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军十八兵团扶眉战役惨败记略
李振
—九四九年夏，全国大陆已大部分解放，而胡宗南仍执迷不悟，妄想以其残余部队在泾河南岸顽抗解放军，保卫其西安老巢。这一迷梦很快就被打破了，胡宗南不得不撤离西安，率领伪绥署人员退据汉中。但仍在宝鸡设指挥所由裴昌会任主任，以我统率的十八兵团的六十五军、九十军和三十八军在凤翔、宝鸡以及渭河南岸一带高地占领阵地，组织持久抵抗；以何文鼎任秦岭守备司令，指挥其他残兵败将在秦岭布防，企图争取时间，整补部队，相机出击，规复西安。
我率十八兵团退守宝鸡期间，解放军十八兵团西渡黄河与一野会师后，已在西安、咸阳地区作了新的进攻部署。
由于胡宗南军的后撤，西兰公路已敞开，使甘肃马家军防地直接受到威胁。蒋介石妄想利用还未遭受打击的马家军恢复西安，保住一块西北腹地苟延残喘。于是电令马步芳以其步骑兵联合部队沿西兰公路向咸阳、西安进攻，并饬胡宗南派队协助马家军。我兵团遂于六月初奉命向东推进，占领周至，进出户县，以配合马家军夹击咸阳。
六月中旬的一天，我兵团进至蔡家坡高地与解放军发生战斗，相持大半天，解放军主动撤走。我率部尾追到李家坡时，奉胡宗南电令：“三十六军在眉县附近槐芽镇以南高地被解放军王震部围攻，战斗激烈，已进入村内逐屋争夺，该司令官即亲率六十五军驰往解围。”同时三十六军军长刘超寰也来电求援。因此，我即率六十五军星夜渡河前往。解围后，三十六军即在眉县整理。我率部继续向东推进。当我兵团进至周至、户县间地区，奉胡电令：“停止待命”。按当时情况，马步芳军直扑咸阳时，如我兵团续向咸阳、西安挺进，并以秦岭守备部队出子午谷，胡马反动部队或有可能继续在关陇地区苟延一时。但胡宗南在与友军协同作战中，习惯于袖手旁观，以他人的失败来抬高自己，而且借此排除异己、消灭杂牌部队。因此，马家军在进攻咸阳时伤亡惨重，对胡宗南的坐视不救，异常愤慨。胡却以自己部队幸免于难，沾沾自喜。
马家军挫败后，我兵团奉命移防渭河北岸，在武功、扶风之间地区占领阵地，阻止解放军西进，并掩护后勤部队在该地区抢收小麦后运物资以及其他部队在秦岭设防。当时的兵力部署：
三十八军(军长李振西)所属五十五师(师长曹继汉)、一七七师(师长刘孟廉)在扶风以南地区占领阵地；
六十五军(军长李振兼)所属一八七师(师长曾颖)欠一团在武功，一六○师(师长黄植虞)在降帐镇及其北侧地区占领阵地；
九十军(军长陈子干)所属五十三师(师长张汝弼)、六十一师(师长陈华)在周至、眉县地区占领阵地；
兵团部在李家庄。
七月初，已得知解放军将分兵继续西进，兵力相当强大。十日夜间，第一线哨兵发生接触，为了集中兵力，指挥方便，我于十一日命令三十八军之一七七师和六十五军之一八七师分别由扶风、武功后撤。是晚，情报证实：解放军十八兵团周士第、第二军王震和第四军王世震等部分数路向我急进，来势甚猛。当时我根据双方兵力悬殊的情况决心向西转移，利用蔡家坡附近有利地形，阻击解放军。于是命令：
三十八军对东北方向加强戒备；
九十军迅速转移至五丈原占领阵地，掩护兵团右侧安全；
六十五军工兵营掩护重炮兵营撤至蔡家坡以西地区占领阵地，掩护兵团向西转进。
我将情况和部署电报伪绥署和宝鸡指挥所，他们不同意转移阵地，电令在原地死守。我只好再用电话通知各军暂缓后撤。此时左翼由指挥所直接指挥的一一九军王治岐和一七七师刘孟廉已先后远逃，三十八军军长李振西隐瞒未报。原在眉县整理的三十六军亦已向秦岭撤退。当夜十一时许，侦悉解放军向扶风急进，对我军进行包围。遂令三十八军派兵一团守备益店南之大沟，掩护兵团左侧安全。不料李振西阳奉阴违，大沟守备团并未派去，以致兵团左侧发生空隙，解放军乘虚插入，占据了原上罗局镇外唯一制高点，形成东西北三面包围。在此紧急关头，我不得不独断专行，重新部署。遂把向东防御改为向西进攻。命令：
九十军以一部兵力占领眉县继续进行阻击，主力按前令转移到五丈原；
六十五军一六○师以四七九团于十二日拂晓前出发，沿铁路西进，抢占李家庄西北塬上制高点，主力由李家庄北侧向罗局镇进攻；
一八七师左依渭河沿铁路向蔡家坡进攻
三十八军以一部堵击由北南进的解放军，主力向罗局镇以北地区进攻；
各军酌派小部队向东戒备，以保证兵团能顺利向西进击。
十二日拂晓，除渭河以南地区外，东西北三面均发生战斗。为了保全部队，避免全歼，只有迅速脱离战场。因此要—六○师四七九团迅速抢占塬上制高点，掩护一八七师沿铁路西进和塬上部队向西进攻能顺利进展，不料该团在李家庄西南遭到渭惠渠水坝附近高地的解放军伏击，团长廖建英被击毙，官兵伤亡很大，再难担任抢占制高点的任务。于是只好改派一八七师五五九团以营为突击队由塬上向制高点强攻，交相猛扑，经过激烈争夺，虽然攻占了制高点，但官兵伤亡惨重，团长张让初亦在几次猛扑中重伤毙命。五五九团占据塬上高地后，虽能有效地运用火力支援，各方面的进展较为顺利；可是右翼三十八军与解放军接触不久即不断呼救求援，不能并肩前进，并曾一度向右侧后溃退，以致解放军插入，隔断前后联系，造成一、二线间的混乱；不得已又派一六○师四八○团进行支援，夹击解放军；虽然恢复了与三十八军间的联系，该团因横截火线行动，官兵伤亡很大，团长官家谋也受了重伤。六十五军的六个步兵团，现已有三个团损失极大，两个团长被击毙，一个团长受伤，士气受挫，继续进攻，已成问题。坚持到午后四时许，解放军的围攻愈急，堵击我军西进的炮火和轻重机枪火力更加密集；正面的罗局镇地势较高，要继续西进，须进行仰攻。在炎热的天气中，已经过一天的激战，既没有吃饭，也没有喝水，官兵都很疲乏。此时唯一想法是打条出路，突围出去。曾考虑向东向北打，出乎解放军的意料，可能突出重围；但尔后行动，困难更多。又想抽调兵力重新编组突击队，继续向西硬打出去，但当时各方面都成胶着状态，无兵可抽。最后决定南渡渭河。乃用电话征询李振西的意见，他很赞成。我遂派六十五军特务营先行渡河，占领眉县城，掩护兵团主力南渡。渡河前企图就已暴露，解放军由罗局镇方面集中炮火轰击渡河点并封锁河口。河水深而流速急，部队在解放军猛烈炮火轰击下进行强渡，军队序列异常混乱，伤亡很大，不会游水的官兵被水淹没的颇不少，重武器、各种弹药及辎重损失殆尽。渡河后，兵团部及六十五军军部各处科室人员在眉县城西侧集结时，六十五军特务营已在城东与解放军发生战斗；为了迅速脱离战场，我决心经斜峪口入秦岭；行动不久，又遭到解放军伏兵袭击，官兵不待命令均自动地利用高粱地掩蔽向西奔跑。我和兵团副参谋长王杰、六十五军副军长张琛、参谋长何汉西在向西溃逃中重又聚在一起。将近黄昏，路过一小镇(地名已忘记)看见一七七师师长刘孟廉领着部队在休息，他是临阵脱逃出来的。当晚通过五丈原，连夜后退，于十三日中午到达距宝鸡约三十里的一个小镇(地名已忘记)时，胡宗南的宝鸡指挥所主任裴昌会已知道我们突围出来，派了一辆吉普车来接我们。到了指挥所，大家见面，会心苦笑，齐叹：完了！完了！
《陕西文史资料选辑》（第四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