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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古都换新颜.6
章涌
6.抢渡渭河，第6军跨进古都城垣。倾城而出，几十万市民夹道欢迎子弟兵。
西安地处渭河之滨，居秦川之中，沃野千里，物产丰富，形势险要，“左据函谷二崤之阻，表以太华终南之山；右界褒斜陇首之险，带以洪河泾渭之川。华实之毛，则九州之上腴焉；防御之阻，则天下之奥区焉”。
自古以来，西安是周、秦、汉、唐等十一个封建王朝建都之地，为我国六大古都之一。1927年蒋介石叛变革命，特别是中国工农红军到达延安以后，西安成为国民政府直辖市和反共大本营。整个抗日战争时期，蒋介石的宠将胡宗南带着几十万人马镇守于此，专门对我陕甘宁边区进行封锁、围剿。
因此，在全国人民的心目中，西安是蒋家王朝黑暗统治的象征。现在，她就要回到人民的怀抱了。
为了更好地完成解放西安的艰巨任务，第6军指挥员连夜作了周密的部署。罗元发军长和徐立清政委、张贤约副军长、饶正锡副政委、陈海涵参谋长精心研究战斗部署。
为了掌握敌情，第6军首长决定派侦察科长王正臣同志带领军侦察部队，和16师、17师的侦察部队连夜出发，首先查明咸阳敌人在渭河两岸的兵力和防御部署，选好渡河地点，利用夜间渡过河后，向大王镇、户县方向侦察前进，保障我军渡河后右翼的安全。
尔后，命令16师、17师在18日12点以前做好一切战斗准备，18日下午2点出发向咸阳地区挺进。16师首攻目标为咸阳以东林场；17师则首攻咸阳以西五陵。
布置完战斗任务，已到下半夜。罗元发他们谁也没有睡意，大家的心情都难以平静。西安是胡宗南盘踞了十几年的老巢，现在野司首长把这个光荣任务交给了他们，谁能不高兴呢?于是你一言、我一语拉呱开了……
回顾两年来第6军在彭老总指挥下，转战陕北，以2万多人打败胡宗南集团的20多万人的战斗历程，畅谈全国各战场人民解放军战略反攻取得的伟大胜利。
此时，罗元发军长不禁想起毛主席在1947年3月我党中央撤出延安时讲的一段话：“少则一年，多则两年，不只延安要回到我们手里，西安、武汉、南京、上海、北平也会回到我们手里。全中国都是人民的，都要回到人民手里。”
现在，毛主席的预言就要变成现实了!想到这里，罗元发这位从1929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的老战士，对即将遂行的战役充满了必胜的信心。
进军西安的命令传达以后，全军上下更是一片欢腾。各部队争分夺秒地进行战斗准备。
饲养员把平时节省下来的饲料捧给骡马，炊事员在炒菜时总是多加两勺油，使大家吃得更多些。
地方的同志派来了担架队和大车，帮助运送粮草、弹药；村干部选了最熟悉地形的乡亲来给部队当向导。
各部队都开展了英勇杀敌立功竞赛活动。49团2营6连有个战士叫马成贵，本来没有什么文化，却写了一首出色的《枪杆诗》：
不怕苦，不怕难，
不怕挨饿没有饭，
不怕行军路程远，
不怕战斗流血汗，
不怕渡河有艰险，
英勇杀敌做模范，
遵守纪律政策不违犯，
打到西安活捉胡宗南。
这首《枪杆诗》抒发了指战员们坚决攻取西安的决心。诗中提出的“六不怕”成为部队开展杀敌立功活动的竞赛条件。
5月18日，第一野战军按计划，开始全线进攻。
第2军歼灭了敌第53师一个团和骑第2旅第4团后，乘胜解放咸阳；4军攻克礼泉，1军进到咸阳西北，3军进到武功以北的临平，6军配合2军攻占咸阳以后转向西安前进。
接着，各路大军马不停蹄，疾速西进，先后进占麟游、岐山、虢镇，逼近凤翔、宝鸡。
咸阳敌人惊恐万状，急忙撤到渭河以南，并拖走了北岸所有船只，炸毁了咸阳大桥，妄图凭借渭河天堑，阻止解放军渡河，并在城市里大搞破坏。敌人在逃离咸阳时，派出一支爆破队，前去炸毁咸阳纺织厂。
纺织厂的工人在地下党的领导下，组织了护厂队，将工厂大门封锁起来，把敌人的爆破队关在厂外。
一位姓张的师傅对大伙说：“机器是我们工人的命根子，决不能叫他们炸毁。如果他们敢冲进来，咱们就和他们拼了。”
敌爆破队长气急败坏地喊道：“谁不闪开，老子就给他脑壳上钻个窟窿。”说着下令往里冲。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第6军的一个连赶到，敌人仓皇逃命，炸厂阴谋未能得逞。工人们把解放军迎进厂，他们英勇护厂的斗争精神，给部队极大鼓舞。
19日下午，第6军各部队齐聚渭河北岸。
渭河是西安西北部天然屏障，咸阳大桥是通向西安的重要通道。敌人在咸阳失守之后，即把兵力集中到渭河东南面，并构筑了大量防御工事，配备了炮兵，企图拚命阻止解放军过河。
毫无疑问，固守渭河是他们生死攸关的大事；抢渡渭河则是解放军解放西安的关键一环。
现在，尽管敌人破坏了船只，炸毁了大桥，但这是第6军首长早就预料到的。为此，第6军首长早在出发前，就要求各部队做好徒涉抢渡渭河的准备。
当时正是春洪季节，河水一般都在1米以上，为了摸清河水情况，部队一到北岸，各师团就派出小股侦察人员进行试渡，并选好了适于徒涉的地段；各连队也都把水性好的战士组织起来，担任突击任务，叫做“先捷登岸组”。
为了确保抢渡一举成功，入夜以后，罗元发、徐立清再次召集各师的主要干部，亲自察看了准备偷渡地段的河水深度、河道地形和敌人部署、敌阵地火力配备等情况，并在现地听取了各师的抢渡计划。
第6军首长决定于19日晚间，17师19团在咸阳以南，16师47团在咸阳以北偷渡过河，然后迂回到守桥敌人两侧，配合50团全歼据守桥头的敌人，掩护全军渡河。
尔后，全军兵分两路：17师主力沿三桥镇向市区攻击前进，16师从鱼化寨方向攻击前进，相机夺取敌人机场，然后向西安市区进发。
掩护渡河的炮兵，在黑暗笼罩下，悄悄进入阵地。罗元发和军的其他几位领导在指挥所里，焦急地等待着两个先头团的偷渡消息……
突然，敌人阵地上飞起几颗照明弹，把河水照得通明，紧接着敌人的火炮猛烈地向解放军渡河部队射来，炮弹在河水中炸开，腾起一股股水柱……
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军指挥所里的首长心里都不禁捏了一把汗。
罗元发正要查问各部队情况，17师程悦长师长打来电话：49团刚刚进到河心，就被敌人发现了，处境十分危险。
罗军长当机立断，偷渡不成立即强渡，命令各师集中一切火力，掩护渡河部队，一定要保证强渡成功。
霎时，早已按捺不住愤怒的我军炮兵开火了，一排排炮弹腾空而起，飞向对岸，隆隆的炮声在敌人阵地上发出天崩地裂的响声，敌人阵地上冒起了滚滚浓烟。
指挥所里的军首长们都感到心头一阵轻松，罗军长在电话中大声喊；“狠狠打!不要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这时，从指挥所往外望去，只见我军阵地上火光迸发，种种轻重火器遮天盖地压向敌人，敌堡开了花，敌阵地起了火，敌人的炮火成了哑巴。进到河心的突击队员高呼着口号，加快了徒涉速度；有的战士受了伤，仍一声不吭地向对岸冲去……。
“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渡过渭河就是胜利!”
战士们互相鼓舞着，搀扶着，边还击边向南岸冲去。他们终于胜利渡过渭河，17师的先头部队攻占了敌人阵地。
此时，16师47团也在大桥北侧强渡成功，占领了预定目标沙梁林附近地区。
20日3点整，17师50团向桥头敌人发起攻击，“先捷登岸组”的马宏勋、列永白、高文英三位战士，手提冲锋枪，腰里挂着几枚手雷，沿着桥梁向敌人冲去，到了被敌人炸毁的地方，他们毫不犹豫地从一丈多高处，跳入激流中，游向对岸。碰巧岸边是一道陡峭的悬崖，三个战士叠起人梯、爬上峭壁，用手雷炸毁了一个敌堡，歼灭敌人一个班。当他们冲进另一个敌人掩体工事时，发现了敌人一个炮排。
“缴枪不杀!”他们端着冲锋枪冲了过去，“不投降就打死你们!”
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吓坏了。敌排长慌忙走过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是排长，这都是我排的兄弟，你们要啥给啥。”
马宏勋用枪一点大声说：“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不要你们一针一线，只要你们缴枪投降，保证生命安全。”
“我们投降，投降。”敌排长连声说着，转身招呼全排士兵缴械投降。
这时，抢渡过河的46团、49团也已进到守桥敌人两侧。
49团4连连长魏书庆带着30名战士组成的突击队最先登上南岸，插入敌阵纵深，配合主力歼灭了敌49师一个营。
46团2连9班班长贺文年，带领全班担任连的前哨搜索任务，冲到敌人一个营指挥所，俘虏敌黄连军官13名，缴获轻重机枪各1挺，手枪、步枪14支。
黎明时分，各部队向守敌发起总攻，全歼河防守敌暂2旅第6团，胜利完成了抢渡渭河的光荣任务。
渭河既克，古都西安在望。
一野大军各路部队争先恐后，追击残敌。
6军16师师长吴宗先、政委关盛志指挥所属各团，似两把利剑直捅西安南北：一个团经禹王堡、好汉庙，首先逼进西关；另一个团穿过铁路直插南门；部队首先占领了敌飞机场，机场上的几架旧飞机、地勤人员和警戒人员全部被俘。
17师在师长程悦长、政委黄振棠的指挥下，也毫不示弱，奋勇当先。50团渡过渭河后，迅速攻下三桥镇，发现铁路上停着一列火车，一位姓王的老司机听说解放军要进军西安，自告奋勇为我军开车。50团刘光汉团长立即命令1营和3营上车，将枪炮架在车厢顶上。火车长鸣一声驶出了车站，风驰电掣般向西安开去……
车到火烧壁遇到从渭河南岸溃退的一股残敌，老王师傅紧急刹车，战士们迅速跳下火车，冲杀过去，很快歼灭了这股敌人。火车随即继续向前飞奔，直达西安车站。
这时，车站上的几百名敌军士兵早已慌成一团，战士们向敌人发起猛烈攻击，很快占领了车站。接着又夺下北门，部队沿着大街冲到市中心鼓楼，正好和从西门攻入的49团会合。
49团在追击途中，遇到地下党派来的赵和民同志，由他带路，进展很快。为了迅速与各部队取得联系，尽快占领敌人要害部门，49团团长聂风炎、政委于春山给赵和民同志亲笔写了一个证明，并配备一辆汽车，让他到各部队联系工作。
早在一野发起进攻之时，中共西安地下党组织就开始了积极的工作。当16师拿下机场时，西安地下党的代表王超北等同志赶到机场，迎接我军。
两条战线的战友相见，分外高兴。
西安地下党的同志，向6军军首长报告了一个紧急情况：胡宗南逃跑前已拟定了一个破坏计划，并派了一个工兵排，要炸毁发电厂和一些重要工厂。
罗元发军长得到这一情报后，心里很着急，电厂很重要，必须全力保护。他立即命令46团派一个营跑步赶到电厂，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电厂安全；同时通知各部队注意和地下党取得联系，如遇到敌人破坏活动，坚决予以打击，彻底粉碎敌人的破坏阴谋。
46团从南门攻入市区后，该团2营在营长王维殿的带领下，跑步赶到电厂，在工人护厂队的配合下，全歼敌人工兵排，缴获了大量黄色炸药，挫败了敌人阴谋。
也正是这位王超北，为了配合人民解放军解放西北，他利用自己在国民党政府的合法身份，为解放军收集情报并在胡宗南组织西安民众自卫总队时，设法安插了一批我地下工作者，控制了自卫总队的指挥权。闵继骞就是其中的一位。
闵继骞原是国民党中央军校七分校西安办事处主任，一直和西安地下党保持着密切联系，也得到胡宗南的信任，后来担任了西安市民众自卫总队副总队长。当一野大军向西安挺进的重要关头，敌警备司令杨德亮逃跑之后，自卫队就由他指挥，这对一野部队进入市区、接管敌党政机关创造了十分有利的条件。
当49团攻到西门时，守在城楼的敌西安自卫总队看到解放军到了，急忙报告副总队长闵继骞。闵继骞见火候已到，便下令自卫队停止抵抗，维持好秩序，听候改编，为解放西安打开了城门。
这样一来，驻守在西安的国民党军队更是热锅上的蚂蚁，乱成一团。在我军从四面八方攻入城后，有的被歼灭了，有的缴械投降，有的投诚听编，有的仓皇逃命；国民党嫡系17军一部被歼，余部逃入秦岭山区。
敌第17军军长、警备司令杨德亮一听说解放军到了西关，便慌忙夺路逃往南山。然而当天的《西京日报》上还登着他“死守西安与共军周旋到底”的文章，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20日下午2点，第6军军长罗元发率部进入西安古城。各族人民群众有的高举小红旗，有的手捧茶水，拥立在街道两旁，欢迎自己的军队。一群学生高呼着口号，向人民解放军表示热烈的欢迎和敬意。战士们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他们不断向欢迎群众挥动着手臂。
胜利了!古都西安终于回到了人民手里。
弯弓贺兰：第一野战军解放西北纪实/章涌编著.—北京:国防大学出版社,19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