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坚的“联许倒陈”方针和陕西靖国军的解体
马凌甫
(本文系马凌甫先生《回忆中的陕西靖国军》一文的节录，题目是我们所加。——编者)
井勿幕遇害后，靖国军失去了全军总指挥，为谋军事行动的统一，商定(一九一八年——编者)十二月十六日在乾县开军事会议。届时于右任至泾河渡口，为敌兵截阻，未能至。张钫派刘承烈代表出席，叶荃、郭坚、曹世英还有樊锺秀的代表阎凤诰，高峻的代表班翔，卢占魁的代表弓富魁均与会，一致决定同时出兵取西安。就在这个时候，北京政府以许兰洲为总司令，率奉军第一混成旅鲍德山、第三混成旅王锡品、骑兵团尚毓赞，并以北洋第四旅张锡元为副司令，星夜援陕。张锡元驻渭南，许兰洲到西安未停，即将所部开赴西路。许兰洲的司令部设在兴平。陈树藩气势大壮，乃命张鸿远由兴平袭取武功县城，继续向西推进。叶荃、郭坚合力抵御于武功、扶风间之杏林镇。荃为总指挥，坚为总督队，于一九一九年一月四日占领距武功城三里之华家坞。两军成相持状态。郭坚尝于夜间率轻骑扰敌后，四处横冲直撞，曾占领武功东北之岡儿村，又扰及兴平之马嵬驿，惹起敌互相猜疑、彼此混战。陈树藩后方办兵站的委员薛骅，于睡梦中为郭坚所击毙。前方正在胶着混战之际，北洋陆军第十五旅(系管金聚旅，由汉中北来——编者)忽侵占宝鸡。一月十六日陇县又被甘军占领。郭为保卫中心阵地，急归凤翔，前方军事一委刘锡麟协助叶荃作战。此时奉军已出动，于右任曾派三、四两路邀击于武功之大王庄，初尚获胜，既而四路营长董威(振五)阵亡，士气大挫，杏林阵地，亦甚动摇。叶军乃退至岐山西南之高店，杏林、扶风不战而失，三、四两路队伍取道北山回三原，叶荃仍退回凤翔。敌人遂分三路向西挺进，陈军张鸿远由醴泉北攻乾县，守军为第一路郭俊杰、王珏、党玉琨三个支队，相持至五月，始退归三原。镇嵩军南犯盩厔，守军为第二路樊锺秀，还有张钫所带党廷佐(佑卿)的队伍，力不支，退郿县，郭坚遣人迓之，亦退凤翔。盩、郿两县均失守。奉军由中路进攻，前卫已至扶风。这时军队麕集凤翔。叶、樊均系新败，军无斗志，且樊已遣行李通奉军。这时我第一路坚守岐山、凤翔、乾县三城，而奉军、镇嵩军、陈军、甘军、十五旅以数倍之众，四面合围，战不足以致果，守不足以扼要，退则南北均无出路，且外援毫无，弹药已尽，局势所迫，张钫、郭坚、樊锺秀会商结果，只有局部议和之一途。乃本“联许倒陈”的方针，于二月十五日派党晴梵往扶风与许兰洲接洽，所提的要求是：(一)只求与许司令妥协，决不与陈树藩合作。(二)双方各守原防，维持现状。(三)保全叶军安全出境。许兰洲对于收拾陕局很感兴趣，一切问题，似乎不难商量，就是对于各守原防不能同意。晴梵乘夜归。奉军就在次日拂晓围攻岐山。张钫为冀成和局，带了他的卫队和随从人员赴岐山，意在同许兰洲当面言和，行至岐山附近之周公庙，忽被奉军截击，张钫由周公庙入山。绕道回三原，其弟张铮(小秋)和参议刘承烈不善骑马，潜入庙內躲藏，奉军赶至，张铮被击殒命，刘承烈急用手势表示他身穿猞猁皮袍，可先为他们脱下，因此才获得说话的机会。他说：“我们是为了和平来见许司令的，冲突实出于误会，你们可领我见许司令，我有话说。”因此，才见了许兰洲，说明靖国军方面希望与许合作的诚意。许极赞同，当聘刘承烈为他的参议，即派他回凤翔斡旋和局。当前存在的问题是：许兰洲要占领岐山，郭坚不肯相让。刘承烈要求郭坚派马凌甫同他一路见许兰洲，郭很同意。当马凌甫到达许兰洲所在地的时候，正在夜间，许兰洲优礼相待，很客气地对凌甫说：“你今天走路很多，太辛苦了，早些休息吧，有话明日再谈。”其实是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当夜竭全力猛烈攻城，如果城能攻下，岐山就不成问題了，无奈攻了一夜，仍然没有得手，次日，谈到岐山问题时，许兰洲的秘书许少青暗中对凌甫说：“许司令所以斤斤于岐山问题者，因为奉军到陕西作战，这是第一次。若岐山不下，不但面子过不去，对各方面也很难讲话，大家既然合作，何妨给许司令多留点说话的余地，将来彼此都有好处。”马凌甫见他这样说，就答应回去同郭司令商量。凌甫回至凤翔，已悉岐山守军晚间就要溃围而出，于是就承诺了许兰洲的要求，和议乃告成功。许兰洲同郭坚在岐凤交界之横水镇还单骑会见了一次，郭部就被编为奉军第二支队，第一支队是樊锺秀，早已改编过了。从此西路战事，基本上暂告结束。叶荃率领第八军绕北山至耀县休整。不久，靖国军各路不时有代表与奉军相来往，郭坚驻兴平的参谋郭海楼无形中成了各路的联络员，陕西遂呈现着和平共处的局面。
一九二○年春直皖战起，奉直合作。奉军为防陈树藩出兵潼关，乃调许兰洲驻观音堂一带。樊锺秀跟许兰洲回豫西，郭因部属不愿离陕，许兰洲就留他仍驻凤翔。邀我一同出关，赞襄戎幕，我就随许参加了直皖之战。许出关后，刘镇华为了扩充他的实力，拟编郭坚为省长直属部队，一面商得许兰洲同意，一面派人与郭坚接洽。原来郭坚投靠奉军为的是“联许倒陈”，今许既出关，对陕局已不再发生关系，“依刘反陈”也正是郭坚当由之路，于是就派杨介为代表赴省接洽改编。谁知编定之后，陈树藩不同意，不但他要打郭坚，还要刘镇华共同出兵。刘镇华也就出尔反尔，派了他的镇嵩军帮同陈树藩去打他自己收编的队伍，于是凤翔又被陈、刘两军所围困。
一九二一年，直系派阎相文督陕，陈树藩才被赶下台。他在未下台之前，还想反抗，就释放胡景翼回三原，重整旗鼓，又派人到凤翔联络郭坚。胡、郭两人还能听他的话吗?胡景翼回军后，即派代表到洛阳与直系合作，郭坚也派代表与阎相文取得联系。阎相文到西安，靖国军各路司令都来省表示欢迎。我也同阎相文一道回陕，但并没有政治关系。到西安时，首次见到刘镇华，他对我特别客气，他说：“你回来了，我们很欢迎，我想你一定要去凤翔看看方刚(郭坚字)的，你说我对他既不能从井救人，又不能隔岸观火，过去的话就不谈了，以后有机会我还是要替他帮忙的。”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要通过我向郭坚表示歉意。但是他又问我：“郭坚同直军接洽好了没有?”我说：“我没有当他的代表，內情不甚清楚。”他说：“我听得并没有接洽好。”我疑他别有用心，就没有注意他的话。过咸阳时，冯玉祥留我在他的司令部住了好几天，对陕西各方情形，谈的很多，临走时给了我一封联系郭坚的信，并托我代达慰问之意。我到凤翔的时候，郭坚正在准备进省，只住了一天，我们就离开了凤翔，路过咸阳，冯玉祥对郭坚隆重招待，并陪同郭坚检阅了他的队伍。到西安后，阎相文待郭亦甚优。直军还有不少人求郭坚写字，他的字是学黄山谷的，多写“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这付联语作应酬。不意七月十日下午冯玉祥请郭坚吃饭，杯酒之间，结束了郭坚的生命，原因何在，外人莫知。此事发生，陕局遂陷于僵持状态，阎相文无法收拾，不几日就吞服鸦片自杀，冯玉祥继承了陕西督军的地位。驻在三原的胡景翼已经接受直系改编，于右任在三原就成了光杆总司令，无法立足。这时凤翔驻军李夺、岐山驻军麻振武，均系郭坚旧部，因郭坚遇害，仍回靖国军老路。杨虎城驻武功、扶风，并未与直军通款，因此于右任就把靖国军总司令的旗子插在武功。后因阎治堂率直军二十师进攻武功，于右任又退至凤翔。一九二二年春，冯玉祥奉曹吴命令，率领他的第十一师出关，参加第一次直奉之战，陕西督军由省长刘镇华兼署。刘想用和平方式解决，就派景志傅、马凌甫为代表，请于右任进省共商陕局。景、马到了凤翔，于右任极表欢迎，但没有谈到具体问题。于右任就在夜半微服出城，绕甘肃从间道赴沪。杨虎城带了他的队伍退入陕北，李夺、麻振武仍归刘镇华改编，陕西靖国军就此结束。
《陕西文史资料选辑》（第二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