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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军阀统治陕西时期的史料(四)

薛紫丰 罗搏九 傅输卿


  盘踞陕南之吴新田与鸦片烟
  一九二一年十一月,北洋陆军第七师吴新田部初来陕南,枪不满六千,人不过八千,但在三、四年之内,大肆扩充,卒拥枪二万四千多支,人逾三万。吴军盘踞陕南七年期间,一切军政费和挥霍用度,全以残酷剥削陕南人民而来。除了把持地方财政、截留各种田赋、税收外,其敛财的主要手段是大开烟禁,迫使陕南人民广种鸦片。当时烟款之奇重,为数之巨大,为先后驻军陕南的军阀所不及。本文所述吴新田种烟敛财资料,是薛紫丰等数人互相交谈回忆综合所得,错误难免,至希阅者指正。
  一、从“广盛老”钱铺说起
  “广盛老”原是一家估衣铺。它由估衣铺转营钱铺,是经过一次意外事变而发展起来的。事情是这样:一九—三年三月十九日夜,汉中城内驻军余永宽团的两个营突然哗变,一时市面骚然,银钱、布匹、百货、药材等大商号损失巨大,而广盛老估衣铺幸免抢劫。恰好这时铺中囤积食盐三十石,劫后物价陡涨,获利颇丰。复以市内钱业被抢,倒闭者殊多,该号遂在门口摆了一张桌子兼营兑换银钱业务。由此积资,置田地买街房,数年之内卒成“广盛老钱铺”。一九二一年,广盛老钱铺声誉渐著,居然自己发行钱票三千串。但是它的流动资金不多,只有白银一千两。
  是年冬,吴新田率军来驻汉中。当时汉中没有银行和大钱庄,遂由南郑县知事阮贞豫(字翱白,合肥人)推荐广盛老、万镒合、长盛合等钱铺与吴军做银钱往来。从此广盛老成为吴部的外库,受陕南边防军总司令部、汉中道尹公署、南郑县公署的委托,经手代收南郑、褒城、城固、洋县等县烟款,支拨军饷,并代吴军官兵收购烟土。广盛老遂一跃而为汉中首屈一指的钱铺了。这是由于广盛老的东家兼掌柜的张文学为人善于奉迎、结交官场、博得吴新田信任的原故。一九二六年,冯玉祥的西北银行西安分行,计划在汉中设办事处。吴新田为抵制西北银行势力进入陕南,就自己开办“兴元银号”发行纸钞,并利用广盛老钱铺的人力,委张文学和薛紫丰分任正、副经理之职。一九二八年,吴军东开,薛紫丰也随军同行。这时广盛老钱铺因吴军提取军款,市面震动,业务一蹶不振,旋与兴元银号同归结束。
  二、吴新田开放烟禁,迫民种烟
  陕南地区开始公开种植鸦片烟,始于刘存厚驻汉中以后。虽然一九一七年间陈树藩曾在关中大开烟禁,而当时陕南所受影响尚不为大。及至一九一八年冬,四川督军刘存厚率其残部窜入汉中地区,才公开迫令人民种烟。初期,农民都不敢在邻近城郊的田里种烟,刘存厚竟指示其军队从农民手中租用土地来大量种烟。如此提倡的结果,农民种烟者渐多,烟款的收入,成为刘存厚窃踞汉中期间的大宗财源。待至吴新田来驻陕南,“萧规曹随”,把公开种烟大为扩展,于是,兴安、汉中两府所属及当时划归的商洛区三县,共二十五县,凡是能种烟的土地都种植了大烟。
  当时开放烟禁的军阀都有一个通用的名堂,叫做“寓禁于征”。吴新田也用此掩耳盗铃的手法,把所征烟款叫做“烟亩变价”。意思就是说,政府(军队)禁种鸦片烟,种烟者的土地本应予以没收,但农民失去土地则失去生业,所以将地亩变价作为罚款,土地仍归农民。这样一来,种烟者继续种,军阀则继续征收烟亩变价款。吴新田就是利用这种手法,公开迫令农民种植鸦片烟的。究竟一年收入多少烟款,烟款逐年增加的情况又是如何?这在当时外人就不易知其详情,时至今日更是无法摸清的。仅据道尹王丙坤编著的《汉南纪事类编》载:一九二二年即吴新田摊派烟款的第一年,其数为一百四十万元。这项收入是官方记载,显系大大压缩了数字,但已几等于陕南二十五县每年正杂各项款收七十五万元的二倍。如果按当时“烟亩款”每亩十元计算,则种植鸦片烟的面积就在十四万亩以上。但是,实际种烟亩数绝不止此,因为这当中尚有层层隐瞒、上下舞弊的情事。而所谓年收一百四十万元只是吴新田总司令部伸手向各县要的数字,经过县、区各级的增派和勒索各种名目的附加,实际人民缴款也绝对大大超过此数。
  说来也有趣:当一九二二年鸦片烟收割以后,北洋政府重申厉行禁烟,委令特派员赴各省查勘烟禁。陕西省长刘镇华在西安也摆出一副雷厉风行的禁烟样子,订有各种单行惩办章程,并将全省分为五区,每区委督察大员一人查勘烟禁。陕南分为汉中、安康二区,汉中区十二县督察是刘次枫,安康区十三县督察是刘介甫。汉中并成立了“禁烟自进会”,辅助官厅进行禁烟,标榜的是“务使根株净尽,决不容发现一茎”。汉中区十二县中,竟有十一县呈报“冬烟禁绝,境内一律肃清”,并出具了“印结”。可是到了一九二三年,吴新田和汉中道尹王丙坤以“陕南军集如林、财空似水”的理由,认为对于“烟禁一层恐难过持严格主义”,仍按上年前例,又摊派了一百数十万元的烟亩款。若“冬烟禁绝”烟款何出?原来各县出具印结,只是为了给督察大员能以消差的一纸凭据,完全是一句空话。
  一九二四年,道尹王丙坤病故,吴新田推荐他的亲信阮贞豫升任道尹,其迫民种烟,就越加疯狂。扩大种烟的办法,就是增派烟款的数额,数额既已派下,农户不能不缴,势必随着烟款的增加而扩大种植的面积。每年征收烟款多少,是由吴新田根据他的需要而定。道尹公署则按照总司令部筹款的总数,略按各县之大小,土地之肥瘠,分摊所属各县。各县又分到各区,区再分到各乡(坝),直至派到各花户。款子一经派定,即使花户一亩鸦片烟也不种,烟款照样要缴。农民为减轻沉重负担,防止天时不好减产,遂不得不将粮食和经济作物耕地面积缩减,改种鸦片烟。迨到翌年,又在此基数上增加。如此年复一年,越种越多。这就是那时陕南地区罂粟遍地的主要原因。
  汉中地区种烟最多的县份,是南郑、褒城、勉县、城固四县,尤以南郑占首位;其次是宁强、洋县、西乡等县。南郑县一九二二年间,据说经过县公署查实过的种植面积,是二万四千亩。薛紫丰回忆:广盛老此年代收南郑大西区、南区两地烟款,是十万余元,而到一九二五年陡增至五十万元之谱,增加的数额在五倍左右。其他各县数字虽不能以此类推,但二、三倍的增加是可信的。人们至今还常说:那时鸦片之多,多的没法说,出了汉中城四门,一望无际都是烟地;由洋县到汉中的沿途,春季罂粟花开,只见阡陌相连,一片花海。在汉中盆地上,估计百分之四十的耕地种植了鸦片烟。每当割烟时节,男女老少都忙着去“赶烟场”,代人割烟,或是“拣烟”,形成一种特殊的忙碌。
  三、“烟亩变价”与“禁烟罚款”
  吴新田盘踞陕南的七年间,凭借鸦片烟以自肥,并赖以扩充其军队实力,汉中、安康所属二十五县人民备受其毒害。吴新田在鸦片烟上的敛财手段,是无孔不入的,产、运、销、吸食,各个环节上,都巧立名目,层层剥削,亟苛征暴敛之能事,故当时陕南人民把鸦片款叫做“千层皮”。
  吴新田征收鸦片烟款,可以分为两大项:一是向种烟农民征收的,叫做“烟亩变价”和某种“附加”;一是向运、销、吸食者征收的,统名之曰“禁烟罚款”。
  烟亩变价款,每亩计征白银十两或银元十元、八元不等,视各地土质的好坏,产量的高低而定。例如城固的土地好,烟的产量高,质量也好,每亩款是库平银十两,而高山地区的县份则有每亩八元的。烟亩变价是烟款中最主要的一项,征收的办法是:花户根据上面摊派的烟款数目,来定各自的种植面积;待烟下种,烟苗出土后,县署派委员下乡查实亩数,根据实际种烟的面积填造花名册,报送县署复审,县署认为各区所报的数额业已超过摊派的烟款,即可准予定案;若不足则以不实再令复查。一经县署定案,即将这一区按乡或坝(坝是陕南地区一种行政区域,与乡相等。)各花户种烟亩数出榜揭贴。让农民核对,明年即据此榜示数额缴纳烟亩款。凡是种烟的人都在榜上有名,但到缴款时,那些首事、团总、乡约以及“有面子的人”①却可以不交烟款;不仅如此,首事、团总等还要在办理烟款上弄到油水。收烟款时,县署与各区首事等人伙同舞弊。上报的款子,既要减去首事、团总、乡约等应缴的款额,而且要给县知事匿报二、三成,作为县署人员的好处。官吏们彼此心照不宣:满足了吴新田司令部的派额,剩下的就可以中饱私分。所以每年实际征收的数额,谁都无法知道确数。
  新烟一上市,催交烟款急如星火,县署收款还恐不及,便委托钱铺分区代收。钱铺每天将收到烟款的数目,造名册送到县署,未交或欠有尾数的花户,县署派委员、班头带着差役下乡催征。委员和班头一上门,除饮食招待之外,还得奉送黑费(贿),才得宽限数日;稍有不合,便绳捆索缚,带到县署大堂,按下就打,直打得血肉横飞。打后还得花钱取保,限期缴纳。如此相逼,种烟的农民只得以最低的价钱把烟卖出,受烟商的宰割。
  若遇产量减收或无收,烟款丝毫不得减免,农民就陷于绝境。据《汉南纪事类编》载:一九二二年,陕南雨水成灾,为历年所仅见,面积普及二十五县,仅汉中十二县,灾民就有二百余万之多。王丙坤写到当年烟亩变价催收的情形是“各属囿于派额查报多未翔实,以故各县原报总数九十余万两,现收之款仅五十余万两,尚不及原报十分之六,而荡家鬻产、卖儿逃亡者时有所闻。……兹据各属报明,尾数可收之款,不过十万余两。”虽然如此,还是严令于阳历八月以内,将烟亩变价尾数催收齐全,解道备支军饷。这时农民的处境如何,人们是可想而知的!
  至于烟亩变价的附加,名目之多,各地不一。就《汉南纪事类编》记载,城固县当时附加等于“正款”的三成以上。一九二二年间,城固县烟亩变价共计是十余万两,每亩征收库银十两。该县收银每两加收钱四百三十文,又每两附收坐沽钱二百五十文,总计每两浮收六百八十文。那时每两白银抵制钱一千八百文,附加在百分之三十七以上。迨后,附加的名称越来越多,有总司令部的,有道尹公署的,还有县地方的临时附加。据经收过烟款的人回忆,附加有达“正款”的百分之五十者。附加的款项,多是假借名目,实际是落进了官吏的腰包。无怪乎吴新田的亲戚故旧,相互角逐当县知事和委员,吴之宠妾三姨太竟公然卖官鬻爵,有人说黄官岭县佐余敷五调升褒城县知事,就花了活动费一万二千元,这不是无因的。可是肥脔人人垂涎,吴的部下都为此不平起来,吴新田为缓和此种内部矛盾,特示凡驻军所在县份的知事由驻军提名推荐,然后加委任命,以示“利益均沾”。这是一九二五年七月吴在关中失败后,军心动摇,不得已而为之。
  自一九二四年阮贞豫任道尹后,每年烟亩变价增加到多大?由于吴新田走时,将各县烟款案卷焚烧无存,现已难知确数,但从其扩军的情况看,亦可推知大概。一九二二年,吴新田所部不足万人,每月的军饷十五万元,一年发饷八个月,年一百二十万元,到了一九二四年后,拥军三万,依此照加,一年的军饷当不下三百六十万元;吴军每个士兵月饷是四两二钱银子,折银元六元多,三万人每年也近二百万元,而当时官兵薪饷相差悬殊,按此推算一年也得三百万元以上。此仅薪饷一项,至于购置枪支、弹药等的耗费,尚不知道有多少。如此浩大的军费,大部是仰赖鸦片烟款一项来维持。据罗搏九(当时在洋县县署搞总务工作)回忆,他记得一九二七年吴新田给各县摊派的烟亩款总数是三百七十万元。由此可以推知,陕南每年烟亩变价款一项的收入,约略估计为数在四百万元左右。
  再说“禁烟罚款”。此项罚款,由禁烟罚款局征收。汉中地区设有:南(郑)褒(城)、城(固)洋(县)、西(乡)镇(巴)、勉(县)略(阳)、宁强、凤县六个禁烟罚款局,留坝、佛坪因系山区,种烟较少,只派有禁烟罚款委员。安康、镇、柞等十三县同样有类此设置。局下又设所、卡,如此机构遍及二十五县,人员密布各要津关卡。
  “禁烟罚款”是统称,按照不同的征收对象区分,又可分为:内销,外销,熟膏罚款三种。“内销罚款”是向坐商征收,每一千两烟土收“罚款”十元。“外销罚款”是向贩运商征收,每一千两烟土收“罚款”五十元,故又称为“罚款大票”,有“罚款大票”的烟土,始准运销陕南辖境以外;另外,还有一种短途临时行销,即由甲县运到乙县出售的烟土,得扯分运票,所缴纳的“罚款”叫“运销费”,每千两烟土收“罚款”十五元。“熟膏罚款”是向烟馆征收,按营业额计算;甚至还有“烟灯税”,一灯一日收费一至二角,逐日计征。仅此几种罚款,每年吴新田的收入约近百万元之多!
  以上“罚款”,是所谓照章征收的。除此之外,各局、卡人员,每当烟土过境,要点货验票,一千两烟土又要收点验费一元,这是明要的。至于局卡人员借故刁难,恣意勒索,其中弊窦丛生,不是身历其境的人能知其详的。
  四、汉中的烟土买卖
  鸦片烟大量种植,对陕南的社会经济生活产生了重大的影响,特别是南、城、褒数县的变化尤其显著。素以产粮著称的汉中盆地,由于种烟而使夏粮作物面积大大减少,城镇食粮的供应要仰赖四川的通江、南江、巴中等县输入。城镇商业贸易,也由于鸦片利厚,彼此争相经营,趋之若鹜,使传统的商业受到很大的影响。例如药材这样素称陕南大宗贸易反趋向衰落。与此同时,高级奢侈品、舶来品随着烟土商进入汉中,为上层社会的享乐而开设的妓院、赌场、酒馆、戏院等行业,栉比相连,造成了市面的畸形繁荣,而盛极一时的“烟市”尤为“奇观”,使朴素的汉中城充满着糜烂的气息。
  吴新田既大开烟禁,种烟者缴了“烟款”,买卖烟土者也照章缴纳了“罚款”,所以鸦片的买卖,在吴新田的独立“王国”里,形成了公开而“合法”的交易市场。
  烟土交易主要是在每年的四至六月(阴历),新烟上市的季节最盛。在这个期间,汉中这座山环水绕的城市,显得异常活跃,四乡的种烟农民进城卖烟,外地的烟贩子,也由远道成帮结队赶来;其他商人和高利贷者也继踵而至,反正各色人都有。茶肆酒楼终日座无虚席,旅店栈房为之客满。各种商业,都多少与烟土交易相联系着。
  烟土市场是分布在城的四关,尤以东关为最大。自四月下旬至六月,东关街道两边,地上摆满了盆盆罐罐,装的尽是“黑土”,肩挑手提的也多是大烟,买卖烟土的人把东关狭窄的街道拥挤得水泄不通。但是不管烟土多少,买卖都要经过“土行”。土行既是买卖双方的经纪人,又是烟税征收的监督者,它控制着烟土交易的进行。土行全是由吴新田的亲信开设的,后台老板就是吴本人,所以老百姓自然而然的把土行称为“官行”。土行每县都有,在主要产烟地区的集镇,如黄官岭、新集、周家坪也都设行。只是在偏远的集镇,吴新田的人力达不到的地方,才不直接设行而包给包税人去经营。但到四至六月新烟上市的旺季,往往又临时收回自营。在汉中共有五家土行,其中最大的是东关土行,经理是吴的军需处长兼南褒禁烟罚款局局长李庆纯(字少仙,合肥人,吴的表弟)。土行有牙人、司秤、记帐等人员。农民把烟土摆在沿街两旁,内销烟商看好货色,要买的话,买卖双方偕至土行,牙人从中议价,达成交易。土行还负过秤、记帐、结算之责,而赚取佣金。佣金向买方收百分之三,谓之“行用”,向卖方扣百分之二谓之“秤钱”,合计是百分之五。这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收入,这笔收入,除发给员工薪资外,余数概入吴新田及其亲信的荷包。土行不仅给吴新田增加了一道收入,更重要的是买卖都要经过土行,便于他从中操纵,对于征收各种“罚款”起到监督作用。未经土行成交的烟土,就是“私卖”,一经查出则处以重罚。
  汉中烟市每年的成交数目是非常巨大的。阴历的四月二十五日至五月二十五日,是最旺盛的一个月,在一九二二年,东关土行每日的过脚有五万两上下,加上北、西、南三关的过脚合计每日约在六万两左右;待到一九二四年以后,每天过脚约在八、九万两以上。大致五月成交的总数约在二至三百万两,六、七两月,每月也在一百多万两以上。以后几个月为数逐渐减少。烟土的成交为什么都集中在这三个月呢?原因在于烟亩款自四月起征,再拖也拖不过六月,除了有钱能纳税的大户不急于求售以外,大多数的农民都要在这个时候把新烟卖出,缴纳烟亩变价罚款;而一般高利贷者,也多在割烟时收债。烟商则利用农民求售心切,乘机压价,因此,烟的季节差价非常大。汉中四至六月,每两土的售价只卖二至三角(因土有干湿和质的高下),待到八、九月间,就涨到七、八角,前后不过二、三个月,差价悬殊在三倍以上。可见吴军的官吏和烟商从中猎取了多大的高额利润。
  烟商有内销和外销之分,做内销的是坐商。坐商向农民零星购进,经过加工,制成“烟砖”,再卖给外销商。烟砖分五十两、一百两二种。供应市面的还有碗装。烟砖上盖有字号的印记,标明货系某家的,便于闯出牌子,以广招徕。那时,烟土内销一般多由钱业兼营,特别是代收烟款的钱铺,没有不做烟土内销的。因为烟款存在钱铺,逐月支拨军饷,所以它时常拥有大量存款可资利用。而且,也只有假手烟款,转购烟土,流转既快,得利又厚。若经营其他象布匹、百货、药材等商品,均要往外贩运,在陕南这样交通极不便利的地方,是不便于周转的。钱铺做烟土外销的很少,因其风险太大。汉中城郊那时共有大小二十余家钱铺,经营鸦片烟最多的除广盛老之外,尚有昌盛合、万镒合、正发永等四、五家。广盛老在一九二四年以后,每年要卖五、六十万两烟土,每年的存土也不下二十万两。所以当时的钱铺无不以拉好与吴新田及其部属的关系,视为企业存在与发展的命脉。巴结吴军的手法,主要是代吴部人员收购烟土,除代劳而外,还要低于市场的价格计算,实质上是变相行贿。其他商业兼营烟土者亦不少,只是均不能与钱业相比,在烟土内销上可以说由钱业执其牛耳。
  所谓外销,指的行商,也就是烟土贩运商。做外销的,主要有商洛、汉阳、西安三大帮,以商洛帮为最大。
  商洛帮原是做川土的烟帮,陕南大量产烟后,舍远就近,转向汉中。这帮土商,都是商县、洛南一带的人,他们在汉中地区进货,由洋县槐树关进山,经两河、关口,出东江口,转往商洛地区,运至湖北安陆县之巡检司出售。由于山高路险,沿途土匪很多,所以这个帮的组织严密。帮内银钱统一管理,烟土统一买卖,结伙而行,盈亏也是帮内统一分配和负担。凡入帮的人,买货的银两交帮汇总后,先运西安交永兴庆号银楼铸成成色划一的银锭,然后携来汉中买烟土。银子和烟土往返,都是自己挑运不另雇人,故人们称他们为“麻鞋缠子客”。商洛帮每一帮有三百多人,最多的有五百来人。一个三百多人的帮,每来一次,就要挑来二、三十万两银子,运走二、三十万两大烟。在路上,他们把人分成二队,一半人挑银子或烟土,另一半人则是选拔年轻力壮者,手执扁担组成护路队,以防土匪抢劫。商洛帮和豫西南的反动地方武装别廷芳多有联络,在那里可得到别的武装保护,安抵巡检司。若路遇土匪,因格斗而丧命者,帮内给予偿命钱。盈利除掉开销,则按交银的多少,按成分配;如因匪抢损失,即在以后经营所得利润中补偿,使之不亏血本。由于利害相连,结合较牢,故此帮长期不倒,获利也最厚。
  商洛帮每年在四至六月和九至十月两季来汉中,一年两次合计约来十帮或八帮。来汉中多住在东关、十八里铺,旅店住不下,就住庙宇;也有直接去主要产地——褒城的黄官岭(现属南郑)、南郑的新集等地。由于人多,不能久候,只向内销烟商整批进货。此帮每年运销的总数约有二至三百万两,运到巡检司可获百分之三十的利润。
  其次,是汉阳帮。汉阳帮是指他们由湖北汉阳上来的,也不一定是汉阳人,而且以兼营烟土者为多。此帮以汉水为孔道,上水带的是匹头、百货(实际他们原来都是布匹、百货批发商,做烟是回头生意),下水运的是烟土。每年在春夏涨水上来,赶秋雨水涨下去,一年只来一回,一次约百十人,运销的数量次于商洛帮,行销于长江下游。
  再次,是西安帮。西安帮主要是由西安来汉中的药材批发商转化来的,如西安帮中的恒聚合、世聚协、大有林等,原都是经营药材的。见烟土利厚,渐渐抛开了本业,转而竞销烟土,形成外销烟商的一帮。每年运销总数在百万两左右。因关中地区也产大烟,汉南烟土横越秦岭,雇人挑运,运费大,且常遭土匪抢劫,故利润不甚稳定。以后慢慢就垮下去了。
  陕南既是鸦片的大量产地,也是大量的消费地。经营烟土零售业务的,是烟馆。陕南烟馆遍及穷乡僻壤,难以数计,而最多的地方自然是汉中。
  汉中烟馆林立,满布大街小巷,有挂牌的,也有不挂牌的。那时,汉中城关人口不满五万,烟馆却有一千来家。每馆烧烟的男女枪手,最少二人,多至七、八人。以此为生的至少有二、三千人,所以当时流行着一句笑谈:“烟是禁不得的。禁了烟,手握烟枪的人也要造起反来!”又如协税是南郑县的一个集镇,那时居民只二百多户,而烟馆就有三十来家。烟馆之多,流毒之广,可以概见。
  烟馆还将烟釉子从烟枪内刮出来,卖给专收烟釉子的商人。商人将烟釉子配上其他几种药料,制成“杂药面”,也是一种毒品,专销山东、河北等地。起初,还不为外人知道,被视力一种药材运出去,每百斤只纳一、二元的税,待到袁华斋、袁聘如父子进厘金局作会计,他们尽悉其中奥秘,向吴部献计加大税率,每百斤课以二十元的税款,商人还得向袁氏父子送黑费。袁氏竟以此发了很大的财。“杂药面”税,也就是烟釉子税。吴新田统治陕南时期的“千层皮”的烟税,至此也就剥到了最后一层。
  五、吴新田武装贩毒及其没落溃败
  上面说的是从征收烟亩变价到抽烟釉子税这一整个过程,以及吴新田在这一过程中大发其财的情况。可是这还未道尽吴新田在鸦片烟上的“雄才大略”呢!吴新田在当时是一个盘踞秦岭、巴山之间、拥兵数万的军阀,他无所顾忌地凭其兵力,武装贩运烟土,把烟毒顺着汉江直放长江下游。武汉、上海成为“吴记”特货的销场。每年新烟上市,吴及其左右官员便低价买进,或从烟亩变价款中折实收进,包封装箱,号定民船,沿着汉江顺流而下,沿途既有他的驻军保护,船上又派亲兵押运,“陕南边防总司令部”的旗帜和船帆一同飘扬在汉江上空,如此浩浩荡荡,乘风破浪直达老河口。吴新田又和当时老河口驻军张连升勾结,一帆风顺地把烟土运到汉口、上海等通都大邑,猎取最高暴利。
  在这条水路以外,还有平行的一条陆地运输线,以防水瘦不能行舟时的间断。吴新田在陆路上组织了运输营,有骡子五百匹,每次走一百匹,往来于老河口与汉中之间。
  如此大做烟土生意的结果,当然利市百倍,吴新田遂由一个并不太大的军阀,变作“百万”富翁。但是,吴新田及其官兵,都无例外的大受鸦片的毒害。一九二八年十日,霹雳一声,冯玉祥电令其开离陕南,率军与北伐军会师中原,接着冯派张维玺部向南进军,吴军上上下下,慌做一团,大有“地动山摇”之势。吴军中有的犹依恋于鸦片烟利益,不愿放弃汉中,主张拒张维玺于山外;有的因家资太重不便骤离,主张撤往川边,再观局势。一时去留难定,军心涣散。吴新田呢?本身烟毒很深,早已不能振作,只好被迫东开。这支由鸦片烟养育大的军队,一离开了陕南老巢,就分崩离析,不可收拾:牛堉椿旅溃败于西乡;在白河山峡,老河口西又遭陕军李纪才部邀击,以致溃不成军。吴新田素惧冯玉祥的为人,遂暗与李宗仁接洽,受其改编。李宗仁点验吴部以后另委张义顿率其余众。吴新田从此下野,躲在天津租界,一榻横陈,永堕黑乡了。
  (李子健、沈传忠执笔) 
  一九六五年十二月
  陕西学生驱吴运动回忆
  吕颖荷
  一九二五年陕西学生掀起了一次驱逐封建军阀吴新田的斗争。运动规模很大,坚持时间七十余天,终于赢得驱吴的胜利。我当时是西安一中学生,并担负学生会工作,参加了学生驱吴运动。唯时隔三十多年,有些印象已经淡漠,现就记忆所及,写出片断回忆,不够之处,还请参加过这一运动的同志补充指正。
  吴新田军队的蛮横不法行为
  吴新田当时依附北洋军阀直系,进而勾结陕督刘镇华,于一九二四年十二月底率军进驻关中。次年二月豫西胡憨战起,刘镇华率部出关督战,以吴新田代为“照料”督军、省长职务。及至刘镇华失败,走依晋阎,吴新田以皖系旧部,得段祺瑞临时执政府四月三十日的任命,遂正式为陕西督军兼省长。吴高踞陕西最高统治宝座之后,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吴军纪律素坏,入驻西安后,经常抢劫财物,侮辱妇女,寻衅打骂市民、学生。受害者向督署控诉,吴新田一概置之不理。于是军人更加蛮横不法,引起人民无比的愤懑。学生对吴新田及其军队集恨尤深,路遇每遭吴军殴打,弄得学生不敢单人上街,以后愈演愈烈,殴辱学生事件经常发生。各校屡向督署呈报军人不法事,吴新田拒不理会,反命教育厅责成各校严加管束学生。没有丝毫是非曲直,这就更激起了广大学生对吴新田的愤恨怒火。
  吴军制造的“五四”惨案
  驱吴运动的直接爆发原因,是吴军殴打一中学生激起的。陕西省立第一中学,校址在西安城隍庙后街。西侧是操场,与吴部第二十八团驻地西仓以矮土墙相连。学生在操场踢球,不慎将球踢出场外,等开门寻找,往往就不翼而飞。问附近居民,都说是军人将球拿去了。到兵营去索球,吴部官兵非但坚不承认,而且还打骂学生。我记得有一个月,象这样就丢失了五个足球。
  一九二五年五月四日午后,一中两个班级比赛足球,旁观的同学很多。正在比赛激烈的当儿,有人猛力一脚又将球踢出墙外。看球的同学,深恐军人将球拿去,有两三个同学立刻爬上墙头,见军人正抱着球向营房跑。有人跳下墙追赶上去,拉着军人索球,军人反诬学生抢球,随手把球抛给站岗的士兵,将学生按在地下拳打脚踢。其他同学看见这样凶恶蛮横,纷纷向前说理。这个吴军见许多学生围在面前,就撒泼耍赖地大喊大叫起来,于是营中吴军蜂涌而出,拉着学生乱打,有的学生就起而还击。这时,有个军官回营,不但不制止殴打学生的士兵,反而纠集大批全副武装的官兵,命令号兵吹起冲锋号,象凶神恶鬼般地朝一中冲来,首先捣毁操场西门,闯进学校,见人就打,学生向内奔跑,因内庭门狭,许多人的鞋袜都被挤掉,一时拥塞在门口。吴军就将手中所执棍棒、铁锨、扁担等凶器齐向学生头上打来,学生呼号之声,惨不忍闻。吴军继而闯入学生宿舍,见人就打,见东西就毁。正当这伙匪军逞凶肆虐之际,有一个督署官员从墙外经过,闻声进入学校,方命吴军军官率队退出。这时,遭吴军破坏的一中,血迹满地,什物狼藉,据统计,挨打学生近百人,负伤三十多人,其中八人伤势严重。骇人听闻的“五四”惨案,就这样产生了。
  驱吴运动的展开——西安学生罢课
  惨案发生后,一中教师魏野畴(中共党员)等,立即约集在校师生,于当晚召开全校师生紧急会议,共商反抗吴新田的具体措施。提出:惩凶、赔偿损失、保障学生安全,由一中学生会发起,自五月五日起,西安各中等学校一律罢课,不得圆满答复,决不复课。这些办法,得到全体学生和一些进步教师的赞成,唯有校长侯良弼,深恐事态扩大,影响他的位置,期期艾艾地提出反对罢课的意见。他的话才落点大家就群起驳斥,侯迫于群众声势,也就默不作声了。会上并决定由一中学生会建议陕西省学联,立即召集紧急会议,领导全城学生的驱吴运动。同时,还推派了赴各校联络的代表,准备天明即赴各校报告被害真相,呼吁各校采取一致行动。
  第二天,西安中等以上学校全部罢课,各校并派代表二人,来第一中学慰问和参加陕西学生联合会的成立大会。会议选出成德中学的耿觉、张秉仁,第三中学的张含辉,西安师范的王秉成,农业学校的师受命,第一中学的季步月、吕颖荷为陕西学生联合会负责人。会议通过向吴新田提出惩凶、治疗受伤学生、保证学生生命安全、赔偿损失、保证不发生类似蛮横不法行为、调西仓吴军离西安等件。如以上要求不获完满解决,决不复课。会议还决定将吴军暴行和西安罢课情况,写成材料,广为散发,取得各界的同情和支持。
  所谓“调解”与各校解散
  西安中等以上学校学生全体罢课,声讨吴新田暴行的宣言、公启陆续发布,学生走上街头通过讲演、张贴标语、漫画揭露吴新田的罪恶,使吴新田感到事态发展严重,才派了一个军官,来到一中,先见校长侯良弼,说愿作调解人,要求与学生会负责人见面。恰好当时学生会负责人只我在校,侯就介绍我与那军官见面。那人说:“吴督办对这一事件,极为关心,调查清楚,定要依法惩办。”又说:“吴督办觉得学生要爱惜光阴,不能长期荒废学业,要及早复课。”我郑重回答说:“我们学生为求学而来,决不愿意荒废光阴,现在受军队迫害,才忍痛罢课。如果吴督办能完满履行学生所提各项条件,复课不成问题,否则,谁也无权命令我们复课。”那人立即用威协的语调说:“我是在吴督办授意下,来作调解的,能复课,甚么条件都好办,不复课,就是和政府对立,你们学生会各负责人,若执迷不悟,引起不良后果,将来后悔也就晚了。”我听了很生气地说:“你先生愿作调解人,我们是很感激的,但我们的目的是要完全实现学生会所提出的各项条款,任凭海枯石烂,意志决不动摇。任何后果,由我们承担,不劳先生为我们担忧。”那人见欺骗威协无效,就没好气地对我说:“好吧,我回去代你转达,三五日后见话。”临去又威协侯良弼说:“你是一中校长,事情发生在这里,你们能复课,其他各校也会复课,学生不上课,你得负责。”这才扬长而去。
  那个军官走后,侯良弼就责备我不该说话态度那样强硬,给他招灾惹祸。又让我通过学生会其他负责人,劝导各校早日复课。我未置可否,遂不欢而散。
  吴新田的所谓调解,只是欺骗学生的一种伎俩。仅知督署给侯良弼打过电话,责成侯强迫学生复课。此外,官方的行动,不过是把吴军第二十八团调驻坝桥和由教育厅负责受伤学生医疗费。显然是用这两件事敷衍塞责,决没有履行条件的诚意。我们不得已继续罢课、宣传,向各方呼吁求援。吴新田见欺骗无效,转而采取镇压。因此吴军对学生凌辱,日益加甚,把学生呼作“黑猪”(因穿黑制服),并扬言打死不偿命。迫使学生出外要换上长衫改扮商人模样。
  压力愈大,反抗愈烈。学生驱吴运动不仅在省内取得各界人士的同情和支持,而且旅外陕西学生也大力起来声援。旅京陕西学生进步组织共进社,于五月十四日发表宣言,支持西安学生的正义斗争。其他如湖北、上海、南京等地陕西学生,也都发出宣言、通电响应。就在这种形势下,学联为了广泛地发动群众,继续坚持和扩大斗争,全面展开驱吴运动,大约在五月中旬,经过开会讨论,决定照顾同学安全,各校暂时解散,学联迁往三原,学联干部和各校代表,限一星期内到三原集中。
  学联迁移三原后的驱吴活动
  三原是渭北文化中心,时为国民二军第三师田玉洁驻地,不受吴新田统治。学联迁三原后,以城内南街贞节寺为办公地址(与田司令部仅一家商号之隔),由于房舍狭小,大部人员分住谓北中学和第三师范宿舍(城隍庙)内。学联即日派人赴三原各中、小学作驱吴运动的报告。并派人见田玉洁,请其协助。田的态度极为冷淡,不愿支持,但又迫于学生驱吴运动的正义行动,也不敢下逐客令。五月十八日,渭北学联假第三师范举行各校代表会议,欢迎陕西学联和西安来的同学。陕西学联代表,详尽地报告了惨案经过和西安学生罢课情形,到会的三原学生代表慷慨发言,誓作西安同学后盾,坚决驱逐吴新田。三原很快地成为一个驱吴的中心。
  学联为了扩大驱吴力量,曾派代表到各地陕军和国民军中,宣传联络。又派人与河南的国民二、三军接洽,要求他们入关。为了选派赴各地的代表,陕西学生联合会与渭北学生联合会的干部及西安各校代表,特在三原师范召开了联席会议,经过慎重地讨论,方才决定。我当时被派赴兴平去见卫定一,不料中途遇兴平来人,知卫已去开封,遂改变计划,转赴礼泉见党玉昆(卫的参谋长兼团长,是卫军实力派),经过几度长谈,党表示决与陕军各部尽释前嫌,联合驱吴。并捐助学联一百元,还代卫定一垫捐一百元。又为我写了见卫部另两个团长党海楼和陈发荣的介绍信。到武功见了党海楼,到扶风见了陈发荣,接洽得都很顺利,他们也各捐助了一百元。这时本应回三原,因想到乾县还有陕军岳维峻旧部丑秀山,于是又绕道至乾县,时丑奉岳命准备赴开封,我向他说明来意,他表示乐意把陕西学生驱吴运动向岳转告,并给学联捐助一百串钱。这次赴西路接洽,都比较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回三原后,学联又派我和三原师范的王之鼎,去大荔见麻振武,谁知麻已与吴新田勾结,一日去其司令部三次,都拒绝接见。不久,同州师范校长由麻部亲信中得悉,吴已电令麻将我们逮捕送省惩办。于是只得离开大荔,北走合阳,转道蒲城、富平,返回三原。这次虽未完成任务,却与同州师范、合阳中学的学生取得联系,他们都按时选派了代表,出席陕西省学生联合会的成立大会。
  为了统一领导,加强驱吴运动的力量,陕西学联与渭北学联发出联合倡议,号召成立陕西省学生联合会总会,邀请全陕各地学联派代表参加。这个倡议得到了各地学联的一致赞成,代表陆续到达三原。一九二五年七月七日,召开了全省第一次学生代表大会,出席有陕北、陕南、关中十三个学生组织的代表。在魏野畴同志的指导下,通过了驱吴的十三项决议案,成立了全省学生联合总会。学联会还出版了专门揭发吴新田罪恶、报导驱吴运动实况的刊物“血泪”(原为不定期刊,继改周刊,后改三日刊),受到各阶层群众的热烈拥护和支持。学联总会并组织了五个宣传队,深入富平、高陵、蒲城等地,进行宣传活动。同时,陕军和国民军各部,也都抱着不同的目的,先后发动武装驱吴的战事。七月上旬,国民军孙岳、李云龙部逼近西安,杨虎城、甄寿珊部亦由耀县南下。吴新田陷于绝境,遂于七月十五日夜,放弃西安南逃,陕西学生驱吴运动,至此取得完全胜利。
  一九六三年十月二十日
  (政协泾阳县委员会供稿)
  陕军截击吴新田史料三则
  卫定一部在眉县截击吴新田部
  冯幼青
  一九二五年,吴新田在孙岳、李云龙的兵力压迫下,于七月十五日放弃西安,取道渭河南岸,向汉中遁逃,沿途遭陕军节节截击,狼狈不堪,溃不成军。
  笔者时任卫定一部沈仲斐团连长,曾参加眉县截吴战役,仅就记忆所及,略述梗概,以供参考。
  大约在七月十七日,卫部独立营李泮池部,奉命进攻周至,城中敌军稍作抵抗,即弃城西窜。沈仲斐团奉命攻眉县,事先派便衣队百余人,潜入县城,谁料城中并无敌军,适逢吴军先头部队西进,得乘其不备,予以袭击,歼灭敌官兵二百余人,缴获汽车二辆,马车数十辆。沈仲斐率大队继至,即将所获辎重及俘虏押解入城,就地布置,防敌反扑。稍顷,吴军大批开至,鏖战甚烈,沈以部属伤亡惨重,众寡悬殊,遂退守城中。敌复调山炮十余门,轮番轰击,炮弹迸裂,烟焰涨天,半日间未尝稍歇。于炮火掩护下,敌步兵连续扑城,达四、五次之多。至晚,卫部陈发荣团来援,吴军知不敌,乘机西窜。是役,卫部伤亡官兵二百余人,而战果亦颇辉煌,除上述缴获物资,仅步枪子弹一项即达十余万发。
  卫部党玉琨团,于宝鸡附近与吴军接触,激战后,亦颇有俘获。
  何经纬反戈截击吴新田
  周端甫
  一九二五年四月,胡(景翼)憨(玉琨)豫西战起,刘镇华率镇嵩军出关作战,陕西军政交吴新田(字芑荪)代为照料。吴率其第七师一部及收编之陈树藩部张仲仁旅,踞有宝鸡以东至西安渭河以南数县。黑石关一战,镇嵩军溃败,北京段祺瑞政府任命吴新田为陕西督办,国民三军军长孙岳、二军第十师师长李云龙均不服。孙、李率国民军西进潼关。吴新田惧,欲弃省城南逃。有说吴者曰:“敌未来攻先自退去,宁不畏人耻笑乎?芑督拥有第七师,又有第三十旅(即张仲仁旅)及何梦庚(刘镇华留陕之镇嵩军)、王鸿恩(字锡三,直军管金聚残部)、孔繁锦(皖人,时任陇东镇守使)等部,兵力亦不为薄,何以自馁若是?吴乃陈兵省东以御孙、李。”
  何经纬原为张仲仁旅第一团团长,此时兼代旅长。何前在陕南,屡受吴新田歧视,吴曾分其兵力,故深恨吴。及吴至西安,将何部由户县调周至,再调眉县。时郭坚旧部卫定一旅驻兴平,与眉县仅隔一水,何与卫皆陕军,因相联络,欲乘吴新田溃败之际,施以报复,夺取军械财物,企图扩充实力,以为结纳国民军之资本。
  是年夏初,孙、李由潼关西进,吴军节节败退,吴新田于七月十五日夤夜弃省城西遁,拟由眉、宝入南山。孔繁锦时在西安,其部驻宝鸡、千阳一带,知事不可为,前三日率随员先行,退回陇南。途经眉县,人有劝何经纬扣孔缴械者,何意在吴,虞其知而有备,未从,并于眉县城郊设茶点迎之。孔至,互致慰问而去。
  越二日,吴军退至周至西之哑柏镇。何部即由眉县城移师齐家寨。卫定一亦派营长陈某当夜进至眉县城。次晨,何于齐家寨出兵金渠镇。吴军以陈世钰(陈为张仲仁第三十旅第二团)为前卫。陈团之一营原系何团第二营,其机枪一排亦系何团机枪连所拨。吴军行至眉县东之槐芽镇,何经纬督队痛击,吴军大溃。笔者时任何部书记官,目击官兵收缴吴军枪械累累,由前线往返运下。陈团行至眉县城畔,又被卫派陈营迎头拦击,何部官兵皆大呼曰:“我们二营,我们机枪排,都快回来!”陈团官兵遂纷纷逃向何部。团长陈世钰及营长吴某亦被迫走投何经纬。吴军先头部队既溃,其后队进至金渠、槐芽间,与何部展开激战。一时枪炮齐发,战火纷飞,烟尘蔽天,酣战竟日,吴军退回哑柏。何军仅留方少海营守金渠,余部携所获械弹回齐家寨。此役缴枪千余支,机枪一整排(水机枪二挺),俘虏四百余人,子弹等军用物资甚多。
  卫定一闻知战况,乃倾其全部兵力(三团、一独立营),夜渡渭河,进驻眉县西原,以备迎击吴军。吴军退回哑柏,虑有追兵,当夜以两团围金渠,两团围眉县,余部护家眷辎重行李由王张公寨西行,未料卫旅已陈兵眉县西原,翌日至该处,卫旅迎头痛击于前,何军集结兵力追击于后,首尾受击,吴军大溃,尽弃所有,争相逃命。吴新田走依天水孔繁锦,仅以身免。卫旅获其无线电台二部,枪支、弹药、军用物资颇多。何部在高店子截获大车八、九十辆,吴之高级幕僚郭汝嘉及随军医院全体人员亦均被俘。官兵所获物资,除军用品缴公,其他烟土、银元、钞票悉为个人所有。陈世钰、郭汝嘉等,何厚待之,后皆乘间离去。
  其后,吴新田自陇南回汉中,复与刘镇华勾结,以图再起。孙岳就任陕西督办,李云龙任帮办,编何经纬部为国民二军第十师第三混成旅,以何任旅长。一九二六年,刘镇华围西安,吴新田率众复来宝鸡、周至、眉县一带,何部驻户县,诡称中立,实暗与刘通。一九二七年五月,何在户县,纵兵捣毁农民协会,大肆残杀农运干部与农协会员,罪恶罄竹难书。何一生善变,争权夺利,十足军阀行径。一九二八年秋,卒为西北军宋哲元以异己杀害。
  《陕西文史资料》(第十一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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