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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战斗在冀中平原——“我是八路军的医生”

《白求恩在中国》编写组


  齐会战斗的胜利,严重地打击了日寇变冀中为侵略基地的狂妄野心,大长了冀中人民抗击日本侵略者的革命志气。齐会战斗的胜利,为我巩固和发展冀中抗日根据地进一步创造了有利的条件。硝烟未散,汗尘未落,我一二〇师和冀中部队的指战员们,遵照毛主席关于“红军的打仗,不是单纯地为了打仗而打仗,而是为了宣传群众、组织群众、武装群众,并帮助群众建设革命政权才去打仗的”教导,深入到冀中平原的广大农村展开抗日的宣传和组织工作。
  毛主席和中国共产党制定的抗日战争的路线和政策,毛主席和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战争,教育和锻炼了冀中人民,使他们的心胸更宽广了,眼睛更亮堂了,看到了革命的前途,祖国的未来。各级抗日民主政权普遍建立和更加巩固了,抗日的各个群众组织更加活跃了。做军鞋,送公粮,站岗放哨,锄奸反特,护村护粮,拆城毁路……,冀中人民的抗日运动,更加蓬勃地开展起来了。
  在这段时间里,医疗队除治疗伤员外,还经常深入群众进行宣传工作,有时还参加助民劳动。语言不通、农活不会的白求恩,在这新形势下又该做些什么呢?
  语言不通,他沿着街巷在画抗日宣传画。早在青年时代,白求恩就是一个业余美术爱好者。后来,因为繁忙的社会活动和紧张的医疗工作,他没有再拿起画笔。当他亲自参加中国人民如火如荼的抗日战争时,他重新拿起了画笔。在延安的街壁上,他画下了进入中国后的第一幅宣传画;在冀西“模范医院”的时候,他又握着画笔布置过“救亡室”;来到冀中,他和同志们一起,拿着画笔,提着装满白灰、红粉、锅灰的铁桶,串街走巷,画下一幅幅生动的抗日漫画。他画得非常认真,在他看来,每一幅画都同前线上的战斗、手术室里的手术具有同样的意义。
  农活不会做,但白求恩肯于学习。在这些日子里,人们常常可以看到他今天在这里和老乡推磨碾米,明天又见他在那里帮群众打水背柴。他偌大年纪,却和小伙子们一样积极肯干。而当人们感谢和称赞他时,他总是说那一句口头禅:“我是一个八路军战士!”是啊,凡是要求一个八路军战士应该做的事,他总是努力去做,努力去学。在这一点上,谁也看不出国界、语言、种族、肤色的区别。
  当然,他最常做的还是医疗工作。他经常背着药箱,出入于群众的家。凡是群众病了,用不着请,只要他知道,他一定会登门找你。
  麦收前夕,在医疗队驻地附近的一个村头的大树下,坐着一位有病的老乡。巡诊路过这里的白求恩见他那病痛神情,不由地放慢了脚步,走上前去。看到这位老乡吊着胳膊,在肘关节的地方长着一个又红又大的脓肿。不由分说,拉他就走。偏偏这位老乡不认识白求恩,见一个外国人拉他,纳闷地挣扎着,不肯去。就在这时候,翻译赶来了。一解释,这位老乡才知道,这就是人们常常提起的白大夫,老乡觉得不好意思了:“这么点病,找个人看看就行了,怎么好麻烦白大夫呢?”白求恩却坚持不让,一边拉着他的手,一边说:“走吧,为了你的病,也是为了抗日!”
  白求恩为这位老乡做了手术,临走时,还告诉他:“请你转告老乡们,今后有病就来找我好了。”
  过了几天,白求恩又找上门给这位老乡换药。在白求恩的精心治疗下,老乡的脓肿很快好了。为了表示感谢,这位老乡给白求恩送来了鸡蛋、大枣。白求恩连连摆手:“不要感谢我,我是八路军的医生,你应该感谢八路军才对!”
  “我是八路军的医生,你应该感谢八路军才对!”这句话,群众多么熟悉啊!他们不只听过一次。可是,当人们听到白求恩说这句话时,却再一次将“毛主席”、“共产党”、“八路军”更深地记在自己心里。朴实无华的一句话,使人民看到了八路军中的外国同志,也看到了外国同志心目中的八路军。八路军不愧是人民的军队呀!
  “我是八路军的医生,你应该感谢八路军才对!”白求恩的许许多多的动人故事,在冀中广泛流传。
  齐会战斗后的一天傍晚,在医疗队居住的屯庄,为了庆祝齐会战斗的胜利和欢迎新战士入伍,一二〇师剧社要给群众演戏。戏台还没搭好,忙了一天的人们,很快吃完晚饭,就互相招呼着来了。有的人帮着搭戏台,搭不上手的人就仨一堆,俩一伙的议论开了。
  戏台左边的几位老大爷议论的正起劲:
  “唉,老伙计,听说晚上要演徐连长的戏呢!”
  “可是应该。那小伙子伤的那么重,还捂着肚子往上冲,连白大夫都直夸他是好样的。”
  “听说徐连长转到后方医院时,抓着白大夫的衣服说,白大夫,谢谢你。白大夫说,我是八路军的医生,为你治病是我应尽的责任,不要谢。希望你好好养伤,早日重返前线,多杀鬼子!晚上要演这一出戏,可真开心啦!”
  “准演。我亲眼看见剧社的同志拿来了鬼子兵穿的衣服。哼,这些鬼子鬼孙们,非咱八路军不能整治!”
  “那当然,那天开动员大会,你没听白大夫说吗,他周游了列国,就咱们八路军没比!”
  在戏台右边的是几个老太太和一些姑娘媳妇:
  “她二婶,怎不给咱们白大夫编出戏唱唱呢?瞧人家那么大年纪,飘洋过海来帮咱们打鬼子,跟一家人一样,可是不容易呀!”
  “可真是的。真是应该给他编出戏。”
  “白大夫比一家人还亲哪!俺那二小子腿上长了个疮,俺一家人都没拿着当回事。可你说神不神,白大夫也不知怎么就知道了,找到俺家,非开刀不行。他爹怕花费,白大夫就说:我是八路军的医生,看病不要钱。俺说让他慢慢地好吧,白大夫就说:不行呀!那得耽误生产,病好了多打粮食,支援前线,这不也是抗日吗!瞧瞧,俺这当爹娘的还不如人家白大夫疼孩子!”
  “不光是你们家,咱这一带,谁家有个病呀、灾呀,白大夫只要知道,咱们还没上心,人家白大夫就把药送来啦!”
  “共产党、八路军好的没法比。瞧着吧,今晚非给咱白大夫演一出不可。”
  “那说外国话咱们听不懂可怎么办呢?”
  “唉!你真是。演戏还说外国话呀?”
  “噢……,就是。”
  人们在议论的起劲,不知谁喊了一声:“白大夫走了!”大家转过头来,向村中心的大路上望去。
  街上,白求恩和翻译一边说话,一边向这里走来。
  人们一齐打招呼:“白大夫,你到哪儿呀?”
  白求恩笑着招招手,回答说:“去尹庄。”
  一群孩子围上来,一齐喊:“白大夫,画个画吧!”
  白求恩停下去,亲切地问:“画什么呀?”
  孩子们说:“画个儿童团打鬼子吧!”
  白求恩高兴地弯下腰,拍着孩子们的脑袋说:“好!好!一定画。不过我现在要去看一个小朋友,和你们一样的小朋友,他病啦!”
  孩子们仰着小脸,拉着白求恩的衣襟说:“那什么时候画画呀?”
  白求恩回答说:“明天,明天一定画。”
  “明天白大夫要画画啦!”孩子们嚷着、叫着跑了。
  白求恩望着雀跃而去的孩子们,自言自语地说:“多好呀,我们的未来——这些可爱的孩子们。”
  一位大娘扯了扯翻译的衣角,问:“同志,白大夫的孩子都大了吧?”
  翻译突然敛起了笑容,严肃地摆了摆手。
  大娘惊异地问:“怎么?”
  翻译压低声音说:“他没有孩子。”
  “啧,我可真不该问。”大娘懊悔地咂了咂嘴。
  白求恩看到了他们不自然的表情,凑过来问:“说什么哪?”
  翻译笑了笑说:“没什么,回头我告诉你。”
  白求恩看了看翻译,然后向周围的群众挥了挥手,便急忙向村外走去了。
  白求恩要看谁的孩子呢?
  屯庄附近有个尹庄,这村有个贫苦农民叫尹创,白求恩今天要去看他的孩子。
  尹创的孩子今年三岁了,长得聪明伶俐。别说尹创夫妻,就是邻居们看着也没有不欢喜的。可是,今年春天,孩子头上忽然生了个疮,又流脓、又淌水,没几天,孩子瘦得眼窝都陷下去了。这可把尹创夫妇俩急坏了。这时候尹创的丈人家捎信来说,他们屯庄住下了八路军医疗队,有一位叫白求恩的八路军大夫,医术高明,手到病除。接到丈人家的口信,尹创便叫爱人刘典抱着孩子回娘家。刚到屯庄村口,正好遇上了白求恩,白求恩看了看孩子头上的疮,啥也没说,抱过孩子就向村里走去。
  那时候,刘典还不认得白求恩。只见一个外国人抱走了自己的孩子,急的大声喊了起来。村里的人听到喊声跑来一看都乐了,赶忙告诉刘典,那位老同志是有名的白求恩大夫。一听是白求恩,刘典顿时浮起笑容,忙说:“我就是要找白大夫给孩子治病的呀!”
  在医疗队的院子里,孩子安安稳稳地坐在一张椅子上,白求恩仔细地为孩子动了手术。然后亲昵地抱起孩子,高高地举过头,问孩子几岁,会不会叫“爸爸”、“妈妈”。刘典感激地接过孩子,连声道谢,高兴得连回答都忘了。
  过了两天,该给孩子换药了,正好那天遇到倾盆大雨下个不停,夫妇俩正在犯愁的时候,从门外走进两个人来,前边那人正是白求恩大夫,后面紧跟着翻译同志。他们冒雨为孩子换药来了。
  白求恩打开药包,动手给孩子换了药,又笑着向尹创夫妇说:“孩子已经没有危险,再过些日子就该好了。”
  尹创咧着嘴憨厚地笑了。刘典高兴得不知说啥才好。
  尹创是个本质好、觉悟高的热血青年,早想参加八路军,只是领导上考虑他是独生子,没有批准。现在他坚决不留在家里了,一定要参加八路军。他逢人就说:“人家白大夫是个外国人,都那样真心诚意地帮助咱们抗日,独生子算啥理由?”刘典也对尹创说:“家里的事你不要挂念,在部队里要向人家白大夫学习。多打胜仗,多消灭鬼子!”
  组织上批准了尹创参军的要求。尹创特地来和白求恩告别。握着这年青人的手,白求恩再一次明白了毛主席为什么一再嘱咐要关心群众生活的道理。
  今天是尹创参军出发的日子,也是他的孩子最后一次换药的日子。路上,白求恩又问起了刚才翻译没有回答的问题。翻译挠挠头说:
  “那个大娘问你的孩子。”
  白求恩感兴趣地问:“你没有告诉她吗?”
  翻译说:“告诉了,我说你没有孩子。”
  白求恩又问:“你为什么不翻译给我呢?”
  翻译没有吭声。
  白求恩摇了摇头,坦然地说:“我知道,你怕我不愉快。不会的,同志,我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没有孩子而遗憾过,因为我从事的事业是千百万人的事业,我们的事业不会缺乏继承者!”
  翻译理解了,又象不理解似地说:“可你自己……”
  “自己?”白求恩侧过头来看着翻译,继续说:“什么自己呀?你指的是个人和家庭吗?如果这样,我就应该留在加拿大陪着母亲,你也应该和你的亲属们在一起。可是事实上,你和我,还有多少人都没有这样做,因为我们是共产党员。这个称号应当标志着这样的内容——我们的一切都服从于党的事业。”
  年轻的翻译被这坦荡无私的胸怀感动了,连连点头。
  白求恩搂住翻译的肩膀说:“你注意过没有?我是很喜欢孩子的。因为在他们的身上寄托着我们的未来。我常想,等这些孩子长大以后,我们理想中的人民共和国已经建立了。那时候,我们将看到在山区埋藏的资源,由他们的双手去开发,象冀中这样肥沃辽阔的平原,他们会把她变得更富饶。这些年青人,将要亲手把中国建设成为一个伟大富强的国家。想起这些,该叫人多兴奋呀!”
  受了鼓舞的翻译也激动地说:“我也常想,就是为这些孩子们,为子孙万代想一想,我们这些人也得拚命干,争取早一天打败日本帝国主义,建立新中国,实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让全世界人民都过上幸福生活!”
  …………
  这天晚上,白求恩为尹创的孩子换完最后一次药。他们带着喜悦的心情回到屯庄。
  庆祝齐会战斗胜利和欢送青年参军入伍的大会快要结束了,报幕员向大家报了最后一个节目。
  帷幕徐徐拉开,舞台上展现出人们熟悉的场面:
  ——一个外国医生帮助八路军在深山里修建医院;
  ——这个外国医生来到广灵前线,在战火中抢救伤员;
  ——这个外国医生热心为群众看病,为群众的孩子看病;
  …………
  不用翻译,白求恩完全看懂了,舞台上的那个外国医生就是他自己呀!他腼腆得象个孩子,把头低下来。
  戏演完了,看戏的战士和群众使劲地朝台上那个白求恩鼓掌。
  尽管白求恩很难为情地缩在人群里,人们还是发现了他。有人喊了一声:“白大夫在这里呢!”上千双眼睛刹时间转了过来。掌声更加热烈了,白求恩的脸更红了。舞台上的“白求恩”来到了他的面前,热情地拉着他向台上走去……
  他好容易摆脱了窘迫感,定了定神,来到舞台中间。突然,一个意味深长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闪过:“用中国话做一次演讲。”他摆了摆手,人们很快安静下来。他用不连贯的汉语讲道:
  “同志们,谢谢你们的称赞,这本来是很不值得的。我是八路军的医生,这些工作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过,我很骄傲我能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尽一份力量。全世界的被压迫人民都在注视着你们的事业,我荣幸地来到了你们中间……”
  当他开始讲话的时侯,人们都愣住了;当他讲完以后,台上台下又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不过,在白求恩眼里,戏和演讲都不是最精彩的。最精彩的场面是在他讲话以后,在一片热烈的锣鼓声中,几十名老人领着几十名青年走上了舞台,其中包括贫苦青年尹创。人们把大红花戴在青年们的胸前,他们光荣参加了八路军,我们的队伍又扩大了!
  白求恩热烈地鼓着掌,特别对着尹创,高兴地把双手举过头顶,紧紧握着,握着……
  

白求恩在中国——中国人民解放军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白求恩在中国》编写组.—北京:人民出版社,1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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