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边区的审干与“抢救”
　　在全党整风运动期间，中共中央各部委和延安一些机关、学校于1942年12月开始了审干工作。这在当时党的队伍迅速扩大，在国民党加紧特务活动的条件下，是必要的。但审干工作中曾对敌情作了过分估计，把一些干部思想上工作上的缺点和错误或历史上未弄清楚的问题，轻易怀疑成政治问题，并采用“逼、供、信”的方法，就出现了严重的差错。特别是康生在此期间制造了许多冤假错案。1943年4月1日夜，康生指令边区保安处秘密逮捕200多名“特务”、“叛徒”、“反革命”嫌疑分子。4月3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继续开展整风运动的决定》，提出整风的目标除“纠正干部中非无产阶级思想”外，还要“肃清党内暗藏的反革命分子”。就在这种情况下，边区于4月中旬全面开展审干工作。
　　边区系统的审干工作，最初还是比较谨慎的，强调要实事求是，多调查研究，进行具体分析，明辨是非。到了5月中旬，康生以“张克勤案件”①为“坦白典型”，先后在杨家岭大礼堂、八路军大礼堂以及绥德抗大总校、绥德师范等地，现身说法，作“坦白”动员报告。这时，边区的审干工作也逐渐急躁起来，于5月22日，在边府大礼堂召开了“坦白”大会，形式上是个人反省与集体帮助相结合，实质上是审干扩大化的抬头。7月15日，康生进一步扩大敌情，加大压力，作了《抢救失足者》的煽动性报告，宣布已有450人向党坦白悔过，“号召未坦白的人赶快坦白，不要放松一秒钟的时间”。形势咄咄逼人。此后，边区各机关就纷纷召开“抢救”大会，出现了“抢救”高潮，在短短十多天时间，就开了三次大会，以“坦白”号召“坦白”，劝说“回头是岸”，欢迎上台“坦白”，进行控告等形式，日夜进行“抢救”，搞得是非难分，人人自危，伤害了很多同志。比如，边府机关共有工作人员3、4百人，受“抢救”的就有百余人，数十人被送往保安处。
　　1943年8月15日，中共中央鉴于“抢救”运动中所发生的偏向和恶果，正式作出了《关于审查干部的决定》，公开阐明了毛泽东提出的九条审干方针，即首长负责，自己动手，领导骨干与广大群众相结合，一般号召与个别指导相结合，调查研究，分清是非轻重，争取失足者，培养干部，教育群众。尖锐地批判了“逼、供、信”的错误方针。10月，毛泽东在批转绥德反奸大会材料时，又指出：“一个不杀，大部不抓，是此次反特务斗争必须坚持的政策”。至此，历时数月的抢救运动才先后刹了车，边区审干工作又复归谨慎。
　　1944年春，根据中共中央关于甄别工作的指示，边区政府成立甄别委员会，帅孟奇任主任，周扬、王子宜等参加。他们严格掌握政策，坚持调查研究，不采取任何逼迫性的方式，不开任何斗争性的大会，赤诚对待同志，坚持一个人只作一个结论，不留“尾巴”，并同本人见面。从1943年12月开始，由延安到绥德、关中、陇东等地先后转入有组织、有领导的甄别工作。比如，12月2日，绥德师范在党员干部大会上正式宣布甄别，全场同志热烈鼓掌，不少人激动得流下泪来。绥师采取“蛇蜕皮”的方法，对230名“特务”逐个甄别，一些明显的错案、假案或是纯系捕风捉影的案件，象“三民主义研究会”、“太阳社”、“月亮社”、“鸟云社”、“十八大弟兄”等，都一一进行了平反。
　　为了搞好甄别工作，毛泽东多次主动承担责任，并进行自我批评，利用各种场合向受害同志赔礼道歉，作思想工作。他在边区行政学院当着大家的面，公开承认“抢救”运动搞错了，诚恳地说：“我向大家赔个不是”，“一人向隅，满座为之不欢”，并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在党的“七大”会上，当毛泽东看到有人提出保障人权的意见时，又一次在大会上说，审干运动无非是对大家人权不尊重嘛!我代表党中央在党的代表大会上向大家赔礼道歉，错了的中央负责，请大家不要计较。毛泽东把手举在帽沿上向大家敬礼，并说：你们如果不谅解，我的手就放不下来。于是全场响起一阵掌声，他才把手放下来。毛泽东这种主动承担责任，有错必纠，实事求是的精神，堪称全党的典范。遵照毛泽东的指示，边区的负责同志也召集干部大会，检讨了“抢救”运动的错误，向受委屈的同志道歉赔不是，当场取掉被错误戴上的帽子。
　　审查干部是延安整风的继续深入，抢救运动只是审干工作中的一个插曲，审干和“抢救”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审查干部，是由于国内外形势发生了新的变化，国际法西斯训练一些侦察奸细，打入边区进行内奸特务活动：国民党顽固派加紧准备第三次反共高潮，也训练特务，派往边区进行破坏活动。在这种情况下，审查干部纯洁干部队伍，就是巩固边区的一项重要政策。而“抢救”运动，是康生利用他在党内的领导职权，凭主观臆断分析敌情。用“逼、供、信”的办法，使除奸反特扩大化，把很多革命同志打成“内奸”、“特务”，人为的制造了很多冤、假、错案，一度把审干工作引入歧途，造成严重的恶果，其历史教训是很深刻的。
　　①张克勤案件，是1942年11月，康生用“逼、供、信”的办法，强迫原甘肃地下党员、西北公学的19岁学员张克勤承认是“特务”，进而制造了甘肃地下党是“红旗党”的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