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西安事变-第九场
西安话剧院
前场次日。
蒋介石住处外室。
〔门窗紧闭，连窗帘也盖得严严实实的。
〔幕启 蒋介石身着睡衣，手捧圣经，面壁念诵。
稍顷，汤仙铭推门而入。 汤仙铭 报告委员长! 蒋介石 (吃了一惊)你，你来干什么? 汤仙铭 请委员长搬家。 蒋介石 搬家?我不搬!我死也不搬。要枪毙，就在这个地方枪毙好了，我不搬! 汤仙铭 委员长…… 蒋介石 你们有武器，我，我有正气—— 汤仙铭 副司令和杨主任说，请委员长搬到一个舒适的房子去。 蒋介石 我不搬!
〔侍从上。 侍 从 委员长…… 蒋介石 我不搬! 侍 从 南京来人了。 蒋介石 什么? 侍 从 南京来人了。 蒋介石 谁? 侍 从 宋子文先生和你的外国顾问端纳先生。 蒋介石 啊?他们?上帝，快，我要见到他们。 汤仙铭 (对侍从)请。 侍 从 (推开门)请。
〔宋子文、端纳上。汤仙铭、侍从下。 宋子文 中正…… 蒋介石 (凄楚地)子文…… 端 纳 亲爱的蒋! 蒋介石 我的朋友，子文，真是你们来了吗?你们从哪里来? 宋子文 南京。 蒋介石 南京?南京怎么样? 宋子文 南京嘛，唉—— 端 纳 南京是戏中有戏呀! 宋子文 何应钦调兵遣将，力主讨伐! 蒋介石 娘希屁!何应钦投井下石，哼哼，只要我蒋某不死，我饶不了他! 端 纳 可是你眼下的处境…… 蒋介石 我费尽心血，损兵折将，剿共十年，眼看就要最后胜利，如今却功败垂成。……我痛心，痛心啊! 宋子文 委座，你要忍耐。 端 纳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切有待于将来。 蒋介石 将来?唉—— 宋子文 日本人占领东北，控制华北，还想把手伸到长江流域，这样下去…… 端 纳 是呀，日本的在华行动，已经引起了国际人士的注意，美国总统，英国首相最近都有所表示，对此深感不安哪! 宋子文 如果容忍日本人长此下去，英美朋友是不会谅解的，他们一旦切断对华援助，其后果不堪设想呀! 蒋介石 这个嘛，我知道，我感谢英美朋友对我国前途的关切。 端 纳 好，只要你能闯过眼前这道险关，将来还会是一个伟大的人物。
〔王清沅、汤仙铭上。 王清沅 委员长，中国共产党代表团团长周恩来将军前来见你。 蒋介石 什么?周恩来?我不见! 端 纳 亲爱的，中共代表团是张杨二将军特意请来的，你不能不见。 宋子文 对，委员长，不能不见。 端 纳 目前共产党的主张深得人心，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的领袖已经不是陈独秀，出不是王明，而是毛—泽—东—
〔静场。 端 纳 亲爱的…… 宋子文 委员长…… 蒋介石 (半晌)更——衣—— 汤仙铭 是，更衣。
〔蒋介石走进卧室，宋子文、汤仙铭跟下。 王清沅 端纳先生，请回避。 端 纳 啊，好，好。(下)
〔王清沅下。
〔侍从端茶盘上，将茶杯一一放好，然后拉开窗帘和通向阳台的门帘，下。
〔灿烂的阳光照进室内。
〔蒋介石着军服上，宋子文、汤仙铭跟上。
〔王清沅前导，周副主席上。后随邓如海。 周副主席 蒋先生，你好啊! (伸出手去) 蒋介石 (握住周副主席的手)啊，周先生，你，你好。 宋子文 周先生! 周副主席 宋先生。(握手) 宋子文 周先生，请坐。
〔周副主席坐下，邓如海坐一旁。
〔蒋介石、宋子文坐下。
〔王清沅、汤仙铭退出。
〔静场。
〔双方互相打量着。 周副主席 蒋先生，十年不见罗，想不到今天能在西安见到你呀。 蒋介石 是的，想不到，想不到，意外，完全是意外。 周副主席 哈哈……蒋先生，历史的机缘就是这样，往往会出现一些人们所意想不到的事情。十年前，国共合作，正当北伐战争节节胜利的时候，突然发生了“四·一二”事件，屠刀对准了革命人民，这是出于我们共产党人意料之外的。而十年后的今天，我们在西安会面，却又完全出乎蒋先生的意料之外罗。 蒋介石 今天的事，是我的下属，…… 周副主席 蒋先生，这是你违背民心，不打日本，坚持内战的必然结果。 蒋介石 张学良、杨虎城可以扣留我，但是，他们扣留不了我的南京政府…… 周副主席 (哈哈大笑)……蒋先生，你别忘了，你的南京政府是戏中有戏呀! 蒋介石 这……哼，张学良、杨虎城既然胆敢发动事变，那就看他们何以善其后吧。 周副主席 张、杨二位将军在事变的当天，就提出了八项主张，得到全国人民的支持和赞同。现在，倒是要看看蒋先生将何以善其后罗。 蒋介石 我?……我早已把生死毁誉置之度外。我蒋中正身可死，精神不死，我有正气—— 周副主席 (笑)可惜，你的正气中国人民并不需要，倒是颇受日本人的欣赏。 蒋介石 什么?日本人? 周副主席 事变以来，日本政府特别注意事态的发展。十二月十三日是星期日，这天，日本内阁一反常态，听到西安事变的消息以后，立即取消了休假日，连夜商讨对策。特别是日本特使川樾，更是异乎寻常的活跃，他通过各种途径，频繁地与何应钦接触。这种微妙的关系说明了什么?蒋先生，不是很清楚吗? 蒋介石 日本人想干什么，这是他们的事。但是，我的南京政府是不会没有态度的! 周副主席 不错，何应钦在南京搞白衣誓师、军事讨伐，吹吹打打好不热闹!但是，你以为何应钦真要演一出营救你蒋委员长的好戏吗?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是要趁乱，致蒋先生于死地，以便取而代之。 宋子文 (目视蒋介石)周先生所言，并不是没有根据的。 周副主席 倒是有一个角色的突然出场，也许会使蒋先生感到意外。 蒋介石 哪一个? 周副主席 汪精卫。 蒋介石 他不是在德国养病吗? 宋子文 事变以后，是何应钦打电报要他回国的。 蒋介石 ……噢? 周副主席 他已经会见了希特勒。 蒋介石 什么?希特勒会见了他。 周副主席 他要希特勒支持他回国执政。 蒋介石 他要执政? 周副主席 他要组织一个没有蒋先生参加的南京政府。 蒋介石 败类，党国的败类! 周副主 蒋先生，如果让汪精卫、何应钦这些亲日派把持南京政府，你蒋先生恐怕也无以自处吧?所以蒋先生应该明白，你的真正危险并不在西安，而是在南京! 蒋介石 ……南京如此，西安如此。照周先生所说，我难道真是众叛亲离了吗?不，事态如此，都因我对既定国策贯彻不力…… 周副主席 不!这正是历史对你的公判!十年来，你违背孙中山先生遗嘱，背叛国民革命，挑起内战，屠杀革命人民，镇压爱国运动，以致遍地都是冤狱，有多少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惨死在你的屠刀之下!……一九三○年，上海一家报纸曾经粗略地统计过，就在这一年的八月到十月，短短两个多月，被你杀害的共产党员和革命人民，就达十四万之多!……特别是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你不顾国家民族利益，下达不抵抗命令，把我东北三省的大好河山拱手让给日本帝国主义，致使我三千万同胞沦于日寇的铁蹄之下。你的这个“攘外必先安内”的既定国策激起了全国人民的极大忿怒。张、杨二位将军出于爱国热情，不得不发动西安事变。也可以说西安事变的真正发动者，不是张、杨二位将军。…… 蒋介石 是谁? 周副主席 是你! 蒋介石 我? 周副主席 你应该清醒地认识到，在你的部下当中爱国将领大有人在。 宋子文 周先生，十年往事，的确有些令人痛心。不过，好在我们今天又坐在一起来了，对过去的事就…… 周副主席 不，回顾这段历史，对我们都是很必要的。当然罗，蒋先生，我今天来不是找你算旧帐的，也不是来看你的笑话的，我是代表我们党中央和毛泽东主席来奉劝你的。 蒋介石 奉劝我? 周副主席 奉劝你改变你那一条祸国殃民的既定国策。 蒋介石 我，我……唉—— 周副主席 蒋先生，在这国难当头，民族危亡的严重时刻，阶级之间的矛盾，党派之间的斗争，都是次要的。驱逐日寇，收复失地，这才是我们中华民族的根本利益所在。停止内战，一致抗日，这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是历史的潮流，是任何人也阻挡不住的。蒋先生，应该以大局为重呀。
〔静场。 宋子文 委员长，同先生所谈，十分恳切，望你…… 蒋介石 不过，周先生，我的处境你也是知道的。 周副主席 在抗日的前提下，我们国共两党完全可以重新合作。 蒋介石 重新合作? 周副主席 只要你抗日，我们就支持，你在抗日中消极，我们就批评；你要打内战，我们就坚决反对。 蒋介石 我明白。 周副主席 只要蒋先生接受张、杨二位将军的八项主张，就可以放你回南京。 蒋介石 哦?我可以回南京吗? 周副主席 (从邓如海手中拿过一份材料，递给蒋介石)这是我党和张、杨二位将军关于和平解决西安事变的一致意见。 蒋介石 (接过材料，看)这个嘛……可以同意。 周副主席 要看行动。 蒋介石 我以人格担保，只要我蒋某生存一天，中国就决不会再发生反共内战。 周副主席 好。我们希望你首先做两件事。 蒋介石 那两件? 周副主席 第一，立即指派代表同张、杨二位将军和我党代表团正式谈判；第二，立即下令南京政府停止对西安的军事进攻。 蒋介石 这个嘛…… 周副主席 蒋先生，形势逼人，时不我待。 宋子文 委座，要尽快决策。 蒋介石 好吧。子文，你立即向南京发电。 宋子文 好。周先生，再见。 周副主席 再见。
〔宋子文下。
〔张学良、杨虎城上。 张、杨 委员长，您好。 蒋介石 好，好。……汉卿，虎城，我身体不舒服，你们替我陪陪周先生。 张、杨 是。 蒋介石 周先生，失陪。 周副主席 请便。
〔蒋介石走进卧室，下。 张、杨 周将军! 周副主席 张将军，杨将军，蒋先生已经接受我们的条件，同意正式谈判。 张、杨 好。 张学良 周先生，只要他接受我们的主张，这就好了。 杨虎城 对，这就好了。
〔传来群众的口号声。 张学良 周先生，游行群众要请你讲话。 杨虎城 周先生，请吧。 周副主席 请。
〔张、杨推开阳台的门。
〔传来群众热烈的欢呼声。
〔周副主席走上阳台，向群众招手。 周副主席 同志们，朋友们，同胞们，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即将顺利解决了!
〔欢呼声、鼓掌声。 周副主席 历史将有力地证明，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是符合我们国家，我们民族的根本利益的，必将得到全国各族人民的支持和拥护!
〔欢呼声、鼓掌声。 周副主席 同志们，朋友们，同胞们，我们要维护事变的成果，要通过西北的大联合去推动全国的大联合，去推动全国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和发展!让我们去迎接民族解放的新高潮吧!
〔经久不息的欢呼声、鼓掌声。
〔周副主席向群众频频招手。
——幕 落
话剧西安事变/西安话剧院集体创作.—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