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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两汉帝王陵墓踏查纪实 (一)“西汉陵墓”(依毕沅碑为序)

王子云


  著者于旅居长安之六年间,从事考察咸阳原上之各代陵墓先后有五次之多。对于汉陵尤为注意,因汉陵兴筑高大,所占地势复优于其他各代。即以错落咸阳原上之九汉陵论,均系筑于原上之最高阶段,面临渭水,遥对终南,颇具天然之胜。文帝霸陵与宣帝杜陵虽另在他处,亦各据山水优异之地形,兹为记述便利,特将西汉十一陵分为四地区述之:
  甲、茂陵区
  此区域包括汉陵三,后陵一,将相墓三,即武帝茂陵,哀帝义陵,平帝康陵,孝武皇后李夫人英陵,骠骑将军霍去病墓,将军卫青墓及重臣霍光墓等。此为册籍上已定名者,其余失名之巨大汉墓在此区域内为数尚多,但已无法考证矣。
  由西安前往此区域,如无汽车可以利用,须乘陇海路至茂陵站下车,在此即可遥望茂陵陵山雄峙高原,俨如埃及之金字塔。出站北行一里为马跑泉村,村有泉如井,传为唐王饮马处。过村上原西北行约七里,即达茂陵。陵东一里许为霍去病墓,有茂陵小学可资休息。该小学原为张溥泉氏主西京筹委会时兴办,以资保存汉陵古迹者。该会撤销后即由兴平县接办,校址即建于霍墓墓园内。有附近村堡学生百余人,该校除负此学校主教育使命外,并有保存霍墓石刻及保护此区域内陵园树木之责任,用意实属至善。兹分述区域中各陵墓情形如下:
  一、武帝茂陵
  武帝为汉代最雄才大略之君主,其勋业不仅冠于西汉且为中国版图之拓订者。登位之年复远长于他帝,陵园规模之宏大亦过于他陵,由霍墓往茂陵,二十分钟即达。陵体高大,四边方尖锥形之棱角亦极修整。仅南门址受乡农历年耕占,遗址没失,而在门址附近云纹瓦片堆积极多,犹可指明其所在。陵前约十二公尺处有清毕沅立“汉孝武帝茂陵”巨碑。陵山基部有颇明显之座阶一层,甚完整,故此四角锥形之陵山,俨若置于台上。由其外形之整齐,可见两千年前筑陵工程之坚固。陵四棱均有小道可登陵顶,由此远眺,俯瞰渭水绕流,仰望终南绵护,颇感形势之崇高伟大。
  关于茂陵陵域及陵山高度之实测,已详于前节陵墓制度中,其方锥形之陵山外形,形成为两阶段,陵顶并形成一四方形之小平原,其面积约为三十六平方公尺。如依照《后汉书·祭祀志》:“陵上称寝殿”之说法,则此一平原,当为当日寝殿之建筑所在。
  茂陵寝殿陵垣及四门之建筑形制,今已完全毁失,无由考证。仅东西北三面之司马门基址,尚残留约一公尺高之土阜各二座,此土阜虽未经发掘,但已砖瓦高叠,细审砖瓦花纹,知确为汉代遗物。现沿陵垣故址之四周,遍植树木,故陵域虽已桑田数变,而仍可仿佛辨出当日之规模,此当感谢西京筹委会之德政也。
  陵垣遗址之外,关于茂陵县址已全无可考,仅能凭《水经注》所记之方位,知故址在茂陵之东。考其书渭水条:“成国故渠,又东遥汉武帝茂陵南,又东遥茂陵县故城南,武帝建元二年置。”
  《汉书本纪》:
  “建元二年,夏四月,初置茂陵邑。”
  “三年春,赐徙茂陵者户钱二十万,田二顷。”
  “元朔二年三月,徙郡国豪杰及訾三百万以上于茂陵。”
  《西京杂记》:
  “茂陵富人袁广汉藏镪巨万,家僮八九百人,于北邙山(咸阳原古名)下筑园,东西四里,南北五里,激流水注其内,构石为山,养白鹦鹉紫鸳鸯牦牛青兕,奇兽怪禽,委积其间……奇树异木,靡不具植。屋皆绯徊连属,重阁修廊,行之移晷不能编。”
  是茂陵县居民当日之繁华富庶实甲于其他诸陵,“五陵公子争缠头”为有名之豪华记载。所谓五陵乃汉代享祚较长五帝陵邑之徙民。而茂陵又为五陵中豪富之最也。即司马相如晚年亦卜居于茂陵邑。惟时至今日已成平野漫漫,前朝遗迹尽在荒草夕阳中矣。所能留与吾人欣赏者,则为随时出土之巨型花砖(见下图),由于此种花纹砖制作之精致,亦可想见当日建筑之盛况。此类遗物在附近村人门前到处可见,乃考证茂陵邑故址者最佳之佐证。
  二、李夫人墓
  在茂陵西北约半里处有李夫人墓,乃西汉宫帏艳史之主角。武帝原有陈卫二皇后,均因罪坐废,后陪葬茂陵同度千秋者,竟为此“本以倡进”之李夫人,此人事之所难料也。
  《汉书·外戚传》:“初,夫人兄延年性知音,善歌舞,武帝爱之,每为新声变曲,闻者莫不感动,延年侍上起舞,歌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上太息曰:‘善,世岂有此人乎’。平阳公主因言延年有女弟,上乃召见之,实妙丽善舞,由是得幸。生一男,是为昌邑哀王。李夫人少而早卒,上怜恤焉,图画其形于甘泉宫。”“初,李夫人病笃,上自临候之,夫人蒙被谢曰:‘妾久寝病,形貌毁坏,不可以见帝……愿以王及兄弟为托’。上曰:‘夫人病甚,殆将不起,一见我,属托王及兄弟,岂不快哉’。夫人曰:‘妇人貌不修饰,不见君父,妾不敢以燕媠见帝’。上曰:‘夫人第一见我,将加赐千金,而予兄弟尊官’。夫人曰:‘尊官在帝不在一见’。上复言欲必见之,夫人遂转乡歔欷而不复言。”
  “及夫人卒,上以后礼葬焉。”
  “上思夫人不已,方士齐少翁言能致其神,乃夜张灯烛,设帐帏,陈酒肉,而令上居他帐,遥望见好女如李夫人之貌,还幄坐而步,又不得就视,上愈益相思悲戚,为作诗曰:‘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令乐府诸音家弦歌之。”
  其后武帝并作长赋以吊之。观此种种,吾人于凭吊此香冢时,对此绝代佳人之身世,更有亲切之感。据乡农告曰:“每当新月初上时,自英陵中(李夫人墓),有白色轻烟一缕,袅袅直绕茂陵而没”。是武帝与李夫人于二千年后,尚有情丝未断也。其墓形式一如茂陵,惟远为低小,墓本身作阶段三层。据:
  《长安志》:“李夫人墓一名习仙台,高三十丈,周一百六十步。”
  《水经注》:“茂陵西北一里,即李大人墓,冢形三成,世谓之英陵。”
  《三辅黄图》:“李夫人墓,在茂陵西北一里,俗名英陵。”
  由此可知英陵之真实性。现墓周亦遗有甚多之砖瓦残片,惟无墓垣之遗基,墓前有毕沅所立“汉孝武皇后李夫人墓”石碑,墓前植树两行,中修墓道,直达茂陵。
  三、霍去病墓
  由茂陵东行一里,即达霍去病墓,墓为一圆锥形。周围矗立巨形青石甚多,盖即所谓像祁连山者。墓前有毕沅立“汉大司马骠骑将军冠军侯霍去病墓”石碑。考去病本为武帝卫皇后之甥,母曰少儿即皇后姊也。以此去病得为侍中,继以精骑射,屡建军功,晋封骠骑将军,使西征匈奴大胜,执浑邪王以归。帝嘉其武功,曾为治第令视之,对曰:“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由此上益重爱之。及其卒,帝悼之深。为发去病生前所降国之军酋等,衣素执器,由长安列至茂陵奉安,列长八十里,并为起冢像祁连山,以纪念其降匈奴收四郡之功绩。
  在西汉陵墓前,除陕南城固张骞墓前有石兽天禄辟邪之建立外,仅此霍墓遗有珍贵之巨大石刻多种,现均于霍墓前分东西二庑陈列。据云此等石刻多为小学筑垣时在墓之附近掘出者,此当于另章详述之。现墓顶有小庙一,乃后人加筑。
  四、卫青墓
  离霍墓十数公尺处,即校垣西壁外,另有一矩形巨墓,墓前有毕沅所立之“汉大司马大将军长平侯卫青之墓”石碑。按卫青亦为武帝后族,《汉书·卫青传》:青父郑季通平阳公主家媪而生青,及青姊卫子夫得幸武帝,遂冒姓卫氏,由此得入为侍中,旋子夫晋为夫人,乃封青为长平侯,继以军功拜为大将军,又以殊功封大司马。武帝元封五年薨,谥曰烈侯,与夫人平阳公主合葬此墓内,冢像西域庐山,盖亦为纪念其军功者。现冢形成一不规则之矩形,高约五丈余,如非谓为像庐山者,几疑非墓冢而为一古建筑物之基址矣。
  考卫青与霍去病乃以甥舅而同为武帝名将,均出征匈奴建功异域,尤以卫青凡七击匈奴,武功尤盛。惟其墓前除毕沅所立碑外,竟无其他石刻可见。
  五、霍光墓
  墓在去病墓东南约三里,墓前亦有毕沅立“汉大司马博陆侯霍光之墓”石碑。惟据近人陈子怡氏之考证,以光墓应为此坟之南方靠近原坡之大冢,因《汉书·霍光传》曾载:“……太夫人显改光时所自造茔制而侈大之。起三出阙,筑神道,北临昭灵,南出承恩,盛饰祠室,辇阁通属永巷,而幽良人婢妾守之。”
  “光薨,上及皇太后亲临丧……赐金钱缯絮绣被百领衣五十箧璧珠玑玉衣,梓宫便房黄肠题凑各一具,枞木外藏椁十五具,东园温明,皆如乘舆制度,载光尸柩以辒辌车……发三河卒穿复土起冢,祠堂置园邑三百家……”
  观此二段,知光墓蕴藏既富,宜有巨大体积,并曾改圹,更应为现墓南之大冢为是,特志此以存疑。
  光字子孟,汉平阳人,乃去病之异母弟。年少时随去病入京为奉车都尉,颇得武帝亲任。后以宠姬赵婕妤有子,上欲以为嗣,察群臣惟光可属社稷,乃使黄门画者画周公负成王朝诸侯图以赐光。旋立赵婕妤子为太子,及武帝崩,太子立,是为昭帝,年仅八岁,以霍光辅政。及昭帝崩,乃迎立武帝孙昌邑王贺为帝,旋以多淫行废之,另立潜长民间之宣帝。光为人谨慎,出入禁闱二十余年,未尝有过,三朝重臣,功比萧何。然族党满朝,权倾内外,及卒,宣帝亲政,收霍氏兵权,遂以谋反致夷族之祸,后帝念光功,图形入麒麟阁,但书博陆侯霍氏,而不书其名。
  六、公孙弘墓
  凡人来谒茂陵者,仅知功臣陪冢中有卫霍诸人,而少有道及公孙弘者,因弘墓离茂陵较远,且墓筑于原之前坡,不在要道,墓碑又已湮没,故知者殊少。毕沅《关中胜迹图志》谓,公孙弘墓在兴平县东北十里,茂陵在县东北十七里,是弘墓距茂陵为七里,登霍去病墓上可遥望之。
  《汉书》本传:“弘少家贫,尝为牧儿,年四十始学春秋杂说,武帝初举贤良对策第一,拜博士,元朔中,晋为丞相,封平津侯。乃弘张开东阁以招贤,俸禄皆以给宾客,而已则脱粟布被,由是天子益贤之。”
  七、哀帝义陵及平帝康陵
  茂陵东约七八里处,有两大冢,东西并列,东者稍偏南,前有“汉哀帝义陵”碑。西者稍北,亦有“汉平帝康陵”碑,均为毕沅立。两陵均远小于茂陵,而义陵更小于康陵。考哀平二帝,居西汉十一帝之最末,享祚享年均短,故陵丘低小。平帝为王莽所弑,为掩饰计特将园陵筑建较优,此为康陵大于义陵之故。至两陵存在现状,则义陵陵垣及四门遗址,均较康陵为显著,惟陵高仅二一·八公尺,当为汉陵中之最小者。陵之正面,有显明缺口一处,或为汉末赤眉盗掘之痕,且在两陵四周,陪冢绝少见,此当为两人在位过短故也。
  乙、延陵区
  延陵区包括汉陵三处,陪臣墓两处,即昭帝平陵、元帝渭陵、成帝延陵及萧何曹参二墓。游此之中心食宿地为周陵中学。校在咸阳之北,由咸阳车站北行上原约十五里,即达周陵中学,周文武陵即在校门之外。中学系咸阳县立,但因原为本地人王藩城氏所创办,故迄今仍由王氏长校,王对咸阳原上之史迹颇为熟悉,惟于周文武陵误置之说,则坚不承认,此或因其学校之立场,不得不如是也。
  考周文武王陵之所以误置,系因渭水南北岸在长安咸阳交界处,有二毕原,在渭北者即各汉陵所在之咸阳原,在渭南者,乃今西安城西南之毕原,与周之丰镐二京遗址相接近。在唐以前之史迹,如《史记》《竹书纪年》《括地志》《皇览》《孟子》及《帝王世纪》等书,均曾谓周陵系在丰镐附近之毕原。即北魏隋唐之祀祭周陵,亦多“祀文王为丰,祀武王于镐”。乃自唐颜师古注《汉书》,以文武周公所葬之毕原误为毕陌,谓“毕陌在今长安西北四十里”(《汉书·刘向传》注)。此后学者多宗颜说,遂致引起宋元以来对于周文武王陵误置之大错。近人康乐山氏《长安毕原访古记》一文,以辟其谬。傅增湘氏著《秦游日录》亦力辩今日周陵之误。以上虽无关汉陵,但汉帝陵之相互误置,亦出于同一情形,故特附及于此,藉为下章辩误汉陵之考证。
  在此区域内之汉陵三处,均在周陵中学附近。平陵位于周陵东南约五里,渭陵位于西南三里,延陵又在渭陵西南五里,适成三足鼎立之势。三陵均为严整之方锥形,陵前均有一毕沅所立巨碑。
  一、昭帝平陵
  陵在周陵之东南方,陵山之大小与茂陵区之平帝康陵相类,高二七·五公尺,陵垣遗址今仍存在,南北西三门门址亦均可见,陵前有毕沅所立碑书“汉昭帝平陵”五字。
  据《三辅黄图》载:“平陵去茂陵十里,帝初作寿陵,石椁广一丈二尺,长二丈五尺,无得起坟,陵东北作庑,长三丈五步,外为小厨,裁足祠祀,万年之后,扫地而祭。”
  今平陵陵域及陵山均与其他汉陵相同,未见俭约。考昭帝为武帝幼子,其母为赵婕妤钩弋夫人,武帝晚年杀其母立之。幼年登基,全赖霍光辅政,史誉其为周成王,承武帝奢侈余敝,轻徭薄赋,与民休息,颇符称誉,遗令营陵制令流水而已,无得起坟。但死后霍光主事,恐未能从其俭约之遗意也。
  二、元帝渭陵
  陵在周陵中学西南,周成王陵之正西,陵远平陵为大,计高二九·七公尺,仅次于茂陵。惟陵园基地及四门遗址均已湮没,致陵域大小已无法测量,陵山四面有显明之三级阶段,亦与茂陵相同,考《汉书·元帝纪》:
  “竟宁元年五月元帝崩……有司言:乘舆车牛马禽兽皆非礼,不宜以葬。奏。可。”
  是元帝之葬亦至俭节,今其陵山反较他陵宏大,令人不解。考元帝为宣帝太子,多才艺,善作篆书,好儒学,且能自度曲,宽宏尽下,号令温雅,为汉代最有儒家风度之帝王。今其陵垣四周,汉砖汉瓦碎片堆积至厚,惟附近不见有一陪冢,陵前有毕沅立碑,刻“汉元帝渭陵”。
  三、成帝延陵
  延陵在渭陵之东,乃汉陵中规模最阔大者。考《本纪》:“永始元年……秋七月诏曰,朕执德不固,谋不尽下,过听将作大将万年言昌陵三年可成,作治五年,中陵司马殿门内尚未加功,天下虚耗,百姓罢劳,客土疏恶,终不可成。朕惟其难,怛然伤心。夫过而不改,是谓过矣。其罢昌陵及故陵,勿徙吏民,令天下勿有动摇之心。”
  又《汉书·刘向传》:
  “成帝营起昌陵,数年不成,后还归延陵,制度泰奢,光禄大夫刘向上疏谏曰:‘陛下即位,躬亲俭节,始营初陵,其制约小,天下莫不称贤明。及徙昌陵,增埤为高,积土为山,发民坟墓,积以万数,营起邑居,期日迫促,功费大万百余,死者恨于下,生者愁于上,怨气感动阴阳,因之以饥馑,物故流离,以十万数,臣甚惛焉。以死者为有知,发人之墓其害多矣。若其无知,又安用大……’书奏上甚感向言,而不能从。”《关中记》:“成帝起延陵城邑以成,言事者以为不便,乃更造昌陵,在灞城东二十里,运沙渭滨,取东山土与粟同价,所费巨亿,数年而陵不成。谷永等奏昌陵积土为高山,梓邨犹在实土之上,浮土之下,非永年之基,延乡之地,居高临下,宜还就延乡……宜如永等议,乃徙延陵。”是成帝自营寿陵,初在延陵地,后因故改徙昌陵地,乃因土与粟同价,所费巨亿,以致天下虚耗,百姓罢劳,卒以昌陵工程过大,半途而废,复还归延陵。但又因不能从刘向之谏,以致延陵规模仍大于其他各陵,惟陵山并不过高,且体积亦较小,此或因当日虽不纳谏,无如百姓罢劳,人民不堪其苦,致结果仅陵垣面积宏大而坟丘未能达到预期之规模耳。又陵山之正面中央,即南羡门处,有显然之凹陷一处,是为被后人盗掘之明证。此乃当日不听刘向言“其葬愈厚,丘垄弥高,宫室愈丽,发掘必速”之后果。
  在延陵之东南方,有失名之陪冢三,又西南较远处亦有巨冢一,传为王太后墓。《汉书·本纪》:成帝母王太后与元帝合葬渭陵,其冢不当在此。又《水经注》:延陵西南有大将军窦婴冢。因疑其乃窦将军墓。
  四、萧何墓及曹参墓
  在此区域内,知名之陪冢仅相国萧何及曹参二墓,相距甚近,离周陵中学东北约十五里,墓高仅丈许,墓前均有毕沅所立碑,惟考《后汉书·明帝纪》:
  “永平二年十一月甲申,遣使者以中牢祠萧何霍光,帝谒陵园,过式其墓(注《东观汉记》曰,萧何墓在长陵东司马门道北百步)。”
  又《通志》:“长陵亦曰长山……陪葬诸臣萧何张良曹参纪信在其东。”
  以理度之亦觉萧曹应陪葬高祖长陵附近,此二墓据以上记载,可知绝非萧曹葬地无疑。至其所由错误,乃因宋敏求《长安志》中咸阳条:“汉萧何墓在县东北三十七里,汉曹参墓在县东北三十五里”,以今之咸阳城计之,其方位适当于此。清毕沅乃据之而将“汉丞相萧何”及“汉平阳侯曹参”二石碑误置于此,谬误可笑。二相国有知,当亦有同感。
  五、戚妃墓
  萧墓东南有七冢贯若联珠,俗称七妃冢,并谓为高祖戚夫人之墓,墓前无碑,疑即七戚二音之误。惟因《关中史迹考》上载戚夫人墓在咸阳原,而今失其所在,此冢俗传均认为系戚夫人墓,故亦附志于此以存疑。
  丙、长陵区
  此区域已至咸阳原之东尽头,为咸阳高陵二县交界地,离周陵已有四十里之遥。因其间沟渠甚多,交通不便,如由西安前往,可乘咸同路火车至萧家村站下车,则北距长陵仅五里,且一日之间,即可遍访此区中之四陵。
  一、高祖长陵及吕后陵
  长陵位于萧家村西北原上,居高临下,形势雄伟,陵前有毕沅立“汉高祖长陵”碑。陵垣遗址及四门门基均已湮没,无从测知,陵基东西长一四〇公尺,南北约短五分之一,陵高二五公尺,四面均有三级之阶段,惟已不甚明显。陵山据于原之高处,面临渭水,遥对终南,形势甚胜。离毕沅碑前约二十公尺处,有近代建筑之土墙及门址,当亦为毕巡抚之功绩。在长陵西半里,有一巨冢,传为吕后陵,据闻清末尚有毕沅立碑,今已没失,四周残瓦片堆积尚多。惟因咸阳原上汉陵多有置误,此二陵即为不可靠者,虽绝对为汉帝陵,然实非创业者刘邦之葬地,今依毕碑所指记此,容于后章辨正之。
  二、安陵及阳陵
  去长陵东北约五里,更有东西并列之陵山二,即惠帝安陵及景帝阳陵。由长陵前往,为深渠所阻,须绕道原下始能到达。安陵在东,阳陵在西,相距约一里,陵前均有毕沅所立碑。其陵山以阳陵较大,陵基计长一五〇公尺,高二八公尺,二陵均为极整齐之正方锥形,陵垣四门遗迹均完存,附近汉代花纹砖瓦残片,俯拾即是。惟此二陵亦与长陵等相同,发生位置上之错误,亦详辨于后章。
  三、其他冢墓
  除以上高祖吕后惠帝景帝四陵外,在此区内汉功臣后妃陪冢甚多,而确知其名者则无。仅据《东观汉记》云:“萧何墓在长陵东司马门道北百步。”《庙记》:“曹参冢在长陵旁道北近萧何冢。”《长安志》:“留侯墓与长陵相去五里”及《关中胜迹图志》:“赵王如意墓在吕后陵西。”《水经注》:“周勃及周亚夫冢均在长陵东。”“灞城西北有元帝傅昭仪墓”等。但因附近现有汉代大墓甚多,何为功臣,何为王子,何为宠姬,实已无从考证矣。
  丁、霸陵区
  西汉十一帝,其陵在咸阳原上者占其九,仅文帝霸陵及宣帝杜陵在长安城之东南。此二陵不仅各据形势,且其位置毫无可疑,游访更属便利之至。故特详述二陵当日修筑及今日存在情形如下:
  一、文帝霸陵
  霸陵位于今西安城东二十里之白鹿原东坡,东临灞水,依山起陵,不另起坟,乃崇俭恤民之意。地在今灞桥南约三里,山陵高耸如金字塔,乃西汉帝陵中之别具风格者。
  据《汉书·本纪》:“后七年夏六月己亥帝崩于未央宫,遗诏曰,朕闻之盖天下万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岂可甚哀。当今之世,咸嘉生而恶死,厚葬以破业,重服以伤生,吾甚不取。且朕既不德,无以佐百姓。今崩……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霸陵山川因其故无有所改归夫人以下至少使……令郎中令张武为复土将军,发近县卒万六千人,发内史卒万五千人,藏椁穿复土属将军武,赐诸侯王以下至孝悌力田金钱帛各有数,乙巳葬霸陵。”
  《水经注·灞水条》:
  “昔文帝居霸陵城北临厕,指新丰路示慎夫人曰:此走邯郸道也。因使慎夫人鼓瑟,上自倚瑟而歌,凄怆悲怀,顾谓群臣曰:‘嗟呼,以北山石为椁,用纻絮斮陈,蕠漆其间,岂可动哉!’释之曰:‘使其中有可欲者,虽锢南山犹有隙;使其中无可欲者,虽无石椁,又何戚焉!’文帝曰:‘善’。”
  “历白鹿原东,即灞川之西……谓之霸上,文帝葬其上,谓之霸陵。陵上为池,池有四出道以泻水,在长安东南卅里。”
  《汉书·刘向传》:
  “成帝营昌陵,制度泰奢,光禄大夫刘向谏曰:昔孝文帝居霸陵北临厕,凄怆悲怀……孝文寤焉,遂薄葬,不起山坟。”
  《文献通考》卷百廿四:
  “文帝治霸陵皆以瓦器,不得以金银铜锡为饰。不治坟,欲为省,毋烦民。后七年帝崩,遗诏霸陵山川,因其故毋有所改。”
  《三辅黄图》:
  “文帝霸陵在长安城东,因山为藏,不复起坟,就其水名,因以为陵号。”
  陵在今灞水西岸白鹿原之高阜处,矗瞰灞水,陵前五十公尺处,有古柏数株,树下立有毕沅刻“汉文帝霸陵”石碑。另有明清二代之祭文碑十数座,皆系记载祀典事迹者。原阜高约百余公尺,居高临下,与骊山遥遥相对。是霸陵既不劳民力修筑,而其形势之雄峻则远过于咸阳原上之诸汉陵。且汉陵多遭后人盗掘,惟霸陵独因埋藏之俭而免于祸,《后汉书·光武帝纪》:
  “建武……二十六年……初作寿陵……帝曰:‘古者帝王之葬,皆陶人瓦器,木车茅马,使后世之人不知其处。太宗识终始之意,景帝能述遵孝道,遭天下反复,而霸陵独完受其福,岂不美哉!’”
  又据《汉书·外戚传》,文帝窦皇后合葬霸陵,但今遍觅附近,并无后陵遗址可见。
  二、薄太后陵
  陵在霸陵之西南,亦称南陵。据于白鹿原之顶上,由西安城内,即可遥望见之。《汉书·外戚传》:
  “高祖薄姬,文帝母也……有诏内后宫,岁余不得幸……汉王心凄然怜薄姬,是日召欲幸之。对曰:昨暮梦龙据妾胸。上曰:是贵征也,吾为汝成之。遂幸有身,岁中生文帝……自有子后希见,及高祖崩,诸幸姬戚夫人之属,吕后皆幽之不得出。而薄姬以希见免……代王为皇帝,尊为皇太后……后文帝二岁孝景前二年崩,葬南陵。以吕后不令葬长陵,故特自起陵近文帝。”
  薄太后陵远较咸阳原上诸汉帝陵为小,且近圆锥形,高五丈许,陵前原有毕沅碑,现已仆毁。
  三、韩信墓
  淮阴侯韩信,本汉初三杰之一,但萧何张良均陪葬长陵,而韩信独葬于灞水岸之铜人原上。此或因信虽有功汉室而系被杀于吕后,故不得葬长陵区内,亦未可知。铜人原位于灞桥北约十里,即蓟子训与老人摩娑铜狄处,在今西安之东北。考韩信葬所各书均少记载,惟《关中胜迹图志》载:“韩信墓在长安故城东三十里新店,墓前有庙”。新店在今西安城东北二十五里,则离长安故城确属三十里。现墓前庙已不存,毕碑亦不见,墓为钝圆锥形,高约四丈,在灞陵可望见之。
  四、宣帝杜陵及其陪冢
  杜陵亦为远离咸阳原上汉陵群而独矗一地之陵寝。陵在今长安城东南灞水西岸之古杜县故址,《汉书·本纪》:
  “帝高材好学,然亦喜游侠斗鸡走马,具知闾里奸邪,吏治得失。数上下诸陵……尤乐杜户之间,率常在下杜……”
  是宣帝乃故营寿陵于其少年时游息驰骋之地,因对杜原有特别留恋,故选作葬地。《三辅黄图》亦称:“宣帝杜陵在长安城南,帝在民间时,好游户杜间,故葬此。”考宣帝杜陵所在之杜陵原,亦称鸿固原,在今西安东南二十里,地居古杜伯国之东约五里。杜伯国为周成王时之封邑,秦为杜县,汉曰下杜,宣帝既常游下杜,故当元康元年初作寿陵时,即以“杜东原上为陵,并于陵侧置杜县”矣。
  陵高据于杜陵原之高坡,地势高阔,北倚长安,南对终南,东临沪灞二川,西眺关中平原。视界空朗,形势极佳。陵山为一规则之方锥形,与咸阳原之汉陵同一典型。陵地有二重墙垣,外墙距陵底一四三·六二公尺,长四六九公尺;内墙至陵底二五·一四公尺,长二三二·〇八公尺。陵基一七五公尺,陵高二九公尺,其南有毕沅立“汉宣帝杜陵”之石碑。据日人足立喜六之记载,清光绪末年,在此毕碑二侧,尚有明清两代之祭祀碑十一座,今则无一存在。在陵之北垣内,遗有阙门基址之石础十座,石约一公尺见方,东西列为一直线,由其排列之形势推之,当为陵垣北门之门基石无疑。惟此类遗物,咸阳原上之九陵前均未见,颇为不解。陵垣四周,以北门址较显,附近遗有砖瓦残片甚多,可想见当日建筑之盛况。
  其陪冢甚多,最高大者为王皇后墓。
  《长安志》:“陵在高原上,即所谓鸿固原也。陵之制正方,据地六十亩。四面去陵十余步,皆有观阙基址。其东南数十步,又有一陵形制差小,皇后王氏之陵也。东陪葬数十冢,环拱森列,大小不等……”《汉书·外戚传》:“孝宣王皇后,父奉光少时好斗鸡。宣帝在民间,数与奉光会,奉光有女年十余岁,每当适人所当适辄死,及宣帝即位,召入宫稍进为婕妤……霍皇后废后,上怜许太子早失母,几为霍氏所害,于是乃选后宫素谨慎而无子者,遂立王婕妤为后。立十六年,宣帝崩,元帝即位为皇太后,成帝即位为太皇太后……凡立四十九年,永始元年崩,合葬杜陵,称东园(注:师古曰:虽同茔而别为坟,王后陵次宣帝陵东,故曰东园)”。
  今杜陵东南约二百公尺处,有大冢。亦为整齐之方锥形,体积较杜陵为小,当即为王皇后陵,惟无毕沅碑,想已仆倒毁失。其东南不远,又有东西并列之大小陪冢二十余,其中稍大数冢,当为淮阳宪王张婕妤等之墓,其小者或为王子及贵人葬处。因功臣将相不能与陵山同列也。
  五、许后陵
  许后为宣帝最初之皇后,乃元帝生母,被害于霍光之妻。其墓在杜陵南十五里少陵原上,亦称南园。考《汉书·外戚传》:
  “宣帝幼时,养于掖庭,号皇曾孙,与许广汉同寺居……时广汉有女平君,年十四五……卜相当大贵……遂与曾孙。一岁,生元帝,数月曾孙立为帝。平君为婕妤……公卿议更立皇后,皆心仪霍将军女,上乃诏求微时故剑,大臣知指,白立许婕妤为皇后……霍光夫人显欲贵其小女,道无从,明年许后当娠,女医淳于衍者,霍氏所爱……显因生心辟左右,曰将军素爱小女成君,欲奇贵之,愿以累少夫……今皇后当免身,可因投毒药去也。成君即得为皇后矣……衍良久曰,愿尽力。即梼附子赍入长定宫,皇后免身后,衍取附子……以饮皇后,有顷曰:我头岑岑也,药中得无有毒,对曰无有。遂加烦懑崩。”
  “许后立三年而崩,谥曰恭哀皇后,葬杜南,是为杜陵南园(注:师古曰:即今之所谓少陵者,去杜陵十八里)。”
  许后以微时相随,宣帝不忘故剑,于登基后立其为后,竟为霍氏所害,亦可哀矣。但霍光以盖世功勋,结果,其妻显及诸婿昆弟皆被诛灭夷族,即霍后虽立亦废,且终自杀,其原因皆由于弑许后事发,由此可知宣帝之于许后,实深爱宠,故特于寿陵旁觅一幽静之高原以为葬地。地临潏水上,位于终南山下,形势至佳。后人因许后葬此,陵墓较小,遂名此原为少陵原。
  此外在灞水西岸,接近浐水处有汉武帝陈皇后墓。考陈皇后长公主嫖之女也。武帝得立为太子,长公主有功,故取主女为妃。及武帝即位,立为皇后。擅宠骄贵,十余年而无子。又因巫蛊,罢居长门宫,薨葬霸陵郎官亭东,现墓前无碑,但墓形修平,一望而知为汉家贵人冢。灞水呜咽流绕墓下,亦似墓中人之倾诉长门幽怨也。
  (二)东汉陵墓
  东汉定都洛阳,故东汉帝王陵墓均在洛阳之北邙。其功臣后妃自亦随葬该地。北邙自东周以来以迄唐,均为贵人等归骨之所,致北邙山上,古冢罗列如繁星。其盛况与咸阳之北邙(咸阳原古亦称北邙,见《西京杂记》)遥相媲美。前人诗:“山河满目中,平原独茫茫,古时功名士,慷慨争此场,一旦百岁后,相与还北邙。”“云淡嵩邙高冢在”,“邙山隐见汉诸陵”,均为题咏北邙山者。
  北邙山上各代陵墓虽多,然代有破坏,周汉陵毁于董卓吕布。魏晋之陵毁于永嘉之乱。后魏北周隋唐之墓,毁于安史黄巢。宋陵毁于辽金元之兵祸。降至明末,李自成陷洛阳,凡明以上之各代古墓均遭掘焚。仅有清三百年中,多所修葺,严禁续发。但至清末民初,又遭破坏,及民国十七八年,曾由地方官吏准许人民自由掘墓而课以苛税。此风既开,洛阳北邙自东周以降各代陵墓均蒙浩劫,而一无所存矣。
  近年以来,洛阳古董业中有一种专以盗墓为职之人,累世父子相传,秘其法不示人。其法以特制长柄圆形铁铲一杖,钻地可及丈许,就挖出之土色及土质之松紧,可以验知其下是否为古墓,并是否有殉葬古物。据此等专业者对古墓外形之分辨,则谓汉唐以上古墓,多为圆锥形,宋墓多方锥形。曾有“宋方唐圆汉铺塌”之歌诀。所谓铺塌者,以年代久远,墓形已成钝锥形。四周平阔,墓之面积加大而高度低减。惟以理度之,西汉帝陵在关中者,犹早于洛阳汉陵,而迄今仍为极整齐修伟之方山,东汉建陵亦必遵行西汉旧制,何乃变成方圆不定之铺塌?此当因汉末变乱以后,西汉陵盗掘之次数较少,且土质坚固,民间又从未加以盗发,故能仍保持其原状,而东汉则屡遭毁掘,代无宁日,致形成今日之所谓铺塌矣。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洛阳汉墓,仅帝陵因规模较大而尚可辨识外,其余将相后妃陪冢,则一概湮没殆尽。即偶有二三,在未能以科学方法发掘保存以前,亦不能断定为某人之墓室。且即帝陵虽有辨识,亦仅凭清乾隆初年洛阳知事龚松林氏个人之考访,少有其他金石碑碣以为旁证。因各陵现在之方位距离,与《汉书·世纪》之记载颇有出入,今在未能详研考证之前,对东汉各陵仅能做一假定。兹依照各陵方位,由东至西,略记其现状如下:
  一、光武原陵
  陵在今洛阳东北四十五里,地处北邙山之东段,属孟津县境。陵前有庙,古柏参天。庙为明清二代所修整者,惟陵山形制甚小。《后汉书·光武本纪》:
  “建武……二十六年……初作寿陵,将作大匠窦融上言,园陵广袤,无虑所用。帝曰:‘古者帝王之葬,皆陶人瓦器,木车茅马,使后世之人不知其处。太宗识终始之义,景帝能述遵孝道,遭天下反复,而霸陵独完受其福,岂不美哉!今所制地不过二三顷,无为山陵,波池裁令流水而已。”
  如此,故其陵山远不及西汉帝陵之高耸宏伟,惟陵园规模甚大。据《后汉书·礼仪志》注引《古今》注载:
  “光武原陵,山方三百二十三步,高六丈六尺,垣四出,司马门寝殿钟虡皆在周垣内。堤封田十二顷五十七亩八十五步。《帝王世纪》曰在临平亭之南,西望平阴,东南去洛阳十五里。”
  现实测陵高约十四公尺,合汉建初尺约六丈三尺。是虽经后人修筑,而高度并未增加,惟陵基之面积则加大甚多,此乃因筑陵土属沙质,经千余年来人为及天然之摧损所致。至原陵方位,依《帝王世纪》所载,当指汉洛阳城而言,其故城在今洛阳东卅五里,而原陵在城西北十五里,则与今日距洛阳之方位里数,颇相符合。再据《后汉书·明帝纪》:
  “中元二年三月丁卯葬光武皇帝于原陵(注:原陵在临平亭东南,去洛阳十五里)。”
  则原陵位于洛阳故城之北或西北,故离今洛阳计四十五里。
  二、明帝显节陵
  陵在今洛阳县城之东北三十五里平乐村之北,陵山较原陵为大,惟据《后汉书·礼仪志》注引《古今注》:
  “明帝显节陵,山方三百步,高八丈,无周垣,为行马四出,司马门石殿钟虡在行马内,寝殿园省在东园寺,吏舍在殿北,堤封田七十四顷五亩。《帝王世纪》曰:故富寿亭也,西北去洛阳三十七里。”
  如此则显节陵应在洛阳故城之东南方,又据《后汉书·王符传·浮侈篇》:
  “文帝葬芷阳,明帝葬洛南,皆不藏珠玉,不起山陵。”
  是明言明帝葬于洛水之南,即洛阳故城东南,清龚松林氏认为显节陵在西北,不知何故。且此陵大于一切东汉帝陵,亦与明帝俭约之志不合,《后汉书·明帝本纪》:
  “帝初作寿陵,制令流水而已,石椁广一丈二尺,长二丈五尺,无得起坟,万年之后扫地而祭,杅水脯糒而已。过百日惟四时设奠,置吏卒数人,供洒扫,勿开修道,有所兴作者,以擅议宗庙法从事。”
  “永平十二年……诏曰,昔曾闵奉亲尽欢致养,仲尼葬子有棺无椁,丧贵志哀,礼存宁俭。今百姓送终之制,竞为奢靡,生者无担石之储,而财力尽于坟土,伏腊无糟糠,而牲牢兼于一奠,破积世之业,以供终朝之费,子孙饥寒,绝命于此,岂祖考之意哉。又车服制度,恣极耳目,田荒不耕,游食者众,有司其申明科禁。”
  以明帝如此贤明之禁令厚葬,其自营寿陵,必极尽俭陋。乃今之显节陵陵山之高达十六公尺,反大于诸陵,于理殊有不合。颇疑今所指之显节陵并非明帝葬地,而为东汉另一帝陵。但在今日洛水之南,细察亦未发现类似帝陵者,岂明帝果心仪文帝山陵俭约之美,而亦自营寿陵于伊水岸崖,仅依山水而封其石椁耶。
  三、章帝敬陵
  敬陵位于今显节陵之东北一里,陵较显节陵为小,高十五公尺,合汉尺六十七尺,此与《礼仪志》注所引《古今注》之记载,颇相符合。《古今注》:
  “章帝敬陵山方三百步,高六丈二尺,无周垣,为行马四出,司马门石殿锤虡在行马内……堤封田二十五顷五十五亩,《帝王世纪》曰:在洛阳东南去洛阳三十九里。”
  今日敬陵之方位,居洛阳故城之西北,而非东南,如谓东南去洛阳三十九里则适相符合,按之事实,当确系如此。因在洛阳故城东南,为洛伊二水并流处,不宜起陵。而北邙山则为历代佳城所在,除非系不起山陵,效显节陵之就水岸藏椁者外,则决无舍北邙而葬于伊水之理。
  四、和帝慎陵
  慎陵又在敬陵之东北约二里,距今洛阳城四十里,距汉洛阳故城亦为四十里。《后汉书·礼仪志》引《古今注》:
  “和帝慎陵山方三百八十步,高十丈,无周垣,为行马四出,司马门石殿锺虡在行马内……堤封田三十一顷二十亩二百步,《帝王世纪》曰:在洛阳东南,去洛阳四十一里。”
  此方向之解释,与敬陵有同样情形。慎陵陵山实测高十四公尺,合汉尺约六十一尺,此与《古今注》之记载高十丈者不甚相符,不敢确信其真为和帝葬地。惟据乡民呼显节陵为大汉冢,称敬陵为二汉冢,而称此慎陵为三汉冢,则又似可信。据云三陵陵前均有清乾隆初年洛阳知事龚松林所立碑,惟今已早毁失无有矣。
  五、殇帝康陵
  《后汉书·礼仪志》引《古今注》:
  “殇帝康陵,山周二百八步,高五丈五尺,行马四出……堤封田十三顷十九亩二百五十步,《帝王世纪》曰:高五丈四尺,去洛阳四十八里。”而《后汉书·安帝纪》注:“康陵坟在慎陵茔中,庚地高五丈五尺周二百八步。”
  如此则康陵应在慎陵旁,惟今日在慎陵茔域内并不见另有丘垅,或系屡经掘发,早已湮失,亦未可知。因殇帝乃和帝少子,继和帝承皇位时仅诞生百余日,且在位八月即夭,自无营寿陵之机会,陵之规模亦自低小,其早湮没,实情理中事。
  六、安帝恭陵及恭愍皇后墓
  恭陵在今洛阳城东北廿五里,地名蟠龙冢村,陵高十五公尺,合汉尺六十五尺。惟陵基面积甚大,长达百廿二公尺。据《礼仪志》引《古今注》:
  “安帝恭陵,山周二百六十步,高十五丈,无周垣,为行马四出……堤封田十四顷五十六亩。《帝王世纪》曰:高十一丈,在洛阳西北,去洛阳十五里。”
  而《后汉书·安帝纪》注:“恭陵在今洛阳东北二十七里”,是恭陵之实际所在,与记载颇为符合。其面积之大,疑系陵山原高,经历代掘发及自然之毁蚀而低向扩展而成者。
  在恭陵之北,约半里处有一巨冢,一般人通称为李氏陵,实即顺帝生母恭皇后之葬所。考《后汉书·后妃纪》:
  “安思阎皇后……有才色,元初元年,选入掖庭,甚见宠爱,为贵人,二年立为皇后。后专房妒忌,帝幸宫人李氏,生皇子保,遂鸩杀李氏……皇子保废为济阴王。四年春,帝幸章陵道疾崩于叶县……立济阴王,是为顺帝……帝母李氏瘗在洛阳城北,帝初不知,莫敢以闻。及太后崩,左右白之,帝感悟发哀,亲到瘗所,更以礼殡,上尊谥曰恭愍皇后,葬恭陵北。”同书谓阎皇后亦陪葬恭陵,但今日阎墓已失,独李墓尚在,亦天道好善耶。
  七、桓帝宣陵
  恭陵北五里,更有大陵一。据《洛阳县志》之记载,则为桓帝之宣陵,陵山与恭陵相类,惟地势较为高敞。《汉书·礼仪志》引《古今注》:
  “桓帝宣陵,《帝王世纪》曰:山方三百步,高十二丈,在洛阳东南,去洛阳三十里。”
  现此陵在洛阳故城之西北,如“东南去洛阳三十里”,则实甚符合,惟陵前无一碑碣足资佐证耳。
  八、质帝静陵
  在今洛阳城东三十里隋李密城故址处,有方冢一。形制甚小,据《洛阳县志》载称系汉质帝静陵。《礼仪志》引《古今注》:
  “质帝静陵,山方百三十六步,高五丈五尺……堤封田十二顷五十四亩,因寝为庙,《帝王世纪》曰在洛阳东,去洛阳三十二里。”而《汉书·桓帝纪》注称“静陵在洛阳东南三十里”。如此则此墓是否质帝墓地,殊不可信。且冢形与其他汉陵颇不相类,且其地与汉故城不远,决不致舍北邙而葬此。考质帝为章帝玄孙,由顺帝皇后梁氏与其兄冀定策迎立,在位仅一年,即为大将军梁冀鸩弑。而继质帝之桓帝,仍为梁氏所议立。如此则对质帝之葬,必极简陋而易于湮没。故今日静陵究在何处,实已失考。
  九、灵帝文陵
  在今洛阳城之西北约十五里处,有地名冢头村,村附近有巨冢十余。据龚松林之考证,其中之三为三汉陵,而其中最大者为灵帝文陵,陵在村北约五里,距今洛阳城廿里。《礼仪志》引《古今注》:
  “灵帝文陵,《帝王世纪》曰:山方三百步,高十二丈,在洛阳西北,去洛阳二十里。”
  此所记之里程方位,与今之洛阳城颇相符合,惟《帝王世纪》为晋人所撰,其时尚无今城,是其记载又有疑问。此文陵陵丘,位于原之高处,远望之殊觉高峻,陵高二十二公尺,合汉尺九丈六尺,则与高十二丈之记载,又有出入。
  考灵帝为东汉末年之帝王,无善可述。惟于熹平中诏刻五经文字,即世所称之熹平石经,为汉中郎蔡邕所书,乃汉隶体之标准书法,为世所珍重,对中国文化上颇有贡献。
  十、顺帝宪陵
  宪陵在文陵南约五里,陵前有龚松林所立“汉顺帝宪陵”碑,今犹屹立无恙。但就宪陵所在地与《古今注》所记亦有出入。《后汉书·礼仪志》注引《古今注》:
  “顺帝宪陵,山方三百步,高八丈四尺,无周垣,为行马四出,司马门……堤封田十八顷十九亩三十步。《帝王世纪》曰:在洛阳西北,去洛阳十五里。”
  如以今日洛阳城之方位计之,则相符合。否则宪陵应在今洛阳城之东北,而非西北。今此宪陵陵山颇小,高仅十三公尺,考之《后汉书·顺帝本纪》:
  “建康元年……八月庚午,帝崩于玉堂前殿,时年三十。遗诏毋起寝庙,殓以故服,珠玉玩好,皆不得下。”是顺帝亦为崇尚俭德之君主,其陵山营筑特小,非无故也。
  十一、冲帝怀陵
  怀陵在宪陵之东南约半里,其陵山之形制,更小于宪陵。据《洛阳县志》载:“怀陵在宪陵茔内,如康陵故事。”考冲帝乃顺帝幼子,年二岁即继顺帝即帝位,在位仅四月即夭折,其情形同殇帝,其葬于顺帝茔域之内,实意中事。
  以上为洛阳北邙山上之东汉十一帝陵大致情形,其中除殇帝康陵已湮没,明帝显节陵与质帝静陵因所在地及大小不相符合外,其他九陵均与《帝王世纪》所载之方位大致相同。惟所可遗憾者乃缺少任何金石方面之佐证。即清代龚松林氏所立之墓碑,亦十九倒仆,故今日吾人做东汉帝陵之探访工作,亦仅能一方面参照各种册籍,以作此假定耳。
  十二、献帝禅陵
  “献帝为东汉最末之君主,初被劫于董卓,继被逼于曹操,终致逊位于魏,受封为山阳公,徙居于山阳之浊城。地在今河南修武县东北,逝于魏青龙二年,据《后汉书·本纪》注引《帝王世纪》:
  “禅陵在浊城西北十里,在今怀州修武县北二十五里,陵高二丈,周回二百步,刘澄之地纪云:以汉禅魏,故以名焉。”又《汉书·礼仪志》引《帝王世纪》:
  “献帝禅陵不起坟,深五丈,前堂方丈八尺,后堂方一丈五尺,角广六尺,在河南山阳之浊城。
  西北去浊城,直行十一里,斜行七里,去怀陵一百十里,去山阳五十里,南去洛阳三百一十里。”
  是禅陵乃东汉帝陵之惟一不在洛阳者。著者以故未克亲赴其地踏查,亦因两汉四百余年之历史,至献帝已告结束。自高祖长陵起,直至桓灵各墓前,帝室盛衰,前朝兴亡,实为感慨至深,余此亡国末君主墓,遥为凭吊,亦志其余哀云耳。
  



























































汉代陵墓图考/王子云著.—西安:太白文艺出版社,200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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