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西安事变-第七场
西安话剧院
翌日清晨。
景同第五场。
〔幕启 谢文涛坐在沙发上翻看一份材料，孙秘书站在窗前。 孙秘书 中共代表团到了，天气也晴朗了。 谢文涛 是的。 孙秘书 副司令、杨主任同周恩来先生会谈了一整夜。你看，太阳都出来了。
〔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楼梯上走来周副主席、张学良和杨虎城。 杨虎城 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看你们共产党人的肚里简直能跑火车呀!哈哈…… 周副主席 哈哈…… 张学良 哈哈……你们共产党以国家民族的利益为重，愿意化敌为友，团结抗日，实在令人感动。 周副主席 二位将军，要取得西安事变的圆满解决，还需要我们共同努力。 张学良 对!周先生，我想再去见见委员长。 周副主席 请你转告他，回头我去看他! 张学良 您去看他? 周副主席 我们是老相识了嘛。 张学良 啊!哈哈……我一定转达!失陪! (下)
〔孙秘书随下。谢文涛亦下。
〔杨虎城若有所思…… 周副主席 (面对窗外)西安，周、秦、汉、唐的故都，一座古老的城市啊! 杨虎城 (感慨地)是啊!历代兴亡，经过多少变化呀!
〔门外，王清沅：“报告!” 杨虎城 进来。
〔王清沅上。 王清沅 杨主任，南京政府的讨伐令。 杨虎城 哦?念。 王清沅 是。(念)“张学良、杨虎城背叛党国，劫持统帅，本政府为整饬纪纲起见，不得不明令讨伐。特派何应钦为讨逆军总司令。着何应钦迅速指挥国军，扫荡叛逆……” (下) 杨虎城 周先生。 周副主席 杨将军。 杨虎城 何应钦颁发讨伐令，潼关大兵压境。 周副主席 是的。何应钦搞武力威胁，目的在于挑起更大规模的内战。 杨虎城 周先生，我这心里总有个解不开的疙瘩。 周副主席 请讲! 杨虎城 蒋介石这个人一贯阴险狡诈，惯弄权术。我担心他迫于形势，会假意接受抗日要求，事后他会翻脸不认帐。 周副主席 对于蒋介石这个人，我们中国共产党是非常了解他的。他投机国民革命，背叛国民革命，他发迹起家的历史，我们也是很清楚的。 杨虎城 要他抗日，难啦! 周副主席 今天，我们说，蒋介石有可能转向抗日，有多方面的原因。全世界正在形成反侵略阵线，共同反对德意日法西斯的侵略。国际上这一总的趋势，蒋介石是不能不考虑的。况且日本妄图独吞中国，直接侵犯了英美的在华利益，所以英美等国也正希望蒋介石能够改变对日一贯妥协退让的态度。 杨虎城 蒋介石就听英美的话，只要英美有这个意思，他就不能不认真考虑。 周副主席 另外，从国内方面来讲，还有两个重要原因：第一，全国人民的抗日要求日益高涨，救亡运动蓬勃发展，已经成了一股不可抗拒的革命洪流，这对蒋介石继续坚持内战是最强大的压力；第二，目前蒋介石正处于被扣留的地位，他只有接受抗日主张才有出路。
〔谢文涛上。 谢文涛 杨主任，委员长的外国顾问端纳先生要求来西安。 杨虎城 啊?……周先生，您看……? 周副主席 应该欢迎他来。 杨虎城 好，立即回电，让他来。 谢文涛 是。(下) 周副主席 目前西安局势特别尖锐复杂，各派政治力量的斗争也相当的激烈，因此，在解决西安事变的问题上我们既要大胆果断，也要小心谨慎。
〔孙秘书上。 孙秘书 杨主任，各界人士代表要求会见周先生，已经等候很久了。 杨虎城 告诉他们，周先生旅途疲劳，飞抵西安还没有休息，让他们改日再来吧。 周副主席 不!不!请他们进来! 杨虎城 周先生…… 周副主席 杨将军，我希望立即见到他们。 杨虎城 那……
〔邓如海自楼上走下。 谢文涛 杨主任，已经安排妥了，周先生和十七路军的座谈会，放在明天上午举行。 邓如海 副主席，东北军校级军官座谈会安排在今天举行。 杨虎城 时间安排得太紧啦! 周副主席 不，不，杨将军，现在是非常时期嘛!孙秘书，请!(孙下)邓如海同志，和东救会、西救会负责人的会面安排了吗? 邓如海 已经安排了。
〔孙秘书引各界代表上。
〔各界代表一一和周副主席握手。 周副主席 很高兴见到各位先生，请坐。
〔众人各自落座。 一教授 周先生，我们来，是想就一些长期以来困惑不解的问题，求教于周先生，请不吝赐教。 周副主席 诸位先生太客气了。关于国家大事，我党一贯主张由各方人士共同协商。 杨虎城 周先生今天专门接见大家，大家有啥话就讲吧! 一教授 蒋介石实行法西斯专制独裁，践踏民主，摧残民意，对外屈膝卖国，对内镇压爱国运动，这样下去，我们中华民族的前途是不堪设想啊! 一商人 是啊，经济凋弊，国势垂危，我商界人士真为国家民族之前途担忧! 一回民 蒋介石对日一再退让，致使东北沦亡，绥蒙告急，蒋介石是民族罪人，抓住了他就应该宰了他……真主也不会宽恕他的。 一妇女 不杀他，中国就要亡于日寇之手。 众 人 对呀，对呀! 周副主席 同胞们，要杀蒋介石还不容易吗?一句话就行罗。可是大家想过没有，处决蒋介石以后，怎么办? 一学生 打出潼关去，同何应钦决一死战! 商 人 哎，周先生，可不敢把时局搞乱了。 周副主席 你们要求杀蒋，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要打出潼关去，同何应钦决一死战，问题就严重罗，八项主张的第二条不是要停止一切内战吗?连日来何应钦搞武力讨伐，调兵潼关，轰炸渭南赤水一带，就是要趁机挑起更大的内战。我们可不能上了日本帝国主义同何应钦之流的当呀! 商 人 对，对呀! 周副主席 同时，我们认为，西安事变扣留了蒋介石，既不同于俄国十月革命推翻了沙皇政权，也不同于滑铁卢战役之后捉住了拿破仑。西安事变不是群众的革命暴动，也不是军事上的战胜。蒋介石虽然被扣留，但是他在政治上、军事上、经济上的实力并没有受到任何打击。杀了蒋介石，只能在全国引起更大混乱。 回 民 有道理，有道理! 女学生 周先生，您，您看这……(从提包里拿出小敏的围巾)这是一个刚满十二岁的小同学留下来的，她…… 周副主席 (接过围巾)她叫小敏，前几天参加爱国运动，在灞桥被中央宪兵枪杀了…… 女学生 周先生，您知道? 周副主席 (点点头)……
〔静场。 周副主席 邓如海同志，把它保存起来。(将围巾递给邓如海)同志们，朋友们，同胞们，蒋介石的确欠下了人民的血债!十年来，他杀害了我们成千上万共产党员和革命人民。我们党的许多杰出的革命家，象蔡和森同志，向警予同志，方志敏同志，都牺牲在蒋介石的屠刀之下!但是，在民族危亡处于紧急关头的今天，我们愿意化敌为友，枪口对外，结成最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扭转内战局面，造成抗战局面! 杨虎城 周将军，贵党光明磊落，顾全大局，以国家民族为重，真可以动天地，泣鬼神! 王清沅 是呀，肝胆照人，令人钦佩! 陶亦章 请问，如果蒋介石同意抗日条件，那末是否将他也纳入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周副主席 当然，你说的很对! 陶亦章 (微微一笑)周先生，按照您的说法，岂不要把那些官僚、政客、军阀，甚至屠杀民众的刽子手，也统统纳入所谓的民族统一战线吗? 杨虎城 胡说八道! 商人
这，这是什么话? 回民 周副主席 讲下去，你讲下去。 陶亦章 我认为，不，我们认为，这种藏匿自己的旗帜，模糊民众认识的行为，其结果，必然是把革命民众送交刽子手们，使其再一次遭受屠杀!这不是什么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不，不是，这是背叛，是放弃阶级立场的背叛!是阶级投降主义! 教 授 你怎样这样理解周先生的话。 青 年 这是无耻的曲解! 周副主席 你讲下去，继续讲下去。 陶亦章 而这种背叛，使我，不，使我们感到羞耻! 杨虎城 你是什么人? 陶亦章 一个主张作不懈斗争的中国人。 周副主席 你是从太原赶来西安的，对吗? 陶亦章 这?……至于我个人的行踪，我，我无可奉告。 周副主席 你匆匆忙忙赶来西安，不是在作个人的旅游，你所作的高超发言也不只是抒发一己之见，而是代表了一派政治势力! 陶亦章 (语塞)这，这…… 周副主席 同胞们，各位先生们，大家一定不会忘记就在今年的十月十九日，伟大的鲁迅先生与我们永别了。……鲁迅先生在病中，于六月九日写的那封《答托洛斯基派的信》，写得何等好啊!因此，我说，你的这些高超发言，我们并不陌生。现在我要用鲁迅先生的话来回答你： “无奈这高超又恰恰为日本侵略者所欢迎，则这高超仍不免要从天上掉下来，掉到地上最不干净的地方去。”我希望你，一个自称主张作不懈斗争的人，不至于是拿了日本人的钱，来散布这种无耻谰言! 陶亦章 ……我，我抗议! 周副主席 你这个变节分子，托派!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中国人民一定要从自己的土地上清除一切垃圾! 众 人 汉奸!败类!滚出去! 陶亦章 好，告辞。(下) 一教授 周先生，我们一定以国家民族为重。您说吧，当前我们究竟应该如何处置蒋介石呢? 众 人 对呀!如何处置他? 周副主席 我党主张逼蒋抗日! 众 人 逼蒋抗日? 周副主席 对。我党领袖毛泽东主席曾经引用了一句陕北群众的话来说明这个意思。毛主席说：逼蒋抗日，就好比毛驴上山，需要一拉，二推，三打。 众 人 毛驴上山……一拉二推三打? 周副主席 要蒋介石抗日，就象要毛驴儿上山一样，它浑身打颤，怕得很，不敢上，也不愿上，怎么办?我们就拉它，它不上，再从后面推它，它还不上，甚至还要乱踢乱跳，这时候就要狠狠地抽它几鞭子，逼它上山! 老教授 如此重大之抗日道理，毛泽东先生却以“毛驴上山”加以概括…… 一商人 深入浅出，微妙微肖! 周副主席 为了把蒋介石这条毛驴赶到抗日的山上去，还不能乱拉，乱推，乱打。要拉得有方，推得有劲，打得适当。因此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我们抗日的军队和民众同心协力，互相配合。
〔众人纷纷称赞。 杨虎城 蒋介石就是一条又懒，又犟的蠢驴!
〔众人哈哈大笑。 周副主席 各位先生，我们希望大家为和平解决西安事变作出积极的贡献。 众 人 好!好! 一回民 那我们就告辞了! 周副主席 好，好。 众 人 请留步。(下)
〔周副主席送走众人。
〔门外传来“立正，敬礼”的口令声。
〔张学良上。 杨虎城 汉卿兄，委员长今天怎么样? 张学良 他还是坚持必须先送他回南京，然后才能谈判。 周副主席 那是不行的，必须先谈判，达成协议，然后才能放他。 张学良 他要给宋美龄发电报。你们听。(念)“美龄吾妻：余决心殉国，经国，纬国吾子即汝子，望善视之”。 杨虎城 怎么，他这是要以死威胁? 周副主席 (哈哈一笑)不，委员长是很爱惜他的生命的。……二位将军还记得吧，“九一八”后的一个月，也就是一九三一年的十月，蒋介石曾经对请愿的学生讲，如果三年之内失地不能收复，当杀蒋某之头，以谢天下。现在已经五年了，失地没有收复，他也没有把头交出来。所以我说，他是很怕死的，他很怕西安军民人等的一片杀蒋之声。 张、杨 是啊! 周副主席 二位将军，常言说，文事要有武备。我们努力争取和平解决，但是，为了对付突然事件，以防万一，我们一定要作好军事上的布署。 张学良 好!我们东北军一定作好准备。 杨虎城 我马上命令冯钦哉师长驻守潼关。 周副主席 我们主力红军一定密切配合。 张学良 好!这我们就放心啦。
〔孙秘书上。 孙秘书 副司令，校级军官已经集合于讲话堂，等候周先生训话。 周副主席 邓如海同志，我们走吧! (下)
〔邓如海随下。
〔张学良、杨虎城以敬仰的目光注视着大步走去的周副主席。
——幕 落
话剧西安事变/西安话剧院集体创作.—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