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南集团一九四六年发动反人民的晋南战役纪要
王应尊
一、战 前 概 况
(一) 胡宗南集团的兵力及其分布情况
胡宗南根据蒋介石一九四六年二月南京整编会议的决定，除了驻甘肃、新疆和开赴北平的李文兵团以外，其驻在陕西和河南省的部队，在三月至六月间，一律进行了整编。整编后的指挥机构及部队计有：两个整编军，即第一军、第二十九军；九个整编师，即第一师、第十五师、第十七师、第二十七师、第三十师、第三十六师、第三十八师、第七十六师和九十师。其中除了第十五师、第二十七师、第九十师辖两个旅外，其余均辖三个旅。整编后，上述各军、师、旅番号之前一律冠以“整编”二字。
部队分布情况：整编第二十七师驻郑州、荥阳一带，整编第三十八师驻巩县、偃师、孝义一带，整编第九十师驻洛阳，整编第十五师在嵩县附近，整编第三十师驻汲县、淇县一带。除上述部队驻河南外，其整编第一师、第十七师、第三十六师和七十六师，均驻陕西关中地区(包括担任封锁陕甘宁边区部队)。
(二)晋南形势
日军投降后，阎锡山妄图恢复他的血腥统治和抢夺抗日胜利果实，立即派王靖国部沿同蒲路南下，占领了临汾及临汾以南沿同蒲路的几个县城，并以一部进驻运城。除了这些以外，其余广大地区为八路军和太岳军区部队所控制。运城在抗日战争时期系日军旅团司令部所在地，该地日军的装备物资较多。胡宗南为了与阎锡山抢夺这些胜利果实，并为尔后实现其不可告人的狂妄企图起见，在李文兵团北上的掩护下，乘机派遣嫡系整编第一师之第一六七旅李昆岗部进驻了运城，该旅到达运城后，因分脏不均，与阎军不断发生摩擦，因此，阎锡山对胡甚为不满。但在八路军和太岳军区部队控制了晋南广大地区的情况下，阎为了对付强大的人民武装，对胡宗南不能不作一些让步，以便利用胡的力量来恢复他在山西的统治地位。尽管这样，他们之间的矛盾并未因此而消灭，相反的，仍然在不断产生和发展着，这样就给人民解放事业造成了有利形势。
二、作战经过概况
(一)进犯晋南的企图和使用的兵力
在一九四六年六月蒋介石发动全面内战的形势下，胡宗南受蒋介石的驱使，也在晋南开始了反人民的内战。其目的是：一方面为策应蒋介石发动的全面内战，向晋南人民解放军发动进攻；另一方面企图通过这一进攻打通同蒲路南段，与阎军王靖国部在临汾会师，达到尔后以一部协助阎军确保晋南，掩护其主力进犯延安革命根据地之目的。为此胡宗南命令整编第一军军长董钊先后指挥四个整编师，陆续开往晋南，配合阎军于六月下旬发动了反人民的晋南战役。胡宗南进犯晋南的部队是：整编第一师罗列部，辖第一旅、第七十八旅和第一六七旅；整编第二十七师王应尊部，辖第三十一旅和第四十七旅；整编第三十师鲁崇义部，辖第二十七旅、第三十旅和第六十七旅；整编第九十师严明部，辖第五十三旅和第六十一旅。在战役后期，又由河南整编第三十八师之五十五旅调来一个步兵团。此外，还有榴弹炮兵营和战车一连，以及驻西安空军第三地区的战斗机群的协同。
(二)战役经过
全战役从一九四六年六月至一九四七年三月初止，共九个多月时间，大体上可以概括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进犯闻喜，第二阶段与阎军王靖国部会师临汾，第三阶段向吕梁山区蒲县、大宁进犯。在三个阶段中，对兵力不是一开始就是全部使用的。而是随着战役的发展逐次增加的。各阶段的战斗使用概况如下：
第一阶段：一九四六年六月间，在蒋介石发动全面内战的同时，胡宗南命令整编第二十七师王应尊部由郑州、荥阳一带开往潼关一带，分两路渡河，进入运城。当时师部及三十一旅先后由潼关风陵渡口渡河，第四十七旅由茅津渡口渡河。四十七旅渡河后，即在张茅大道(张店至茅津渡口)与太岳军区王镛部遭遇，经过一度战斗，该旅在张店至夏县之线布置了防务。整编第二十七师师部及三十一旅在运城集结后，接着董钊率整编第一军军部也到了运城。董钊到运城不久，大约六月下旬，即指使整编第二十七师师长王应尊指挥该师部队和原驻运城之整编一六七旅李昆岗部，向闻喜及其以东地区堰掌镇一带之人民解放军进攻。
当时的攻击部署是：以整四十七旅担任右侧后之警戒，以整一六七旅和整三十一旅担任正面攻击。两旅的具体攻击目标：整编一六七旅指向闻喜县城，整编三十一旅指向闻喜以东之堰掌镇。师部在整三十一旅后跟进。在开始进攻中，由于解放军让开了正面，所以在前进中没有发生激烈战斗，当日就分别占领了闻喜至堰掌镇之线。由于在进攻中没有遭遇解放军之正规部队，因而当晚宿营，戒备疏忽，兵力分散。就在这样情况下，夜间突然遭受了解放军的袭击。因为事前没有准备，临时被迫应战，仓皇失措，一开始就陷于混乱。经过一度混战后，一六七旅除闻喜城内之旅部及五○○团凭城固守外，其在闻喜城外之部队陷于混乱。三十一旅第一线两个团大部溃乱，部队间的联络完全断绝，旅部在堰掌镇亦陷入包围，不久与师部亦失联系，情况十分复杂。在这样的情况下，师部除令一六七旅固守闻喜县城外，并星夜调驻在夏县的四十七旅之一三九团，增援前方，收容三十一旅之失散部队。与此同时，驻夏县之四十七旅旅部和驻张店一四○团也发生了战斗，使全师处于不利状态。第二天师部仍在原地(地名记不清，约在堰掌镇南十华里)继续收容失散部队。此时，因陈谢兵团已集中到闻喜附近，围攻守城部队，所以二十七师师部得免于覆灭。当晚退回安邑。
董钊见闻喜危急，乃请援于胡，要求增加兵力。胡宗南闻之大吃一惊，遂急令整编第一师罗列率该师师部和七十八旅星夜渡河，以解闻喜之围。这时，陈谢兵团之主力第九旅、第十旅、第十一旅和十二旅，均在闻喜附近，听到整编第一师师部和七十八旅前来增援，立即转移了兵力，采取了围城打援的战术。等到罗列部队一字长蛇阵的队形向闻喜前进时，先头未到闻喜，整个部队早被截成几节。罗部在惊慌失措之中，就近抢夺了几个营子，凭营抵抗，各自为战。尽管这样，解放军仍不放手，昼夜向罗部猛扑，形势十分紧张。以后整编二十七师师部及四十七旅增加上去，才逐渐缓和下来。又经过几天战斗，解放军北撤，始结束了这一阶段。在这一战斗中，计一六七旅四九九团大部损失，团长被俘；三十一旅旅部及九十一和九十二两团各损失了一半，两个团长均被俘；其余部队亦有相当损失。这就是胡宗南在晋南进行反人民战争的开端，也就是我所说的第一段。
第二阶段：胡宗南不甘心闻喜的失败，于七月下旬继续由豫、陕两省抽调整编第三十师鲁崇义部和整编第九十师严明部增加到晋南，作再一次的进犯。并亲身跑到闻喜一带作了布置。这次的兵力使用和作战计划的概况如下：
这一阶段的主要作战目的是向临汾一带进攻，以与阎军王靖国部会师。为了使董钊的主力部队作战容易，胡宗南曾命令驻河南巩县附近的整编第三十八师由孟津渡河，向沁阳、济源以北地区活动，以资策应。主力由闻喜经候马北犯。使用的兵力：罗列的整编第一师，鲁崇义的整编第三十师，严明的整编第九十师，整编第二十七师之整编第四十七旅和炮兵、战车等部队。整编第二十七师师部则驻守闻喜，其所属之三十一旅驻守运城一带整补。当时的攻击部署是：一路以整编第一师(附四十七旅)和整编第九十师为主攻部队，沿候马、曲沃向临汾方面进攻；另一路是整编第三十师，在同蒲路以东地区行动，占领绛县至垣曲之线，构筑碉堡，尔后留一部守备碉堡线，主力随主攻部队之进展，逐次向北推进，掩护主力部队右侧背之安全。整编第一军军部随主力前进。
根据上述计划，其具体行动分为两步：第一步，主力部队由闻喜出发向候马、曲沃进攻；整编第三十师由闻喜附近之下晁镇出发向横水镇和绛县攻击，占领绛县后，以一部向翼城方向警戒，主力打通绛县至垣曲之线，并构筑碉堡守备。在这一行动中，各部队均未遭遇陈谢兵团主力，只有零星战斗，因而如期到达了预定目标。
第二步，主力部队由曲沃向临汾一带外围进攻，企图与阎军王靖国部会师；整编第三十师除以一部守备绛垣碉堡线外，主力向翼城前进，占领翼城后，随主力部队之进展，相机向浮山前进。在这次行动中，主力由曲沃向临汾前进时，董钊得知陈谢兵团主力在浮山附近，立即派整编第一师及四十七旅向浮山前进。却不知陈谢兵团引诱董钊主力向浮山之目的，是为了在临汾以东约三十华里之官雀村附近更好地歼灭胡宗南的整编第一旅黄正诚部，即所谓“天下第一师”。整编第一师及四十七旅大队人马到了浮山，扑了一个空，并没有遇到陈谢兵团的主力。正在这时，忽得黄正诚部在官雀村被围的消息，董钊急忙命令第一师和第四十七旅驰援官雀村之整编第一旅。第一旅是从第二阶段进犯开始后，由潼关风陵渡渡河向临汾前进的。当第一师和四十七旅到浮山之际，该旅已进到临汾附近。这时董钊军部也到了临汾。大约是在九月间(旧历八月十五前后)，该旅由临汾向官雀村、陈*(左氵右上合下艹)村(在临汾东约三十华里)前进，当到达该村时，天已黄昏，正准备宿营之际，先头部队突遭攻击，黄正诚立即命令先头部队向后撤退，解放军乘机猛攻，整个部队陷于混乱，仓卒之间，只得凭借已占村落(官雀村和陈*(左氵右上合下艹)村)作垂死挣扎，但在英勇机智的解放军的铁锤下，经过一夜的战斗，全部被歼。翌日拂晓，罗列率领的第一师和四十七旅部队赶到，已成了马后炮，战场上除了少数伤亡官兵外，连一个解放军的影子都找不到了，只好垂头丧气地开回临汾。这次战斗，除击毙第二团团长王官武及一部分官兵外，旅长黄正诚、副旅长杨厚采、参谋长代涛和第一团团长刘玉书以下约四千余人，全部被俘。
第一旅在官雀村之被歼，对胡部士气影响很大。在第一师和四十七旅向临汾行进中，几万人马拥挤在一条路上，人马争先恐后，混乱不堪，因此，行动十分迟缓，仅仅三十多华里的路程，先头部队一早出发，直到正午十二时后尾部队还未动身。后尾部队整编第四十七旅直到天黑，才走到芦家庄附近(距临汾大约还有二十华里)，当晚该旅一四○团在芦家庄露营未久，又遭到解放军袭击，旅部及一三九团在芦家庄以西仅三、四华里，因被隔断，无法援救。该团只能凭借村庄，孤军作战。彻夜顽抗，官兵伤亡枕籍。翌日晨解放军撤走，该团始免于灭亡，伤亡官兵二百余人，骡马八十余匹。
整编第一师和四十七旅回到临汾后，整九十师沿同蒲路北上侵占了洪洞、赵城、霍县等县城。此时，整编第三十师也到了临汾附近。该师到临汾不久，忽悉守备浮山之营又被包围，经师长鲁崇义亲自率师前往，始克解围。整编三十师解围后，回临汾接替了城防，阎军王靖国部撤离临汾，开回太原。第二阶段结束，时间大约是九月底和十月初。
此后，胡宗南亲自到了临汾，对作战进行了检查和指示。胡在对干部讲话时，为鼓励士气，特别强调要为第一旅报仇雪恨。胡对第一旅之被歼，十分痛心。听说他在西安接到该旅被歼的电报时，就哭了一场，到临汾后，董钊和罗列向他汇报第一旅被歼情况时，仍然情不自禁地流了眼泪。他为了欺骗和掩盖第一旅黄正诚部的失败，立即将原第一师的一、四两团从其他师调回来(整编时因限于编制，一、四两团原班人马被编入其他师内)，新恢复了第一旅，并派了一员他最宠爱的心腹干部吴俊当了旅长。
十月间，胡走后不久，董钊根据胡宗南的指示，在临汾召开了一次旅长以上的军事会议。董钊幻想通过这次会议，对参加会议的人鼓励一下，以便继续向解放军发动攻势。但结果适得其反。会议从一开始就变成了“诉苦”大会。有的说，不打仗专跑路，打不死也会跑死了；有的说，士兵负担太重，除了武器弹药和其他装备，还要带七、八天的粮食，背上这么多东西走路都成问题，还能打什么仗；有的说，不集中兵力找解放军打，专门分散兵力占领县城，这怎么不会被解放军一个一个吃掉呢?总之大家抱着不满的心情，异口同声地都在指责上级。董钊在这种情形下，亦无可奈何，只好让大家尽量发泄，实际上他对这些指责也是深表同情的。因为董钊知道所有这些问题的确都是事实，但是他是解决不了的。因此会议除了大家发泄一通牢骚以外，什么问题也没有得到解决。会议后，休整了一个时期，同时为了集中兵力，又把河南洛阳附近整编第三十八师五十五旅的一个团调来接替了三十师垣曲和皋落镇的防务。
第三阶段：第二阶段结束以后，董钊一直不知解放军的确实动向。约在十二月间，忽得吕梁山区解放军在蒲县、大宁一带有所活动的情报，于是董钊决心率领主力作再一次的进犯。这次使用的兵力是除以整编第三十师师部及一个旅守备临汾附近要点外，其余整编第一师、整编第九十师、整编第二十七师之四十七旅和整编第三十师之六十七旅，共计六个整编旅全部出动。在董钊主力浩浩荡荡向蒲县、大宁进犯时，解放军为了诱敌深入，早已避开了正面，因此，董钊未经战斗，如期占领蒲县、大宁和午城镇一带要点。住了几天，带的给养快要吃完了，未见解放军动静，董钊决心留整编四十七旅守备大宁和午城镇，主力仍旧开回临汾。当董钊主力过了蒲县，后卫部队整编六十七旅在蒲县附近宿营时，突然遭受袭击，该旅仓皇应战，除住蒲县之一个营凭城固守经整编第九十师解围外，其旅部及二○○团全部被击溃，副旅长和参谋长被俘，团长被击毙，官兵伤亡甚重。与此同时，守备垣曲和皋落镇之整编第五十五旅曹维汉团，亦遭太岳军区王镛部队的袭击。当时该团的部署是：垣曲两个营，皋落一个营，团部在黄河南岸。当垣曲两营被攻时，团长曹维汉尚在洛阳未归，因此，战斗一开始，该团就失去了指挥，形成了各自为战的局面。经过两天的战斗，垣曲两营终被消灭。当该团在垣曲告急时，整编第二十七师曾派驻运城之三十一旅前往驰援，但赶到皋落后，垣曲之两营已被解决，两营长被俘，驻皋落之营因三十一旅赶到，方免于消灭。董钊吕梁山区之行，毫无所获，反而在前方损失了将近一个旅，后方又损失了将近一个团。
三、战后的影响
胡宗南本来幻想以少数兵力配合阎锡山部，用最短的时间消灭解放军在晋南的力量，来减轻他尔后进犯延安时的侧背威胁。但事实并不是胡宗南的如意算盘，结果四个多整编师(胡之主力)被陈谢兵团牵住鼻子拖了八、九个月，搞得精疲力竭，损兵折将，一无所获。不仅如此，胡宗南于一九四七年三月间为了进犯延安，将整编第一军及所属第一师、第二十七师和第九十师调至陕北以后，晋南的局面日形孤立，最后仅守了临汾和运城两个据点。后由于关中情势紧张，决定临汾防务由阎锡山派兵接替，第三十师空运关中。当三十师最后一旅正在向阎部一个旅交防之时，临汾突被包围，飞机场已被解放军攻占，三十师之一旅欲走不能，只好协同阎部守城，经过一个时期的战斗，临汾终被攻破，守军均被歼灭。最后剩下运城孤城一座，失而复得者再，被包围得水泄不通，完全失去了作用。这样不仅没有减轻胡宗南主力进犯延安的威胁，反而由于晋南重镇的相继失陷，为解放军进军豫西大开了方便之门。由于晋南和豫西解放区连成了一片，更威胁到胡宗南的老巢关中，使胡不得不从陕北抽调兵力，以至最后全部被迫撤离延安，以援救关中和豫西的混乱局面，所有这些就是胡宗南进犯晋南的结果。
一九六四年三月二十一日
(政协四川省委员会供稿)
《陕西文史资料》（第十三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