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帝陵

　　皇帝和皇后的称呼始于秦。古代学者认为：“天曰皇天，地曰后土，故天子之妃，以后为称，取象二仪”①。皇帝有妻妾妃嫔，但只有正嫡才能称皇后，其余则均称“夫人”。皇帝和皇后合葬有着深刻的政治原因，有个发展过程。《礼记·檀弓》记载：“武子成寝，杜氏之葬在西阶之下。请合葬焉。许之，入宫而不敢哭。武子曰，合葬非古也。自周公以来，未之有改也。”《疏》：“合葬之礼，非古昔之法。从周公以来，始有合葬，至今未改。”因此“舜葬于苍梧之野，盖二妃未之从也”②。考古工作者早在本世纪三十年代的殷墟王陵发掘中了解到，王陵区中只有国王的陵墓集中葬于一处，国王的妻妾妃嫔并不与王陵在同一茔域，可见还没有“合葬”。至于王陵中殉葬的宫女妃嫔，自然与我们说的“合葬”不是一码事。这与文献记载是一致的。西周王陵的情况，还不清楚。但在西周时代的一些大墓中，已经出现了夫妻异穴合葬的情况，如属于西周中期的宝鸡茹家庄*(左弓，右鱼)伯墓及其夫人邢姬墓：又如，属于西周末年的浚县辛村的卫侯墓和卫夫人墓。进入春秋战国时代，夫妻异穴合葬似乎更趋普遍。在山西长治分水岭发掘的这个时期古墓中，凡大型或中型贵族墓都是两两成对，被认为是夫妻合葬墓。春秋战国时代的王公陵墓，考古资料较多，如位于今河北平山县的中山国第一号墓(系王陵)，东西共有六座墓，除一座墓为奴婢陪葬墓之外，其余各墓的主人，或许就是王后，世妇、嫔妾等。中山国第六号墓(亦为王陵)，其东西两侧的三座墓，也应是国王妻妾之墓。
　　秦惠文王陵在咸阳市秦都区周陵乡，即今传周文王陵和周武王陵。但现在一般认为，其为秦惠文王陵和秦悼武王陵。二者南北相距仅二百米。前面已经谈到，秦惠文王陵与秦悼武王陵相距四、五里，后者应在今咸阳市秦都区底张湾附近，据此，我们认为，今传周文王陵和周武王陵其实是秦惠文王的夫妻合葬陵墓。这就是说，战国时代秦王陵也已实行了夫妻合葬制。
　　在赵国故都邯郸，也发现了类似情况。邯郸的战国时代赵王陵中的二号陵和三号陵，前者陵台上有两个南北并列、大小相近的封土堆；后者在陵园围墙之内有两个封土堆。它们可能为夫妻合葬墓。
　　西汉帝陵继承了战国王陵夫妻合葬同茔不同穴的特点，象文献记载的那样，“汉帝后同茔，则为合葬，不合陵也。诸陵皆如此。”③所谓同茔，就是指同一茔域。西汉初期的帝陵，如长陵、高祖陵和吕后陵，在同一个陵园里。这也是沿袭了前代的制度。象战国时期赵王陵中，国王与妻妾之墓同在一个陵园里。西汉帝陵，从文帝霸陵开始，皇帝与皇后的陵墓不在同一个陵园，而是各筑一座陵园。但这样相邻的两座陵园，仍有“同茔”的性质。汉代帝陵的这种“同茔不同穴”的夫妻合葬制度，魏晋以后始有改变。
　　西汉帝陵中“同茔”的皇帝与皇后陵墓布局有一定规律，皇帝陵一般在西，皇后陵在东。当然也有个别例外，如惠帝安陵，武帝茂陵和元帝渭陵，从目前调查情况来看，似乎皇后陵均在帝陵之西。这一点还要进一步考查研究。
　　惠帝陵墓西面现有一座坟墓，一般认为是孝惠张皇后的坟墓。但据文献记载，孝惠张皇后死后虽葬于安陵，但当时“不起坟”，显然，今传的孝惠张皇后墓冢为后人所起。这不能成为否定西汉帝陵“帝西后东”制度的论据。
　　与汉武帝茂陵合葬的李夫人墓，在茂陵西北一里处。李夫人是汉武帝最宠爱的后妃。李夫人死后，汉武帝决定以皇后礼仪安葬。这已属于破例，又亲自为她选定茔地，安排在自己寿陵的西北。这种作法并不足为奇，汉武帝在都城建设、寿陵营筑等方面都曾打破过西汉时代的“惯例”。因而我们不能仅以此例就否定西汉帝陵“帝西后东”之说。
　　元帝渭陵的情况比较复杂。一般认为，先后合葬于渭陵的后妃有两个，前者为孝元傅昭仪，后者为孝元王皇后。
　　孝元傅昭仪是汉哀帝的祖母，死于哀帝元寿元年(公元前 2年)。她的孙子把她作为元帝的皇后合葬于渭陵，这是政治上的需要。孝元傅昭仪的陵墓在渭陵以东，这也符合当时的礼仪制度。王莽执政以后，为了抬高自己的政治地位，打击异己势力，采取了很多措施，其中之一就是调集十余万人，掘平孝元傅昭仪的陵墓，否认她有合葬于元帝渭陵的资格。
　　传统看法认为，孝元傅昭仪的陵墓被掘平以后，王莽把孝元王皇后合葬于元帝渭陵。其实并非如此。公元9年，王莽当了皇帝以后，要“改太后(即孝元王皇后)汉家旧号”为“新室女母太皇太后”，从而使她“绝之于汉，不令得体元帝”，为此又毁坏孝元庙，为其姑母修建了“长寿宫”。在长寿宫旁，元帝渭陵西北，王莽又为其姑母营筑了“长寿园”(即孝元王皇后陵园)。孝元王皇后死后，被王莽安葬于此。为了表明她“绝之于汉”，王莽还在元帝渭陵和长寿园东西之间挖沟隔开。可见，王莽把他姑母作为“新室文母”安葬，并不是作为汉元帝的皇后而与其合葬的。
　　西汉帝陵中“帝西后东”的原因，我们将在第三章陵园制度中全面分析。
　　西汉帝陵茔域内，除了皇后与皇帝合葬墓，还有皇帝的许多“夫人”墓。皇帝的“夫人”有十四等：昭仪、倢伃、*(左女，右圣)娥、傛华、美人、八子，充依、七子、良人、长使、少使、五官、顺常和无涓(还有共和、娱灵、保林、良使和夜者)，此外，尚有未入等级、没有职号的“上家人子”、“中家人子”等，这些人根据其等级，“五官”以上的“夫人”葬于司马门之内，“五官”以下的“夫人”葬于司马门外。这里所说的“司马门”，不是皇帝或皇后陵园的“司马门”，因为陵园内除了皇帝或皇后的陵墓，再无其他坟墓。至于这里文献记载的司马门，是帝陵陵区中的什么门，及其位置等，尚待进一步考查研究。
　　皇帝的“夫人”葬在帝陵茔域内的情况，在西汉帝陵中并不少见。如高祖的戚姬、景帝的栗姬、成帝的马氏二倢伃等，均葬在其帝陵附近。
　　①《汉书·外戚传》卷九十七(上)，第3935页，师古注文。
　　②《十三经注疏》(上册)，第1274页,1281页。
　　③《史九·外戚世家》卷四十九，第1970页，《集解》引《关中记》 

西汉十一陵/刘庆柱，李毓芳．—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