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的特别党员：赵寿山将军-三 寻求救国道路
王宇明
1930年10月，赵寿山随十七路军打回陕西。杨虎城出任陕西省政府主席兼十七路军总指挥。赵寿山也由团长升为十七师五十一旅少将旅长，兼汉中绥靖司令。
作为胜利之师，赵寿山精神振奋，心情畅快，决心跟随杨虎城将军为实现以西北为根据地，背靠苏联，扩充实力，扫除外患，振兴国家的战略计划大干一场(当时人们称为大西北主义，杜斌丞将其内容概括为：回汉一家，陕甘一体，打通新疆，联合苏联，南北团结，反蒋救国)。他曾雄心勃勃地向杨虎城建议：在军事方面，要办一个训练班，办一个军械所，办三个教导团，为扩军创造条件。准备数年之后，扩充到十个师，造成既成事实，逼蒋承认。如果蒋不承认，就宣布独立，公开反蒋。
蒋介石对西北的战略地位非常重视，惟恐杨虎城的势力向西发展，与苏联取得联系后与他抗衡。所以，蒋对杨采取了“明令限制，暗中削弱”的政策。
例如，杨虎城派孙蔚如率十七师打到甘肃兰州，驱逐了吴佩孚的反动势力以后，杨虎城推举孙蔚如出任甘肃省主席而蒋介石拒不批准而派他的秘书长邵力子当了主席，遂把孙部挤出甘肃，调到陕南对付红军。
又如，十七路军原有十七师、四十二师、五十五师三个正规师。但蒋介石只准保留两个师，下命取消了五十五师的番号。杨虎城非常气愤又无可奈何，只好将五十五师改为陕西警备师(地方部队)。后来，蒋介石又暗中派人策动，收买了该师师长马青苑，公开叛杨投蒋。
时隔不久，蒋介石又下令把十七师的四十九旅改编为新编第五师，调到河南划归其嫡系刘峙指挥。眼睁睁地又挖走杨虎城一个主力旅。
1933年5月，蒋介石竟以突然袭击的方式撤销了杨虎城陕西省政府主席的职务，由甘肃省主席邵力子接任，使杨虎城蒙受了奇耻大辱，使十七路军打通西北战略计划严重受挫。因此，赵寿山的情绪也就逐渐消沉了。他曾回忆道：“打回陕西以后，我以为这正是发展西北，为救国图存奠定基础的绝好时机，曾力主之。不想为时未几，备受蒋贼压迫，计划一再受挫，精神极颓丧，生活的堕落腐化更不用问了。”①赵寿山就是在这个时候染上了毒瘾的。
1935年春，蒋介石为了“围剿”西北革命根据地的红军，将驻防陕南的三十八军调至陕北前线。孙蔚如的军司令部驻三原，赵寿山的旅司令部驻白水。是年夏，蒋介石又将张学良的东北军调至陕甘，在西安成立了“西北剿匪总司令部”，蒋介石亲任总司令，张学良为副总司令。西北的形势更加紧张复杂。
随着客观形势的不断变化，赵寿山的思想情绪也在不断地发生着变化。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中日民族矛盾日趋突出。赵寿山对蒋介石对外妥协、对内大打内战、排除异己的政策深为不满。他的部队被调到陕北前线后，广大官兵都不愿打内战，进攻红军，一致要求停止内战，抗日救亡。具有赤诚爱国之心的赵寿山对蒋介石更为不满，对国家前途忧心忡忡。他目睹的严酷现实是：
(1)日本帝国主义侵占我国东北后，得寸进尺，不断扩大对中国的侵略步伐，并且已把矛头进一步指向华北，灭亡中国的野心日益猖狂。
(2)蒋介石正忙于调动东北军、十七路军和中央军进攻红军，磨刀霍霍，杀气腾腾，大规模的内战之火又将燃起，国家的人力、财力、军力又将遭到浩劫。
(3)蒋介石逼着他们打内战是死路一条，其前途不是被红军消灭，就是被蒋介石肢解。
面对外患内乱、国势险危的严重局面，赵寿山泣血锥心，一筹莫展。加之其母新丧，心情非常苦闷和迷惘。他含愤发问：这样发展下去，国家民族的前途何在?十七路军的前途何在?个人的前途何在?
1935年10月，赵寿山以治病为名向杨虎城请准了假，到北平、天津、南京、上海、武汉等地考察形势，走朋访友，寻求救国道路。
赵寿山先到北平住了一个多月。在协和医院很快治好了肠胃病，并以坚强的毅力戒了毒瘾，身体也逐渐康复。
在北平期间，一方面，赵寿山看到日军侵略气焰十分嚣张，侵占我华北的军事行动迫在眉睫，并发动所谓“华北自治运动”，阴谋将河北、山东、山西、绥远等省由它直接控制，这使赵寿山异常愤怒和担忧。另一方面，赵寿山看到北平的爱国学生乃至全国各阶级、各阶层广大人民群众，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抗日救国主张的影响之下，抗日救亡运动汹涌澎湃，势不可挡。人民群众这种伟大的爱国热情又使他受到很大的感动和教育。
在南京等地考察时，赵寿山耳闻目睹的尽都是国民党蒋介石对外妥协、对内战争、派系林立、争权夺利、排除异己、贪污腐化、祸国殃民的种种事实，使他感到极为愤恨。有一位蒋介石身边的高级官员对他这样说：“不管共产党怎么样，国民党是腐朽了。它像一座梁柱已被蛀空的大厦，一有风吹草动就会倾倒下来。”赵寿山对国民党蒋介石的认识更深刻了，反蒋情绪、反蒋思想一天比一天激烈、坚定。
此次考察，使赵寿山收获最大、对他教育最深的是1936年在上海的半年时间。在此期间，他走访了许多抗日救国联合会的爱国进步人士，阅读了大量宣传抗日救亡的进步报刊书籍，政治视野日益开阔，思想认识不断提高。他接触最多、常相过往的是在上海的陕西籍朋友杨明轩、杨晓初、赵葆华、李馥清等人。他们对他的帮助与影响也最大。
杨明轩是陕西户县人，早年参加过五四爱国运动，在大革命时期就是西北著名的共产党人和革命教育家。当时在上海立达学园任教。杨晓初是陕西渭南人，北大学生，1925年参加共产党。1928年参加了著名的渭华起义，长期从事中共地下工作。赵葆华也是大革命时期的老党员。李馥清是杨晓初的夫人，也是地下党员。他们都知道赵寿山是杨虎城的一员大将，也是一位爱国反蒋的正直军人。
赵寿山同他们既是乡党，又是故友，也知道这些人都是被蒋介石骂作“左倾混账教员”、不惧蒋介石恐吓的硬骨头。所以，他们到了一起可以无所不谈。他们经常谈论的问题：一是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野心和罪行；二是蒋介石对外妥协投降、对内独裁内战所造成的严重后果；三是北平、上海和全国各地人民抗日救亡运动不断高涨的形势。但谈论最多最热烈的还是中国共产党提出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和如何反蒋倒蒋两个问题。使赵寿山逐步认识到，只有反蒋才能联共，只有联共抗日才能救国。他把中国的希望寄托在中国共产党身上。
有一天，他们几个人在杨晓初家吃罢晚饭又在谈论如何救国的问题时，赵寿山郑重地说道：“蒋介石独裁卖国，祸国殃民，这样下去中国必然要灭亡。我看只有把他推翻，建立一个新政府，中国的前途才有希望。”
大家议论热烈，自然都赞成他的看法，当有的同志谈到蒋介石目前还掌握着政权，兵多势大该如何倒蒋时，赵寿山神色一振，他扫视了一下大家，极严肃地表示道：“回到西安后看看情况，必要时我就建议杨(虎城)先生把蒋介石扣起来，逼他停止内战，联共抗日，挽救国家!”
几位同乡听了，既感到有点惊异，又极赞成他的大胆设想，遂督促他早日返陕，同杨先生好好运筹，共谋救国大计。
在上海期间，特别重要的是，在杨明轩等的推荐与帮助下，赵寿山第一次阅读了三本马列主义理论著作。一本是《社会发展史》，一本是《政治经济学》，一本是列宁著的《国家与革命》。因他出生在一个贫苦佃农家庭，从小受到地主阶级的剥削与压迫，所以对马列主义的基本观点很容易理解和接受。新鲜的革命理论使赵寿山受到深刻的启迪和巨大的鼓舞，并且对共产党的进步和国民党的反动也开始从理论上有了较深刻的认识。
赵寿山的这段经历，对他的一生发生了深刻而重大的影响。他在回忆这次游历考察时这样说道：“通过这次观察、学习，使我明确地认识到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只有马列主义才是救国的真理。因此，在未回陕西以前，我已逐步树立了反蒋联共抗日的思想，并且曾在上海对一些进步的朋友吐露过。”②在他的《自传》中还这样写道：“我的倾向中共，开始于‘双十二’事件。但思想的转变，实基于平津沪汉之游。”
“反蒋、联共、抗日”，这就是赵寿山此次外出找到的救国道路。
①赵寿山：《自传》，《赵寿山将军》，中国文史出版社1994年7月版，第419页。
②赵寿山：《与蒋介石二十年的斗争史》，《赵寿山将军》，中国文史出版社1994年7月版，第339页。
中国共产党的特别党员：赵寿山将军/王宇明著.—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