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寿山将军-在我记忆中的赵寿山将军
袁德起
我是1930年在南阳参加杨虎城将军领导的十七路军一○一团的。当时团长是赵寿山，我在团部军需处当勤务兵。1937年我被提升为三十八军辎重营二连准尉事务长。1938年赵寿山将军任三十八军军长，驻防中条山、马沙涧一带。这时我又调任三十八军少尉副官，主要负责赵寿山将军的警卫、安全。从此，我就一直在赵寿山将军的身边工作，直至1959年，赵寿山将军调往北京工作时，我才由他亲自介绍到省人委办公厅工作。
在我跟随赵寿山将军20多年的日子里，赵老那种为了寻求真理，为了党的壮丽事业和中国劳苦大众的彻底解放，呕心沥血，鞠躬尽瘁，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的革命精神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尤其是赵老一生节俭，平易近人，关心他人比关心自己为重的高贵品质，更令我敬佩，使我难忘。
名为赵公馆，实为地下党秘密联络点
赵寿山将军的公馆座落在西安市桥梓口甘露巷6—7号院内，后门兽医巷2号通往西大街。1938年至1947年间，赵公馆实际上已经是共产党人、进步人士经常出入秘密聚会的场所。当时常住在此的有：杨明轩(共产党员，原西北救国会民盟中央主席、人大副委员长)他以三十八军高级参议的身份住在赵老家。姚警尘(三十八军军部秘书主任，共产党员，原军委办公厅副主任)、常汉三(三十八军军法处处长，共产党员)、温朋久(三十八军参议，原对外友协顾问)、张叔东(三十八军高级参议，原中纪委常委，共产党员)、周子健(共产党员、八路军办事处处长)等一些地下党要员。他们常在这里开会、研究工作，会晤有关人士，向外传递一些秘密文件。当时赵寿山将军不在西安，他在中条山前线，我经常护送杨明轩到前线同他商谈工作。记得有一次，临别前，赵老把我叫到跟前，神色严肃，语重心长的说：“德起，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调你到我身边工作的吗?”不等我回答，他便接着说：“因为我信任你，你一定要安心，负责好在我西安家中居住人员的人身安全，照顾好他们的生活起居。”我听后感动的说：“请您放心，我一定能做好您交给的任务。”
抗战结束后，形势更加紧迫，白色恐怖笼罩了整个西安地区。国民党已对赵老的行踪有所怀疑，经常派特务在赵公馆周围进行监视，甚至派敌政治部人员住在赵老家窥探情况。另外有些国民党的右派人物也会突然“来访”，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赵老不在家时，总是由赵老的夫人黄居仁在正院客厅接待应付，黄不是拿着针线活和他们泡时间，便是以问对方是吃浆水面还是喝户县稠酒为话题，分散对方的注意力与他们进行巧妙周旋。就在这种复杂、险恶的环境里，赵老想到的不是家人和个人的生命安危，而是以党的事业为重，以他的勇敢、机智掩护了一大批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为我党事业的最终胜利保存了实力。
1946年，赵寿山将军从前线回到西安，我记得那些天，赵老常常外出，很晚才回家，回到家里不是看书就是写东西，直忙到深夜才休息。有时，我还看到他和杨明轩、杜斌丞(杜先生当时是西北民盟创始人)等人在一起交谈。那些天，赵老明显的消瘦，眼睛里常常布有血丝，我耽心的劝他要注意身体，不要累坏了自己，他笑着说：“没关系，我的身子骨结实着呢。”接着他对我讲：“德起，我最近可能要出远门，我走后，你把我从武威带回的地图整理好，还有那部电台，枪支以后抽空和铭锦(赵的女儿)商量办理。”1947年五六月间，赵铭锦同志让我把电台，地图交给杨力同志(赵铭锦的爱人)，枪支由我装箱送上车，由赵老的夫人黄居仁和女儿赵铭锦送往户县老家。这批枪支由赵伟如(原三十八军特务营营长)杨海涵(原三十八军军部副官长)在户县解放时组织游击队所用。
随着形势的不断恶化，胡宗南对赵公馆已公开进行严密的监视，杨明轩、杜斌丞等一些人员的名字都被列入了特务机关的黑名单，他们随时随地都有被捕遇害的危险。(赵老这时已在党的安排下，辗转进入解放区，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杨明轩及赵老的夫人黄居仁、孙女赵望远决定奔赴延安。我的任务就是护送他们安全出城。(护送杨明轩到兴平，然后由唐磊(共产党员)接送上延安)。赵铭锦、杨力夫妇是最后离开西安的。他们刚刚撤离不久，1947年8月24日胡宗南便出动了特务、军警包围了赵公馆，查封了甘露巷和昌仁里两个住处。
身居高位却平易近人，银饷丰厚却生活俭朴
赵老身为将军，却爱兵如子，平易近人，在我们这些副官、随从、警卫人员的眼里，赵老既是一位戎马疆场的将军，又是一位慈祥可亲的亲人，他经常和我们拉家常，询问我们每个人的家庭情况，如：父母身体情况，家乡的收成怎样，生活有什么困难等等，使我们这些远离家乡、远离父母的穷孩子就像生活在自己的家里一样，心情舒畅、精神愉快。
赵老生活中的业余爱好，就是喜欢打太极拳，无论春、夏、秋、冬从不间断，其次是喜欢下象棋，有时工作劳累一天，回到家里总要让我陪他下几盘棋。我俩一边下棋，一边闲聊，他时常教导我：“做人要堂堂正正，为人要忠厚老实。”这些话我一直铭记在心，把其视为自己做人的标准和镜子。
赵老的银饷虽然丰厚，但他的日常生活却很俭朴，吃饭，穿衣从不讲究，在家期间，他一般早点就是两片烤馍，一碗绿豆稀饭，一小碟咸菜，中、晚餐常常是浆水菜烙的菜饸，或下着荠荠菜的小米面条、揪面片等。家里如来了客人，也多是请吃家乡(户县)风味的干揽稍子面，桌子中间放一个大拼盘，还放有辣子、酱油、醋、盐。喝的是自制的黄酒。赵老还有一种生活习惯，就是吃完饭要用舌头把碗舔得干干净净。赵老吸烟都是让我给他买四川柳叶卷烟叶，由他的夫人黄居仁亲手卷成烟卷；而且他给自己限定，每日只抽三根。赵老在穿戴方面更是俭朴，他除了开会或接待重要人员时穿皮鞋外，平时都是穿夫人黄居仁亲手做的布鞋。赵老对家人和子女要求都很严格，从来不让他们大手大脚乱花一分钱。
慷慨助他人，心比菩萨善
赵老生活节俭，从不铺张浪费，但他对手下的工作人员却关怀备至，有一副菩萨心肠，无论谁生活有难处，他得知后便会慷慨解囊、想方接济。记得赵老家里的炊事员周祥生因家里贫穷，说上个媳妇很困难，赵老夫妇得知后，便给周祥生一些钱，并给他做了一床被子，帮助他办了婚事，周祥生感动得逢人便说：“赵老一家对自己恩重如山。”
赵老不仅对周祥生如此，对我更是关怀备至，视若亲生儿子。当时，我的孩子多，生活有困难，赵老除按月给我发工资外，还负责我每月的生活费，并且每月给我家里补助50斤面粉。赵老自己穿着朴素，但却时常给我及家人添制衣服。他送给我的一件狐皮大衣和一套灰色羊皮制服至今我还珍藏着。一看到它，赵老那慈祥可亲的面庞就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使我陷入深深的怀念之中。
赵老虽然早已离我们而去了，但他一生为真理奋斗的革命精神和高风亮节，宽厚待人，先人后己的高尚情操却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
(袁玉萍整理 1992年6月15日)
* 作者当时系第三十八军连事务长、副官。
赵寿山将军/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陕西省户县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会.—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1994.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