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将军送蒋介石回南京
赵维振
西安事变后，周恩来副主席代表共产党来到西安，提出了和平解决西安事变的英明决策，终于迫使蒋介石接受了爱国八大主张，于12月24日达成协议，决定改组南京政府，释放全国的政治犯……
在事变后的第二天(12月13日)，张学良将军利用陕西电台向国民党军政人员说：“只要蒋介石能够接受我们的爱国八大主张，情愿亲自陪送蒋介石回南京，并对他现在的人身安全负全部责任。”还说：“双十二”事变是功是过全国人民将会作出公正评价。(大意)
12月25日上午，东北军、西北军军政官员在新城开会，张学良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实现自己的诺言，决定亲自送蒋回南京。下午1点散会后，张学良回到公馆当面指示我们，今天开饭要提前一小时，当时是3点开饭。3点半张学良和蒋介石、宋子文、宋美龄等分乘六辆汽车去西关外飞机场，我们随从人员也一块前往，当时没有人欢送。蒋介石下车后，东西张望，发现没有贴身内勤蒋孝镇侄儿，就对张学良说：“侄儿蒋孝镇在哪儿，把他找来一块走。”张即派随从副官宋桂忱去找。蒋介石当时穿灰丝龙袍，头戴礼帽，外披黑斗篷，坐在波音飞机右边头一个座位上，并把礼帽拉下盖在脸上，等候蒋孝镇到来。将近1个小时，蒋孝镇来到机场，蒋介石又问理发员来了没有，宋桂忱又去找理发员。当时时间已近5点，蒋介石很烦恼，只好把宋子文的胡副官从另一架飞机上叫来，理发员来了坐后一架飞机走。我和刘令侠、夏宝珠三人坐波音机与蒋介石同行。天黑时，飞机到达洛阳，蒋介石一下飞机，就对宋子文说：“你招呼汉卿(张学良)。”当时到机场迎接的有祝绍周、刘海波等不到百人。蒋介石与宋美龄前头走，张学良、宋子文连同我们随行人员后边跟着。蒋介石走到洛阳军校门口时停了下来，等张学良、宋子文走到跟前时说：“汉卿，你往回打个电报，赶快让我们军政人员回南京开会。”张学良即打电报回西安，放回了所有被扣的国民党大员。当晚张学良、宋子文住在一起，我们住在大门外一所房子里。晚8点多钟洛阳军校副主任刘海波、军事训练班大队长赵云飞到我们住处看望，相互交谈。二人谈话时说：西安事变很快得到和平解决，全国统一再不打内战，国共携起手来共同抗日，这太好啦，张副司令真伟大，有勇有谋，敢作敢为(大意)。大约谈了两个小时，我们才把他俩送出门去。当时我心情也十分激动，一夜未眠。天亮时，大约6点钟，赵云飞大队长悄悄来到我的床前，我听到有人来，起身一看是他，便拉他坐在床上说：“你怎么这么早就来啦。”他说：“一夜没睡着啊!”并小声对我说：“你们来时我还被拘留着呢!事情都坏在刘东波身上，不是东北人，没骨气。”他还给我说不要离开副司令。我问怎么回事。他说：“刘想下你们的枪。”说完就悄悄地走了。
12月26日上午10时，蒋介石、宋美龄带着他的人，坐着希特勒送给他的飞机先回南京去了，我们的人只有夏宝珠一人跟随。张学良、宋子文及我们随行人员11点30分由洛阳起飞，后边还跟着国民党的四架战斗机。在南京下飞机后只有宋子文汽车一辆，我们的汽车二辆，上车后，开往北极阁山上宋子文公馆。27日张学良拜客访友，28日给蒋介石亲笔写了一封信，原文记不清楚，大致内容是：对蒋介石不尊重，他生性鲁莽，爱国心切，造成西安不幸事件，还说只要有利于我国者，学良万死不辞，请委座见谅等。
张学良所作所为，使所见之人无不交口称赞；29日下午吴铁诚、吴国桢、张群来北极阁拜访张学良，临走时说：“我们请你的客。”张学良当时说：“要请赶快请，晚了赶不上啦。”
1936年12月31日上午9点，国民党军事委员会组织高等军事法庭，开庭对张学良进行审判，堂上坐着鹿钟麟、朱培德、吴稚晖，张学良由戴笠陪同，坐汽车从宋子文公馆来到法庭，张学良精神抖擞，立在堂前，等待问话，鹿钟麟打着官腔，装模作样的问：“你叫什么名字?”张学良气愤地说：“我叫什么名字，何人不知，何人不晓，有啥话就直说吧，何必装腔作势，明知故问呢?”鹿说(大意)：“你现在已不是什么将军，而是称兵作乱，是罪人。”张学良说：“我是爱国，是革命，蒋委员长答应了我们的要求，我是送他来的，我何罪之有。”当场驳得姓鹿的无言答对。审判结束后，他们无理判处张学良将军徒刑十年，褫公权五年，宣布后由特务头子戴笠陪送到孔祥熙公馆软禁起来。从此我们再无法见面了。我们随行人员和两个汽车司机共九人来到宋子文公馆，不多时，宋子文打电话告诉我们随行人员说：“为了伸张法纪，扩大国际影响，今天给了张副司令刑事处分，我敢担保五天后张副司令和你们一同回西安去，请安心住在我的公馆。”在宋子文尚未回公馆前，进来一个宪兵少校对我们说：“张副司令虽然受了处分，预料短期即可恢复自由，你们住在这里带着武器不合适，请把枪枝交给我替你们保管，张副司令回来，我要原物送还。”就在这时宋公馆外面围着几十个便衣特务，就这样我们被解除了武装，一会儿宋子文回来召见我们说话，内容和他电话里说得基本相同，他说：“你们不要怕，委员长申请特赦，张副司令7号返西安，那里准备开欢迎大会。”说着还扬了扬手中的一个纸条说：“这是委员长的手谕，你们信不信。”我们回答：“副司令都信宋部长，我们不看啦。”他又说：“你们住在我这里，无事不要外出。”我们正要回房里去，立在宋子文身旁的戴笠向宋子文递了个眼色，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话，宋子文马上喊住我们说：“戴雨农科长给你们说几句话。”戴笠走上前来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住在部长公馆不方便，我给你们安排了一个舒适的地方，请跟我走吧。”我们只得上了汽车，由便衣特务押送来到珠江路宪兵十六团。住到宪兵团以后，真是度日如年，饭吃不下，睡不着觉，满心希望张副司令出来和我们一块回西安。5日下午，军事参议院陈调元院长，派了马副官给我们送来了九床棉被、苹果、桔子各一篓，起先我们坚决不收，无奈不收不行。从这些迹象看来，他们不知玩弄什么花招，6日回西安是不可能的了。
蒋介石自食其言，背信弃义，残酷迫害爱国将领张学良将军，举国上下群情激忿，愤怒声讨，在舆论的压力下，为了遮人耳目，蒋介石申请林森主席，说张学良年富力强，久守边疆，劳苦功高，还说自己亦有责任，谨此申请特赦张学良罪刑。经林森主席批准，准于特赦(刊登在8日大公报)，但背后却耍阴谋，把张学良将军仍交军事委员会严加管束。断送了张学良一生的政治生命。
(1979年10月)
* 作者系张学良的随从人员。
文史资料存稿选编：西安事变/全国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