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南方插旗子去

龚长富口述，张哲整理

　　1944年秋天，在我們三五九旅开出来的荒地上，长满了高粱、玉米和谷子。站在小山头上望去，黄澄澄的一片，一眼看不到边。几年前，南泥湾还是一片渺无人烟的荒地，如今，到处都是金色的庄稼了。这时，正是收割时节，天空蓝得出奇，飘着几朵白云，微风习习，远处，不知誰唱起了“信天游”，边区的战士和农民正忙着收获。
　　我和侦察队副队长正在割谷子，我怕赶不上他，额上的汗也顾不得擦，一个勁儿的用鐮刀“刷刷刷”地割着。
　　“报告队长，旅部给你的信。”队部的文书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他这一喊，把我吓了一跳，我直起腰来接过信一看，原来是旅政治部调我到旅部去，我真莫名其妙，这时候突然来调我，是有紧急任务么?
　　当天，我騎馬来到旅政治部，这里已經到了四十多个由各单位抽調来的干部。政治部主任李性同志告訴我們是去党校学习，都到司令部去集中。
　　第二天一早，我們都坐在司令部外边的草坪里，不一会，王震司令員出来了，他穿着一身干淨的灰布軍装，长着又濃又黑的胳腮胡子，斜戴着军帽，走到我們面前微微笑了笑。
　　我們文化都不高，到党校学习什么呢?我們想听听王司令员讲些什么，都目不轉睛地望着他。
　　“同志們!我們三五九旅抽調大批干部，准备去担任新的任务，先要到党校学习一个时期。什么任务呢?以后再告訴你們吧……”王司令員讲話一向较急促，他接着又說：“我们旅开荒生产是有成绩的，出現了許多劳动模范，今天，我们要以开荒的精神去完成学习任务……同志們，要尽量注意身体，設法把伙食搞好，因为我們要负担新的、艰巨的任务，没有好的身体是吃不消的……”
　　谈到新任务这几个字时，他特别加强了口气。究竟是什么任务呢?我們誰也不知道。散会后，三个一羣，五个一伙地瞎估計：
　　“准是到华北去打日本。”
　　“准是去开辟新根据地去。”
　　“到哪儿去猜不着，反正有仗打就是。”
　　“看看吧，新任务准是由王司令员领导。”
　　同志們都特別喜欢王震同志。从我担任侦察队长以来，經常和王司令員接触，我热爱他那果断、英勇的战斗精神和爱护下級、艰苦朴素的工作作风。
　　到了党校以后不几天，刘少奇同志来給我們作了报告。他談到国际，国内形势和当前任务，他告訴我們新任务是有很大的困难的，是对每一个党員的考驗，他勉励我們加强党性。究竟是什么新任务，他沒有直截了当的讲出来，这个疑問我們誰也解不开，但是，我們早已意識到是軍事秘密，不能过早宣布，因此，也就不再議論了。
　　在党校学习了一个多月以后，在王司命員的一次讲話中说：“毛主席給我們南下的任务是很艰巨而光荣的，大家要决心完成这一任务……”
　　哈哈!原来是“南下”，这回可明确了，一个个高兴得要命。
　　这一天，吃过了早飯，我們整队出发，走过党校大礼堂却沒有进去，又往前走，有人边走边猜地小声说：“是不是到中央大礼堂去呀!”我一听，有道理，说不定还会是听中央首长的报告去呢。
　　礼堂里坐得满满的，大家都严肃地等待着，窗外的山头上，有几个哨兵在来回的警戒着。不一会，王震司命員进来了，他走上讲台，环视了大礼堂一周，说：“同志們，今天毛主席来讲話，我們要特別注意会場秩序……”他的話音未落，毛主席就进来了，王司令員首先鼓起了掌，我們立刻站了起来，用力鼓掌欢迎毛主席。今天，主席穿着一身黑布衣服，精神饱满地边走边鼓掌致謝，他走上讲台，把帽子放在桌上，对我們点了点头。
　　“同志們!”毛主席方說完这句話，一阵春雷般的掌声，在大礼堂里轰鳴着。
　　“你們三五九旅要抽一批身强力壮的同志，去負担光荣的任务，——到敌人后方插旗子去!到什么地方去呢?到南方，到老革命根据地去!任务是艰巨的，会遇到很多困难，只要我們密切联系羣众，以极大的毅力克服困难，就一定能完成任务。”毛主席慢慢地操着南方口音讲着。
　　在毛主席讲話的間隙里，王司令员揮着拳头，站在台口上带領我們呼口号：“我們不怕困难!”“坚决完成主席給我們的任务!”
　　当毛主席讲到由王震、王首道两个同志領导我們南下时，会場里特別活跃，又响起了一陣掌声。以后，他又讲到南方老根据地的有利条件，和可能遇到的困难，勉励我們加强纪律，服从领导，特別要爱护和依靠人民羣众……
　　会后不久，我們每人发了一套新的灰布軍装，补充了弹药，整装准备南下了。
　　十一月的一个早上，太阳还沒有出山，北风呼呼地刮着，我們早就在延安飞机場上排得整整齐齐的，等待着毛主席、朱总司令和中央首长的檢閱了。不一会，毛主席、朱总司令由王震司令員陪着，开始檢阅，他們每走到一个分队面前，战士们都精神抖擞地行持枪礼，主席一边走一边答礼，到了我的面前，我“刷”地一声来了一个举手礼，心里說：“毛主席，我一定記住您的吩咐，完成任务!您放心吧。”檢阅后，毛主席又到台子上作了简短的讲話。
　　出发前两天，我們偵察队140余人，全换上了陝北老羊皮袄和便衣，补充了卜壳枪彈和手榴彈，这时，我被任命为这个侦察队的副队长。
　　一天清晨，三五九旅这一支强有力的人民队伍，就从延安机場出发，我們沐着朝阳，浩浩荡荡地向南方进軍了。这时，毛主席的嘱咐，同志們的期望，南下的决心，南泥灣的庄稼……都一齐涌上了我的心头。
　　再見，毛主席!再见，革命圣地——延安!
　　

三五九旅南下散记/龚长富口述，张哲整理.-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1958.8

一 到南方插旗子去

一到南方插旗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