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依山、北临水”意味着什么？
陈景元
让人们再来看看学术界又是怎样对待“头向”这个问题的：秦俑馆馆长吴永琪先生在2004年由三秦出版社出版的《秦始皇陵及兵马俑》一书中，提出了秦始皇陵是“头顶金山，脚蹬渭河”的鲜明观点。所谓“头顶金山”，指的是地宫中的墓主人——秦始皇，他的头部指向正南方向的巍巍骊山；所谓“脚蹬渭河”，指的是地宫内安卧的墓主人——秦始皇，他的足部指向正北方向的渭水之滨。看来，即使按照墓主人“头向”或者“足向”，作为确定墓向的首要标准，去判断秦始皇陵向及主轴线方向的话，也应该是“坐南向北”，而不应该是“坐西向东”的!
事实上，“坐西向东”的这种观点，不仅得不到同行的普遍赞同，即使在陕西的考古学权威泰斗面前，也是得不到支持的。比如说，著名的考古学家、陕西省考古所所长巩启明先生，在1992年6月撰写的《秦始皇陵园地学研究报告》的一份“科学技术成果鉴定意见”中，对于秦始皇陵的陵向问题，发表了十分重要的见解。他的鉴定意见是，“该成果运用地学理论和方法，对秦始皇陵进行考古调查，提出了一些新的看法，如认为秦始皇陵墓向向北、陵园以南北中轴线为对称布局等，这一些新的认识，在以后的考古发掘中，都有很重要的参考价值。”
另一位德高望重的中国考古学泰斗、原陕西省考古所所长石兴邦先生，也完全肯定和支持有关秦始皇陵的墓向“坐南向北”的观点。他在上述《秦始皇陵园地学研究报告》研究项目的“成果鉴定意见”上，亲笔签署了自己的“鉴定意见”，他毫不含糊地指出：“该项研究的成果，技术资料齐全，数据可靠，并且有很多重要的考古发现，比如陵北神道和秦鱼池水坝遗址等，对于进一步开展秦始皇陵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由此可见：有关秦始皇陵“坐南向北”的观点，得到了建筑学界、历史学界、考古学界广大人士几乎是完全一致的支持和肯定。
其实，对于袁仲一先生“坐西向东”的观点，最具有威胁性的否定意见，正是袁仲一先生自己的著作。在袁先生主编的《秦始皇陵兵马俑辞典》这本书的第2页上，赫然醒目地写着“秦始皇陵位于……头枕骊山，而望渭水，地形十分优越”这样一句令人难忘的话。既然袁先生自己都说，入葬地宫的秦始皇，头枕的是“骊山”，眼望的是“渭水”；而“骊山”是在陵墓的南面，“渭水”是在陵墓的北面，这不说明在他的眼里，秦始皇在地宫里面，也是“头南足北”的吗?这不说明在他的眼里，秦始皇陵的陵向或者建筑总体规划的中轴线，也是“坐南向北”的吗?
另外，袁仲一先生在《秦始皇陵考古发现与研究》一书第7页中，又说秦始皇陵“由南向北依次构成高、中、低三个梯次，上次分明，重点突出。外城垣的南、北两门和陵墓封土的顶端，以及南端骊山的最高峰——望峰，南北相对在一条直线上。《两京道里记》说，‘始皇陵南有尖峰，名曰望峰，言筑陵者望此为准’，远远望去，山陵结合，浑然一体，气势雄伟。秦始皇陵南依骊山，北临渭河，形势之美，环境之秀，为关中之冠。”这种雄伟气势，只有在“坐南向北”的主轴线上才能看得到；而在“坐西向东”的所谓陵东入口处，这种山陵结合的景色，是绝对看不到的。
袁仲一先生在《秦兵马俑》一书第4页中，也明确地说过：“秦始皇陵南靠骊山、北临渭水，山林葱郁，层峦叠嶂，好似盛开的莲花，秦始皇陵位于莲瓣的中心，好似莲蕊；陵北的渭河，逶迤曲转，似银蛇横卧。”人们要问：既然“秦始皇陵位于莲瓣的中心”，当然就意味着，秦始皇应该安卧在莲花宝穴之中，而这一个宝穴(亦称龙穴)，当然是以南向的骊山为屏障、以北向的渭水为依托的。如果，秦始皇陵的主轴线，是“坐西向东”的话，那么秦始皇头枕的是陵墓西面空旷的原野，脚踏的是陵墓东面的荒坡。这时的骊山和渭水，就变成秦始皇两手歪斜的靠垫了。
当初，袁仲一先生提出“坐西向东”观点的唯一依据，是说秦始皇陵的东边封土之下，有5条墓道直接通向地宫的深处。但是这一种说法，很快被考古界其他同行否定了。秦陵考古队队长段清波先生，在2004年2月发布最新“物探成果”时对外宣布：他们采用精密仪器，对地下进行科学探测，发现真正从秦始皇陵地宫深处，直接通往地面的墓道，在东、西、北的三个方向上，仅仅只有1条而已。由此可见，所谓“五墓道”之说，显然是不能成立的；而以这种不真实的“五墓道”之说去推断出秦始皇陵的陵向是“坐西向东”，也就失去了任何实际的意义。
秦俑馆徐卫民先生在其所著的《论秦汉都城的面向》一文中，曾经明确地指出：从中国古代传统来看，古人以南为尊，这可能与面向阳对人体健康有益有关；人们在建造房子时，仍然有“有钱难买南北房”之说。由于古人以南面为尊，都城的“坐北向南”遂形成了一种制度，历代的都城都要遵照这一种制度去规划建设。根据大量的考古调查资料可知：西周时期都城、宫殿建筑，是“坐北向南”的；秦国雍城宫殿，也是“坐北向南”的；秦代都城咸阳，无论是宫殿建筑，还是城区的营造，更是“坐北向南”的；就连汉代长安城的布局，也是“坐北向南”的。
《礼记·中庸》上记载：“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这是历代陵墓建设的一个基本原则。既然西周都城的宫殿、秦都雍城的宫殿、秦都咸阳的宫殿、汉都长安的宫殿，它们主体建筑的朝向，都是“坐北向南”或者“坐南向北”的，难道秦始皇陵的布局，就能将主体建筑改变成为“坐西向东”?其实，秦始皇生前的朝宫，都是以“北阙为正”的；统一之后铸成的12个铜人，也放在秦代宫殿北门外的司马道两侧。难道在秦始皇陵的布局中，就要违背生前建筑格局改变成“东阙为正”，并将陵墓上众多石像生统统搬到东门之外的司马道上去吗?
兵马俑真相/陈景元著．—北京：华文出版社，200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