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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及全省的蒲城学潮

陕西省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


  1908年10月,在陕西同盟会革命党人的领导下,发动了一次轰动全省的学生运动,因为事情发生在蒲城县,所以称为“蒲案”。    
  1906年,蒲城县高等小学堂成立,同盟会员常铭卿、陈会亭等在该校任教。他们在学生中宣传革命思想,发展会员,到1908年秋,加入同盟会者已有五十人左右。    
  1907年,蒲城县成立了教育分会,常铭卿被选为会长。许多革命党人纷纷加入,并利用这一合法组织积极开展革命活动。例如组织学生演讲队,利用星期天和城乡集会,分头向群众演讲,并演出由同盟会员李桐轩编写的《一字狱》、《如皋狱》、《黑龙江》等街头戏剧,揭露帝国主义侵华阴谋,控诉清朝政府的腐败和贪官污吏、土豪劣绅的罪恶,深受群众欢迎。同年夏,县城守营军官刘某用搜刮来的钱财请客演戏,为其母祝寿,却不准学生入内看戏,学生遂冲进城守营衙门,闹得刘某狼狈不堪。同年冬,县衙差役又暗中摆设赌场,引诱群众聚赌,从中取利。消息传到学堂,学生认为官府三令五申,严禁摆赌,今县衙差役摆赌,实属法纪难容,于是十多名学生冲进赌场,当场就把设赌差役捆绑起来,送交县衙要求惩处。这些差役都是知县李体仁的得力帮凶,李自然不愿惩处。但由于清政府也曾明令禁赌,于是,他不得不装腔作势地进行处罚。这些斗争的胜利使进步学生们更清楚地看到团结战斗的力量,同时也大大提高了他们在地方人民群众中的威信。   
  蒲城县教育分会和县立高等小学堂学生的革命活动,引起了以李体仁为首的当地反动势力的极端仇视。李体仁亲自写信给陕甘总督升允,叫嚷道:“中国祸患,将来不在外洋,而在萧墙之内”。①升允对李体仁的反革命嗅觉十分赏识,深表赞同。李体仁自恃背后有靠山,更加处心积虑地妄图镇压蒲城县的进步势力。他攻击学生“肆无忌惮,倡言革命”,命令常铭卿对有革命思想的学生进行惩罚,被常拒绝。在陕西绅商学界反对清朝政府出卖西潼铁路主权的斗争中,蒲城教育分会和高等小学堂广大师生亦积极参加。李体仁侦知常铭卿、陈会亭及县立高等小学堂学生张鹏、王之瀚等人和井勿幕、井岳秀弟兄往来密切,暗做革命工作,便挖空心思地准备把革命党人一网打尽。   
  1908年9月初,原任县立高等小学堂管理员刘友仁调升勉县教谕。李体仁乘机派自己的爪牙冉澍川、苏民章担任学堂管理员,借以监督师生的革命活动。革命党人常铭卿、陈会亭等坚决反对,并组织学生以这两人品行不端为理由加以拒绝,学生们要求由常铭卿担任学堂管理员。李体仁当然不会同意。在双方坚持不下的情况下,学生提出暂时不派管理员,由学生自治,到年终再推举合适的人充任,李体仁被迫答应。9月25日,教育会照例组织学生出外演讲,宣传革命思想。冉澍川、苏民章等人立即向李体仁报告,李立即与县劝学所总董兼巡警局总办张晓初密谋策划,准备制止。教育会得知消息后,于10月3日晚秘密商议对策,决定由同盟会员井岳秀、雷电率领学生中的同盟会员暗杀张晓初,打击反动派的嚣张气焰。深夜,井岳秀潜伏于巡警局外警戒,雷电率领学生王之瀚等人冲入巡警局内。这时,才发现县衙差役正在灯下聚赌,并未见到张晓初。在这紧急关头,雷电急中生智,立即率学生赶上去抓赌。当场捉住巡兵何问章等四人,送交县署要求李体仁惩办。李体仁恼羞成怒,一面函告提学使余堃,诬蔑县教育分会越权妄为,要求解散县教育分会;一面指示冉澍川、苏民章等联名向县衙诬告常铭卿等人管教学生无方,“教习唆使学生自治以固禄位;学生博欢教习,图积多分”。②李体仁接到诬告后,立即煞有介事地批示道:“禀如属实,教习学生均欠文明”③。并把控告信和批语抄送学堂让师生传阅,妄图施加压力和试探虚实。常、陈和学生看到抄件后,非常愤慨。常、陈立即以辞职进行抗议,并于10月6日搬出学堂。10月7日,学生也派代表向李体仁提出书面抗议和质问,并集体离开学堂,搬到县城北街关帝庙内组织“自治公学”,继续学习。李看到学生竟敢公开对抗,更加恼怒,立即派县署衙役封闭了学堂,并下令解散学堂,通知各家长领回学生。对此,学生无不义愤填膺,一方面在“自治公学”坚持学习,一方面推举米端蒙、王之瀚、张树仁为学生代表密赴西安控告李体仁压制学生,摧残教育的罪行。李体仁得知消息后,再次向余堃报告说,学生迁出学堂是常铭卿、陈会亭教唆,要求解散“自治公学”,另招学生,还指控常、陈等几十名师生为“革命党”。提学使余堃见禀后,同意所请,下令把常铭卿等人严加查办。李体仁得到余堃的支持,更是得意忘形,马上召集党羽,进行布置。
  经过一番密谋策划,10月16日下午二时许,李体仁派原烈先去关帝庙堵住学生,不准外出;他则亲自率领县署胥吏衙役和临时召集的地痞流氓二百多人,全副武装,先到教育分会逮捕了常铭卿、李雅轩、李九标等人,并当场进行毒打;同时对教育分会进行搜查。但由于教育分会事先已有准备,一无所获。接着,又到关帝庙去抓学生,被捕者三十多人。押到县衙后,李体仁立即升堂,酷刑审问,强迫学生承认是革命党。因为学生冯士斌在学生拒捕时和衙役搏斗打掉李体仁的官帽,被李认出,当场被打一千大板,几乎被打死。17岁的同盟会员、学生原斯健因与李体仁爪牙原烈同宗,原烈企图引诱原斯健说出“革命党”的秘密,遭到严词痛斥。原烈恼羞成怒,禀李体仁对原斯健用重刑拷打。原斯健身体瘦弱,被打得昏死过去,又被用冷水浇醒再打,如此数次,致成重伤。被捕的学生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就连年仅十二岁的学生李明伦也未能幸免。打完学生后,李体仁又对常铭卿进行审讯。根据清朝法律规定,对举人没有革去“功名”者,不能用刑。李体仁采用卑劣手段,把事先伪造好的革除常铭卿举人的假公文在大堂上一晃,接着就下令毒打。但是,尽管李体仁用尽酷刑,从下午五时许一直拷打审讯到深夜,被捕师生个个坚贞不屈,无一人招供。
  李体仁在县衙审讯的同时,又派原烈率领大批差役四处搜查革命党人。还派衙役沿街鸣锣吆喝,要其他未被抓到的革命党人和教育分会职员到县衙自首。第二天,李体仁再次拷打常铭卿等,还给他和教育分会职员及学生代表带上七十多斤重的铁枷游街示众,真是残暴至极。 
  “蒲案”发生后,迅速得到陕西各界人民的极大同情和有力支援。蒲城当地群众纷纷捐钱送饭,每日到狱中探望的人络绎不绝。当时年仅十五岁的杨虎城,得知“蒲案”消息,不仅异常气愤,而且怀着强烈的正义感为狱中志士送食,到处奔忙。消息传出后,数日之内,省城西安的健本学堂、师范学堂、高等学堂,以及商州、凤翔、同州、三原等许多州、县的中学堂,在各地同盟会员的启发和领导下,纷纷罢课,给予声援,学潮迅速波及全省。各地学生分别给巡抚衙门上书,强烈要求严厉惩办李体仁、原烈等罪魁祸首,并分别向在上海、北京及日本学习的陕籍学生发函,揭露“蒲案”真相。同盟会陕西支部支部长井勿幕,从外地回陕知此消息,立即写信给蒲城的师生,高度赞扬了他们英勇斗争的精神。省城各校学生集会在省教育总会,声讨李体仁等人的罪行,并通过三条决议:(一)各学堂一致罢课,声援蒲城学生;(二)推选代表向巡抚衙门请愿;(三)要求惩办李体仁。④
  李体仁自以为背后有升允、余堃等后台,妄图一举消灭蒲城县的革命烈火。岂知由于师生的坚贞不屈,革命党人的坚决斗争,结果使李体仁不但没有得到任何关于“革命党”的证据,反而闹得学界沸腾,引起公愤。当时,陕西广大农民“交农”抗捐斗争尚未平息,又出现了波及全省的学生运动。陕西当局怕事态扩大,无法收拾,只好下令释放被捕学生和教育会职员。调查蒲城学潮的经过。
  在“蒲案”的调查处理过程中,统治集团施展了各种阴谋诡计,充分暴露了当时政治的腐败和黑暗。提学使余堃本来是“蒲案”的直接策划者,但他看到学生运动的烈火很快烧遍全省,为了逃脱罪责,他在李体仁10月30日逃到西安的当天,就派人骗去了他给李体仁的批示信函,把责任都推到李体仁身上。10月31日,李体仁求见巡抚恩寿请示办法,恩寿首先对他大加斥责,接着,又给他面授机宜,让他立即赶回蒲城迅速妥善结案。李体仁11月2日回到蒲城后,以大量金钱买通前往查处的周楠、王猷两人,请求为他开脱,并保护他的眷属。第二天黎明,李体仁离开蒲城逃奔西安。原烈也以大量金钱向周、王贿赂。周、王受贿后,在给臬、藩、学三司和潼商道的报告中,把李体仁、原烈的罪行几乎刷洗干净;只把苏民章、冉澍川当作替罪羊稍加处分;接着,就倒打一耙,把“蒲案”的责任完全推到常铭卿、雷电和学生代表张树仁等人身上。
  但是,这种不痛不痒的处理,并未敷衍过去,相反激起了更大的斗争浪潮。西安的进步知识分子也联名要求恩寿严办李体仁。11月8日,省教育会在西安召开周年纪念大会,到会者二百余人。余堃在他的发言中未提“蒲案”只字,与会人士深感不平,会员李厚庵、同文臣、贺稚云等多人要求会长周石笙宣布“蒲案”经过情况,群情激愤。郭希仁等大声疾呼,要求余堃公布蒲城血案真象,严办李体仁,搞得余堃狼狈退出会场。接着,蒲城学生原斯健因伤势过重,于11月26日逝世的消息又传到西安,一时群情更加激愤,一场规模更大的斗争展开了。12月13日,西安各校学生在卧龙寺为原斯健召开了三百多人参加的追悼大会。会场上挂满了各校师生和各界进步人士送来的挽联。大会由同盟会员李可亭主持,省立高等学堂代表王嘉宾,师范学堂代表寇遐及其它方面的代表都致了悼词,大会还宣读了各校送来的祭文。有的祭文中写道:“何日杀贼,粉身碎骨,剖心致祭,慰君幽魂”,“宁牺牲夫六尺兮,毋坏我辈自由,……祝群起以力航兮,誓破釜而沉舟”。⑤深刻地揭露了清朝反动当局镇压学生运动的罪恶,表现了对为自由而献身的革命青年原斯健的无比怀念和哀思,号召广大学生紧密团结起来,为保障学生的权利进行斗争。  
  陕西青年学生和进步知识分子的英勇斗争,得到国内外进步力量和社会舆论的有力支援。在上海的陕籍学生和进步知识分子召开会议,声援省内学生的进步斗争,同时打电报给陕西当局,要求严办酷吏李体仁。当时在上海读书的同盟会员杨鹤庆还根据省内寄来的有关“蒲案”的函件编成新闻稿,由同盟会员于右任设法在《舆论报》上发表,借以揭露清朝封建统治的黑暗,支持陕西学生的革命行动。在北京的陕籍学生渊从极、李约祉、李仪祉、徐鹤年等四处奔走,联络陕西京官中的进步人士联名上书清廷,指出:“值此国家励行新政,提倡办学之时,蒲城知县李体仁竟敢封闭学校,擅作威福,违法滥刑,掌责举人,草菅人命,实属目无朝廷法律”,⑥要求惩办李体仁。在日本的中国留学生也以晋、豫、秦、陇四省同乡会的名义在《夏声》上发表文章,揭露了清朝地方官吏和当权劣绅上下勾结,互相包庇,受贿卖法,贪污腐败,以及玩弄欺骗手法,歪曲“蒲案”真象,极力为李体仁、原烈开脱洗刷种种罪行的劣迹,从舆论方面有力地声援了“蒲案”斗争。
  在陕西学生的英勇斗争和国内外进步力量的压力下,清廷不得不下令陕西巡抚恩寿迅速“秉公确查,认真究办,据实具奏”。⑦陕西当局只好将李体仁以“即予革职,不准援例捐复”。⑧在将李体仁撤职的同时,给原烈戴以劣绅头衔,迫令其退出贪污的学款银六百余两;对教育分会和“自治公学”被抢走的书籍财物,也由教育分会和学生代表分别开出清单,责令原烈及胥吏衙役负责赔偿。蒲城高等小学堂的管理员也由学界公举,推选史进伯担任。1909年3月,学生纷纷回校上课。至此,从1908年10月(九月)到1909年3月,历时五个多月的蒲城学潮,遂告结束。
  “蒲案”斗争波及范围之广,坚持时间之长,在陕西学生运动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它“大大鼓舞了革命士气,给以后的陕西学生运动开辟了道路”。⑨后来,农业学堂、陆军小学都曾发生过大规模的罢课斗争。它使陕西人民更加清楚地看出清朝封建统治的腐败无能,沉重地打击了反动势力的嚣张气焰,使资产阶级民主思想更加深入人心。同时促使许多爱国青年走上革命的道路。例如,“蒲案”对杨虎城将军走上革命道路,就产生过“很大的影响”。(10)杨虎城后来在回忆“蒲案”斗争时,曾深有感触地说:“我之革命,实由‘蒲案’起点。”这就是一个十分典型的事例。所以,可以毫不夸大地说,“蒲案”对陕西辛亥革命前革命形势的迅速发展,起了很大的促进作用。    
  注释:
  ①《续修陕西省通志稿》,第十卷,第10页。
  ②《西北革命史征稿》中卷,第54页。
  ③同上。
  ④《陕西辛亥革命回忆录》,第252页。    
  ⑤原清月:《蒲案纪念册》。
  ⑥《陕西文史资料选辑》,第一辑,第53页。
  ⑦《宣统政纪》,卷二十八,第6页。
  ⑧《陕西官报》,宣统元年,第一期。
  ⑨《陕西辛亥革命回忆录》,第102页。
  (10)米暂沉:《杨虎城传》,第3页。
  《陕西辛亥革命》(第三章 革命运动的蓬勃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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