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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谈边区军事工业的发展情况

李强

    
  我原来是搞科学技术工作的。1926年,我在上海做过手榴弹和炸药。后来在周恩来同志领导下做工作,跟他四年多。1927年8月,他领导南昌起义,我留在武汉。周恩来同志、贺龙同志和叶挺同志进军广东,在汕头失败了。我于当年十月回到上海。不久,周恩来同志也回到上海,我又在他领导下工作。1931年我到国外做科学工作。1938年3月初,我回到延安搞兵工,前后干了8年,我今年已经78岁,有些事情记不清了,手头也没有什么资料,靠脑子记忆,难免挂一漏万。但是,陕北的工业发展史和工人运动史,是革命史册中光荣的一页,我亲身经历了这个时期,有义务和责任来回忆这一段历史。
  (一)
  陕甘宁边区和其他革命根据地一样,是在落后的乡村中建立起来的。这个地方,不说公营工业,连手工业也很薄弱。1935年10月红军长征到陕北时,仅有一个四十多名工人的修械所。抗战以前,加上被服厂、印刷厂等,不过二百七十多名职工。我到延安时,只有一个兵工厂,厂子不大,几台机器,几十个工人。当时,周建祥是厂长,他原来不是搞兵工的,而是南方中央苏区造币厂的厂长,是长征过来的。抗战以前,边区也曾来了几个专家和技术人员,想在这里参加工业技术工作,由于关系没有搞好,不久他们又走了。工业专家沈鸿同志比我早一天到延安。抗战开始不久,他从上海把一部分机器迁到武汉,想为抗战出力。最后,他终于找到了能够尽力抗战和发挥他技术特长的陕甘宁边区。1938年3月,他经过西安辗转到延安,他带了十部机器和七个工人。工人中,我现在记得的有黄海霖、曹金木、陈绍力、姜载愉等。我和沈鸿同志研究后,首先动手建立机器厂。只要有了机器,就可以扩建别的工厂了。就在这一年,在边区政府的领导下,先后建起了难民纺织厂、造纸工厂、被服工厂、农具工厂、制革工厂、制鞋厂、石油厂以及八路军制药厂。这些工厂后来大都起到了倡导的作用。比如,1938年以前,边区的布匹完全依赖外边输入。1938年,边区政府创办了难民纺织厂。厂子的创始人是吴生秀、袁光华、朱次复,也是这个厂的厂长、工务科长和技师。这个厂开始在安塞县二区高桥镇,以后迁到延安县西川口,工厂发展很快,开始只八台机器和十个工人,到1938年底,也只有四十五个人,四台织布机,二台纺毛机,二台毛巾机,五台袜子机,一台弹花机。到1942年年底,职工队伍扩大到三百七十多人;房屋一百二十间,窑洞二百一十孔;可容千人的大礼堂一座,有铁机三十八台,木机十八台,合股机七台,整经机四台,络纱车一百多台;还有车床、钻床、旋床和发动机等等。这些机床、车床,有些是买的,有些是沈鸿的机器厂制造的,有些是经过难民纺织厂技师朱次复同志和工人改造的。边区的纺织工业是发展最快的工业。1943年,公营纺织工厂发展到二十多家,职工一千三百多人,年产量达三万多匹,供给部队、机关、学校人员需要量的百分之七十。到1944年,边区就有一百二十多个公营工厂了,其中边区政府系统有十五个;军工局系统有八个;中央管理局系统十六个;联司系统十二个;各地驻军有三十五个;各地专署有九个;各县政府有八个;其他单位的有二十个。工人队伍也多达一点二万多人,他们艰苦奋斗,自力更生,很快为边区公营工业奠定了雄厚的基础,起到了支援抗日战争,保卫陕甘宁边区,保障供给,增加财政收入的作用。就拿军事工业来说吧,军工局一厂(机器厂)几年中,为二厂(造枪厂)和无烟药厂制造了机器设备,供给了前方(主要是一二〇师)一部分机器及延安各厂的部分机器。二厂担任了边区部队枪支的补充任务;三厂是化工厂,是钱志道同志一手筹建和领导的,主要是制造无烟炸药,各种手榴弹和迫击炮弹等。二厂与一厂合并后,除了供应部队手榴弹、追击炮弹、掷弹筒,每月还供应十余万发子弹,以及底火、白药、无烟火药等。留守兵团的兵工厂,1942年以前,每月生产手榴弹五六千枚,1943年提高到十万枚。延长石油厂和永坪分厂保证了无线电台、机器厂和一部分汽车和灯用所需的石油。民用工业方面,如纸张、印刷、油墨、肥皂、毛毯、毛巾、鞋袜、食油、食盐等,都保证供给百分之八十到百分之百。
  (二)
  这些成绩是从哪里来的呢?
  首先,是由于我们能坚决执行党的自力更生的正确方针。1939年,敌人封锁边区经济,工业品输入受到了限制。最大的一次困难是在1940年和1941年,国民党两次反共磨擦。军民几乎没有衣穿,没有饭吃,战士没有鞋袜,工作人员冬天没有被盖,为了抗日战争和建设边区的需要,党中央提出“自己动手”、“自力更生”的号召,我们积极响应,下最大的决心自己动手,建立了自己的公营经济,并且利用业余时间进行农副业生产,终于渡过了难关。
  第二,团结广大干部、技术人员和工人,发挥了他们高度的热情,调动他们的积极性,艰苦奋斗。没有他们的忘我劳动和牺牲精神,我们边区的工业建设是不可能取得这么大的成绩的。
  当时,边区工厂的管理干部来自四面八方,有长征过来的老干部,像周建祥同志;有从东北来的,像郝希英同志,他是张学良时代沈阳兵工厂的,入党以后,被动员到中央苏区,经过长征到了陕北;刘鼎同志原是从国外回来的,我与他1929年一起在军委工作过。抗战时期,他是晋冀鲁豫边区的兵工部长,来延安后任军工局副局长。抗战开始后,大批知识分子参加革命。他们都是旧制大学的毕业生,知识水平较高。如沈鸿、钱志道、吴崇凌、王勋、林华、徐驰、王立、陈振夏等等,还有一些知识分子当了厂长。一九三八年从上海又来了一批知识分子,像王立、龚家宏、汤钦训等同志。当时,一些长征干部同知识分子的关系处得不太好,很难呆下去。工人情况也很复杂。有些工人是在红军打长沙时参加革命的,如赵俊同志,他原来搞过兵工厂,有技术,朱总司令有一支驳壳枪,是南昌起义的纪念品。枪柄上“南昌暴动纪念”几个字就是他刻的。据说这支枪现仍保存在军事博物馆内。樊钟秀是“红枪会”的,他带了一批工人从河南到了广东,被孙中山收编了,后来,参加了革命,长征时在修械所里工作,很有本事,没有机器也能制造出驳壳枪。中央苏区造币厂的工人来的也不少,有的用手刻下“袁大头”的模子,就能铸出银元来,与机制的一样。兵工厂还有一部分工人,是从太原兵工厂和重庆兵工厂来的。当时,工人和干部,工人和知识分子之间的团结问题,是个迫切需要解决的大问题。我们在建设公营厂矿企业的过程中,做了大量的思想工作,重点的重点是做团结工作。当时工会的工作,主要也是做团结的工作。中央职工运动委员会的邓发同志、李颉伯同志,还有边区总工会的许多同志,都经常下来抓这项工作。工会组织开展的赵占魁运动,对解决大家的思想问题搞好团结起了很大作用。
  第三,注意改善和提高职工生活。在这方面工会做了大量的工作。从工会的领导到一般干部,都下到基层去抓职工生活。当时,工人的待遇比干部高,干部是津贴制,工人是工资制。津贴制按等级发给,干部一般每月拿一元到五元,技术干部可以拿到二十元;而工人的工资最高可以拿到二十八元。一般十几元。我和沈鸿是津贴制,拿最高的二十元。那时边区的钱很值钱,我俩常下馆子,一两角钱就可以买一个炒肉菜。工人常有余款,有时还捐献给前方将士。
  (三)
  1942年延安开展整风运动收获很大,尤其在公营厂矿企业中,促进了生产效率提高,难民纺织厂生产提高了百分之六十三。化学工厂生产提高了百分之九十二。但是,后来进入了“抢救运动”,整得过头了,影响工厂生产,有的工厂生产下降得厉害。主要是“抢救运动”无中生有,乱控告,搞逼、供、信整人,把一些知识分子都当特务来“抢救”,像徐驰、王立、汤钦训、龚家宏这些抗战前大学毕业的知识分子都被关起来了,有的工人说一两句错话,也被“抢救”了。天天晚上开大会批斗,挫伤了不少人的积极性。幸亏毛主席说了话:“一个不杀”。当然,也保了一些人,像沈鸿、钱志道就没有触动。实践证明,搞工业建设没有知识分子是不行的。我们要炼铁要造枪就得找沈鸿和徐驰,可是徐驰正在被关着呢!我通过组织去找他,让他出来搞个炼铁部,筹建高炉炼铁。他出来了,和沈鸿同志合作,很快建起高炉,把铁炼出来了。
  (胡琳、王建楼、姚玉龙整理)
  1983年9月22日
  注:李强同志原任陕甘宁边区军事工业局局长,全国解放后任国家外贸部部长、中华人民共和国人大常委会委员。
  

陕甘宁边区工人运动史料选编(下册)/陕西省总工会、工运史研究室选编,—北京:工人出版社,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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