生产大合唱》生动地反映了当年的延安大生产运动。火热的生活激起诗人、作曲家写出令人振奋的歌曲,而歌曲又会激励人们更加高昂的热情,引导人们前进,推进历史前进。那一段生活,称得起丰富多采。
  我正赶上鲁艺建校一周年。1939年春天,在大搞春耕生产的同时,为筹备4月21日庆祝鲁艺周年的活动也展开了。众多的创作,连续的晚会,在这本纪念册的文章里,有着详尽的记述,可以说热闹非凡。其中,给我最突出的印象,是光未然作词、冼星海作曲的《黄河大合唱》的首次演出,可称得上是中国音乐史上石破天惊的大事。
  我个人遇到一件意外的事。我和天兰参加鲁艺教职员合唱从,由冼星海指挥。经过认真的排练,在周年期间的一次纪念晚会上演出了。两天之后,我的老友史超来找我,说他参加晚会见到我,才知道我在鲁艺。当时,他在抗大。1938年春天,我们在徐州分手之后,彼此没有音讯,这回才得重逢。他后来去前方工作。现在是八一制片厂的编导,《五更寒》、《在被告后面》都是他的编剧。
  1939年夏天,鲁艺部分同志奔赴晋察冀边区,参加华北联合大学办学。沙可夫同志嘱我去华北联大编译处工作。可惜,行军两个月后,我病倒在米脂。返回延安的路上,我被留在绥德,参加绥德地委刚刚创刊的《抗战报》工作,编辑部连我只有3个人。
  绥德是陕北古老的城镇。秦始皇长子扶苏、大将蒙恬的墓都在那里,曾经设过州、府。街道整齐,商业相当繁华。1939年6月,《抗战报》创刊时,绥德地区(包括绥德、米脂、葭县、吴堡、清涧5个县)还是统战区:由八路军的警备司令部管辖,而专员公署、县政府到区村,都是国民党掌权。国民党专员何绍南大搞磨擦,苦了绥德地区的人民。初冬,党中央决定加强黄河河防,359旅奉调进驻绥德地区。警备区的军事力量发生重大变化。经过一场复杂的政治斗争,何绍南逃跑了,绥德人民才获得解放。
  1940年夏天,我曾回鲁艺一次。王震司令员命我找鲁艺领导派干部加强《抗战报》工作,也希望更多的文艺工作者来绥德体验生活,写文艺作品。我找了周扬同志,他热情支持,告诉我向大家宣传这件事。我在一次全院同志的集会上,向大家介绍了绥德地区发生的一场政治斗争,欢迎同志参加《抗战报》工作,到绥德分区去体验生活。这次“搬兵”,收获很大,鲁艺领导上派张沛、白焰两同志到《抗战报》工作;派教员姚时晓领着文艺工作组,林兰、李清泉、陈寒梅(陆地)等4同志到绥德体验生活。同一时期,延安文抗也派作家庄启东、雷加、柳青、师田手、董速、魏伯等同志到绥德工作和生活。
  我在鲁艺的工作和生活仅仅半年多些。但是,我和鲁艺在思想感情上的联系却是一辈子也剪不断。我离开鲁艺之后,由于工作需要,干的是新闻工作,一干几十年,不但没有对鲁艺疏远,相反,一直保持着永不消褪的亲近感。所以,值此延安鲁艺成立50周年之际,校友会倡议出版纪念册,邀我参与这项工作时,我是十二分乐意的。这是巧合,也不仅仅是时间上的巧合,它有着内心的一致要求,有着感情上深沉的眷恋,有着保持延安鲁艺美好传统的强烈愿望,去从事这一项平平常常的编辑工作。
  

延安鲁艺回忆录/文化部党史资料征集工作委员会,《延安鲁艺回忆录》编委会.—北京: 光明日报出版社,199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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