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川黔靖国军联军王安澜部过陕的回忆
黃照临
一、王安澜与叶荃会商进攻兰州
一九一七年护法军兴，唐继尧任滇川黔靖国军联军总司令，出师北伐。时四川段系军阀刘存厚已被川督熊克武驱逐，退入陕西南部。陕西督军陈树藩仍依附段祺瑞苛虐人民。陕西靖国军为彻底消灭陈军，曾派代表刘霭如、王自忠、贺炳煌等先后赴滇，请唐继尧派兵援陕。唐遂命滇军第八军军长叶荃率领部队先到川东，再经湖北北上援陕。
正当叶军进抵川东时，滇川黔靖国军联军援鄠第二路左翼总司令王安澜也率部到达川东。两军在大宁会合后，当即商决共同进攻兰州，在西北打下根据地，先行解除陕西靖国军后顾之忧，然后再整队东下，协同陕西靖国军，消灭陈树藩。
叶、王商定进军规划，遂即电唐继尧请示，得唐复电同意，即分别由川东北上入陕。
二、王安澜进军迟滞，坐失时机
叶军首先出发，到达陕西安康，经过几天休整，即继续前进。王安澜军于一九一八年八月进抵安康后，则派员分赴各县筹措款项，迟滞不前。叶荃全军进抵甘肃隆德，迭电催王开拔，以便协同前进，会攻兰州。但王安澜总是继续派员筹措军饷，直至十月间才令第一师施宪武师长率部出发，经汉阴、石泉，直达宁陕。
叶、王两部陆续到达陕南后，陈树藩除令汉中镇守使管金聚率部堵截外，并令陕南各县办理民团，阻挠两军前进。叶军与管军接触突破其封锁线后，继续前进，协同陕西靖国军参与反陈斗争；而施师开至宁陕石关镇时，即为管军拦阻，作战不利，被迫撤退。这时民团四起，步步受到威胁，兵力既感单薄，补给亦有困难，乃退石泉，电王请示机宜，多日未得复电，施遂与总部涂总参议(当时总部有部分参议人员随同前进)商量决定复返安康。
我是于一九一八年八月王军到达安康时经总部赵参谋兰宇介绍参加该军的。我的职务是总部书记官，这次施宪武师长率部西进，我奉令随行，担任对外联络工作，这当然因我是陕南白河人，地理人情较熟之故。
当施师向安康撤退时，途经石泉、汉阴之间的汉王城镇，该镇民团团总吴某遍设防卡，依山近水安置大炮和滚坡擂石，使水陆两路都难通行。施乃派我前去交涉，我到该团防地，团丁立时将我捆绑起来，拥见团总吴某，吴问我：“你们队伍开到此地作何企图?”我把本军奉孙中山先生之命，护法靖国，保护人民的重大任务，向他讲述一遍，并愷切言道：“民团设防阻拦，本军已作充分准备，双方意见如不立即设法沟通，其結果，只会使地方涂炭，人民遭殃，绝不会有任何好处。”请他慎重考虑。同时，得到该镇商务会长蒋彝堂的帮助(蒋与我系世交)，极力从中疏解，吴始亲自为我松绑，表示歉意，随即下令撤防，我军才安全通过，当晚宿营紫阳。
施师既达紫阳，便集合本师官佐和总部随行人员高讨退兵路线问题。多数人鉴于汉王城镇的民团凭险据守截断退路的事实，考虑到安康乃陈树藩的家乡，民团枪支比较其他县份既多且精，阻力必然更大，为了避免危险和困难，似应改变原来计划，先退岚皋，俟与总部取得联系后，再定行止。惟总部随行人员坚持异议，谓：“紫阳距安康不过四百里，沿汉江水陆东行，至多三日可达，倘使另择山路，不说运输、接济都有困难，而耽延时日，各方失掉联系，前途大为可虑”，极力主张迳退安康。因经决定：施师全体官兵循山中偏僻道路，开赴岚皋；总部随行官佐四十余人乘船两只沿汉江东下，直接返回安康。我随施师退到岚皋后，得悉总部已退川北，而乘船东下的四十余人，在中途遭到民团袭击，船破人死，无一幸免。
三、王军退囘川北
王安澜在安康因贪图财货，向安康所属各县摊派巨额款项，并派员守提，守提不来，便派兵进行威胁，这就给陈树藩造成了机会：一方面大肆宣传靖国军如何不好；一方面发动地方土豪劣绅组织所谓民团向靖国军进攻。到了这个时候，王安澜弄钱既弄不上，前进亦进不成，结果，便不得不转移防地，放弃安康，退往川北。
王军退到川北城口县境以后，川北总司令顏德基以城口县是他的防区，于是就派其部属李某为先遣司令官，赶赴城口驻扎，不时与王军寻衅，屡起冲突。李并侦知王部大部驻在前防，城口仅有卫队营与第一梯团二营，兵力单薄，突于农历腊月二十三日晚，围攻总司令部。正当危急之际，忽顏德基电李某，以奉四川督军熊克武转奉唐继尧联帅电令，着即划拨王军驻防地区，并从速协济粮秣等指示，李奉电后，当即撤兵，并向王深致歉意。先是，王安澜以所属部队，分驻陕南、川北边境，不便集中训练，欲全部调驻城口，又恐粮秣筹办困难，乃电请唐继尧转商川督熊克武划拨驻区，协济粮饷；同时又派卢象伯团长持函去蓉接洽，卢与熊多次面洽，始令四川民、财两厅转饬城口县遵办，并电颜德基让出城口防地，颜得电后，转饬李划拨城口之罗家埧、洵河埧、螃蟹溪、魚肚河等地为王军驻防地区。
四、接洽收编戴梧亭部的经过
一九一九年春，陕西岚皋驻军戴梧亭营长给王安澜来信，表示愿投效改编换树靖国军旗帜。王派我到岚皋县西南乡大河坪戴的防地，进行接洽，见戴后，面递王给戴的复函，并表示欢迎之意。当商定次日早即行开拔，不意行至界岭梁赵家寨，该地驻防川军，向戴军开火，被迫退返大河坪。当时戴部官兵疑我有诈，欲杀我以平愤。经多方解释，并将川军与王军不睦，以及这次欢迎戴军，尤为川军所嫉姤等情况予以说明后，众疑始释。嗣与戴商定，改由界岭小道前去。这条路虽然险陡难行，但沿途都是王军防地，可保安全无阻。当晚即觅雇响导两人，一人引領军队择小径翻界岭直趋鱼肚河，另一人引护兵陈得胜星夜前往总部送信。第二天拂晓，正拟出发，安康陈树藩军追至，占大河坪对岸山头，向戴军进攻，幸朝雾密布，敌人无目的地开枪。我和戴仍按原定计划率部前行。走了没有好久，我忽迷途掉队，误入叢林，非常着急。幸好看见山洞里有两位采药的老人，经他们指引，走到回马山麓，见有人家，前去投宿。主人刘宗泽系本地团总。我将迷路和收编戴部情况告诉他。刘将我引至堂房楼上，赶紧关了大门，似有惊慌之意。少顷，有民团十余人前来叩门。他们说，刚才山间放哨，看见一人来你村，是否在你家。刘直截了当地答道，没有看见。团丁走后，刘始请我下楼，设酒餚款待，并说：“本县自戴营兵变后，官兵时来本乡搜索粮食财物，百姓不堪其扰，因而各乡办民团以自卫。今早安康追兵前来，住大河坪乡；午间民团又接踵前来检查，你幸到我家，可免于难，否则性命不保。”次日黎明刘并派其內弟领我往鱼肚河。我临行前向他道谢，刘说：“你招撫戴营入川，已救地方人民于水火之中，今后我们可以安居乐业，都是你的功劳。”下午三时到达鱼肚河。戴部已于先一日开到。次日，总部即委戴为第六梯团司令，委我为军需兼书记官。
五、中敌诡计，宜昌缴械
一九一九年春，王军奉调湖北建始和恩施县的屯堡镇驻防。王安澜与恩施的柏文蔚总指挥以及川东王天纵总司令等会议，策划分路进攻宜昌。
王军在枣阳起义时，其部队原系随县、枣阳、襄阳一带的民团，扩编成军，武器仅有少数步枪和抬枪；新募之兵，大都以梭镖为主器。几年以来，转战于湖北、四川、陕西各省，实力损耗过半。调驻鄂西建始后，遂扩充修械所，修造枪械；设铸币厂，铸铜币以弥补军需；并督饬全部官兵积极训练，以期联合友军，早日进攻宜昌。不料王天纵总司令忽于一九一九年六月间病逝，其部属失去统帅，各自为政，互相争权夺利，已丧失作战能力。而驻恩施的李德三师长，桀骜不驯，不受上级指挥，因之柏文蔚、蓝天蔚相继辞职南下。从此，王军孤掌难鸣，不仅无力进攻宜昌，就连本身的防务，也都感到岌岌可危了。
湖北督军王占元，图谋鄂西，蓄意已久，过去因为川东、鄂西靖国军力量雄厚，因之未敢轻举妄动。现在侦知以上情况以后，遂派代表至建始拉拢王安澜，佯许将王军改编为湖北第一混成旅；同时将孙传芳另调他处，以王军进驻宜昌。王安澜觉得在当时困难情况下，暂时受编，希望得到补充后，再待时而动；他还认为王占元和他是老同事(过去王占元任湖北第一师师长时，王安澜任第三师师长)，可以完全相信。于是就将全军开往宜昌。王占元密令孙传芳表面上大事欢迎，暗中进行包围，最后，逼迫王军全部缴械，官兵悉数资遣回籍，并调王安澜为汉口关税局监督。
至此，滇川黔靖国军联军援鄂第二路左翼军，便宣告结束。
一九六一年十二月
(政协西安市委员会供稿)
《陕西文史资料选辑》（第二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