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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战斗在冀中平原——为了适应平原游击战争的需要

《白求恩在中国》编写组

 
  …………
  黎明前,我八路军突然包围了敌人的炮楼,激烈的枪声回响在空旷的平原。半个小时以后,炮楼的敌人投降了,从炮楼的窗口里扔出一支支长枪、短枪。紧接着,炮楼升起了冲天的火光。可是过不多久,增援的敌人赶来时,看到的只是一堆冒着黑烟的废墟和几十具辨不清模样的尸体,那队攻打炮楼的八路军已经无影无踪了。
  …………
  在和敌人据点邻近的一个村庄里,几个穿着打扮和当地群众一模一样的青年男女,挎着竹篮,匆忙地从这家赶到那家,从这个屋子赶到那个屋子。看样子,象是串门走亲的姑娘、小伙,可要是看看他们竹篮里的东西——纱布、药膏、绷带、镊子,才知道他们是八路军的医生护士。在老乡家的院子里,有的人在灶前拉风箱做饭,有的人在炕上纺线、织布,有的人在摆弄农具,看样子,象是忙家务活的农民。可要是撩起他们的裤腿、挽起他们的袖子、解开他们的衣扣,便可以看到他们腿上有伤口、臂上有夹板、身上缠着绷带,才知道他们是八路军的伤员。等敌人闻讯扑来的时候,连块纱布头都找不到,八路军的伤员已经转移了。
  这就是平原作战中的八路军,这就是平原作战中的八路军医院。
  这些情况,对于“东征医疗队”是新的,对于白求恩更是新的。在山区,如果不是敌人大规模的“扫荡”,医院一般是用不着转移的。可是,在平原地区,几乎天天都要换地方,都要带着伤员,带着一大堆药品和医疗器械转移。
  白求恩同副部长商量后作出决定:医疗卫生工作的组织形式必须随着战争的方式和战斗的需要来决定,医疗队应当改变组织形式。
  为了适应冀中平原上这种新的作战方式,医疗队分成了两个小队。一队由副部长带领随冀中部队行动,一队由白求恩负责留在一二〇师工作。两个小队又根据部队作战需要分成了几个小组。
  为了建立能够“各自为战”的医疗队伍,白求恩和医疗队的同志为冀中部队的一批卫生工作骨干举办了两期流动训练班。医疗队还在各个部队先后建立了十三个包扎所,并抽出了一些医疗器械充实师、团的手术队。
  为了防止伤员在频繁转移中延误治疗,白求恩发明了一种疗效较长的药膏——“毕普”。这是用黄碘、次硝酸铋、流动石蜡(或香油)混合配成的油类剂,既可以防止创面干燥,又有消毒作用。涂上这种药膏之后,即使在较长时间内得不到手术和换药的机会,也可以控制感染,避免伤口恶化。特别好的是这种药膏在换药时容易揭开,连伤员自己也可以换药。
  为了适应医疗队到村内巡回治疗伤员,白求恩和医疗队的同志,因地制宜,创造了一种换药篮子,荆篮里放一个木盘,木盘上放一个匣子,里边放上消毒棉纱敷料和药品,上面盖上一块布。木盘装着药瓶,换药时还可以将一些药品器材放在上面,使用起来很方便。
  但是,在新的环境、新的条件下,白求恩和医疗队的同志们面前,还有不少要解决的难题。
  三月下旬,在滹沱河畔,我军打了一个漂亮的歼灭战。下乡“扫荡”的四百多鬼子,被我军打得抱头鼠窜,连滚带爬地跑回据点去了。战斗结束后,估计敌人一定会来报复,上级命令医疗队必须在半小时内撤离阵地,向河间县东南方向转移。
  “半个小时以内撤离?”白求恩看了看展开的手术器械和躺在手术台上的伤员,不由得着急了。
  半个小时,不要说转移伤员,就是整理器械也来不及。因为医疗队的行动迟缓,部队不得不推迟转移时间,以至敌人的增援部队赶来,经过一场激烈战斗,才摆脱了敌人的纠缠。为了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敌人有生力量,部队先走了。分手前,师首长给医疗队派来了一辆大车,又留下了一个护送分队,要求他们必须在天亮前赶到目的地,同部队汇合。
  不巧,天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小雨越下越紧。人们的衣服湿透了,器械箱子滴水了,平原的胶泥地泥泞难走,马迈不开步,行进的速度大大减慢下来。同志们用力推着大车,拔着慢步,一个个拧紧了眉头。
  几十里路走了一夜。天快亮了,医疗队离目的地还有十几里路。这时,前面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护送小分队迎了上去,医疗队的同志们也各自端起武器,准备应付意外的情况。
  十几分钟后,枪声平息了,小分队的同志们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师直小分队。原来师长怕医疗队因下雨耽误了时间,又派了师直小分队来接应他们。路上与一小股敌人遭遇,经过一场战斗,才打退了敌人。
  在两个战斗分队的帮助下,医疗队总算在指定的时间里赶到了集合地点。一卸完车,白求恩用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伏到桌子上画起图来。警卫员从背后悄悄地看了一眼没吭声,把一碗刚刚冲好的炒面放在桌子上。白求恩瞥了一眼警卫员的背影,感激地端起碗,尝了一口,又放下了。
  从封锁线上划破药驮子,到昨天晚上两次和敌人纠缠,都反映了医疗队的运载工具远远不能适应平原游击战争的需要。他们的器械装备从山上下来时就做了相当精简,到现在已经少得不能再少了。个人的行李也大大减少,连白求恩也只带着两身衣服。运载工具,这在山里就是个问题,到平原,这个问题显得就更突出了。在山里,可以用驴驮,在平原,就要用车拉。一有情况,展不开、收不起、走不了,显得十分笨重。一个多月了,白求恩为运载工具而着急,他吃不好,睡不着。
  带领另一个医疗小队工作的副部长,听说白求恩来到河间城东,急忙赶来看他。一见副部长,白求恩高兴地迎上去,说:“来得正好。副部长同志,我们遇上拦路虎了。”
  副部长风趣地接过话头,说:“嗬!什么虎能拦住你这挺机关枪呀?”
  白求恩表情严肃地说:“是这样,现在医疗队的行动……”
  副部长早就从同志们那里了解到白求恩的心情,便打断他的话,摆摆手说:“哎!不谈这些,我今天是向你们贺喜来的。”
  “贺什么喜?”
  “你们打了大胜仗嘛!”
  一句话,更说着了白求恩的痛处,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面带愧色地说:“那是部队。我们……,几十里路走了一夜,还连累部队两次和敌人交火。”
  副部长端起白求恩面前那碗已经凉了的炒面,要去给他热一热。白求恩伸手把副部长拦住了。
  “别去了,有那时间,我们还是谈谈吧!”
  副部长安慰他说:“那还行,淋了一夜,跑了一夜,要生病的。”说完,副部长对着窗外大声喊道:“警卫员!”
  警卫员进来了,副部长一边把碗递给警卫员,一边对白求恩说:“年龄大了,不注意不行啊!毛主席指示我们要关心你的生活,可我刚才问了翻译,他说这一个多月才花了很少的钱,而且还把许多给你买的东西分给伤员了。这样下去要拖垮你的身体的……”
  白求恩打断他的话说:“该做的事情都没做好,还谈什么生活呀。”
  见白求恩的思想依然被运载工具缠绕着,副部长便安慰说:“对平原作战中医疗工作的新特点,我们都有一个逐步摸索适应的过程,不能着急呀!”
  白求恩叹了口气,说:“能不能缩短这个过程呢?关于冀中的形势,在山里,我就听说过。过封锁线又给了我一次印象深刻的实地观察。在这些日子里,我亲眼看到了伤员们以怎样坚韧不拔的毅力战胜敌人给他们带来的痛苦。假使他们现在站在我的面前问我,白大夫,你在抗日战争中做了些什么?做得好吗?我怎么回答他们?毛主席和他的战士们那样地信任我,我这个顾问却不但不能帮助他们解决困难,反而拖累他们,这是不能原谅的。”
  副部长刚要说话,白求恩又接着讲下去:“我们经常对八路军的同志保证说:我们一定要好好地为你们服务。但是我们的保证必须用行动去证明。人类发明语言是用来说明行动的。我们应当在原来意义上使用它。”
  听了白求恩这番话语,副部长非常感动。白求恩到晋察冀军区以后,为了适应中国抗日战场上的新情况,他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学习,在不断地改进着自己的工作。他很快就学会运用红军建军十多年来的医疗卫生工作经验。他的医疗技术比周围的医务人员都要高明,可是他却善于发现和吸取每一个人的长处。他在工作中总是要给自己提出新的问题,不解决这些问题,他吃不下,睡不安。在前进的道路上,他永不满足,永无止境,竭尽全力,呕心沥血。如今,医疗队遇到了新问题,他又在想方设法加以解决了。想到这里,副部长顺着他的话势,接着说:“现在运载工具的主要问题是轻便灵活,便于作战中频繁转移。从装备的数量上看好象没有什么可以减少的办法了。现在的问题是要在走得动、展得开、收得起上下工夫。”
  “对啦,我也这样想。”白求恩把桌上的那张图纸推到部长面前,接着说:“和几个同志研究了一下,当地群众用来背东西的捎搭子对我们很有启发。假使在捎搭子上分开格,装上药品、器械,分散到每个人的牲口上,似乎可以解决机动灵活的问题,至少要比用马车运的办法好。”
  “不妨试一试嘛!”副部长热情地支持说。
  “我们再研究研究吧。”
  “好吧,你现在先把这碗炒面吃了,要不又凉了。”副部长指着警卫员热回来的炒面说。
  白求恩笑着说:“你们这些同志呀,总把我当客人似地照顾。好吧,我一定吃,不过,得把这张图纸画好以后。”
  第二天,医疗队的同志们在村西的空场上,进行了捎搭子装摆药品、器械的实验。
  白求恩和同志们放好捎搭子,纵马驰去,十几分钟后,他们返回了原地。当他们把捎搭子打开后,人们失望了。这种办法行动方便,但是由于布制的捎搭子太软,药品器械虽然不好固定,奔跑中有不少东西被撞坏了。而且一放在地上,捎搭子就变了形,取和装也都不方便。展开、收起的问题仍然没有解决。
  “这个方法不行,我们重新研究!”白求恩鼓励大家说。
  一天傍晚,白求恩、翻译和警卫员骑马从师部返回驻地,一路上又谈起改革捎搭子的办法来。这时,从远处传来悠扬的歌声:
  “我这头驴呀,
  好肥的膘。
  夜走八百里,
  日行千里遥。
  送公粮、支前线,立呀立功劳……”
  他们顺着歌声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个小孩赶着毛驴送粪,驴背上的驮子象磁石一样把白求恩吸引住了。白求恩急忙下马,大步腾腾地走上去,围着粪驮子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看了个够,连声说道:“有了!有了!”
  从这个普普通通的生活现象中,白求恩这个有心人一下子抓到了新的线索:驴背上的驮子,这不是很科学的运载工具吗!
  这天晚上,白求恩和医疗队的同志们一直忙到深夜。大家围着一个粪驮子,比比划划,设计了一个药驮子。
  新设计的药驮子,外形象座“桥”。“桥”顶是个没有盖的箱子,里边可以存放各种夹板;“桥”的两边各有三个抽屉,抽屉设有若干小格,可以装各种手术器械和药品;两个驮子上横搭一条门板,就成了一个轻便灵活的手术台。有了这种驮子,再加上一个敷料驮筐,就可以盛下一百次手术和五百次换药用的器械、药品。这也就是说,一个手术室,一个换药室,一个小药房都可以放在马背上驮走。
  经过反复实验改进,一个新的运输工具产生了。过了几天,医疗队带着这个新式装备,向各部队卫生工作人员做了表演。实验说明,这种药驮子是一种适合游击战争的运载工具。它具有携带方便、行动迅速、一物多用的特点。更重要的是:半个小时就可以展开,十五分钟就可以收起,这对于灵活多变的战场抢救工作,具有很大的优越性。游击战争中医疗工作的一个重大难关终于突破了。围着参观这种药驮子表演的人,一个个赞不绝口,纷纷表示要向白求恩学习。
  白求恩听着同志们的议论,饶有风趣地说:“不,这不是我的创造,我是从群众那里‘偷’来的。是群众的粪驮子启发了我。向人民群众学习,拜人民群众为师,这就是我们设计这种药驮子的关键所在。”接着又问大家:“这架驮子叫什么名字呀?”
  大家又议论开了。有人起名叫“友谊药驮”,有的起名叫“抗战药驮”。大家一连起了好几个,但白求恩都不大满意。这时,一个刚刚入伍的小战士从人缝里挤了出来,瞪着还带有几分稚气的大眼,拖着几丝童音说:“我提个名,叫‘芦沟桥’吧。”
  同志们奇怪地问:“小家伙,为什么叫‘芦沟桥’?”
  小战士一挺胸脯,说:“因为咱这药驮子象个桥,这芦沟桥嘛,又不是个一般的桥。”
  大家又问:“怎么不一般呢?”
  小战士歪歪头,哼了一声说:“这还不知道?我唱个歌给你们听。”说完,小战士高声唱起了《新编小放牛》:
  “芦沟桥本是什么人造?
  什么人丢了芦沟桥?
  芦沟桥本是劳动人民造,
  国民党卖国投降丢了芦沟桥。
  什么人丢桥往南跑?
  什么人把抗日大业一肩挑?
  国民党丢桥往南跑,
  共产党把抗日大业一肩挑。
  …………”
  小战士一唱完,白求恩兴奋地拍着他的脑袋,夸奖说:“好孩子,真聪明。我们就按你的意见让这个药驮子叫‘芦沟桥’吧——为了纪念我们伟大的抗日战争。”
  “好啊!”大家热烈地鼓起掌来。
  “芦沟桥”诞生了!
  看吧!从山区到平原、从华北到华南,象征智慧和胜利,体现着无产阶级国际主义的“芦沟桥”,伴随着来去无踪的游击健儿,行进在流水疾风般的战斗行列,冒着硝烟,迎着战火,为伟大的抗日战争发挥着重大作用。
  

白求恩在中国——中国人民解放军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白求恩在中国》编写组.—北京:人民出版社,1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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