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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王朝的胡人与胡俑

杨 泓

                                
  李唐王期,是中国古代历史上一个颇为开放的时期,由于承袭着北朝的文化传统,而在十六国南北朝时期,由于曾长期生活于北部或西北边疆的古代少数民族,纷纷迁入中原,并建立政权,取代汉族成为统治民族,促成各民族文化的大融合,但是从原居中原的汉人看来,那些民族如匈奴、鲜卑等就是胡人或东胡。而这些民族建立政权以后,特别是如拓跋鲜卑统一北方与南朝对峙以后,则又将在其西北的西域人士称为“胡”。不过当时社会中并不排斥胡人,而且还设有管理在华胡人或胡人宗教的官员,还由来华胡人充任,近年在西安陆续发现的北周安伽、史君诸墓可以为证。
  李唐建国前,李渊、李世民父子治军,组建骑兵系仿效突厥,战马亦多取自突厥。至李唐建国之初平定群雄的征战中,军中亦有突厥将领,如西突厥特勤大奈(后赐姓史氏),因屡有战功,累迁右武卫大将军、检校丰州都督,封窦国公。卒赠辅国大将军,已是正第二品。此后有唐一代,武将中一直不乏“胡人”,突厥、突骑施以及昭武九姓诸国人氏都有,还有东北的靺鞨、百济、高丽等,皆能以军功升迁高位,足见李唐王朝时确实颇为开放,并不在乎将领的民族成分,而能因材录用。总体看来,唐代入居中土的胡人,其身份大体可以分为上中下三层:
  胡人中身分最高的上层人士,如前引史大奈已官居正第二品。许多胡人身为高官,或与公主皇亲等结婚,死后还有陪葬皇陵的荣誉。仅举经过考古发掘的昭陵陪葬墓为例,其中就有突厥人阿史那忠、安国人安元寿等,他们的墓葬都具有多天井的长斜坡墓道,精美的壁画,并有数量众多的随葬俑群。据墓志阿史那忠为右骁卫大将军,安元寿为右威卫将军,皆为正第三品。可惜墓内随葬陶俑群均遭盗扰,所以不知其中是否有“胡俑”。但同为昭陵陪葬墓的郑仁泰墓,死者亦官居右武卫大将军,与阿史那忠、安元寿同属正三品,墓内随葬陶俑群保存较好,其中即有“胡俑”及着翻领胡装的俑,因此推测阿史那忠、安元寿两墓中俑群内容也应与郑仁泰墓相同,恐亦不乏“胡俑”。
  中层的胡人,虽身无官位,多是入唐的商贾平民,但是其中许多是富有资财者,所以唐人传奇中多有胡人与宝物的故事,另一些人则是经营酒肆商铺的商贾。此外,也有些人入华后担任些小官吏,如在西安曾发现汉文与中古波斯文合璧的苏谅妻马氏墓志,马氏的丈夫苏谅,就是波斯萨珊朝被阿拉伯人灭亡后,流寓华土的波斯人的后裔,后被编入神策军中。
  下层的胡人,则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奴婢等,许多是畜养牲畜的奴仆,诗人岑参《卫节度赤骠马歌》所咏:“紫髯胡雏金剪刀,平明剪出三鬃高。”即为养马的胡人。想当年唐廷大量购入突厥良马,自多随马群入华的养马者。胡人酒肆商铺中,亦多有服役的胡姬、胡侍。还有从事百戏杂技表演的艺人。这些胡人,生活在社会的底层,受人役使,目前出现在唐墓随葬俑群中的“胡俑”,恐怕皆以下层胡人为模写对象。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目前我们从对唐墓考古发掘中获得的“胡俑”,并不足以反映当时在唐朝版图内生活的所有入华“胡人”,而只是可以反映出入华胡人的下层,他们是身受当时社会居于统治地位的华胡上层人士所驱使奴役,从事养马牵驼,或供随从役使。同时,在观察研究“胡俑”时,还应注意古人制作这些陶俑的目的,本是为了随葬之用,虽然其形貌所模写的模特儿应是社会生活中的下层胡人,但是限于墓仪制度的要求,它们不是写真的艺术创作,而且所依据的“粉本”又常拘于程式化或滞后性,制作的匠师也时有部分局部改变,因此在分析这些俑像时,切忌简单地将其直接等同于社会现实事物。同时仅仅靠某些俑像拟模写了“高鼻深目”或有连鬓胡须即定位为“胡人”,有时也失之简单,因为即使是观察活人,也常有失误。从中国历史上也可寻到生动的实例,如东晋十六国时期,冉闵消灭后赵政权时,大杀氐羌诸胡,看到高鼻多须者就杀。据《晋书·石季龙载记》:“一日之中,斩首数万。……于时高鼻多须至有滥死者半。”我们今日辨别“胡俑”时,也应以为鉴。因此仅据形貌而去推测陶俑所模拟的人像的种族或民族,是十分困难的事。
  虽然从随葬陶俑群中辨识“胡俑”,有极大的局限和许多困难,但是这些俑像毕竟是今人窥知唐代下层胡人的一扇可资利用的窗口,也可以通过他们进一步了解唐代社会生活。同时唐代“胡俑”的制作常常相当精致,造型也颇生动,还可被视为艺术造诣颇高的唐代人像雕塑品,值得重视。
  乾陵博物馆能够将西安地区发掘出土的唐代“胡俑”集中展示,必定能将有关唐代“胡人”的学术研讨推向新的高潮,这是令人高兴的。期望通过这次的展览和学术研讨,能推动有关唐代“胡人”的研究,取得新的更大的成就。
  (杨泓,中国社科院考古 研究所 研究员、博士生导师)
  

乾陵文化研究(四)/樊英峰主编.--西安:三秦出版社,20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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