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话剧西安事变-第二场
程士荣 郑重等
一九三五年。冬末。
陕北太平镇，关海涛团指挥所。
[在猛烈的枪炮声中，幕急速拉开。
[破旧的庙宇，断墙残壁。几个士兵端机枪在断墙豁口处抵抗。关海涛声嘶力竭地拿着电话喊叫。 关海涛 顶住!顶住!一营长，我命令你顶住!后面是军指挥部，丢了阵地我要你的脑袋。(对方无反应)喂，喂，听见了没有?听见了没有?喂，喂…… 二营长 (丧魂落魄地跑上)团长……团长……红军打过来了。
[近处冲锋号响起。 关海涛 (端起机枪打)
[一颗炮弹在院中爆炸，有人受伤倒下。 一士兵 团长，快跑!
[枪声，喊杀声渐渐逼近。关海涛和士兵弃枪逃下。
[少顷，张营长率红军从墙外冲过。赵团长，刘政委、吴参谋等上。 赵团长 (跑上台阶，用望远镜向远处眺望，对吴参谋)吴参谋，通知司号员，停止前进，布置人清点缴获的武器、装备。 吴参谋 是!(下)
[传来停止前进的军号声。 李干事 (捧关海涛军服上)报告，发现敌团长关海涛的军服、手枪。 赵团长 啊!(按过，看符号)化装逃跑了! 刘政委 这个关海涛是我们的老对手了，从鄂、豫、皖打到陕北，他是张学良的一员战将。很顽固! 赵团长 (对李干事)认真清查。 李干事 是!(下)
[张营长、小牛等气冲冲地从另一方向上。 张营长 团长，怎么搞的嘛? 小 牛 眼看我们一个冲锋上去…… 张营长 敌人军指挥部的大门就要捅开了，你叫乱吹的什么号哇! 赵团长 这是上级的命令。 张营长 上级?赵团长，这……这是谁的命令? 赵团长 这是周副主席下的命令。(和刘政委下) 小 牛 (愕然)啊!是他…… 张营长 周副主席?小牛，一会儿你问问周副主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 牛 我…… 张营长 对，你是当警卫员的，你去最合适。(推小牛)走!咱们一块去找。 小 牛 好。
(传来马蹄声。小牛走到墙豁口停住。战马嘶鸣。 张营长 怎么啦? 小 牛 周副主席他来了。
[赵团长等上。红军战士奔走相告，拥向断墙豁口处，热烈鼓掌欢迎。
[周副主席身穿灰布棉军装，神采奕奕，目光炯炯，显得非常精明、干练，和几个参谋边谈边上。 赵团长 (敬礼)周副主席。 周恩来 (还礼)同志们辛苦了。毛主席表扬你们，仗打得好。
[众向周恩来敬礼。 小 牛 副主席…… 周恩来 啊，小牛。(发现小牛的衣服破了，掏出一个针线包，一红军女战士接过缝补)赵团长，他这次战斗表现怎么样? 赵团长 很勇敢。 小 牛 (嘟嚷地)勇敢有什么用?冲上去又要退回来。 周恩来 小鬼，有情绪哪!(笑了笑，转向赵)赵团长，那个关海涛找到了没有? 赵团长 还没有，这是他的衣服和手枪。 周恩来 (接过枪)要认真的清查，一定要找到他。 小 牛 这个人反革命，他跑不了。抓住非枪毙他不可。 李干事 (跑上)报告，俘虏带来了。 周恩来 把他们带到这里来。
[赵团长和战士们下。
[华敏上。 华 敏 周副主席，您找我。 周恩来 华敏同志，现在要给你一件新任务。 华 敏 什么新任务? 周恩来 去西安。党要派一批同志出去开展统一战线和救亡工作。你有什么意见? 华 敏 没有意见。就是刚刚来到党中央身边，来到前线…… 周恩来 那儿也是前线。华敏同志，听说在东北军中，你有一个很要好的同学。 华 敏 是的，他叫丁文辉。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周恩来 根据组织上了解，他是一位爱国青年。要知道，在党外还有大量仁人志士，我们要团结尽可能多的人来为抗日救国的神圣事业共同奋斗。 华 敏 (会意地点点头)…… 周恩来 另外，我们党和杨虎城将军几年前就有了接触，东北军中也有我们党的同志。最近，毛主席亲自派人去西安，形势有了很快的发展。你到西安后，由张军同志负责分配你的工作。 华敏 是!(敬礼，下)
[俘虏们蹒跚地上。关海涛化装成士兵混在俘虏中。
[护士小方背东望，小风领关大爷上。 小方 团长，团长。 赵团长 小方，这是…… 小 方 我们打扫战场，发现这爷孙仨躲在山沟里，两天没吃东西了。 周恩来 (关切地扶关大爷)老大爷，这儿坐。 关大爷 哎。(坐在石凳上)
[众人关切地端水，送吃的。 周恩来 老大爷，你们老的老，小的小，跑到这里做什么? 关大爷 来找儿子。 周恩来 你们的家在哪里? 关大爷 (手中的水壶“啪”的一声落地)家…… 东 望 (扑向关大爷)爷爷…… 小 凤 (掩面哭泣)……
[大家被这情景怔住了。浑厚、悲哀的旋律响起。 周恩来 (抚摸着小凤的头)孩子，不要哭，我们是红军，有什么冤屈，有什么苦，就对我们说吧! 小 凤 (哭的更厉害)…… 小 方 (难过地)小妹妹，你说，你说呀! 小 凤 (抽泣地)我的家……我的家……在东北……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的歌声响起，歌声中，周恩来无限激情地听着。俘虏中有人嚎啕大哭，红军战士流着眼泪。 周恩来 (轻轻拭去泪水)东北人民受苦了。 关大爷 不当亡国奴不知亡国恨哪。(仇恨地)咳!有一天，一群日本鬼子和汉奸、警察闯进了我们家，他们逼着我交出我的儿子。我说他活着是中国兵，死了是中国鬼，鬼子就一鞭子打在我的眼睛上…… 东 望 (抚摸着爷爷的脸)爷爷…… 小 凤 我叔叔上去护爷爷，鬼子兵就开了枪。奶奶和我娘上去和他们拚命，活活的让鬼子兵用刺刀挑死了……(扑向周恩来)红军伯伯，替我们报仇啊! 周恩来 (扶起小凤)孩子，我们一定替你报仇。(激动地对红军战士)同志们，看见了吗?这就叫亡国啊!(走向俘虏)东北军的弟兄们，你们是亡省亡家的人，谁没有父老兄弟?谁没有骨肉亲人?在这亡国灭种的大祸迫在眉睫的时候，你们作为国家的军人，难道能放下日寇不打，而来打内战?难道能眼看着自己的父老兄弟姐妹，惨遭日寇的蹂躏、杀害而不顾吗?
[关海涛忽地站起，饱含热泪，扑向关大爷。 关海涛 爹…… 关大爷 啊!(双手向空中摸着，摸到关海涛的头、肩)海涛，可找到你了…… 小 凤 东望，这是爹，爹…… 东 望 爹……
[一家人抱头痛哭。 关大爷 海涛，报仇，报仇哇!
[关海涛痛心地慢慢站起。 张营长 (怒视关)关海涛，你看看吧!日本鬼子使你家破人亡，而你跑到这儿打内战，你还有中国人的良心吗? 关大爷 什么? 小 牛 他不打日本，打我们红军，中国人打中国人。 关大爷 中国人打中国人?海涛，你……(突然)东望，把棍子给我。 东 望 爷爷。 关大爷 给我。 关海涛 东望，给我吧! (接过棍子，捧过头，跪在关大爷面前)爹，你打我这个不忠不孝的畜牲吧! 关大爷 (举起棍子，双手颤抖)…… 周恩来 (劝慰地)老大爷。 小 凤 爷爷…… 关海涛 (扑向周恩来)红军，我欠下了你们的血债。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杀了我吧!(跪在周恩来面前)红军官长，我只有一个要求，请你们把我的儿子东望留下。让他长大去打日本；你们处置我吧!我死而无怨。 周恩来 (扶起关)作为一个军人，在今天，就是死也要死在抗日战场上。 关海涛 (由衷地)可惜，我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周恩来 有这样的机会。 关海涛 (惊异地)有?…… 周恩来 我们中国的军队，都应是抗日的国防力量。我们有一千条一万条理由团结救国，没有半点道理去互相残杀。“攘外必先安内”是误国误民的错误政策。东北军的弟兄们，你们是受了蒋介石的欺骗，只要你们停止内战，枪口对外，我们之间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变仇人为朋友。 关海涛 朋友?……我没听错吧? 周恩来 (点头)是的，你没有听错。我们不但不会杀你，我们还要放你回去。所有被俘虏的东北军官兵，愿意回去的，全部送回。
[东北军士兵惊讶、活跃。 关海涛 不，不!这不可能。你们的俘虏政策我了解，能把我这样的人也放回去?不瞒您说,我是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生，这在历史上，恐怕还没有这样的先例。 周恩来 那就让我们来书写上这新的一章吧。为了粉碎日本帝国主义灭亡中国的阴谋，为了扭转南京政府的错误政策，为了使全国军民都走到抗日的道路上来，我们的毛主席制定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英明政策。我们不记过去的恩怨，不算历史的旧帐，在抗日的旗帜下，团结一致，共赴国难。
[关海涛激动地退了几步。 关海涛 ……过去……我实在没想到。 周恩来 现在就应该好好想想，你们东北军的官兵们，都应该好好想想，今后走什么路? 通讯员 (上)报告，周副主席，请您去开会。 周恩来 好，我就去。 关海涛 (惊讶地)周副主席!周恩来将军?!周将军，你要能放我回去，我一定找我们副司令张学良将军，劝他调转枪口打回老家去。 周恩来 赵团长，把枪还给他。 赵团长 (退下弹夹，将枪递给周恩来)…… 周恩来 (接过枪，又从赵团长手里拿过弹夹)关团长，我们希望从这三颗子弹开始，一切火力都要用在抗日战场上。请转告张学良将军，要打就再来，要谈更欢迎。不要忘记，我们都是中国人!(对赵)送东北军的弟兄们!
[关大爷一家，俘虏们，饱含热泪，深深凝望着周恩来，周恩来和红军战士们向他们挥手告别。 关大爷 (扑向周恩来，跪下)周将军……
[周恩来扶起关大爷。关大爷一家和俘虏们，十分崇敬的仰望周恩来。慢慢离去……
～幕 落～
大型话剧西安事变/ 程士荣 郑重等.— 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1979.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