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帝陵

　　唐十八陵的分布并不是按顺序排列的。在文献记载中只见到唐太宗和唐玄宗是生前选定陵址的。李世民生前在征战和狩猎活动中，对九嵕山一带地形很熟悉，贞观十八年(644年)他对侍臣说：“昔汉家皆先造山陵，既达始终，身复亲见，又省子孙经营，不烦费人功，我深以此为是。古者因山为坟，此诚便事。我看九嵕山孤耸回绕，因而傍凿，可置山陵处。朕实有终焉之理。”①
　　玄宗李隆基在开元十七年(729年)因祭其父睿宗李旦桥陵，经过金粟山一带，“见金粟山岗有龙盘凤翥之势，复近先茔，谓恃臣曰：‘吾千秋后宜葬此地，得奉先陵，不忘孝敬矣。’”②玄宗死后即葬于此地，谓泰陵。
　　其他各帝没有生前选定陵址的记载。但是，不见记载并不等于其他各帝生前不选定陵址，在位时间较长的，按以往惯例都是生前有所选择。不然，我们发现，不少唐代皇帝从死到葬仅数月时间，如果生前未选定陵址预先施工，难以想象。但也有例外，如在位时间较长的李治，因去世得突然，生前似乎并未确定陵址。
　　永淳二年(683年)十二月，高宗李治在东都洛阳，下诏改永淳二年为弘道元年。“将宣赦书，上欲亲御则天门楼，气逆不能上马，遂召百姓于殿前宣之。礼毕，上问侍臣‘民庶喜否?’曰‘百姓蒙赦，无不感悦’。上曰：‘苍生虽喜，我命危笃。天地神祗，若延吾一两月之命，得还长安，死亦无恨。’是夕，帝崩于真观殿(注：通鉴作‘贞观殿’)，时年五十六。宣遗诏：‘七日而殡，皇太子即位于柩前。园陵制度，务从节俭。军国大事有不绝者，取天后处分。’群臣上谥曰天皇大帝，庙号高宗，文明元年八月庚寅，葬于乾陵。”③其实高宗从死到葬，中间还有一段插曲。有人主张葬于洛阳，有人主张灵驾回长安。进士陈子昂即上书，盛陈东都形势，可以安置山陵，关中旱俭，灵驾西行不便。他说：“……臣伏见诏书，梓宫将迁西京，銮舆亦欲陪幸，计非上策，……然而流人未返，田野尚芜，白骨纵横，阡陌无主。至于蓄积，尤可哀伤。陛下不料其难，贵从先意，遂欲长驱大驾，按节秦京，千乘万骑，何方取给?况山陵初制，穿复未央，土木工匠，必资徒役。今欲率疲弊之众，兴数万之军，征发近畿，鞭扑羸老，凿山采石，驱以就功。春作无时，秋成绝望，凋瘵遗噍，再罹艰苦。倘不堪弊，必有逋逃。‘子来’之颂，将何以述之?此亦宗庙之大机，不可不审图也。……且天子以四海为家，圣人包六合为宇。……况我巍巍大圣，轹帝登皇，日月所照，莫不率俾。何独秦、丰之地，可置山陵?河、洛之都，不堪园寝?陛下岂不察之，愚臣窃为陛下惜也。”④陈子昂慷慨陈词，可惜当时实际执政者武则天并未听进去。毕竟返回长安是高宗的遗愿，那里是他的老家，乃祖乃父即葬于此，叶落归根是中华民族亘古即有的传统。我们从这里也得到这样一个信息，即高宗生前并未选定陵址，如生前已选定陵址，就不会有这一场是回长安还是留洛阳的争论。
　　当然，选择陵址并非是一件随意的事。我们看到唐十八陵座座各抱地势，形态各异，气势不凡，莫不是精心选择的。乾陵所在的陕西乾县民间即流传着这么一个神奇的故事：
　　高宗病逝后，武则天诏令当时朝野闻名的大术士袁天罡和李淳风，要他们为皇上选择风水宝地。二人遍游九州，半年后回京交旨，都说把陵址选在好畤县(今乾县)的梁山上，武则天便派使臣同去察看。到了梁山，二人不约而同地走到主峰半山腰停下，指着一块地方说，这就是选定的点。使臣问以何为据，袁天罡说，他在这里埋下一枚铜钱，李淳风说他在这里钉下一颗铁钉。刨开土，李的铁钉正好钉在袁所埋铜钱的方孔中，在场的人无不拍手称奇。使臣回京后将所见情况如实禀报，武则天听后十分高兴，重赏袁、李二人，并决定把陵址选在梁山。
　　传说终归传说，而要正确地问答这个问题，则应从我国古代的陵墓史说起。
　　我国古代皇帝陵，自春秋战国时赵肃侯的寿陵起，以坐西向东，方形封土堆式为主。隋唐以后逐渐发展演变成坐北向南依山为陵式。这两种模式，在确定陵址时有以下共同之点：一是历朝历代都有自己的陵区，如无特殊情况，本朝皇帝去世后，都埋在陵区之内；二是为了便于保护、管理、供奉以及朝拜祭祀，陵区往往都修建在离京城不远的地方；三是陵区的位置大都选择在很少发生水灾、地势比较高峻之处。比如位于咸阳周陵乡以公陵、永陵为主的先秦陵区；位于湖北楚都纪南城周围的楚陵区；位于咸阳北塬的汉代五陵塬和位于北京近郊的明十三陵，也是符合历代帝王陵址的基本规律的。唐陵只是鉴于堆土式陵墓每每被盗的教训，改变了封土为陵的形制，开创了依山为陵的先河罢了。
　　事实上，在高宗埋葬之前，唐高祖李渊的献陵、太宗李世民的昭陵已修建在渭北高原的崇山峻岭之中，以北部山丘为大唐陵区的格局已初步奠定。作为高祖之孙、太宗之子的高宗陵址，在这个大范围内选择已属必然。分布在关中的唐十八陵，尽管我们难以用风水术语道山其中玄妙，但它们在唐人眼里是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是经过术士们用八卦堪舆而定的，这是肯定无疑的。
　　既是风水宝地，可能会人皆知之，被他人作为墓地先行利用，这怎么办呢?唐玄宗开元二十三年(736年)十二月下令说：“诸陵使至先立封，封内有旧坟，不可移改，自今以后，不得更有埋葬。”⑤
　　①《唐会要》卷20。
　　②《唐会要》卷20。
　　③《旧唐书·高宗本纪》。
　　④《旧唐书·文苑传》。
　　⑤《唐会要》卷21。 

唐十八陵/陈安利著．—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