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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杨虎城之子回忆-十四、东渡扶桑

杨拯民

 
  日本之行,亲眼目睹了当时日本的一些情况,使我这个14岁青年开始思考,为什么小小的日本国能以坚船利炮打进我们这个泱泱大国,并以吞没中国为其终极目的?“将来一定要从事工业建设,以工业救国”,这种思想使我在全国刚解放,就毅然地申请离开部队,谢绝了彭德怀元帅要我从事空军工作的意见,坚决申请奔赴嘉峪关外的玉门油矿。
  我家后院有个长宽约50米的方形场院,原是董福祥家的后花园,园里有座假山,下边有一个养鱼池。假山前边有块小小的场地就成了我的武术教场,园子后面有个小门通向莲湖公园。有个星期天,我拿着大荔舅舅送我的照相机爬上假山学习拍照,却一不小心连人带相机摔了下来,摔成了轻微脑震荡。住进医院后几天睡不着觉,娘一直陪着我,也是通宵睡不好,很是心急。我自己也很懊丧,体质刚有好转,却又摔成脑震荡,医生诊断我是神经衰弱。这一情况报告父亲后,他到医院来看我,随即就决定让我休学去旅行,这在当时可算是贵族化的举措。父亲虽未读多少书,但对“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思想,却十分尊祟。他对我说,既然上不成学了,不如到日本去旅行,旅行既可以医治神经衰弱。还可以在旅行过程中学习许多课本上学不到的东西。他那时的随从医生叫于明江,是薛健介绍给他的。于大夫曾留学日本,精通日语,所以决定由于大夫带我去日本。于大夫原籍山东,其实他是外科大夫,到西安才一年多。他主要任务是陪我去旅游,也就不在乎内外科了,何况当时父亲也不甚需要他。去日本时,要先取道青岛,顺路把于大夫的太太和小孩送回家。那时,陇海铁路刚通到西安,我们要坐陇海路的火车到徐州,然后换津浦路的车去济南,再换胶济路的车才能到青岛。在徐州换车时,中途在泰安下了车,做了三天泰安游和一天曲阜行。于太太带有小孩,上泰山有困难,于大夫就把她们先行打发回青岛。
  仲夏季节,我们游览泰山著名景点,看了泰山日出,令我感触深的是,据说当年乾隆皇帝上泰山时,把山道都修成了梯式大路,所以上泰山坐的滑杆,不是竖着抬,而是横着抬,轿子也可以横着往上抬,只有到南天门后才只能竖着抬。当年冯玉祥将军就住在泰山山麓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后来到1975年,我再次上泰山时,他已过世多年,只能凭吊他的墓冢了。他的墓冢是由约一百平方米大小的整块花岗岩构成,骨灰盒就镶嵌在花岗岩里,似与泰山浑然一体。
  那时的泰山,除子有中溪、南天门、玉皇顶等雄伟壮观的景点外,还有个尼姑庵比较出名,我们参观时,庵里还有三十多个尼姑,大多是年轻姣好的女子。 
  在曲阜参观孔庙时用了大半天时间。说是参观,不如说是一晃而过。对孔陵的规模记忆较深,特别是里面的柏树粗壮遒劲,超过了北京太庙里的松柏。于大夫是学医的,而我是无知少年,年轻气盛,阅历有限,所以对孔老夫子谈不上如何敬仰,没有心思仔细研赏,只能算是慕名到此一游罢了。
  在泰安、曲阜盘桓了三天之后,就从济南转车到达我们去日本的出发地——青岛。青岛对我可说既熟悉又陌生,其实就是陌生。 1929年我因患肺结核曾在青岛同仁医院住了一年多,当时七八岁,整日住在医院里面,出院后也没去游玩,所以对青岛几乎没有什么印象。
  于大夫回到自己的家,以主人姿态对我热情地接待,非让我住在他家里。他有个大哥叫于明山,曾在美孚石油公司当过代理人,其时已退休在家。他家是一栋两层楼房,坐落在青岛市东镇区,这幢房子是临街转角的半楼半院式,院子在里边,楼房则临街。他们原是山东即墨人,于明山当洋油买办起家,成了东镇的名人。于明山有两个老婆,一个女儿。因为有钱,能供弟弟于明江学医,去日本留学。而今弟弟在陕西当了西安绥靖公署主任的侍从医生,每月薪水不少于三百大洋,这次又要带着绥署主任的儿子去日本旅游。特别是当他们知道西安绥靖主任就是五年前曾在山东剿匪的杨虎城,朋友们闻讯,一时趋之若骛,宴请他们兄弟。他俩总要带我同去,结果在青岛我们几乎每天都有应酬,宴席上,除谈些父亲在山东剿匪时的轶闻趣事外,他们大人之间的一些活动也不避讳我,例如吃花酒、叫条子(在纸片上写某某妓女的名字,指明让她来陪酒)。
  在青岛除了应酬外,就是做一些去日本的准备工作,如买皮鞋,订船票,学习日本习俗。我还曾到一个日本人家里吃日本饭(料理),学习日本人的礼节。其间,我们还用三天时间逛了趟崂山。一行有四人;一位是胶济铁路工务处长的夫人钱太太,五十来岁,她两个儿子都在日本东京留学,据说我们到东京后拟和她儿子同住;另一位是钱太太的朋友,三十来岁,是陪钱太太并帮她料理生活的,姓名已忘记了,再就是于大夫和我,于大夫曾对我说,钱太太有恩于他可未讲什么恩,他们两家是至交。我们四人乘坐了一条木船,沿海边划向崂山,划船划了两个多小时。一条木船,两个船工,载着我们四个人就像大海中漂浮的一叶,感觉着实奇妙。木船在海边划,虽然未遇风雨,但海浪却汹涌不已,对船工来说这是司空见惯的,我们则觉得心惊胆颤。船随浪走,忽高忽低,浪花溅得一身是水。那位钱太太的同伴开始还笑声连连,继而大叫,到了最后简直怯得魂不附体似的,好在这时船即将靠近海岸。
  从木船上下来,大家身上都湿透了,狼狈不堪,尽快找了家旅馆安置下来。换过衣服,稍事休息后,两位太太和我们上山(没走多少地方)游玩了一个下午,傍晚她们就乘汽车返回青岛了。我和于大夫在山下住了一晚,第二天背上背包,拄着棍子,又上山游览。我感到崂山的风景特别秀丽,山上绿树葱茏,远眺是望不到尽头的蔚蓝色海水。在崂山看日出,其壮观不亚于在泰山观日出。山上的各处景点,虽没有如今的服务设施,但招待工作,服务态度甚为周到。翌日晚上我们就住在山顶的寺院中,设备虽简陋,但很干净,铺盖设施齐备。僧侣管庙超凡脱俗,有他们一套特殊的规程。到了第三天,我们下山走到公共汽车站,乘汽车不到两个小时就回到东镇的住处,我对崂山的印象十分美好,觉得一些地方胜过了东岳泰山。 
  1957年我有机会再次上崂山时,却很失望。由于解放后长期被作为战备防区,道路、寺院和各景点已年久失修,给人一种破败倾圮、不堪回首的感觉。 
  80年代后我又到过崂山,山上的景点虽修缮一新,但游人如织,商业气氛太浓,缺失了虚无缥缈的道家仙境之感觉。
  过了几天,就买到了去日本的船票,那是一艘约七百吨级的小船。我们住的是二等舱,两人一间小房。第一次远航,我心里特别兴奋,不愿呆在船舱里,整天在甲板上跑上跑下。当船驶进公海,我看到许多日本人都把自己的行李搬到甲板上,翻箱倒箧数银元,原来他们都是从中国收购银元回日本的。那时正是中国南京政府宣布收购银元交国库,发行法币,改行法币政策的时候。有的日本商人就利用这个机会大肆收购银元带回日本。按中国政府的规定,是禁止携带大量银元出境的。开船前,中国海关也曾对所有旅客的行李进行检查,但只是做做样子,走个过场罢了。日本旅客为了万无一失,到了公海上才自行仔细检查清理。这真令我大开眼界,亲眼看到了日本人对中国经济侵略的一个侧面,看到日本对中国的掠夺竟然不放过一切机会,到了无孔不入之地步。傍晚,船驶近朝鲜海面后,突然风浪大起,海船前后摇摆,人在甲板已不能站立,只能躺在床上,可仍感上下起伏,摇荡得很厉害,我就在这摇晃中进入了梦乡,第二天早晨起来,看到全船大多数人都晕了船,吐得一塌糊涂,连于大夫也晕船呕吐,在二等舱只有我和五个美国人没有呕吐。
  两天一夜的航海生活终于结束,总算到了日本的门司。下船之后,过海关办手续,坐了一次摆渡,到了“下关”,“下关”就是本州火车的起点。“下关”又称“马关”,就是李鸿章在甲午战争后签订和约的地方,也是李鸿章被日本浪人行刺的所在地。我们利用时间去参观了签订《马关条约》和李鸿章被刺的地点,再次感受到丧权辱国之痛。参观后,在本州上了火车,才知道日本的火车全部都不设卧铺,因为他们的国土有限,不需要在车上过夜。坐了五小时火车抵达东京车站,看见钱家的二少爷果然在车站迎候我们,遂一同坐上汽车,直奔他家所在地,叫做大冈山区是东京的郊区。他们家有三间房子,他哥嫂住着一间,我们三人住客厅,还有一间住着女佣。没有床铺,睡的是榻榻米,白天把铺盖放入壁橱,夜间睡觉时再拿出来。进门要脱掉鞋子,席地而坐。这是一种节约建筑面积的日本式房屋。 
  那时还没有地铁,到市里去要坐高架电车,然后再转有轨电车。于明江熟悉东京地理,他带有一张地图,我们只要花七分钱买一张电车票就可游遍全城。     
  在东京,每天早出晚归,我们吃完早点就出发,这样几天即游遍了东京市内的各种寺庙、神社和名胜、大的百货商店。这是1934年的秋天,东京给我的印象是一个自行车的世界,早上7点是自行车的高峰,上学、上班的自行车在马路上犹如潮涌;其次是有轨电车,高架电车,车上比较拥挤。无轨电车不多,小汽车寥寥无几,其繁华程度,我当时觉得还不及上海,为了防地震,高层建筑甚少,东京最高的建筑物是证券交易所,也只有六层高,其他房屋大多是两三层的木质结构。据说大约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关东发生过一次大地震,对东京建筑物破坏很严重。到了1982年我第二次去东京时,其市容已经大变,眼前到处高楼林立,都是坚固的钢筋混凝土建筑。
  在东京参观了几座博物馆和公共场所。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明治维新、日俄战争、中日战争和从这些事件中产生的一些日本大人物,如伊藤博文、乃木、东乡大将等。这些都让我从另一个侧面了解到一些中日关系史,感到日本侵华野心蓄谋已久。值得深思的是,我们参观这些历史展览时,常会碰到一些日本学校的老师领着学生参观,学生一边观看,老师一边向学生讲解,经于明江向我翻译,他们竟是从“侵略有理”、“侵略者是爱国英雄”的角度向学生灌输的。他们从小学就开始向学生灌输大和民族至上、狭隘的民族利己主义思想了。
  在东京我们还参观了日本的最高学府——日本帝国大学。学生一律着校服。比其他大学学生显得神气许多。早稻田大学、庆应大学都是知名大学,我们只看了一个表面,论其规模、设备,均可称上乘。 
  在东京期间,还趁便游览了箱根、热海等风景区。第一次领略了爬山电车和空中缆车的滋味。看了日本最大的瀑布,高达70米,气势磅礴。于大夫还带我到他在箱根的一个日本朋友家做客,住了一个晚上,体验了日本人家里的沐浴,就是在一个大木桶里洗了日本的传统浴,并由他家中的姑娘照应我们沐浴。我感到很不习惯,觉得很不好意思,但人家都无所谓,习以为常,毫不介意。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喝了十多瓶日本清酒,一个个喝得酩酊大醉。这是我第一次醉酒,半夜醒来口渴至极,却没有水喝。主人本来在房里留了一壶水,可于大夫捷足先登把水喝了个一干二净。主人对我们很热情,全家人出面接待。使我感到大惑不解的是,主人家有个妹妹是艺妓,还专程赶回来和我们会面。这件事我原先很不理解,听到艺妓的“妓”字,有点大惊小怪,后得知日本把艺妓竟是当作一个正当职业(卖艺不卖身),并非像我们想象的那么低贱。热海是个温泉风景区,在大浴池中男女同浴,也令我大为惊讶。后来才知道,当时日本到处都是这样,只是在东京市内,男女才是分开沐浴的。收费者也是个女的,坐在出口前边,不论男女统一由她收费。开始我感到很别扭,过了一段也就习惯成自然,入乡随俗了。若不到东京郊区的小城镇,还看不到这种习俗。这是在当时卫生条件受到限制的情况下形成的一种习俗,用中国话讲,这叫约定俗成。现在不同了,日本家家户户都有了卫生设备,男女共浴这种习俗也就逐步化入了历史的年轮。
  我和于大夫在东京呆了40天,随后向关西进发,第一站是京都。京都是日本的老京城,是以皇宫为中心来布局的,有点像中国北平的样子,只是规模、气派都无法相比而已。名古屋给我的印象最好,我觉得这是当时我看过的日本最美丽的城市。也许因为我是中国陕西人,对受到大唐长安影响深远的这座城市,有种特殊偏爱的情结吧!遗憾的是,战后,我曾几次去日本,都没有机会重游名古屋,就无法今昔比照。到名古屋,也是于明江的朋友来接待和陪伴的。他这位朋友住大阪,特意坐一小时的车赶过来接待我们。随后我们到神户住了三天,神户在我的印象中是一个大港口。由于和北方的天津、青岛、大连、烟台等地直接通航,所以中国人在神户聚集的很多,有一条街几乎全是中国人。神户由于靠山临海,和其他沿海城市一样,也是高低不平的,风景也十分美丽。1982年我随夏衍夏公访日时,重游神户,看到了神户填海筑造的几个人工大岛,还修了电车直通到岸上,不由地钦佩他们改造自然环境、扩展使用土地的坚强毅力和聪明才智。当然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随着世界人口增长,人类只为改善自身的居住条件,解决自身的吃饭问题,而忽略了改造自然所引起的一系列影响人类生存的环境问题。这些环境问题,又将会给人类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呢?
  接着我们到了关西的中心——大阪。大阪是日本第二大工业城市,这里全是木板建筑,街区特别拥挤,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晚上我们住进一家二等旅馆,因竹板墙不隔音,吵嚷之声不绝于耳,几不成眠。我对大阪当年的印象甚为恶劣,本来想看看工厂,记不得到底看了没有,已没有印象。1982年再到大阪可惜只待了三个小时,包括吃一顿午餐的时间在内,所以只看了大阪的地下城市,规模十分可观。据说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军轰炸大阪,木板房引起大火,几乎烧掉了半座城市。大阪人重新建设就大建地下城市,其光线、通风等各种条件竟与地面设施没有什么差别。
  从大阪上船去九洲,我们在福岗、熊本等地仅作短暂逗留,这一路上风景一般,除了熊本的温泉颇多之外,其余都和本洲相似。当时从本洲到九洲要过海,必须乘船。不料上船后不久就来了一个日本便衣警察,查看我们的护照,并检查行李。当他看到我的旅行箱里装了不少火柴盒,感到惊异,一再仔细观察,盘问这是做什么用的,我说这是一种爱好,由于大夫翻译给他听。因为一路上每家旅馆都有自己的火柴盒,设计图案各有特色,我觉得有趣,从到日本那天起就开始收集,一路走来已收集了近百盒,想不到竟使这位警察大起疑心,认为值得追究。我感到很气愤,当着他的面就把这些火柴盒统统扔进海里,那个警察顿感索然无味,悻悻地走了。但我们下船时,又看见他在船头和当地的便衣警察指指点点,似在叙说我们之事。
  我们下船后一上火车,坐在对面的一个年轻人便拿出他的证件,又将我们盘问一番。在途中还让我们下了火车,等他去打电话,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才让我们乘下一趟火车去九洲。上车后又来了一个年纪较大的人坐在我们旁边。过了一会儿,他主动开口说:“现在正值日本皇军秋季大检阅,日本天皇要亲临鹿儿岛,所以九洲地方处于戒备状态。你们两个单身青年人在九洲地区旅游,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注意,因此我们难免会给你们添些麻烦。”话是说得还算通情达理,但随后又再次验看我们的护照、行李,这些举动引起全车厢乘客对我们的注视。我当时感到异常屈辱、气愤,日本鬼子这样欺负中国人,真恨不能马上离开日本!这时正是日军在中国大搞所谓“华北特殊化”,加速扩大侵略,中日关系日趋紧张、不断恶化的当口,日本帝国主义视中国人犹如亡国奴,中国人在日本到处受歧视。在火车或电车上,只要一说中国话,旁边的乘客宁愿站着,也不愿与中国人坐在一起;饭馆里也是,一听你是中国人,日本人会马上换个位置,做出一副瞧不起中国人的样子。
  在东京时,本来有人建议我留在日本读书,这样到20岁就能大学毕业。可我在亲眼看到日本帝国主义对国民所搞的军国主义教育,亲身经历了日本人对中国人的歧视之后,留日读书的想法就动摇了。到了九洲,我便下定决心回国,决不留在日本读书。作为一个中国人,怎能忍受如此歧视、侮辱!  
  在东京时,我们也曾几次到中国同学会去过,这是东京中国留学生最活跃的地方。当时在留学生中间有反日派和亲日派,两派斗争相当激烈。听说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在“九·一八”纪念会上,请郭沫若先生讲话,亲日的国民党分子在讲话中间捣乱,向先生扔梨子、苹果等物,故先生后来有一联登在留学生报纸上:“妄把梨儿作炸弹,误将沫若当潘安”,以嘲讽那些领取国民党津贴,不让他讲话的留学生。同期报纸还刊登过蒋经国致其母毛夫人的家书,揭出蒋介石对其发妻毛福梅的冷淡和愚弄。回国以后又看到有的杂志上说蒋经国的信是苏联共产党编造的。我想,如果不是蒋经国本人所写,别人是无论如何编造不出信中所罗列的那些事实的。时隔一年多,据说西安事变期间,周恩来曾主动和蒋介石谈过让蒋经国回国的问题。全面抗战爆发之前,蒋介石要回了儿子。离经叛道的蒋经国回国后,在其父的言传身教下,经过溪口训诫,终于成了他父亲的孝子和接班人。
  从踏上九洲起,我们就一路在日本便衣警察的监视下,做了一趟极不愉快的旅行,这使我感到困惑和愤懑。
  日本国民对日本军人特别尊重。火车上,电车上主动让座,买东西碰到军人就自动让一条路。日本军人在中国人面前更是趾高气扬,不可一世。
  我们在日本最后一站是长崎。在我的印象里,这个城市的人对中国人比较友善,这也许因为长崎是距离中国最近的城市之缘故吧,那时乘400吨级的海轮,从上海到长崎不过24小时。在长崎,于大夫有个同学也是山东人名叫王启,负责接待我们,带我们参观了长崎的风景名胜,介绍我们品尝了用金锅子做的“斯克亚克”,即烧牛肉。一般烧牛肉用的是铁锅或铜锅,但在那里有一家饭馆只有三口金锅烧肉,锅的含金量是75%。据说金锅是从中世纪传下来的,可能是皇宫流失的御用品。以金锅做招揽,慕名而来的食客很多,既为品尝金锅烧牛肉的味道,也是为了亲眼看看、亲手摸摸那金锅, 饭馆的生意火爆兴隆。我们在这家饭馆屹了两次牛肉,其实我觉得那味道也没什么特别,只是金灿灿的金锅子看起来很气派罢了。
  在兵连祸接、民族危亡之时,经过日本之行,亲眼目睹了当时日本的一些情况,使我这个14岁青年开始思考,为什么小小的日本国能以坚船利炮打进我们这个泱泱大国,并以吞没中国为其终极目的?我想,除他们以反动的大和民族思想和军国主义思想贯彻教育,激发全民的侵略思想之外,另一条就是他们努力发展工业,规模宏大的厂矿随处可见,铁路四通八达,这一切带动了农业的发展;武器军备走在前列。由此我的头脑里就产生了“将来一定要从事工业建设,以工业救国”,这种思想使我在全国刚解放,就毅然地申请离开部队,谢绝了彭德怀元帅要我从事空军工作的意见,坚决申请奔赴嘉峪关外的玉门油矿,干了八年的石油工业。
  

往事 杨虎城之子回忆/杨拯民著.--北京:中共文史出版社,200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