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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县事件

　　一九三六年“双十二事变”之后，我党以民族大局为重，不计宿怨，摒弃前嫌，与国民党实行了第二次合作。国民党反动派慑于全国抗日民众强烈的抗战要求和中外舆论的压力，一方面表示愿意同我们合作，另一方面，却置国家与民族的利益于不顾，在各地制造事端，挑起摩擦冲突。一九三九年六月和同年十二月，国民党顽固派先后在陇东制造了“镇(镇原)宁(宁县)事件”、“宁县事件”和“合水事件。”一九四〇年元月一日至三月七日，发生在陇东环县的政治土匪赵老五袭击该县县城和策动农民自卫队叛乱的事件，就是国民党反动派消极抗日、积极反共反人民罪行的一部分。
　　赵老五是为国民党所支持、专门骚扰陕甘宁边区的政治土匪，活动在环县、镇原、固原一带；他带领的股匪充其量不超过百人，掌握着几十条枪。但是由于赵老五是哥老会头目，每次在制造事端之前，都要欺骗和胁迫一大批老百姓，来掩护他们的罪行，所以在当地危害很大。
　　一九三六年五月，红军西征解放曲子县时，赵老五在我军大兵压境，国民党蒋介石反动军队望风败逃的情况下，迫于形势，曾经主动同我军和我地方政府接洽，表示愿意改邪归正，向我方投降。但是，当我方代表前去协商谈判的时候，赵老五却突然变脸，在谈判桌前，将我陇东保安司令部代表朱子修、吴士芳和警卫战士等四人全部扣押，解送宁夏马鸿逵部请赏。后来，赵老五又被国民党反动政府加委为环县保安大队大队副。自此以后，官匪一家，赵老五的反动气焰更为嚣张。“环县事件”发生之前，赵老五匪徒就在一九三九年四、五月份，向我环县毛井区政府发动过侵扰，使我地方政府和当地人民群众蒙受了重大的损失。在这种情况下，我方对国民党顽固派匪军和赵老五一直保持着高度的革命警惕。一九三九年年底，为了防备国民党顽军和赵老五匪徒的进犯，我环县县政府从县属各区抽调了一百多名赤卫军战士，以来县城参加冬季军事训练为名，构筑工事，防守在县城北面、离县城三华里远的三里湾，扼守山下去县城的一条必经之路。
　　那时候，中共陇东地委、陇东专署和陇东保安司令部都驻守在离环县县城一百华里远的曲子县(今环县曲子公社)。我当时在陇东分区保安司令部任参谋长。年底之前，地委马文瑞书记、分区吴岱峰司令员等同志奉召前去延安开会，临行之前，曾专门召开过会议，再三叮嘱我们，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密切注视国民党顽固派军队和赵老五政治土匪的行动，严防坏人破坏捣乱。领导同志走后，我们曾做了相应的安排和部署，调赤卫军防守县城，便是防变措施之一。
　　一九四〇年元旦早上，太阳刚从东面山峁上露脸，那时我和分区保安司令部政治部刘主任正在司令部警卫连吃早饭，就见哨兵跑进来报告说，上川里有枪声和爆炸声。我当即命令警卫连加强警戒，继续观察，有情况及时报告。中午饭过后，司令部通讯员忽然前来找我，说专署马锡五专员刚回到曲子，让我赶快到地委去，参加紧急会议。我听到这话吃了一惊。我知道，马锡五同志是今天清早才从曲子出发去环县检查工作的，怎么这么快就返回来了呢?我忽然又联想起今天早上上川里传来的枪声和爆炸声这件事，莫非有敌情?便急忙朝地委赶去。
　　我到地委后才知道，原来马专员上午走到离环县五十华里的木钵，迎面碰上了一个赶路人。这人神色慌张、气喘吁吁、汗流满面，急急忙忙朝曲子赶。马专员心里生疑，便叫住那人问他是干什么的。那人说他是环县的干部，要赶到曲子去给马专员送信。马专员要过信一看，认出是环县政府保安科科长李正廷同志的笔迹。信里说，土匪赵老五率领二、三百人偷袭县城。马专员看完信，立即打转马头，返身朝曲子赶来。
　　再说我赶到地委之后，见马锡五专员、警备二团周俅保团长、甘渭汉政委、分区保安处长、还有地委的几位部长都在开会。会议开了一阵，大家一致认为，必须尽快派部队去增援环县。正在这个时候，环县的同志又打发人送来了第二封信。信里告诉我们，赵老五的土匪部队已经退了。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赵老五匪徒早就预谋袭击、洗劫我环县县政府。他们原先准备半夜里集结启程，赶在天亮之前突然向我县政府和县保安大队发起进攻。为了不暴露目标，引起我方戒备，他们混杂在驮盐和驮布匹的骆驼队里，偷偷摸摸地向我环县县城进发，因此行动很迟缓，到达三里湾时天已大亮，没有来得及按原计划赶到。
　　天亮后，驻守在三里湾的赤卫军哨兵就发现了敌情，立即鸣枪示警。枪一响，驻守在县城南关的环县保安大队闻声赶了过来。环县保安大队有一百多人，枪响的时候，他们正在营房对面的大操场上操练。枪声就是命令。保安大队大队长王世选同志立即集合队伍，带领保安大队跑步进南门，向城北增援而来。县保安队进了城门之后，顺着城墙朝前走了一段路，就见赵老五匪徒从北城门里扑了进来。双方接火打了一阵，王世选同志见地形对我不利，便率领保安大队向南退回到驻地。县保安队的营房是两处大院子，中间夹着公路，营房的土围墙上有事先掏好的射击孔，便于隐蔽和发挥火力。保安大队固守营房，使赵老五匪徒的行动受阻。在保安大队战士密集火力的打击下，赵老五匪徒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战斗进行到下午两、三点钟左右，赵老五匪徒人饥马乏，加上赵老五的坐骑也被流弹击毙，我保安大队和赤卫军的火力又越来越猛，赵老五匪徒见偷袭的阴谋已经破灭，初来时那种气势汹汹的劲头早已消失了。这时，我环县保安科的十来名警卫战士集合了一百多名赤卫军战士，也从城北山梁上朝下冲来。他们清晨听到枪声，押解着监狱里的犯人朝山上撤退，到达安全地带之后，才回过身来增援县保安大队。赵老五预感到再继续纠缠下去对自己不利，便带领匪徒朝原路向后撤去。在这种情况下，我保安大队奋起追击，一路上连追带打，一直追到了离环县县城四十华里的洪德城。
　　王世选同志见天色渐暗，担心前面有赵老五匪徒的伏兵，便带领部队返回了县城。
　　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大家便开始研究讨论解决的办法。我第一个发言，建议警二团派一个营，切断赵老五匪徒的退路，再调集保安大队，对土匪进行围歼。按着，李甫山、陈仁麒等同志也发了言。但是会上警二团的同志提出，警二团的主要任务是保卫专署、分区和地委机关，培养、训练干部，不能拉出去剿匪，做无谓的牺牲。其他同志也考虑到地委马文瑞书记、分区吴岱峰司令员等主要负责同志都不在曲子，就决定等这些同志回来之后再定这件事。
　　赵老五匪徒偷袭环县县城，被我保安大队击退之后，并不肯善罢甘休，他们又窜到了环县各区各乡，在烧杀抢掠的同时，利用封建迷信和宗族关系，造谣惑众，策动农民自卫队反叛。不长时间之内，环县就有三十五个区、乡自卫队哗变。赵老五匪徒气焰更为嚣张，他们和国民党反动派、恶霸地主劣绅勾结在一起，疯狂地实行反攻倒算，到处袭击我区、乡、村抗日民主政府，残无人性地捕杀我各级党、政、军干部、抗日积极分子和开明士绅，制造了一起又一起惨痛的流血事件，做了日本帝国主义和汉奸卖国贼所不能做到的事情。我们三百多名优秀的党员和干部，进步人士都惨遭杀戳。
　　一九四〇年元月八、九日，陇东分区司令员吴岱峰同志从延安开完会返回曲子，并且带来了边区保安司令部调我去延安工作的命令。我在陇东卸任之后，由白守康同志接任分区副司令员兼任参谋长。但是吴岱峰和白守康同志都不愿意我走，加上那时离过春节没有几天了，遂决定让我过罢年再去延安。又过了几天，马文瑞同志也从延安开会回来了。地委、分区和专署的负责同志经过研究，决定立即着手解决“环县事件”这个问题；让我和分区保安司令部政治部刘主任、警二团政治处主任三个人一块到环县去一趟，详细了解一下“环县事件”和其前后的具体情况。我们到环县的第二天，警二团甘渭汉政委忽然带领二团一个营、一个炮兵连来到环县，对我说明了准备进剿赵老五土匪的事。后来我们才知道，自从赵老五匪徒袭击环县县城等地和策动农民自卫队反叛的事件发生之后，边区政府和党中央十分关注。八路军后方留守处主任肖劲光同志曾把三八五旅(警备二团属该旅)王维舟旅长找去，详细了解并研究制订了歼灭赵老五土匪的作战计划，并且指令警备二团一定要协助地方保安部队尽快剿灭这股政治土匪，平息叛乱。同时敦促国民党政府执行国共两党协议，按我党中央提出的“坚持抗战、反对妥协；坚持团结、反对分裂；坚持进步、反对倒退”的三大政治原则办事。甘渭汉同志这次来环县，就是具体执行中央负责同志这一指示的。我们听到这个消息，高兴极了，立即协同环县的同志，向部队提供了大量的线索，为部队准备了足够的粮秣和其他军需品。
　　不多日子，赵老五匪徒的行踪终于被我们探听了出来，他的豺狼尾巴已被我们牢牢地抓住了。我警备二团一个营、警备二团炮兵连，在环县山城堡一带将赵老五匪徒截住，狠狠予以打击。经过激烈的战斗，赵老五匪徒溃不成军。作恶多端的匪徒们死的死，伤的伤，不死不伤的只好乖乖放下武器，举起双手投降了。但是赵老五这个悍匪，竟乘着混乱，带领小部分死硬的匪徒逃跑了。
　　赵老五逃跑之后，我警二团奋力追击。这时，分区保安司令部也调集独立五营(刘懋功同志任营长)和部分保安大队，赤卫军前来助战。几支队伍汇合一起，布下了天罗地网。赵老五匪徒左奔右突，无处躲藏，只好逃到自己的老巢——环县甜水堡窑儿井沟，躲进了事先准备好的窨子(修筑在悬崖半中腰的暗窑)里。这种窨子是在高处石崖上挖的大洞，离地面几丈高，口小肚大，里面能容纳几十，乃至上百人。窨子里有粮有水，有柴有草。赵老五匪徒事先在这个窨子里储备了大量的武器弹药，在窨子口上构筑了工事，毁坏了所有通往窨子的道路，加上窨子地处半山腰陡壁上，根本无法登攀，这一切给我军部队和地方武装的进攻都造成了极大的困难。我军战士在上级的正确领导下，怀着强烈的革命义愤，在为死难烈士报仇的口号声中，将赵老五匪徒固守的最后一个据点团团包围了起来，接连发起了进攻。围了两个来月时间，赵老五匪徒的人数一天天地减少，给养和弹药越来越少，军心日益涣散，加上我军又发动和组织民工在窨子所在的崖顶上挖土，浮土顺着崖面不断地溜下来，一点一点地填满了窨子下的沟，又慢慢地埋没了窨子的洞口。赵老五匪徒坐卧不宁，人心大乱。赵老五预感到自己的末日即将来临，但又不肯束手就擒，便把希望寄托在突围上面。有一天半夜，夜色很浓，赵老五率领二十来名凶悍的顽匪，乘我独立五营一连防守的战士一时疏忽之机，破围外逃了。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赵老五匪徒只能得到暂时喘息的机会，岂能逃脱应得的惩罚!在我军部队和地方保安大队、赤卫军的追击之下，赵老五急急如漏网之鱼，带领几名残兵败将，向邱家滩一带逃跑而去。
　　赵老五在我们的追捕声中无处安身，就又装扮成叫化子，又流窜了一段时间，剩下了孤身一人，无奈何之间，又跑到下马关一带，躲进了一个常年被雨水和山洪冲刷，自然形成的洞穴之中。他白天到处讨要，夜间潜伏在洞里。赵老五走投无路，加上洞穴潮湿，一年四季不见阳光，被当地群众发现的时候，已经病得奄奄一息，不几天就结束了他的罪恶的一生。
　　赵老五土匪被彻底打垮之后，我军即在上级指示下，分赴各区各乡，帮助恢复、建立各级党、政机构和政府，肃清赵老五土匪的残余分子，使环县的革命形势一天天好了起来。
　　

南梁曙光/李果.—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198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