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城工部关于目前蒋区中上层统一战线中的策略问题

中共延安市委统战部

　　(一九四七年)
　　当前形势，蒋趋溃败，我益胜利，蒋区群众运动日见高涨，中间阶层更多左倾，蒋之“戡乱动员”不仅无法缓和其严重危机，反将激起各阶层人民更广泛的不满与反抗，而我党“七七”十周年口号，则足以团结全国各阶层人民走向胜利与光明的大道。这一切，都为党所提出的反蒋、美统一战线展开了空前广泛的基础与空前有利的条件。党应继续为扩大巩固这个统一战线而努力，把重心放在动员工人农民及小资产阶级的群众运动上面，同时对一切不满于蒋、美的中上层进行积极争取工作，以利于推动高潮，争取胜利的全面斗争。
　　中上层统一战线的内部关系是极其复杂的，大体上包括民族资产阶级，开明绅士，中间党派，国民党民主派，地方实力派，在总的目的和纲领之下，仍须按照不同对象，分别处理之。
　　(一)民族资产阶级，开明绅士，中间党派
　　战后民族资产阶级的两重性表现在，对越来越厉害的蒋、美压迫，增长着不满情绪，但又不敢公开反抗蒋、美，且存在有期待蒋、美改变政策的幻想。又表现在：对日益强大的人民力量增长着借重心理，对我党新民主主义政策寄予发展民族资本的希望，但又害怕人民真正翻身，忧虑我党在胜利后改变有利于他们的政策与诺言。民族资产阶级是中国社会里典型的中间阶级，在两大之间看力量看政策行事，今天大势所趋，决定了他们逐渐更多地转向左倾，即转向反美反蒋。依靠人民力量和我党正确政策，能够争取他们的一部分乃至大部分跟着我们走一个时期。
　　开明绅士，亦即地主阶级的左翼。抗战时期，民族敌人当前，他们愿向农民作一定让步，以换取自卫力量，加以我采减租交租政策及三三制政策，这个左翼相当广泛。现在是反蒋、美统一战线时期，由于共同利害，他们可以赞助乃至参加三抗斗争，在我胜利地区，也会赞同减租减息，但大都反对耕者有其田，除少数例外，只有我在广大地区已经取得相当巩固的胜利，才会被迫地接受这条纲领。但在以三抗为主要内容的初期的游击战争阶段中，我应尽可能广泛地争取开明绅士的赞助和参加，以扩大反蒋阵容。在往后实行彻底土地改革时，将根据他们参加反蒋、美的程度，来考虑应否给他们若干特殊照顾的问题。在抗战期间形成发展。而在抗战后，经过政协之成立与破坏，经过一年残酷内战，经过动摇分化，迄今仍能保持民主阵容并占有相当政治地位的民主同盟，其总方向是主要代表民族资产阶级，又代表开明绅士的政治代表联盟。但各小党派情况又有不同，如职教社及民主建国会代表自由资产阶级与开明绅士，乡建派是主张封建自治的团体，人民救国会为中上层小资产阶级的政治团体。农工民主党(第三党)则为上层小资产阶级分子占优势的杂色荷包。因此，现在民主同盟的内部包含有倾向君主立宪的右派，主张自由主义的中派，倾向新民主主义的左派。此外，上海民主促进会主要代表激进资产阶级，九三学社则为资产阶级自由主义的知识分子集团。各中间党派内部亦存有左、中、右之分，其下层更与上层有区别，下层较左，上层多右。我党方针是团结一切留在民主阵线内部的中间党派反蒋反美，为此目的，对各党派的内部关系，应促进其民主生活，使下层能够影响上层，应支持左倾，争取中间，孤立右翼。对各党派相互关系，应促进其平等协商，配合行动。动摇乃中间阶级与中间党派的特性，尤其是他们的上层人物的特性，我除耐心说服之外，应有必要的批评，既团结，又斗争，斗争为了团结，但不害怕不可避免的分化与分裂，以达争取其大部分跟我们一起前进的目的。
　　目前，各中间党派处在相当严重的困难环境中，合法地位大为缩小，活动范围大受限制，敌人除使用一切威胁、利诱、挑拨、分化的手段外，并已向其中层活动分子开刀，我应提醒与帮助他们，既能躲避严重的打击，能坚持反美反蒋立场。因此，在政治上，他们尽可继续坚持和平、民主方针，坚持政协路线，而在策略上，尽可利用敌人矛盾，实行中下层组织的隐蔽分散，特别注意中层活动分子的保护。实行实际活动的分散经营，各依历史社会地位向可能方向发展，向敌人空隙发展，尽可能不拥挤在一起。
　　中间党派而外，还有许许多多无党派的中间人士，或者属于资产阶级范畴，或者属于开明绅士范畴，或则兼而属之。在现时蒋贼的压迫榨取越来越普遍深入，越来越野蛮疯狂的情况下，这些人的政治态度也在逐渐转变中。最近一次学生运动的高潮中，不仅成百的教授出来仗义执言，被捕学生的家长们采取了抗议行动，乃至基督青年会中和上海耆老中，也有人表示维护正义的态度。这些人在社会上有一定的地位和信誉，他们以其无党派资格表示正义感时，不但对进步力量起着支持作用，而且对中间阶层，对群众中的中间分子与落后分子，更易发生积极影响。我应经过适当人员和适当形式去开展这方面的统一战线工作，并推动民主党派和群众团体也进行这一工作。
　　(二)国民党民主派
　　像大革命时期和抗战时期的国共合作的可能，已被蒋介石集团最后消灭了。但国民党虽是庞然大物，却不是完全统一的，而存在着各种各式的矛盾，首先是除占统治地位的蒋介石法西斯主义传统与当权的反革命集团外，又存在有弱小的民主力量，继承着孙中山的革命传统，民革和民联便是这后一种传统及后一种力量的组织。其次是上层与下层之间的矛盾，一方为占住相当数量的权要、贵族、党棍、特务，又一方为毫无地位但数量更多的普通小卒。
　　再次，其反动集团内部，也存在着为着争权夺利的矛盾，以及死硬派与程度不同的动摇分子之差别。这些矛盾正在发展，随着形势发展，今后将更加扩大。
　　鉴于国民党的历史情况和现在情况，我对国民党的策略不是笼统地打倒，而是扩大其内部矛盾，从分化以达分裂，粉碎其反动集团，争取一部分真正民主分子跟着我走，为此，须团结和扩大以革命三民主义为基础的民主派，争取中下层不满分子，煽动反动派系中的动摇分子，孤立和瓦解死硬派。这政策，在国民党内部，主要经过民革、民联及其他国民党民主分子来进行。
　　民革和民联须转到以党内活动为中心，须从清谈倾向转到切切实实的宣传工作与组织工作。民联应成为以革命三民主义为基础的组织，其内部情况已发生左、中、右倾向，但目前不必在形式上强调这种分化，而应在实际上强调反美反蒋与革命三民主义，以此为标准来进行内部的教育和批评。民革仍可保持秘密核心地位，采取少而精的原则，并警惕奸细和不可靠分子混入。目前形势，最需要也最利于民革和民联在国民党内煽动失败主义情绪与怨恨死硬派的情绪，宣传惟有搞垮蒋介石集团，恢复孙中山革命传统与三大政策才能挽救党的危机，并在党、政、军、民一切系统和机构中去进行分化工作，团结民主分子，争取不满分子，挑拨动摇分子。这些工作不应限于国民党员中，同时应在国民党统治机构的广大非国民党员中去进行。这些非国民党员中，除少数附庸得宠分子外，在一方面革命形势日益发展，又方面蒋介石统治危机日益严重的情况下，众多是可以争取的，而这方面的争取工作，又以国民党民主派为最便利，故民革和民联应担负这个责任。
　　(三)地方实力派
　　地方实力派亦即地方封建军阀，是革命的对象。他们被蒋介石历年来的分化吞并手段整得七零八落，有的整小了军队，整掉了地盘，有的只剩下空军司令或空头主席，有的虽是军队与地盘两存，但己残破不全，多方受控制。他们同蒋介石之间存在着不同程度的矛盾，但因为他们自身亦属于反动统治的组成部分，只要蒋介石统治还有力量，还能维持下去，他们宁肯向其委曲求全，跟着他跑，并听受指挥，以图苟安于一时。蒋介石就利用他们的这种反动本质和苟安心理，驱使他们直接间接参加反共反人民的内战，而他们在前线竟顽强战斗，在后方亦甘作帮凶。所以地方实力派亦即地方封建军阀，不可拿来同民族资产阶级或开明绅士相提并论，除个别确有转变者外，不可对其存有任何幻想。
　　但当作统治阶级的内部矛盾，当作间接后备军来利用，却允许并需要从策略观点上来考虑问题。问题在于今天形势起了决定性的变化，蒋介石不但政治已经破产，而且实力也濒于崩溃，共产党不但政治上完全胜利，而且军事上也接近于胜利。眼见得依靠蒋介石以得苟安的局面行将破灭了，是继续拥蒋同归于尽呢？还是看风转舵，反蒋图存昵？敌败我胜局面继续发展，这后一种情况的实现，在一部分地方实力派中是有可能的，我应因势利便以促进之。在前线，对可能争取的杂牌军提出罢战号召，促使他们退出内战或倒戈相向，当其继续向我作战时，坚决消灭之，但在作战前后仍有争取工作，同这一部分作战时，对别一部分仍有争取工作。当其争取过来时，进行彻底改造，从军阀武装转为民主武装。在敌人后方，对可能争取的地方实力者提出罢动(动员)号召，采取正面晓谕、侧面劝促的拉，及内部鼓动、人民反抗的逼，又逼又拉，促其停止三征，转向民主，当其转向民主时，放手动员人民，壮大反蒋力量。在前线，打中有拉，在敌后，逼中有拉，拉的方面，除我直接活动外，应推动中间党派及国民党民主派进行之。
　　(四)上层统一战线与群众运动
　　中上层统一战线只是整个反蒋、美统一战线的一部分。这部分统一战线的发展、巩固，除日益严重的国民党统治的危机外，有赖于我党正确政策的领导与工农小资产阶级强大力量的推动。所以，这部分统一战线工作必须与壮大群众力量相结合，在进行任何中上层统一战线的时候，同时坚持独立自主地放手动员群众的方针，利用上层统一战线来发展与壮大群众力量，又依靠群众力量来发展与巩固上层统一战线。
　　上层统一战线的存在，将或多或少给予群众运动以合法机会，如同地方当局，同工厂资本家，同学校当局等建立了统一战线时，即发生此种机会。党和进步力量应当尽量利用这类合法机会，哪怕只是微小的和暂时的，去进行切实的群众工作，积蓄革命力量，既不将自己的活动限制在上层，更不引导群众给上层作捧场的吹鼓手。这样独立自主的群众运动，既可推动上层，壮大反蒋、美阵容，又可监督上层，抑制动摇，应付叛变。另方面，在策略上，发动群众斗争时，则坚守有理有利有节的原则，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摩擦，或过早的分裂。
　　在与共同敌人斗争时，下层应给上层以适当援助。但上层对于下层的援助，每每是“一则以喜，一则以惧”，喜其有利于应付敌人，又害怕因此拖累自己，敌人方面更惯于使用吓退上层，掉转刀锋杀向群众的手段，因此，援助上层是需要的，但援助的程度和形式须看具体情况，以既能推动上层，壮大反蒋阵容，又能发展自己，不致遭受意外打击为限度。至于群众运动与群众斗争，则须力争尽可能广泛的上层援助，以便坚持斗争，取得胜利，或在不利情况时较易结束，失败时较易撤退。但须警惕，上层援助每每是有限的，软弱动摇的，群众斗争的准备、发动、坚持和结束，主要须依据群众本身力量及群众本身环境的各种具体情况来决定，而上层援助，则当作有利条件，加以尽可能的利用与争取。
　　宣传战在统一战线工作中占重要地位，经过它可以申扬我党主张，揭露反动，批评动摇，从而教育了广大群众。去年六月以后的南京谈判，我在这方面有更多的积极经验，今后统一战线工作中，应依具体情况发扬这一经验，并应向国外尤其美国人民扩大宣传，以暴露美蒋罪行，宣扬民主事业，争取国际民主力量尤其美国人民的援助。
　　

延安时期统一战线史料选编/中共延安市委统战部组编，—北京：华文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