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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台柳

锡 忠


  唐长安的大明宫、兴庆宫以及许多街道上,都栽满了青青垂柳。唐玄宗天宝以后,宫庭和街坊上的这些经过“安史之乱”侥幸存活下来的柳树,浙浙得了一个新名子“章台柳”。后来,出现了一个词牌名叫《章台柳》。再后来,又出现了一个新曲牌也叫《章台柳》。这是为啥呢?原来这里边有着一个曲折缠绵、催人泪下的传说故事哩。
  相传,唐玄宗天宝年间,南阳人韩翃以诗名称著于世,但他家里很贫困,年纪老大了,还没有娶妻成家。他有一位李姓朋友,家里非常富有,还养着一位美貌如花的歌妓柳氏呢!韩李两家住得很近,韩翃经常应邀到李家去参加宴乐聚会,因此,歌妓柳氏与韩翃相识了。柳氏是个有心人,她发现和韩翃来往的人全是当时擅长诗赋的名流,韩翃自己的诗又写得不同凡响,因此,很敬佩他、爱慕他。柳氏曾对看不起韩翃并讥笑他的人说:“韩公子是不会长期贫贱的!”不人,李生知道了柳氏的意思,便特地摆了一桌丰盛的酒菜,单邀韩翃和柳氏,自己在旁陪坐。三人饮酒谈笑,正在高兴的当儿,李生站起来乘兴说:“柳氏姑娘花容月貌,韩公子诗文出众,正好是天生的一对!我愿为柳姑娘与韩公子撮合成亲,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韩翃没有思想准备,不由得大吃惊,连忙推辞说:“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李生却一再劝韩翃同意了这门亲事。
  坐在一旁的柳氏,看到李生非常诚心,于是便离座给韩翃道了万福,主动地坐到他的身旁,如妻随夫一般。韩翃既感激李生和柳氏的常情厚意,又爱慕柳氏的聪慧美貌,怎能不从命呢!李生又拿出一些银两,作为柳氏的赔嫁和他俩的安家费。
  柳氏确实有眼力,韩翃第二年便考中了进士。但因为朝中无后台和“门路”,因此一直“候补”,没有当上现任官员在家中赋闲。柳氏劝他出去活动活动,看在哪能补上个现任官职。谁知韩翃走后不久,便爆发了“安史之乱”,长安沦陷,柳氏被困在长安家中。她因为面貌姣美,怕被叛军掳去,于是剃光了秀发,藏在长安法灵寺中充作女尼,借以避祸。
  这时,韩翃在平卢节度使侯希逸帐下任书记。郭子仪等率军收复长安后,韩翃派人到长安寻访柳氏。他自己以为经过这场大乱,柳氏一定不在家中了。于蛤了特别给去寻访的人,准备了一条白口袋,袋内装了些沙金,袋面上亲笔写了一首他新创的词,叫做《章台柳》: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纵使长条似旧生,也应攀折他人手。
  寻访柳氏的使者来到劫后的长安后,按照韩翃的嘱咐,来到长街的一棵大柳树下坐地,把那题有《章台柳》词的白口袋放在面前,任来往的路人观读。原来,这棵大柳树离韩翃家不远,当年他和柳氏新婚燕尔,常常携手来到这棵大柳树下吟诗唱和,欢度蜜月。使者到这大柳树下的第二天,便来了一位丫环打扮的姑娘,她在默记了《章台柳》词后,匆匆离去。不久,她陪同一位披着面纱的妇人,再次来到大柳树下。
  这位披面纱的妇人,就是已当了多年尼姑的柳氏!她看见丈夫写在白布袋上的《章台柳》词,不由得泪流满面,痛哭失声,因为她看出这首词就是写给她的问候书信啊!她好容易忍住哭泣,收下丈夫捎来的“书信”和信物,并给韩翃写了一首《杨柳枝》词作答,让使者捎给她的丈夫。使者请她与自己一同走,回到她的丈夫跟前去,她含泪说,一切都写在那首《杨柳枝》词中了,韩翃看了是会明白自己的心意的。说完,扶着小丫环悲切切地走了。
  使者把柳氏写的《杨柳枝》词带回呈给韩翃,韩翃一看就明白了,这是妻子写给自己的“回信”啊:
  杨柳枝,芳菲节,可恨年年赠离别。
  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
  韩翃仿佛听到妻子哽咽的哭诉!他知道,这是妻子在后悔当年让自己出外寻求官职,以至造成了多年的别离,她觉得对不起自己,也配不上自己了!但这哪能是她一个人的过错呢?!他决定自己到长安与妻子团圆,去慰藉她那颗深受创伤的心灵!
  但是,当韩翃向节度使侯希逸告了假,千辛万苦上山赶到长安时,却怎么也寻不到柳氏的踪影了!在那棵留有她芳踪的大柳树下痛哭一场之后,便怏怏地回到节度使的帐下。
  柳氏到哪里去了呢?原来,有一个名叫沙吒利的西城胡将,新立了战功,仗着德宗皇帝的宠幸,在京都长安横行霸道。他听街上的青皮们传说法灵寺中的女尼柳氏长得很美,且又是蓄发,便带着家将把她强抢去做了宠姬!“侯门深似海”,韩翃怎么能找到柳氏的踪影呢?!
  后来,平卢节度使侯希逸入京,被任命为左仆射同平章事,韩翃随同他来到长安宰相府任职。韩翃一到长安,仍然到处寻访妻子柳氏的下落,但一直没有结果!他每日价捧着柳氏回赠的写在鲛绡上《杨柳枝》词,思念不已。
  一天,韩翃百无聊赖地在长安城北的龙首原一带闲走,无意中遇见一辆带篷的牛车,车旁走着两名丫环,韩翃无意地转身随着牛车走了几步,忽然车中传出柳氏的声音:“外面是韩员外韩翃吧?我是柳氏。”于是她让小丫环告诉韩翃自己被沙吒利抢去的经过,并约韩翃第二天清晨,在兴庆宫旁道政里的大门处等她。韩翃喜出望外,以为这回将能和妻子团圆了!
  第二天清晨,韩翃早早地等候在兴庆宫帝道政里大门处的柳树下,柳氏乘车来与他相会了,他要妻子与自己同回相府住处,柳氏呢,只悲切切地赠给他一只玉盒,内盛她日常用的香膏,作为留念,并与他诀别说:“韩郎,从今以后,你我永别了。要珍重啊!”说毕乘车急驰而去。韩翃口晨呼唤着妻子,辛酸的泪水夺眶而出!因为,他虽然知道了妻子的下落,可番将沙吒利的权大势重,连宰相也让他三分,自己一个小小的相府书记又怎么奈何得了他呢?!他只好把苦往肚里咽,每日价暗自悲伤,身体明显地消瘦下去。
  一日,宰相侯希逸部下的一些将领在朱雀大街的长安酒家摆宴,特邀韩翃赴宴,韩翃推托不过,只得勉强应付。在宴席上,大伙行令劝酒,兴高彩烈,唯独韩翃低头不语,神色沮丧。众人争问其故,韩翃把柳氏被强抢霸占的事说了;众人听后,都愤愤不平、怒火填胸,但又无可奈何。这时虞侯官(低级军校)许俊对韩翃说:“请你给柳氏写张短笺,我能立马让她前来!”韩翃怕给许俊添祸,不愿意写,而许俊却坚决要求他写,他只得写了。
  许俊接过韩翃的手书,回家换上全部戎装,带了一个随从,骑马来到沙吒利将军府附近,在一个茶馆里边欢茶、边监视将军府大门。等看到沙吒利出门上马去远了之后,他带着随从猛然闯进将军府,一面高声叫道;“沙将军得了急症,唤夫人快去!”沙吒利府中无人敢阻拦他,他直奔到内院,把韩翃手书呈给柳氏看,请柳氏随他出了将军府大门,扶柳氏上马急奔而去,直到长安酒家方才下马。许俊领柳氏见到韩翃后说:“总算完成了你的使命啊!”韩翃谢了许俊后,与柳氏相对而哭。于是众人罢宴,送这一对破镜重圆的夫妻回到韩翃的住处。
  韩翃虽是借助朋友许俊的勇敢和智慧,得与妻子柳氏团聚,但他和许俊都知道,沙吒利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弄不好他们两人都要掉脑袋!他们商议的结果,还是求爱兵如子的宰相兼大将侯希逸帮忙,侯希逸听了他们叙说以后,大惊,但却赞叹地说:“许俊所为,正是老夫年少时所常干的侠义之事啊!你这个许俊啊,干得不错!以后的事就交给老夫去想办法吧!”
  于是好抱打不平、为民请命的侯希逸便让韩翃帮他起草了一份弹劾沙吒利的奏章,第二天早朝,便呈给了德宗皇帝,控告沙吒利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霸占现任官员韩翃之妻,实属无法无天,要求皇上降旨交付有司勘问其罪。
  德宗阅了这份宰相呈上的奏章后,既觉得韩翃的的确确受害,着实可怜;但又不想惩办为保已江山立了大功的番将沙吒利。于是降了一道和稀泥的圣旨:判柳氏归韩翃,赐沙吒利钱二百万以便另娶。——一桩利用职权强抢他人之妻的公案,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了结了。
  时人有感于柳氏的遭遇,便把京城、宫苑之柳称作《章台柳》。后来,人们又把韩翃、柳氏写的《章台柳》、《杨柳枝》词按词律固定下来,成为一种新的词牌《章台柳》……
  

出处: 《西安风物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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