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反摩擦斗争

施行

　　在陕北这块神奇的土地上有个瓦窑堡，养育了无数纯扑善良、勇猛顽强的中华男儿，他们在谢子长等革命先驱者的率领下，经过艰苦奋战，创建了陕北、陕甘红色革命根据地，为党中央、毛泽东在此转战十三年提供了奠基石。当年，我有幸随抗大三团(第五期三大队简称)到这里进驻数月，享受了该地党政领导及群众如同爹娘一样的倾心关注，真是令人终生难忘；也和国民党顽固派破坏国共合作协议，蓄意挑起摩擦，进行了针锋相对的斗争，至今回顾当日，尤如影屏展现在眼前。故将自己所记得反摩擦斗争中的一个片段写出来，以供当地组织启迪后代。
　　一九三六年“双十二”事变后，促进了国共两党的第二次合作。一九三九年，我到瓦窑堡后，镇内有两个政府。一个是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民主政府；另一个是国民党派出的伪政府。前者县长是薛兰斌，按照党的抗日总路线、总方针和各种法规，组织民众，为打败、赶走日本帝国主义而日夜奋斗着，对我抗大师生呢?是腾窑房、借锅盆、送吃送喝、问寒问暖；后者县长是田杰生，奉行蒋介石“防共、反共、溶共”的政策，搞假抗日、真反共的摩擦活动，对我抗大师生呢?则是恨得要命、怕得要死，千方百计设置障碍，企图赶走抗大。
　　一九三九年夏，我抗日军政大学总校一大队与三大队调防，反共专家田杰生误以为有机可趁，一方面和三大队在蒋管区公开招生中混进来的几个特务、托派相勾结，组织了二十多人的所谓“姐妹团”，妄图继续发展壮大反共势力，暗地里拉拢我抗大学员中个别意志薄弱者下水，有时在我会场捣乱、骚扰；有时对我师生甩石头掷砖块，蓄意挑起事端，搞“内应外合”。另一方面，密告伪榆林府，请求派重兵进占瓦窑堡，推翻抗日民主政府，赶走抗大师生员工。
　　面对敌人的阴谋诡计，我抗大三团在副校长罗瑞卿、政治部主任张际春、保卫科长肖赤、组织科长李志民的重视指导下，由三团团长刘忠、政委黄志勇精心布署，团保卫机构经过周密调查，将“姐妹团”的成员及活动了如指掌，并由团保卫干部龚培生亲自指挥，在敌骑兵团来的前夕，到伪县政府警察局院门旁，将企图到警察局集中的“姐妹团”主要成员逐一捕捉，铲除了“里应外合”的隐患。伪警察们看到我们背插钢刀、手提双枪的英雄，像乌龟一样，只是缩在壳里探头探脑，胆寒心惊。
　　第一回合的胜利，使抗大师生进一步验证了人民的力量、共产党的强大，坚定了战胜敌人武装挑衅，誓师保卫边区、保卫瓦窑堡、保卫人民利益的决心。
　　接着，从榆林派出的敌骑兵团进到了瓦窑堡的城郊。根据敌人随时都有可能挑起武装冲突的紧张局势，我抗大三团除了及时向延安(党中央、联防司令部及抗大总校)通报敌情外，依据我党制定的总方针，即：原则性和灵活性相结合，既不妨碍统一战线，又不束缚自己的手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以及“首先不开第一枪”、攻击敌人要“有理、有利、有节”等，作了积极的思想物质准备。抗大三团全体师生作了巷战准备，严阵以待，把枪擦得净光，把刀磨得雪亮，日夜进行巡逻；县、市抗日民主政府，一面指示地方保卫部队紧密配合抗大行动，划归抗大统一指挥；一面动员所有机关干部和镇内郊区工人、农民、青年、妇女，组成战地服务队，负责救护伤员、转送弹药、接押俘虏等，儿童团员们也纷纷声称：“要趁机弄支美式橹把子手枪”。
　　敌骑兵团与抗大三团交手，谁胜谁负对田杰生来说是个谜。敌骑兵团团长是个阴险狡猾的家伙，他挺着大肚皮，胖得像头猪，一脸横肉好像时刻在溃烂，臭气带出他的担忧，怕瓦窑堡好进难出。他想起过去与红军交锋的史实，总是吃败仗，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上司为了鼓舞士气，往往利用报纸及广播电台，向全世界全中国说假话、吹牛皮，说什么打了“胜仗”，牵了老百姓的几头羊、抓了几十只鸡……。他先决定进瓦窑堡看看。
　　顽固分子田杰生，把希望寄托在骑兵团长身上。闻讯后，发出举行欢迎仪式的通知。敌骑兵团长进城的那一天，参加欢迎的人寥寥无几，只有田杰生邀请的几位绅士，有的是老掉了一半牙的地主，穿着破烂了的西装和掉了后跟的皮鞋，还要人挽扶；有的是歪鼻子吊眼睛的地痞流氓，他们手里拿着欢迎骑兵团的红绿黄三角旗，站在路旁叽叽喳喳，等着胖团长的到来。
　　我抗大三团也收到了田杰生发出的邀请，征得罗瑞卿副校长的同意，决定派二十岁的龚培生为抗大代表。龚培生完全相信党的强大威力，蔑视敌人，他只身带了一个警卫员。这位警卫员是贫农的儿子，叫天海，从长征过来的，打起仗来能以一打十、顶住百敌。龚培生身穿抗大校服，胸挂金黄包的三角型干部证章，脚蹬红军凉草鞋，着装朴素，英姿焕发，很引人注目；警卫员落了黑发光秃顶，面孔严肃，眼睛聪锐，你看他的神态，恨不得一口把反共反人民的敌团长吃下去。
　　当抗大代表龚培生与警卫员走进所谓的欢迎人群时，田杰生前来想和龚培生握手，龚认为和田杰生握手，等于污染了自己，便没伸手，只问声：“你先来了?”田杰生忙点头哈腰地回话：“不晚，不晚!”“贵校是得到通知才来的吧!我们表示欢迎。”龚培生接着说：“凡是想抗日的军队、团体、人民都欢迎；凡是投降日本、出卖祖国的，人民都反对。”站在田杰生旁边的几个人只是连连点头，但不说话，略有歉意，意在他们不是自愿来参加欢迎胖团长的。
　　不一会儿，伪骑兵团先遣队前来下马，接着骑兵团团长前来下马。他们向欢迎的人群走来，龚培生决定给敌人个下马威，便大踏步迎上去，胖团长一眼便看清了龚培生胸前挂的抗大干部三角章，身边紧跟一位威风凛凛的警卫员，胆怯三分，于是再三表示：“不敢当，不敢当!”龚培生说：“听说贵团要开赴前线抗日，路过瓦窑堡，我们非常感动，特来表示：欢迎贵军能和八路军并肩抗日，到那时人民也会列队前来欢迎的。”胖团长很尴尬，打肿脸充胖子，忙说：“是呀，是呀!贵代表说的都是延安精神。”胖团长接着迈步向伪顽县长田杰生走去，同田握手，并斥责田杰生为什么通知抗大?他门的代表前来又能作些什么?田杰生反驳说：“我以为你和抗大代表那么亲热，谈个没完，还当你们过去是老相识。”胖团长气呼呼地答：“不相识!他先走到我面前来了，我忙得应付不了，怎能怪我?妈个屁……”田杰生听后，以笑脸赔情，请胖团长进城。胖团长转身上马，向我抗大代表致敬辞别而去，此时龚培生和警卫员同欢迎人群一起进了城，各行其事。
　　龚培生回到抗大团部，向团长、政委等汇报了亲眼所见的敌武器装备、人员马匹等军情，并随口表扬了警卫员的武姿、神态、机灵，吓破了敌人的胆。
　　伪县长和胖团长商定当晚举行宴会。傍晚，抗大三团又接到宴请。三团领导向延安抗大总校副校长罗瑞卿汇报，罗副校长电示：随时准备动武，军事措施不变，今晚应邀赴宴，宣传党的抗日主张。”刘忠团长、黄志勇政季同龚培生等深入研究了总校的指示，商量好可能发生问题的对策，并提前召开了紧急会议，进一步作好了战斗准备，争取谈与打双胜利。
　　当抗大代表刘忠、龚培生二同志各带一名警卫员进入伪县政府的宴会厅时，所到伪政府官员、社会绅士、骑兵团、营长、警察局长等一一先后起立，恭恭敬敬地表示欢迎，问好!夸奖不已。接着田杰生请抗大代表入席。宴会开始，田杰生首先致词，大意是：拥护蒋(介石)委员长领导，拥护胡(宗南)长官指挥，愿和抗大搞好团结，共同建设好瓦窑堡。刘忠插话：“国共合作的目的是为了一致抗日，共产党、八路军是守信誉的，平型关大捷就是生动的例证。办抗日，是为了培养抗日骨干，世界上称之为最好的大学，人民是拥护和支持抗大师生的，说“抗大留在后方吃闲饭”是一种造谣中伤行为，只有托匪、汉奸、特务才反对抗日、反对抗大。田县长讲团结，只要真心实意地去做，人民和抗大都会赞成的。否则，就会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让小日本高兴。”骑兵团长接着说；“要真是这样做，就不会让我们的弟兄辛苦这一趟了，还是县长没人当的好”；龚培生说：“要拥护委员长，就不能兼爱托匪、特务。”田杰生争辩地说：“没有这回事。”龚说：“事是真的，不承认就团结不好。”田杰生仍然否坚持说“没有!，我没有作对不起大家的事。”龚说：“否认是行不通的，小头头一个叫卢山、一个叫章月，此二人至今还在我抗日司法机关，他们已经把问题交待了”。这样，到桌同餐的人纷纷点头，再也不敢帮田县长进行诡辩了。敌团长呢?则是哑口无言了。宴会上的小小争论，我方成了胜者，使与会者无心吃喝，只得不欢而散。
　　胖团长觉得内心有愧，一离席就躺到另一张床上去了。而田杰生仍以东道主的身份，低头哈腰地带路，送抗大代表出了伪县政府大门，后边紧跟的是密切监视伪县长及警察局长一举一动的两位警卫员。我方代表回营后，立即向延安总校汇报，并进一步作好了迎战准备。中央军委命令联防司令肖劲光调遣一个骑兵团，向瓦窑堡挺进，以协助抗大三团赶走敌人。敌骑兵团长回队后，向众将士略表了进城的概况，他说：会上，抗大事事有理有据，深得民心；而县长田杰生丧失民心，拿钱买了几个捧场人，只顾自己吃吃喝喝，没有一个替咱们政府说好的。如果我等偏听田杰生的话动武，既无理于天下，又难定谁胜谁负。要是小打失了和气，难和民众见面；要是大打必会损兵折将，真叫人无法决策。胖团长暗里深思；和抗大刘忠交火，枪一响，边区的八路军便会神出鬼没地从四面八方而来，到那时不是全团覆灭，便是死伤过半；如果自己知难而退，既当不了破坏国共合作的罪人；又可保住自己的实力，有人给枪给炮给钱，遇机会还能升官进级，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于是决定带部队偷跑回老巢。当夜三更后，胖团长密令全团分三路后撤。敌兵，有的说：团长还是顾全当兵的；有的说：谁和红军交锋，谁就会倒八辈子霉，在父母和乡亲们面前落不了好。
　　顽敌不战而逃，显然是要保命。我骑兵团与抗大三团得此消息后，决定以信义宣告天下，不计较小摩擦所带来的损毫，开网放鱼，主动给敌骑兵让了出路，用实际行动教育敌官兵，让他们产生内部分化，把仇记在蒋介石，胡宗南、田杰生等少数人身上，把力出在为赶走日本帝国主义的战场上。顽敌走后，抗大与子长县、瓦窑堡市决定联合召开祝捷会。第二天，人们敲着锣、打着鼓、高举红旗、扭着秧歌，喜笑颜开地进入会场，参加祝捷会的人有三千多。会上，县、市政府代表与抗大团长刘忠分别讲了话，他们一致号召：要全县机关干部、军人、学生、人民团结起来，坚定不移地执行党中央、毛主席所制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总方针，保卫党中央、毛主席，保卫陕甘宁边区，保卫边区人民，模范地按照国共合作所制定的方针条例办事，和少数制造摩擦的顽敌斗争到底……
　　会后，瓦窑堡上下，呈现出一片发展生产、积极支前、反对摩擦的新局面。
　　* 作者：施行，原名龚培生，安徽省天长县铜城镇人，1919年生，1932年4月参加革命，曾任党支部书记、政研室副主任、保密局局长等职，现已离休，属九级待遇。
　　

党中央毛泽东在瓦窑堡/郭杨全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