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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与哀思

俞景渭


  ——怀念广丰地下党城关支部书记俞其炎
  其炎,你被火烧死了,死得惨,死得苦。生和死,本是自然规律,你不死于病,不死于鄱阳湖滨,却在一间破茅屋内被活活烧死。生前,你没有妻子儿女,在焦炭般的遗体旁,冷冷清清。你的遗骨,以后又埋在何方?更奇怪的,你死后,还有诬蔑的传闻,说自焚身亡。对此,令人百思不解。其炎,你死的时候,正是“文化大革命”那动乱的年代,神州大地,一片昏暗,是非颠倒,人妖不分。大多数人是在浑浑噩噩过日子,对于一个戴有“反革命”帽子的人之死,谁有闲情,谁又有胆量去查询。
  其炎,我和你自幼相识,相交较久,相知也深。曾记得1947年在萃始,某个秋夜,风生竹院,月照蕉窗,我俩漫步校园,无忧无忌地谈论时局。然而,天际黑云满布,狂风大作,当时你高举右臂,铿锵地说,暴风雨要来了,国民党败局已定,蒋家大厦势必崩溃侧塌,漫漫长夜不久就要天亮。曾记得1948年农历除夕,我俩长夜守岁,炉边闲话,你谈《阿 Q正传》、《子夜》、《家》、《春》、《秋》这些文学名著,启发了多少年青人的思想觉悟。同时你又指出鲁迅先生的名言“路是有的,路是人走出来的,路是从有荆棘的地方开辟出来的”,含意深长。但我当时怎会知晓你正踏着坚实的步子,从事党的地下秘密工作,迎接曙光照耀的新中国。其炎,你九师毕业,一直在教书。你不趋炎附势、逢迎吹拍,你热爱做一个孩子的园丁,默默辛勤地用自己的血汗浇灌培育祖国的幼苗。你老成持重、生活俭朴,平日教课余暇,喜作散文诗歌,投寄报刊,抒发情怀。你热爱生活,执着地追求光明、追求真理。面对日寇铁蹄纵横,山河破碎,你忧心忡忡,毅然投笔从戎,当了一名“丘八”。抗战胜利,你回了家,还是当个教书匠,过着清苦恬淡的生活。
  回忆解放前几天,在惠生桥弄口,你轻声细语向我说明,要我为人民做一些工作,那便是利用我在旧政府供职的身份,送一颗“中国人民解放军信江支队”关防出城。次日上午8点过后,我到惟琦家中,接受了信江支队一纸联络员的派令,取走了那颗木质关防,独自出了东门,在塘墀浮桥头交给从王家村来的俞浴云手中。岁月流逝,几十年过去了,当年,你代表党组织对我这样的信任,我难以忘怀。
  解放后,地下党大批人员随二野西征,留下一部分人在地方工作,你是留下来的一员,从剿匪、反霸、土改,你一直和北来的干部在农村工作、战斗。土改结束,你调到县委宣传部,以后又调到县人民委员会文教科负责。从1951年至1953年这段时间,县里召开人民代表大会编撰特刊这类工作,我俩又有幸地多次共事。记得反对美帝武装日本的群众运动中,你曾下乡访问了许多身受日寇残酷迫害的农民,写下有血有泪的文稿,字字句句,控诉了日寇当年在广丰烧杀淫掠犯下的滔天罪行。
  1954年,你背着冤屈,悄悄地走了,海角天涯,去向何方?
  1963年,你又悄悄地回来。某日,我带着忐忑的心情看望了你,对你的回来,我是很不赞同的,你告诉了缘由,我也理解你处境的艰难。面对旧友的寒酸凄楚,我没有好言相慰,指望你尽快想个谋生之计(后来的日子,你是以拉平车为生)。告别时,你严谨地说:“人总是要生活下去的,我受了这么多年的冤屈,对党,自问良心没有愤怨。当年参加地下党,置个人生死于不顾,为的是跟着共产党干革命,求得全中国人民的解放。我认为广丰地下党,一方面遵照上级组织的指示,根据敌我双方的形势开展工作,所作所为完全是正确的。我相信党中央总有一天会对广丰地下党作出正确的结论。”就在这样的时候,你不作自我吹嘘,对我这个党外朋友,也未透露自己是信江支队的政委、城关支部的书记。现在想来,你身在困境之中,始终坚持一个共产党员严守组织纪律的品质是多么的可贵和感人。
  1976年金秋10月,粉碎“四人帮”,举国欢腾。其炎,你呢?你在哪里?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从中央到地方平反冤假错案,我多次听说也从报上看到有关地下党的问题,一定要落实,我以为这是件好事,盼望这一天早日到来。
  1984年冬,党组织按照中央政策,查清了广丰地下党员中的冤假错案,一一平反昭雪,你亦终于彻底平反了,对你的诬陷不实之辞推倒了,恢复了你的名誉。这时,其炎,你又在哪里?你生前走的道路没有错,你为中国人民解放事业作出的点滴贡献是不会泯灭的,它永远铭记在人民心中。现在,可以告慰你的,解放后,特别是近几年来,整个国家和家乡的变化,真正可以用两句话来概括“旧貌换新颜”“换了人间”。今天,全国上下,在党中央领导下,为振兴中华,实现四个现代化,意气风发、高歌猛进。其炎,你在九泉之下,安息吧,静静安息吧。
  1986年7月7日
  

延安精神哺育中共湘赣边工委从诞生到胜利/江西省延安精神研究会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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