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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墓志看阅读对唐代女性生活的影响

戴晓芹

   
  唐代处于中国封建社会发展的鼎盛时期,它以繁荣昌明的经济文化,宽容开放的社会风气,发达的对外交流以及政权的稳固统一等帝国形象,处处呈现出开放、务实、胡化、奢靡的时代烙印,已成为中华民族自信心倍增、引以为豪和无限向往的一种象征。在这种背景下生活的唐代女性,相对于中国古代其它时期而言,因遭受封建礼教的束缚较少,造就了她们敢于追求个性张扬,积极参与社会活动的氛围。本文通过对墓志铭的爬梳,管窥到唐代女性无论是宫廷、官宦贵妇,还是民女或女尼、女冠,甚至连娼妓的文化素质都普遍较高,她们的身世背景及所受的教育虽然不同,但她们在参政议政、赋诗唱和、骑马射箭、子女教育等方面表现出来的才华横溢、清新的观念、深明义理的独特风格,与她们自幼接受父母兄长的“庭训”和持久的、广泛的阅读不无关联,是阅读在培养唐代女性独立品格、提高女性地位和整体文化素质等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一 唐代女性阅读的内容及特点
  (一)唐代女性阅读的内容
  墓志碑文是适应古代殡葬制度而产生的应用文,它包括墓志铭和墓表文,墓碑文属记事文体,主要记述死者生前的事迹,在悼亡中免不了有抒发称颂之情。在《唐代墓志汇编》中,我们随处可见家长重视子女教育以及女性喜好阅读的倩影,她们自幼在家长的指导下,一般从习读女教典籍开始,再逐渐向儒家经典、佛教、道教典籍、诗词歌赋、经史文集、音乐书法、天文历算等各个方向延伸,由此可见,唐代女性阅读的内容极为广泛,阅读的兴趣也较为浓厚。
  1.女教典籍。女教典籍是中国古代针对女子教育而编写的入门教材,主要是以“三从四德”的标准来约束和规范女子的行为。唐代专论女教典籍的教材较多,无论是班昭的《女诫》、刘向的《列女传》、还是当时比较流行的崔浩的《女仪》、郑氏的《女孝经》、宋若昭的《女论语》、李义山的《教女十则》等皆可供学。如:“无劳班氏之诫,妙得女仪;未览周官之篇,尤明母训。”[1]“淑信贞顺,俭而中礼,沐四德以训闺阑,敦六行而敦蘋藻”。“女诫成范,女箴成式”[2]。“训诫女于幽阁,鄙大家之失仪”[3]。“虽女图妇诫,蔡烈班文,莫不总制清哀,能事斯毕”[4]。“曹氏诫成习在心,烈女传未尝废手”[5]。“早念诗,习女诫,各得旨焉”[6]。
  2.儒家经典。儒家经典是儒家文化的基本著作,它包含了儒学的“经”、“传”、“记”等十三经内容,曾被历代统治者所吹捧,是唐代女性阅读的重要内容,其中尤以《诗》、《礼》最为普遍。如:“幼怀贞德,夙闻诗礼。”[7]礼仪而行也,蕴贞孝而为心[8]。“闻诗说礼,不让于元昆”[9]。“妇德闺仪,闻诗习礼”[10]。“习礼蹈和,明诗纳顺”[11]。“服勤教导,以诗礼自处”[12]。“诵诗阅史慕古风,卑盈乐善正养蒙”[13]。“禀性和柔,志惟□顺,诗书刀尺,皆臻奥玄”[14]。
  3.诗歌文学。唐代是诗的国度,女性也以吟诗作赋为乐事,常借诗歌来自抒情怀,对于女性“雅志诗书”、“善读诗书”、“自喜诗书”甚或“对雪成诗”的记载在墓志中比比皆是,这不仅是对女性习文风气的反映,也表达了当时社会对这种风气的崇尚和赞赏。如:“文章卓荦,班女惭其词赋。”[15]“有容有功,女训织纴,子闻诗礼。聪明动众”[16]。“空馆赋诗,勤雕美玉”[17]。“岂止明星有烂,顾凫雁而衿词;抑乃春风动帷,咏鸳鸾而趣兴”[18]。“闻诗说礼,不让于元昆”[19]。“妇德闺仪,闻诗习礼”[20];“读内则之记,有肃昏昕;诵采蘋之诗,能修法度”[21]。“悦诗礼以自持”[22]。“诗书不教而成诵在口,刀尺粗习而女工过人”[23]。
  4.佛道经典。唐代是儒道佛三教、摩尼教、祆教、景教等各种思想文化异常活跃的时期,唐代主流社会认可的思想仍为儒、道、佛三家。在佛道盛行的唐代,妇女也与士大夫一样,将诵读或抄写佛经视为一种修行方式和礼佛常务,更成为那些文化程度较低甚至不识字女性诵读的首选。如:“亲洁至诚,深祈景祐,七月七夜诵妙法莲花经,君姑所苦,应时康复。”[24]“爰自孀居,方历三纪,因归释化,端向四禅,追恸良人”[25]。“崇信释典,深悟泡幻,常口诵金刚般若经”[26]。“及至暮年,恭崇释道”[27]。“常读维摩、法华,诵金刚、般若,仙舟自超于法海,智刃久断于魔军”[28]。“勤念斋洁,自捐形生,专心真如,不息昼夜”[29]。“常绝荤辛,持般若经,诵陀罗尼咒”[30]。“常依释众,斋戒有时,早悟空缘,修持真谛”[31]。“常读维摩、法华、诵金刚、般若”[32]。“三年丧阕,益栖心释氏,每用崇信,荤血不及于口,食粝诵佛经偈,重治产”[33]。道教虽被李唐王朝奉为国教,但对民间社会的影响却远逊于佛教,善男信女的数量远不能和佛教相比拟,墓志所见唐代妇女的佛、道信仰至少表明了这一点。女性为了顺应家庭教育和社会道德的要求,也多以儒教信仰为准则,有的人因看破红尘、年老病弱、祈求福佑、修身养性等因素而选择了信仰佛教,信仰佛教的女性相对于男性而言比例稍高。
  5.经史图集。唐代女性大多经史并重,墓志中就有不少诸如“酷好经史”、“博览经史”、“遍涉经史”、“兼涉经史”之类的描述。如:“循列图以著行,鉴女史以成规。”[34]“烦缛组纴,纫习无倦;箴史规诲,左右盈襟”[35]。“约柔规乎邃阃,婉贞操于通门,鉴史循图,岂资明于鸾镜;纂仁织义,非假妙于鹓机”[36]。公孙氏“博览经史”,“好读汉书,曾不释手”[37]。“镜鉴图史,敦悦诗书,爰逮有行”[38]。“傍览图传。内勤组纴,行必待傅,动不踰闲”[39]。“汾泽图史,鄙夜观之匪公;砥砺组紃,固朝闻之是与”[40]。“悦怿图史,优游组紃,多禀生知,罕从师授”[41]。“行高图史,言合典经,法度德容,出于天假”[42]。源氏“十年不出,尝闻阅史之勤”[43]。
  6.音乐书法。从文献记载来看,“流连于音律”、“善于音律”、“兼善管弦”、“尤善琴瑟”、“知音声”者比比皆是。“初观图史,淑问已彰,紃组之工,因心而特妙;咏歌之智,寓目而弥高”[44]。“傍罗艺圃,隐括书林。飞铅洒墨,触象而成篆画;艳锦图花,寓情而发词藻”[45]。“至若紃组丹青之妙,丝桐琴弈之伎,娱宾投壶之礼,侍坐拟雪之能,莫不众美华归,独妙斯举”[46]。“裂素图真,烟露巉岩于画笔”[47]。“女工刀尺,悉尽其能。至于丝竹,多所留心,就中胡琴,尤是所善”[48]。唐代女性爱好书法音乐者也很多,如唐太宗晋阳公主“临帝飞白书,下不能辨”[49];“肃教孝门,鉴诗彤管,始问名于华冕,终舍族于轻轺”[50]。又如《宣和书谱》赞薛涛“作字无子女气,笔力峻激,其行书妙处,颇得王羲之法”。
  (二)唐代女性阅读的特点
  1.阅读内容的多元性。唐代女性阅读的内容极为广泛,呈现出明显的多元化特征。如:“既娴习于图史,且留连于音律。以故名霭兰闺,声绵梓里。”[51]“聪惠明辩,广读诗书,兼善管弦,知音绝代”[52]。“诗书博达,族志傍通”[53]。“雅好史汉诗礼,略通大义;尤重释典道经,颇诣宗极。每戚属参会,提综今古,皆讶博涉,终不之知”[54]。乾封时“少习诗礼,长闲音律,既阅道书,尤精释典”[55]。“聪识明敏,尤精鲁宣父之经诰,善卫夫人之华翰,明左氏之传,贯迁固之书,下及诸史,无不该览”[56]。“常读孝经、论语、女仪、女诫,尤好释典”[57]。“诗书不教而成诵在口,刀尺粗习而女工过人”。“有卜鄰训子之业,有作书诫女之贤,蕴蓄未伸,其志甚大”[58]。
  2.阅读的自主选择性。唐代女性相对于中国古代其它时期女性而言,有更多的机会参与社会活动,但大多数女性仍以家庭服务为主,因没有科举入仕的压力,她们有更多的时间选择自己喜爱的阅读内容。如:“幽闲婉顺,志阅女史之图;阃德淹和,深崇傅姆之教。”[59]“织纴纂组,妙尽其工;经史文辞,理该诸义”[60]。“早闲四德,不待女史之箴;少善组紃,何芳傅母之训”[61]。“柔顺发于天机,诗礼成于学性”。“保山泽而习诗书,契松萝而奉箕帚”[62]。“幼而聪敏,尤好诗书,以孝爱为用心”[63]。“诗书纂组,一不侍姆师之训,悬然自通”[64]。“闲和婉娈,备习诗书”[65]。“处之不改其乐,未尝健羡荣华,时阅释典自适而已”[66]。“独掩身研书,偷玩经籍,潜学密识,人不能探。工五言七言诗,词皆雅正”[67]。“不止于女工妇德,颇闲于礼乐诗书”[68]。
  3.阅读多以家庭教育为主。唐代女性仍以家庭教育为主,她们在父母兄长的指导下接受“庭训”,也可根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及家学背景等因素自由地选择阅读内容。如:“加以留心释典,好殖胜因,构法宇于闺庭,缮祕言于贝叶。常诵金刚波若灌顶章句,莫不原始要终,钩深诣赜。”[69]“于是归依八解,凭假四缘,愿托津梁,追崇福祐。所生子玄嗣遣度为大周东寺僧”[70]。“一子孤幼,克闻诗礼,从邻依学,孟轲之慈训及躬”[71]。“幼精紃组之庸,夙禀诗书之训”[72]。“幼龄聪敏,长好诗书”[73]。“七岁读女史,十一就妇功,岂织纴组紃,不废事业,将前言往行,以成规矩”[74]。“幼禀贞顺之志,长由诗礼之训”[75]。“尝慕释理,耽读典坟,每获精义,未尝不执卷以召诸幼而教导之,孜孜诲谕”。[76]“家奉诗书,门续青紫,渍润徙生之善道,听闻未教之清规”[77]。“女诫夙全,母仪斯著,克隆内训,模轨闺庭”[78]。此外,当时才女众多,多承其家学,比如“上官体”的继承者上官婉儿,德宗时宋氏五姐妹秉承家训,自幼在其父亲宋庭芬的教育下学习经艺、诗赋等,立志终身向学,不愿嫁人,可见家庭教育在女性成长中的作用有多么的重要。
  4.阅读的持续性。唐代女性自幼在家接受教育,有相对安稳的心境和闲暇的时间,强烈的主体意识,使阅读伴其终生。如:“幼精紃组之庸,夙禀诗书之训。”[79]“心存释教,早悟缘觉。常诵金刚波若经,住持正法,无忘夙夜”[80]。“自丧所天,鞠育孤孺,屏绝人事,归依法门,受持金刚、波若、涅槃、法华、维摩等西部尊经,昼夜读诵不辍”[81]。“中年晤道,雅契玄关,常读维摩、法华,诵金刚,般若、仙舟自超于法海,智刃久断于魔军”[82]。“手自缮写法华经,演钞金刚华严涅奥义,比廿余载”[83]。“晚岁尤栖心于禅寂,荤修不杂,仅廿年”[84]。“良时难再,哭二十二年,及兹从心,专意内典”[85]。“组紃之暇,雅好诗书,九岁善属文”[86]“欲报罔极,誓阅藏经,永日中斋,寒暑无替”[87]。还有文献可以佐证,如太宗徐贤妃“生五月而能言,四岁诵《论浯》、《毛诗》,八岁好属文”。“自此遍涉经史,手不释卷”[88]。李冶自幼工诗善琴,长大出家后,“专心翰墨,善弹琴,尤工格律”[89]。
  二 阅读对唐代女性生活的影响
  1.对家庭关系的影响。唐人对女性才学的认可和赞许,有别于后代的“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社会压制。如“妇人亦要读书解文字,知今古情状,事父母舅姑,然可无咎”[90],这一看法代表了当时士人阶层对女性知书达理的普遍赞许。诗人元稹与前妻韦氏、继室裴氏等夫妻之间的诗文唱和及相互切磋也是常有之事,这在客观上也鼓励与赞许女性读书创作。读书识字,明晓事理也为女性争取到了一定的话语权,丈夫遇事不仅与妻子商议,而且还多能听取或采纳她们的意见或建议。如唐太宗的皇后长孙氏和贤妃徐惠有胆有识、关心国事、乐于进谏、出谋划策,在关键时刻也敢于针对太宗的失误提出自己的见解进行规谏。长孙皇后“少好读书”,拥有较好的文化修养和过人的谋略,唐太宗退朝以后,常与长孙皇后论及赏罚之事,她能用更策略、更易使皇帝和重臣接受的方式协助处理朝政,被太宗视为“良佐”,在其死后,皇后位一直空缺,足见她的才华和地位在当时是无人能比;贤妃徐惠能敏锐地洞察到政治的种种弊端,她用思想敏锐,言辞犀利的陈词进谏《谏太宗息兵罢役疏》。此外,唐代女性遭受封建礼教的束缚相对较少,贞节观念淡薄,女性的人性得到了解放,个性得到了宣扬,选择得到了尊重,在法律允许或亲属认可的情况下,社会舆论对改嫁与再嫁的相对宽松,这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女权的部分解放,并且对唐前期的社会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在妇女习文的热潮下,广大平民阶层的妇女文化素养也有很大提高。在一些贫寒的文士家庭,夫妻以诗相赠答,这其中也出现了不少动人的诗篇,如葛鸦儿的《怀良人》:“蓬鬓荆钗世所稀,布裙犹是嫁时衣。胡麻好种无人种,正是归时不见归。”[91]
  2.对参与社会活动的影响。唐代女性在社会风气开明,礼法约束相对减弱的环境下,女性可“女着男装”自由地参与社会活动,包括骑马、射箭、拔河、打球、荡秋千、斗百草等娱乐活动,还可外出经商、诣阙进诗、与男子自由交往或出外游乐聚观。在武则天统治时期,甚至一些朝廷宴会和盛大的祭祀活动,都要邀请百官命妇参加。唐代妇女还有单独公开的社会活动,甚至可以结社。上至后妃、女官常有机会参加君臣饮宴,奉制酬唱,下至民间男女(包括女尼女冠、妓女)之间的郊游、赏灯、设宴以及诗文唱和往来,在《开元天宝遗事》、《大唐新语》、《太平广记》等文献中多有反映,这种现象从一个层面上反映出唐代女性张扬、自信的精神风貌,更体现了妇女在当时的社会地位还是比较高的。所有这些都源于女性独特的魅力和气质,独立品格的养成与她们广博的学识和较高的文化素养不无关系,是他们和男子一起共同创造了盛唐文明。
  3.对受教育权的影响。在唐代,家长对在室女受教育权的态度较为开明,准许并鼓励她们在家庭中习文读书,这使得唐代女子虽不能像同辈男子一样上学读书,但在家庭中却获得了与男子大致相同的受教育的权利。她们所学内容除儒家经典外,还旁及史传、诸子,兼及诗赋,与同时代的男子所受教育并无多大差别,这在拥有一定经济实力或儒门世家中尤为普遍。皇室为宫廷女性设有专门的教育机构,从传世的许多宫闱文学作品推断,后宫女子的教育应是经常、普及和高水平的;宦门女性的学习条件较为优越,大多可由父母兄长亲自执教,还有的家庭延聘有才学的教师代为传授。普通百姓同样主张让女子读书学习,有的通过佛道二教的俗讲教育来获得一些粗浅的文化知识,有的还将异性交往之间的诗文唱和作为受教育的一种途径。虽然不同社会阶层女性受教育的程度、内容及阅读能力有所差异,但多渠道的文化教育的普及为唐代女性阅读活动提供了条件,使唐代各阶层女性都在不同程度上得到了受教育的机会。太宗的徐贤妃自幼诵读《论语》、《毛诗》,及长“遍涉经史,手不释卷”[92],她的妹妹也因“文藻秀丽”被纳为高宗婕妤。薛播“早孤,伯母林通经史,善属文,躬授经诸子及播兄弟,故开元、天宝间,播兄弟七人皆擢进士第,为衣冠光韪”[93]。
  4.对政治的影响。阅读活动不仅使唐代女性开启了智慧,增长了见识,达到了自我意识的觉醒,还激发出了她们强烈的政治意识和政治热情,又适逢开放的政治环境,才形成了封建社会在深度、广度上特有的女性参政议政现象。唐代女性主动参政的意识很强,历史悠久,范围也较广,除皇后、嫔妃、公主外,贵族妇女、和番公主、女官、下层宦门妇女、普通劳动妇女及一些少数民族的妇女都积极参与,参政的内容涵盖了宫廷政变、立废君主、用人、用刑、经济文化及外交等各个方面,更多女性是通过丈夫或儿子而间接参政,这些人在参政议政的过程中,其中一部分人还怀有独占政权的野心。如当李渊在太原起兵反隋时,平阳公主就在户县散家财招募七万人响应,史称“娘子军”的她对唐高祖的帝业起了一定的作用;当“玄武门之变”发生时,秦王李世民“引将士入宫授甲”,长孙氏“亲慰勉之”,使得秦王左右将士“莫不感激”,这表明长孙氏早年也参与了宫廷的政治斗争,当皇后以后又能积极“规谏”丈夫理政的缺失。武则天是唐代女性参政的最高代表,她曾以皇后身份协助理政,建言的十二事,高宗“皆下诏略施行之”[94]。称帝后又开科取士、搜罗人才、发展农业生产、打通了一度中断的“丝绸之路”、坚持边疆军屯等措施,执掌大唐刑赏大权达半个世纪,并形成强有力的中央集权,也鼓励了皇室贵族女性的参政;太平公主以参与策划诛灭“二张”、光复唐室之功“仪比亲王”,后又联合李隆基发动了诛灭韦氏集团的政变等。此外,韦皇后、安乐公主、张皇后等人还以各种方式图谋不轨,大有效法武则天之意,女性干政对唐朝的统治有重大影响。但总体来看,平阳公主、太平公主、和政公主等人对李氏王朝的兴起、强盛、治乱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她们功勋卓著,堪称大唐的栋梁。
  5.对子女教育的影响。在唐代,主妇在家庭乃至家族中都占有重要地位,母亲的言行品德、文化素质在训育子女方面尤为明显,因此《女论语》曰:“讲诲之权,实专于母。”戴伟华等人研究认为,“唐代社会在家庭教育中唱主角的恐怕还不是男性。因为男性无论在家庭还是社会都负有重大责任……教育子女无疑会落在主妇身上”。“在家学中(包括道德和知识两方面内容)女性承担了重要的角色”[95]。在子女教育方面,唐代女性成功的例子比比皆是,如杨收七岁丧父,“母长孙亲授经,十三通大义。善属文,所赋辄就,吴人号神通”[96]。王琳妻韦氏“训二子坚冰有法,后皆名闻”[97];颜真卿“少孤,母殷躬加训导。既长,博学,工辞章”[98]。初唐四大书法家之一的欧阳询之子欧阳通,也因“少孤,母徐氏教其父书”[99]。母亲除对子女进行品行和知识教育之外,唐墓志中随处可见母亲崇奉佛教对社会风气及子女信仰的影响,如“攻苦食淡,以成家业,劝童仆以艺植,训子弟以诗礼,劬劳俭赳,仅三十载”[100]。夫人宋尼子信奉佛教,“所生子玄嗣遣度为大周东寺僧”[101]。张轸“年九岁,以母氏宿愿,固请为沙门”[102]。张氏“丧公之后,精心释门,使一子出家”[103]。夫人万俟氏孀居后虔诚奉佛,“长子鐬,次子铣,洎乎一女,随母师训诲,志法王戒律”[104]。夫人“尝慕释理,耽读典坟,每获精义,未尝不执卷以召诸幼而教导之,孜孜诲谕”[105]。这些官宦女性教子有方的事例,说明了她们秉承家训,自身已具有良好的文化素养。母亲信仰对子女信仰的影响,反映了她们本身也是受其父母或丈夫的影响而皈依佛门的,这种家庭成员之间信仰上的相互影响,就会造成一种信仰氛围,使信佛的人越来越多,人们共同营造了一个崇佛的大环境,社会上亦易形成崇佛的风尚。
  6.对文化推动和传播的影响。唐代是我国诗歌最繁盛的时代,能诗善文者随处可见。《全唐诗》中收录的女性诗歌很多,在卷五、卷七、卷九中就收录了嫔妃、公主的诗歌53首,在797卷至850卷中就收集了名媛诗歌107家,诗535首。据《旧唐书·后妃传》记载,在40位宫廷后妃中,11人就具有著述等成,她们不仅为唐代文学增添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汇成了诗歌史上引人瞩目的景观,而且为唐代文化的发展和推广起了很大的作用。此外,还有不少人在诗文、书法、绘画等方面有一技之长,如唐高祖皇后窦氏不仅“工篇章规诫”,而且“学类高祖之书”;太宗的长孙皇后“尝撰古妇人善事,勒成十卷,名曰《女则》,自为之序”[106];太宗的徐贤妃及其妹妹都因“遍涉经史,手不释卷”、“文藻秀丽”而被纳为高宗婕妤。武则天也是才华横溢的杰出女性,她不仅兼涉文史,而且能诗、晓音律、工翰墨。上官婉儿既明习吏事,又善长诗文,所作诗“辞甚绮丽”,“时人皆吟咏之”。梁乙真认为:“唐兴文雅之盛,尤在则天以来。内有上官之流,染翰流丽,天下闻风。……唐代律诗与古文之体所以越前代,推原溯委,武后发扬倡导之功,不可没也。”[107]对后世影响较大的是宋若莘所撰的《女论语》,她借用了《论语》的问答形式,妹妹宋若昭做了注释,对女性的言行举止进行规范,因而流行极广。此外,唐代的音律舞蹈也盛极一时,不论是上流阶层还是平民阶层,人人喜爱歌舞,善舞者很多,为后世留下了不少的杰作。唐玄宗的杨贵妃不仅“善歌舞,通音律”,而且还智算过人,她能跳胡旋,并以《霓裳羽衣舞》名满天下。
  总之,唐代前期社会风气开放,封建礼教松弛,为女性摆脱封建枷锁,谋求个人发展,以及改善或提高自身地位创造了良好的外部环境,更重要的是由于她们自身的主观努力和自幼受到的良好教育,因而在博览群书、博闻强识和诗词歌赋、子女教育、文史书法等方面皆有所长,为其以后的政治生涯奠定了基础,更重要的是从她们的生活状态和权利张扬中,使我们看到了一群充满着青春活力和豪迈气势的女性形象,也看到了唐代女性社会地位的高低与她们在社会变革中所起作用的大小是息息相关的。
  注释
  [1]贞观053,《太原王夫人墓志铭并序》。周绍良《唐代墓志汇编》,上海古藉出版社1992年,第43页。
  [2]贞观057,《大唐校尉陈公故夫人刘氏墓志□铭》,第45-46页(同上,下面略)。
  [3]贞观169,《唐故郡君杨夫人墓志铭》,第116页。
  [4]永徽086,《大唐故史君夫人田氏墓志铭并序》,第187页。
  [5]大中059,《唐故朝请郎行太子舍人汝南郡翟府君故夫人》,第2278页。
  [6]咸通103,《唐弘农杨氏殇女墓志》,第2458页。
  [7]显庆014,《唐故李府君夫人安平乡君吕氏墓志并序》,第237页。
  [8]天授001,《周右豹韬卫仓曹参军裴公夫人王氏墓志铭并序》,第793页。
  [9]开元040,《冠军大将军行右卫将军上柱国河东郡开国公杨君亡妻新城郡夫人独孤氏志铭并序》,第1181页。
  [10]开元306,《银青光禄大夫行太子右谕德钟绍京妻唐故越国夫人许氏墓志铭并序》,第1368页。
  [11]开元332,《唐吏部常选荥阳郑公故夫人广平宋氏墓志铭并序》,第1385页。
  [12]大历069,《河东节度使检校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金城郡王辛公妻陇西郡夫人赠肃国夫人李氏墓志铭并序》,第1809页。
  [13]咸通017,《唐故太原王氏女墓铭》,第2391页。
  [14]咸通057,《唐故太子司议郎分司东都范阳庐府公夫人清河崔氏祔葬墓志铭并序》,第2422页。
  [15]贞观006,《张夫人志》,第12页。
  [16]乾封004,《大唐故飞骑尉田君夫人桑氏墓志铭并序》,第444页。
  [17]天授012,《大周故河南郡丞格善义妻斛斯氏墓志并序》,第801页。
  [18]圣历046,《唐故同州孝德府右果毅都尉东海于府君夫人太原王氏墓志铭并序》,第961页。
  [19]开元040,《冠军大将军行右卫将军上柱国河东郡开国公杨君亡妻新城郡夫人独孤氏志铭并序》,第1182页。
  [20]开元306,《银青光禄大夫行太子右谕德钟绍京妻唐故越国夫人许氏墓志铭并序》,第1368页。
  [21]开元326,《大唐怀州司户参军陈氏故贾夫人墓志铭并序》,第1382页。
  [22]咸通041,《故楚国夫人赠贵妃杨氏墓志铭并序》,第2410页。
  [23]咸通096,《唐故李氏夫人河南纥干氏墓志并序》,第2453页。
  [24]万岁通天014,《瀛洲文安县令王府君周故夫人薛氏墓志铭并序》,第898页。
  [25]开元208,《夫人张氏墓志铭并序》,第1302页。
  [26]开元221,盖失,第1309页。
  [27]开元430,《刘府君杨夫人铭并序》,第1454页。
  [28]天宝017,《南海郡番禺县主簿樊君夫人田氏墓志铭并序》,第1542页。
  [29]乾元007,《大唐故左领军卫大将军慕容□□君墓志铭并序》,第1739页。
  [30]顺天004,《故齐州禹城县令陇西李府君夫人清河崔氏墓志铭并序》,第1746页。
  [31]贞元045,《大唐故扶风郡夫人冯氏墓志铭并序》,第1869页。
  [32]天宝017,《南海郡番禺县主簿樊君夫人田氏墓志铭并序》,第1542页。
  [33]乾符030,《唐故文林郎试左武尉兵曹参军彭城刘府君夫人太原王氏墓志铭并序》,第2493页。
  [34]贞观061,《大唐护军魏王府主簿唐逊故夫人柳氏墓志铭并序》,第48页。
  [35]贞观110,盖失,第78页。
  [36]显庆083,《大唐故王夫人墓志铭并序》,第280页。
  [37]仪风034,《大唐慈州□□□元善妻公孙氏墓志》,第648页。
  [38]神功009,《大周故王府君夫人墓志之铭》,第919页。
  [39]圣历019,《安邑封明府夫人陇西郡君李氏幽壤记》,第939页。
  [40]神龙045,《唐故户部侍郎赠怀州刺史临都公韦府君夫人河东郡夫人裴氏墓志铭并序》,第1072页。
  [41]贞元022,《大唐故詹事府司直孙公夫人陇西李氏墓志铭并序》,第1853页。
  [42]大中083,《唐故荥阳郑夫人墓志铭并序》,第2312页。
  [43]贞元016,《唐故源夫人墓志铭并序》,第1848页。
  [44]乾封045,《唐故段氏妻李夫人墓志铭并序》,第472页。
  [45]万岁通天014,《瀛洲文安县令王府君周故夫人薛氏墓志铭并序》,第897页。
  [46]万岁通天025,《大周前承务郎行赵州赞皇县主簿刘含章故李夫人墓志铭并序》,第905页。
  [47]先天001,《夫人长孙氏墓志铭并序》,第1143页。
  [48]咸通108,《唐故魏王府参军李缨亡妻弘农杨氏夫人墓志铭并序》,第2462页。
  [49](宋)欧阳修:《新唐书》卷83《诸帝公主传》,中华书局1975年,第3649页。
  [50]麟德056,《大唐河东柳尚远妻宇文夫人墓志铭并序》,第432页。
  [51]武德001,《女子苏玉华墓志铭》,第1页。
  [52]天授019,《大周朝散大夫上柱国行司府寺东市署令张府君妻田雁门县君墓志文》,第805页。
  [53]开元516,《故尚辇直长崔公故夫人荥阳郑氏墓志铭并序》,第1510页。
  [54]天宝074,《大唐故陈夫人墓志铭》,第1583页。
  [55]乾封016,《唐故处士张府君夫人梁氏墓志铭》,第453页。
  [56]大中124,《唐故荥阳郑夫人墓志》,第2348页。
  [57]咸通044,《唐博陵崔氏殇亡女墓铭》,第1881页。
  [58]咸通096,《唐故李氏夫人河南纥干氏墓志并序》,第2453页。
  [59]贞观043,《大唐故田夫人墓志并序》,第36页。
  [60]永徽063,《大唐斛斯府君夫人索氏墓志铭》,第172页。
  [61]永徽144,《大唐故王氏郭夫人墓志》,第225页。
  [62]天授022,《大周故新城郡樊太君墓志铭并序》,第808页。
  [63]顺天001,《□故宁远将军左卫郎将彭城刘府君夫人南阳郑氏墓志铭并□》,第1744页。
  [64]开成004,《唐陕虢都防御押衙朝议郎试抚州司马上柱国冯夫人吴氏阴堂志》,第2171页。
  [65]天宝140,《大唐前赵郡司士参军王昔故妻扶风窦氏墓志铭并序》,第1630页。
  [66]长庆011,《大唐洛阳县尉王师正故夫人河南房氏墓志铭并序》,第2066页。
  [67]咸通061,《唐秘书省秘书郎李君夫人宇文氏墓志铭并序》,第2426页。
  [68]乾符017,《大唐故李夫人墓志铭》,第2484页。
  [69]永徽108,《大唐曹州离狐县盖赞君故妻孙夫人墓志之铭》,第201页。
  [70]长寿011,《唐故邢州任县主簿王君夫人宋氏之墓志铭并序》,第840页。
  [71]圣历035,《大周故慕容君妻张氏墓志铭并序》,第953页。
  [72]久视010,《大周故幕州刺史洛阳宫总监褚府君夫人临沂县君王氏墓志铭并序》,第973页。
  [73]天宝042,《大唐故东平县君吕夫人墓志铭并序》,第1559页。
  [74]天宝197,《大唐故监察御史赵郡李府君夫人博陵崔氏墓志铭并序》,第1668页。
  [75]元和071,《唐故朝散大夫绛州曲沃县令郑府君故夫人天水赵氏墓志铭并序》,第1997页。
  [76]大中091,《唐故颍州颍上县令李府君夫人荥阳郑氏合祔玄堂志》,第2320页。
  [77]中和001,《大唐故幽州节度要籍祖君夫人弘农杨氏墓志铭并序》,第2506页。
  [78]显庆139,《唐故张君墓志铭并序》,第317页。
  [79]久视010,《大唐故幕州刺史洛阳宫总监褚府君夫人临沂县君王氏墓志铭并序》,第973页。
  [80]开元060,《大唐大理卿崔公故夫人荥阳县君郑氏墓志铭并序》,第1196页。
  [81]开元252,《唐故朝议郎周府君夫人南阳赵氏墓志铭并序》,第1330页。
  [82]天宝017,《南海郡番禺县主簿樊君夫人田氏墓志铭并序》,第1542页。
  [83]天宝078,《大唐故泗州刺史琅耶王妻河东裴郡君夫民墓志铭并序》,第1587页。
  [84]贞元074,《唐故殿□□御史张府君夫人河南源氏墓志》,第1890页。
  [85]大和079,《大唐故兴元元从登仕郎守内侍省内侍伯员外置同正员上柱国朱公故夫人天水赵氏墓志铭并序》,第2153页。
  [86]咸通065,《唐秘书省欧阳正字故夫人陈郡谢氏墓志铭并序》,第2429页。
  [87]乾符020,《亡室姑臧李氏墓志铭并序》,第2487页。
  [88](后晋)刘昫:《旧唐书》卷51《贤妃徐氏》,第2167页。
  [89]胡文楷:《历代妇女著作考》,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第21页。
  [90]李华:《与外孙崔氏二孩书》,(清)董诰《全唐文》,中华书局1983年,第3195页。
  [91]胡昭著、罗椒珍主编:《全唐诗名篇精注佳句索引》,当代中国出版社2000年,第1531页。
  [92]《旧唐书》卷51《后妃上》,第2167页。
  [93]《新唐书》卷159《薛播传》,中华书局1975年,第4952页。
  [94]《新唐书》卷76《后妃传上》,第3477页。
  [95]李斌城等:《隋唐五代社会生活史》,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
  [96]《新唐书》卷184《杨收传》,第5392页。
  [97]胡文楷:《历代妇女著作考》,第29页。
  [98]《新唐书》卷153《颜真卿传》,第4854页。
  [99]《旧唐书》卷189《欧阳询附欧阳通传》,第4947页。
  [100]大中080,《唐故汴州雍丘县尉清河崔府君夫人范阳卢氏合祔墓志铭并序》,第2310页。
  [101]长寿011,《唐故邢州任县主簿王君夫人宋氏之墓志铭并序》,第840页。
  [102]开元382,《唐故河南府参军范阳张府君墓志铭并序》,第1421页。
  [103]开元497,《唐故处士太原王府君墓志铭并序》,第1498页。
  [104]天宝066,《大唐故朝议郎行洪府法曹参军荥阳郑府君故夫人河南万俟氏墓志铭并序》,第1576页。
  [105]大中091,《唐故颍州颍上县令李府君夫人荥阳郑氏合祔玄堂志》,第2320页。
  [106]《旧唐书》卷51《后妃上》,第2166页。
  [106]梁乙真:《中国妇女文学史纲》,上海书店1990年,第197页。
  (戴晓芹,西北大学图书馆,副研究馆员)

乾陵文化研究(八)/樊英峰主编.--西安:三秦出版社,2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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