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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事变前后的一鳞半爪

赵绍武


  我在西安事变后曾奔走太原一次,兹将当时情况叙述如下,供参考。
  事变前我到过西安
  我本已脱离军队有年,在天津闲住,但是我还担任东三省讲武堂同学会的驻天津主任。该同学会1924年成立,内中包括吉林、黑龙江、热河各省的军官养成所及军官团,我负责在天津通讯联络事务。该组织为九一八事变以后,东三省的军官团体。
  1936年10月某日接到驻陕西的同学会通知,我到西安去开会。该同学会设在西安北门外大新巷,我是该同学会驻津主任,有到会的必要。我临去西安之前,去见王树翰、张作相,王未有什么话,张叫我到陕西,要面见张学良,对他说说华北、东北的事,并问问他东北军调陕情况,如问不清楚,可以问米春霖,他可知道一些。
  我这次去西安是两个任务:一件是同学会开会;一件是问明东北军调陕情况。
  我到陕西时,西安正开“剿匪”会议,各饭店均是客满,无处可住,由李澄寰(张学良机要副官)带我借陕西饭店财东地下室居住,并随同在“剿匪”会议开会的人员一起吃饭,当时是由陈冠群(当过师长)招待。
  同学会在西安北门外大新巷开会,到会的约二十余人,如贾经国、孙束垣、李铨(讲武堂第三期区队长)、车向忱等人均到会。李铨的家眷即住在同学会内,我们同学会会议的宗旨是各同学内部团结一致,统一抗战,停止内战,服从正确领导,同学中如有不团结的,知道的随时报告,共开会两星期左右结束。
  我开完了会,执行我第二个任务,就在11月底去见张学良,当时车向忱方见完张学良走出,我才进去见张学良。见面后我就把张作相叫我问的话对他说了。他先问,辅帅(张作相)好,又问了问当时华北、东北的情况,我就把情况对他说了。我并说萧仙阁(天津市长)给母亲办寿,又办皇会,做出镇静样子,其实日本侵略随时可以发动,内部是十分紧张,这么办是不怎么对的。我又告知他吉林带兵官如宋文俊、刘宝麟、马锡林等全调到专卖署(卖鸦片的机构)去办事,至于激进人士如郭作华等则调地区司令官。我说完了许多话,张学良未置可否。张作相叫我问的东北军调陕情况,他也未明白答复,只说这里的事我有办法,你回去吧,不要说来见我。我临走时他又问,维鲁(周经文,东北大学校长)在天津否,我答在天津,说完就退出。
  我因张学良未将东北军调陕情况告诉我,到天津不能答复张作相,遂又去找米春霖。我到了米春霖处,他先问我:“你见到张汉卿(张学良),他说什么?”我说:“他就叫我回去,叫我不要说来见他,又说这里事他有办法,并未告诉我他有什么办法。我回天津怎么说哩,只好请问你告诉我详细情形,我回去好回复辅帅。”米春霖在回答我的话之前,先唉叹一声,就说现在情况,不是人家围了我们,就是我们围人家,你不要再追问了,回去吧。我不便再详细追问,就听他的,早日回津。看那时西安市面上情形,已是像有相当的事变就要发生的样子,我准备当晚就上火车回来。
  我在西安火车站上了陇海路二等车,提包放在饭车上,先去找睡铺,忽有便衣二人拍我肩膀说,你是赵先生,从北平来的吧。我说是从天津来的。他们同我到饭车上取了提包,我先告诉他们提包内有望远镜、地图、俄式手剑和杂志等。他们把我带到候车室,开始检查我提包,有一小时之久,其时火车已开,我晚车是走不成了。有一便衣去打电话,听他口音是陕西人,另一便衣监视我,打电话的人打完电话又来检查我提包。我又告诉他们提包盖上有信一封,有100元天津钞票二张。他们拿出信来看,是朱庆澜(赈委会长)给我的回信。他们问我怎么认识他的,我说我们一齐到陕放过赈,这时候,这两位便衣态度稍微和缓些了,打电话的又去打电话,回来就说车开了,你去哪里,我们送你去。我把提包装好,把俄式手剑留在外边,问他们是哪一部分的,他们拿出拍斯(执照)我才知道,他们是蓝衣社。我说请你们送我到东北军驻车站稽查处吧(处长孙兆印),他们不肯。后来,把我送到西京饭店。在去西京饭店途中,他们对我说,你们东北人对日本不抵抗,走到哪里,日本人跟到哪里,萧振瀛(字仙阁,天津市长)在这时,也不应代母办寿等语。送到饭店,他们就走了。茶役开了房间,这时天已大明,我给大新巷同学会打电话,孙东垣来了,他说好危险,要把你抓去,天津饭碗就打了。我把这一夜的留难经过详述于他,就坐他的车又去找米春霖。米一见就问,你怎么未走,我把经过告诉他,他说你暂在我家,等我一会儿,我下班回来再说。他下班就打电话给杨毓珣(军警宪督察处长),问他说,我们天津来一个人,你们就如此留难,这是怎么一回事,杨言语敷衍,说是误会,在后来会见时听他语气似乎还是两面性。当日晚车,由米春霖主张,同赵毅(师长)一同走吧。赵毅是到南京办事,送我到徐州,他去南京,我才安然回到了天津。这一波折,也不算小了。
  我到天津后即时去见张作相,报告去陕西的一切经过及米春霖所说的话。
  回津7天后,西安即发生事变,又听说由张学良送蒋介石回南京,张作相闻知此事,甚为惊讶,他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又过些时,我接西安同学会报告说,我们扣了蒋介石,有人主张拥蒋抗战,并且蒋已答应八项原则,又有宋子文等人出面调停,一致对外,停止内战,张学良才不计较个人利害,送蒋回南京去的。
  以上这一段是我个人经过及所知道的事。
  事变后我找过阎锡山
  张学良送蒋介石至南京后即被扣留,并闻当时陈诚已率兵三师开赴太原,将有军事行动发生。张作相命其副官何吉来找我,我见到张作相,他说:“南京派陈诚率三师赴晋似有军事行动,我们应设法制止。日寇现进犯百灵庙,我们尚且抵抗不住,何能自己再发生内战。你可代表我至太原见阎锡山,请他以国事为重,万万不可再有内战。”我说:“上次去西安,在火车上几乎被蓝衣社扣住,险些把我丢了,请你老仔细想想。”他又说:“这事有汉卿(张学良)再加上东北这部人,你是义不容辞。阎在扩大会议后,经过大连时,我曾派廷兰(张作相的长子)送过他款项一万元,不能说没有相当关系,你不必顾虑,就去吧。”遂叫他秘书李尊廷代他写好给阎锡山的信,又嘱咐我过石家庄时告诉景钟(黄显声)一声,互商意见。当时拿出500元给我。
  我翌日早车去北平,在宋寿山(张作相副官长)家休息,他是东北军人中有数的人物,因此我去太原这一件事不少人全知道,并且对我的使命,翘待好音的大有人在。
  到石家庄见着王奉瑞(机务处长),知道黄显声师长因发了反蒋小册子与万福麟、万和一同去职,无从商谈,只好径赴太原。先找于广心(原吉林军需科,阎的秘书)及郭士茂(原张作相内差,阎的内差)两人探询山西近日情况,才知道蒋介石在奉化来电报,对陕变主张和平,而南京方面来电,又似有军事行动。我是要面见阎锡山报信,先由于广心向阎说明了来的赵某(就是我)是防守铁角岭司令(我这一事阎是知道的),阎心内有印象,乃与于定妥了见面时间。次早8时于即带领我去见阎锡山,一见面后,阎对我先问了张作相的好,我将张的信面呈与阎,他看信时,我平心静气准备答词。少顷阎即说:“汉卿(张学良)曾来过山西,关于他的事,就是辅帅(张作相)不派人来,我为国家为朋友,都应当帮忙的。近日,蒋有电来说对陕西事变用和平解决办法,可是南京方面有电来说派陈诚来,又似有军事行动,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哩。”我就说:“可以将奉化蒋的来电时间与南京方面来电的时间比较一下,南京是听命于奉化的,或者是军政部的直接指示。不过在此国家大敌当前时期,百灵庙又正在战斗中,还要请百帅(阎锡山)以国事为重,捉敌为先,这是辅帅的建议,请你老注意,坚持对外要紧。”他又说:“汉卿来山西还赌钱,说起国事来,不禁下泪,我还劝他哩。你回去报告辅帅,叫他放心,我决计帮忙,是为国家不是为个人。”我说回信可由于秘书交给我,我就动身回津,恕不来索辞了。他还嘱咐于秘书陪我游玩,我哪有闲心去游玩,于写了信给我,我赶快就动身回津了。
  归途在石家庄王奉瑞家找严兆林(师长,接黄显声的)谈话,严对我说,你有什么事同我说吧,我同黄师长一样。我就把见过阎锡山的经过告诉了,叫他心中有数。
  我到北平黄显声家,他问我见阎情况,我说阎允许帮忙并有回信,我又嘱了关于张学良的事,你不要着急乱来,对张是没有好处的。谈完话,就到宋寿山家一齐去找胡毓坤,告诉他们我由太原回来的佳音,以后即返津向张作相报告,他很满意。
  (1961年12月)
  * 作者时任东三省讲武堂同学会驻天津代表。 

文史资料存稿选编:西安事变/全国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