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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六尚長官考補——兼論李令問、井真成墓誌

作者:黃正建


  2004年,我撰寫《唐六尚長官考》①,探討了六尚(尚食、尚藥、尚衣、尚舍、尚乘、尚輦)職掌及其為內諸司使侵奪的過程,以及六尚長官(奉御和直長)的身份(大體可分為有技能者與皇親貴族子弟兩類),結論至今大致仍可成立。文章發表後已經7年。7年間,我仍然關注相關問題,主要從出土墓誌中又找到了數十位六尚長官,因此草撰此文,以為前文之補充②。
  文章主要補充以下幾個問題:1.對前文中的疏漏或因資料不同而產生的差異予以辨析。2.對新找到的六尚長官的相關問題予以探討。3.對六尚官員的性質予以補論,特別以李令問墓誌為例。4.對“贈”六尚長官的現象予以申說,特別以井真成墓誌為例。最後,與前文一樣,列有“唐六尚長官人名簡表(補)”。
  一 前文中的疏漏以及因資料不同而產生的差異
  1.前文“唐六尚長官人名簡表”(以下簡稱為“簡表”)中列出了尚食直長“蘇威”(第237頁),誤。“蘇威”應作“蘇咸”。此非原錄文誤,而是筆者手誤。
  2.“簡表”中列有尚衣奉御及尚輦奉御“殷瓊”,出自《唐代墓誌彙編續集》乾符024③(以下簡稱為《墓誌續集》)。今查《全唐文補遺》(以下簡稱為《補遺》)同墓誌,錄文作“段瓊”④。再查拓片,志文特別是志蓋很清楚,確是“段瓊”⑤。氣賀澤保規編唐代墓誌目錄即以“段瓊”列條⑥。
  3.“簡表”中列有尚舍奉御“韋說”,出自《全唐文》“昌黎韓君夫人京兆韋氏墓誌銘”⑦。韋氏是韓愈從父兄韓弇夫人,卒于貞元十八年(802),32歲,其父為尚舍奉御韋說。查韋河墓誌⑧,韋河卒於元和八年(813),47歲,其父“名重扃禁,為奉御者,諱涗”。這個“韋涗”與尚舍奉禦“韋說”很可能是一人⑨,但到底是韋“說”還是韋“說”則尚難斷定⑩。
  4.“簡表”中列有尚輦奉禦“張國”,出自《墓誌續集》乾符004(第1120頁),而《補遺》所收同墓誌,作“張囧”(11)(第76頁)。今查拓片(12),此字非“國”可無疑(13),但是否“囧”字不能確定。今暫從《補遺》,作張囧。
  5.“簡表”中列有尚舍奉禦“邢希言”,出自《墓誌續集》乾符010(第1125頁)。查《補遺》同墓誌,錄文作“那希言”(14)。此人作為“奉敕篆蓋”者,又出現於《補遺》所收康王李汶墓誌,錄文亦作“那希言”(15)。再查康王李汶墓誌拓片,很清楚是“那希言”(16),故當以“那希言”為是。還有一個旁證:《寶刻類編》卷六記有“盛澤”書、“(翰林待詔)那希言”篆額的“薛從神道碑”,立於咸通十一年(17)。此“那希言”與為廣王、康王墓誌篆蓋的當為一人,所以此人一定姓“那”而不姓“邢”。又,從他“翰林待詔”的身份和“奉敕篆蓋”的工作看,其官銜中的“尚舍奉禦”完全是“階官化”的虛街。6.“簡表”中列有尚衣奉禦及尚輦奉禦“高□□”,出自《全唐文》“循州司馬申國公高君墓誌”(18)。毛漢光據《新唐書》宰相世系表考定墓主人為“高琁”(19)近年西安大唐西市博物館所收高續墓誌(20),明確記載其父為尚衣奉禦高琁,證明毛漢光考證無誤,此尚衣奉禦高□□即高琁。
  7.“簡表”中列有尚輦直長“崔□□”,出自《唐代墓誌彙編》开元516“故尚輦直長崔公故夫人滎陽鄭氏墓誌銘”,其中只說鄭氏卒於開元二十八年,與“尚輦直長府君同塋而異穴”,沒有說崔公的名字(21)。今查《補遺》第二輯“尚輦直長崔公墓誌銘”,知崔公名“崔嘉祉”,卒於开元二十二年(第503頁)。這個崔嘉祉應該就是鄭氏所嫁之“崔□□”。
  8.“簡表”中列有尚藥奉禦“蔣府君”,據岑仲勉考證,此人即為“蔣孝璋”(22),如此,則與前面排列的“蔣孝璋”重出,當訂正。
  9.“簡表”中列有尚舍奉禦“鄭暉之”,出自《全唐文》“滄州刺史鄭公(孝本)墓誌銘”,其中說鄭孝本開元十八年葬時,有“嗣子尚舍奉禦暉之”(23)。今查《補遺》第七輯“鄭洵墓誌銘”,記大曆四年時“烈考暉之,尚輦奉禦、蘇州長史”(24)。一記其為“尚舍奉禦”,一記為“尚輦奉禦”,這裡有兩種可能:第一,鄭暉之或為尚舍奉禦或為尚輦奉禦,其中必有一錯。第二,鄭暉之先為尚舍奉禦,後為尚輦奉禦,因為“嗣子”只是當時的任官,以後如何並不知道,而追述父親官職,一般都是最終任官。但是從六尚的排位看,尚輦位列最後,所以從尚舍奉禦轉任尚輦奉禦的可能性極小。如此看來,第一種可能性比較大,但仍然不能最後確定。
  以上除第9條外,都是人名考證,可見在墓誌錄文中人名的重要。若不認真對待,就會出現同一人而二名的情況,給研究造成誤導。此外錄文中是否使用正字,也會對人名的同否造成影響,是墓誌錄文承擔者需要注意的問題。當然,這些都是題外話了。
  二 六尚長官新資料的相關問題
  1.關於六尚長官職掌的變化
  我在前文中探討了尚食長官職掌被侵奪的過程,涉及“知尚食事”的情況。當時看到的資料,只有“殿中少監知尚食事”李令問與“殿中少監專知尚食”李恕,並認為竇希瑊在中宗時為“太府少卿知尚食事”的資料不可靠。現在我們見到了李令問的墓誌(25),對補充前文十分有用。據李令問墓誌,知他在中宗或睿宗時就曾“知仗內尚食使(26)”,後來“加光祿少卿,依舊知仗內尚食使”。我們知道,中宗是被餅中下毒毒死的(27)。其中過程雖不明,但掌管皇帝飲食的尚食局負有責任則無可懷疑。或許正因為此,睿宗採用了以更親信的人兼管尚食的辦法。所以“知仗內尚食使”的出現應該在睿宗朝。前文不能肯定的竇希瑊以“太府少卿”知尚食事,應該也是可信的,不過時間不在中宗而在睿宗時(28)。但是此時制度剛建,故“知尚食事”的官員尚不固定。竇希瑊是乙太府少卿“知”,李令問則以光祿少卿“知”。大約到玄宗時,固定為殿中少監了。例如李令問後來就以殿中少監知尚食事。又,若依《全唐文》載“加王琚等食實封制”,李令問的官銜當是“殿中少監兼知尚食”,這就是說,這時還是“兼知尚食”。大約到天寶年間固定為“專知”,證據是新發現的六尚長官張季良的資料。張季良是幫助玄宗平定太平公主集團功臣張暐的兒子,初被授為尚食奉禦,天寶五載後,“轉殿中少監,專知尚食事”(29)。到代宗時,還有“殿中少監專知尚食”的李恕,也是“專知”。以上可證明尚食局長官的職掌,從睿宗朝開始由他官兼知,後來固定為殿中少監專知。
  “兼知”和“專知”之外,前文還討論了對尚食局長官職掌的另一種侵奪,即被使職的侵奪。文章討論了尚食使、禦食使和禦廚使。現據新發現的李令問墓誌可作如下補充。第一,如果墓誌中“知仗內尚食使”的“使”並非“事”之誤,則睿宗朝就出現了有關尚食的使職。或許“尚食使”就是從“知仗內尚食使”發展來的。第二,即使“知仗內尚食使”當作“知仗內尚食事”,當時依然有使職,此即李令問墓誌中所說他在玄宗為太子時曾“轉太子僕,依舊知兩廚使”。“知兩廚使”是負責皇帝和太子兩處膳食的使職。由此可知,與尚食相關的使職也出現在睿宗朝,但名目不定,且與“知尚食事”相混用。第三,前文指出李錦繡文所舉師惠超德宗憲宗時任“內外尚食知食使,隨駕南朝”的資料或者有誤,現從李令問墓誌推測,由於設使職當初沒有明確使職名稱,所以師惠超任“內外尚食知食使”也是有可能的。但時代不會晚到德宗憲宗,而應該是玄宗時,與“知仗內尚食使”、“知兩廚使”的時代相近。所謂“隨駕南朝”中的“南朝”,應該指玄宗避難四川的時段(30)。
  總之,通過新資料的考辯,可知或許由於中宗被“餅餤”毒死的刺激,早在睿宗朝,尚食長官之外,真正掌握尚食權力的,一是以他官相知,後來固定為“殿中少監”專知,等於提高了尚食局長官的品級;二是設立使職掌管,名目不定,先後有“知仗內尚食使”、“知兩廚使”、“內外尚食知食使”等。但無論哪種情況,均非宦官執掌。由於“尚食使”的資料很少,所以從以上兩種使職差遣如何發展到“尚食使”,又如何為宦官充任,仍是一個需要繼續探討的問題。
  前文曾提到在唐懿宗咸通年間至唐僖宗乾符年间,有一位翰林待詔“尚舍奉禦”那希言經常“奉敕篆蓋”,從事的工作與“尚舍奉禦”職掌無關。其實這一現象早在200年前的唐高宗時代就初露端倪。近年陸續出版的《杏雨書屋藏敦煌秘笈》(31)收羽006、007、009、045、046號敦煌文書,系《妙法蓮華經》卷第三、第四、第五、第六,時間為唐高宗上元二年(675)、三年與儀鳳二年(677)。在這幾件寫經尾部的識語中,羅列了寫經、裝潢、校對、詳閱人的姓名,最後均為“(寫經)使朝散大夫守尚舍奉禦閻玄德監”(32)。這位尚舍局長官閻玄德從事的顯然不是本職工作,而是監管寫經事務,可以推測他是一位懂佛學的或者懂寫經的官員。由此可知高宗時期,六尚長官就常兼職他務,“尚舍奉禦”對於閻玄德而言,不過一級官階而已。究其原因,仍然在於擔當六尚長官者除專業技術人員外,許多只是為皇帝信任或讚賞的親信、寵臣等,他們無需嚴守法規要求的職掌,可以發揮所具有的特長而從事其他工作。具體到閻玄德,我想也屬於後一種人吧。
  2.關於六尚長官中的技術官員
  前文在搜集六尚長官時有一重要疏漏,即忽略了龍朔改制後的官員如“奉醫大夫”、“奉扆大夫”等,這次儘量予以補充。又據前文分析,六尚長官中除皇親、親信、寵臣外,有一類人是技術性官員,目前對這類官員的研究集中在醫官身上。
  這次補充的尚藥奉禦或直長中有兩位非常有名,即奉醫直長顏仁楚和奉醫大夫陸敬道。這兩個人都是自學成醫,被召為醫官,前者擔任奉醫直長後轉為左衛長史,後者則從奉醫直長升為奉醫大夫,成為一代名醫。程錦、樊波、陳昊等都對他們進行過研究(33)。這些研究涉及到他們的出身、任官、遷轉、醫術等問題。現就他們所論未及或不足部分略加申論。
  第一,顏仁楚曾參加了《新修本草》的編纂,在顯慶四年的作者名單上,他排在除“蘇敬”外的第一名,職官是“禮部主事”。王家葵等認為禮部是此次修纂的行政領導(34),顏仁楚自然是行政人員。陳昊則根據顏仁楚墓誌,認為顏是習醫人士,但仍說他屬於“主持並參與編寫過程的各部門官員”(第59頁),並認為《新修本草》作者名單的排名不是完全按照官銜,而很可能是按照對《新修本草》編撰的“貢獻”來排列的(第46—47頁)。對此,我的意見稍有不同。據《顏仁楚墓誌》,他龍朔元年(661)“詔授廬州巢縣令。公以輟弦歌之餘,縕養生之主,氣埏井合,甄未兆于桓侯;色潛榮衛,鑒天機於壺子。振嗚皋於廬扁,騰響天于少俞”(35),即在公事之餘,研習醫術,後名聞闕下。依此推測,他在僅兩年之前的顯慶四年(659)上《新修本草》時,雖是禮部主事,一定已經在研習醫術並有所成就了。他之所以在上《新修本草》表上列名,並非作為領導此次修撰的禮部官員,而是作為懂醫藥的官員參與其中的。順便說一句,禮部主事是很小的官,即使禮部是這次修撰的領導,也輪不上“主事”出面,何況我以為此次修撰的領導機構並非禮部。這一點從以下的排名也可看的很清楚:顏仁楚之下是“潞王府行參軍事吳師哲”。“潞王府”顯然和任何主持或編寫此書的行政機構無關,因此吳師哲一定也是一個懂醫藥的非醫官官員。再往下的李淳風、呂才,無不如此。總之,這個名單中,除最後的監修官外,其他只有兩類,即懂醫藥的非醫官,以及醫官,而與行政人員等無關。
  這兩類人員是分別排列的,應該說各自都大致依官銜(先依散官銜、散官相同再看職事官銜)為准。先看懂醫藥的非醫官(36):從前到後分別是從低到高的正九品下、正九品下、正六品上、正五品下、正五品上。前面兩個正九品下相同,則按職事官排列,前為從八品下,後為正八品下(37)。再看醫官。醫官又分為非尚藥局和尚藥局官員兩類。非尚藥局官員:從前到後即從低到高為:正七品上、正七品上、從五品下,前面兩個正七品上相同,則依職事官,前為從七品下、後為正七品下。尚藥局官員:從前到後即從低到高分別為:正八品上、正六品上、正六品上、正五品下、從四品下。其中兩個正六品上相同,則依職事官,正七品上排在前、正五品上排在後。
  所以結論是:顏仁楚等非醫官是作為懂醫藥的官員而非行政人員參與《新修本草》作者列表的;整個作者除監修者外可分為懂醫藥的非醫官和醫官兩類(醫官又可分為非尚藥局官員和尚藥局官員兩類),兩類分別都是依官銜從低到高,而非依貢獻大小排名的。
  第二,上文說到顏仁楚從奉醫直長轉為左衛長史,這與陸敬道從奉醫直長遷為奉醫大夫不同。陳昊認為從醫官轉為非醫官,只有顏仁楚一例,由此論證了“伎術官”轉為非“伎術官”的艱難。一般而言,這個結論是對的,但我覺得可能也要有個前提,即擔任醫官者的醫術要比較高。如陸敬道:“枕籍采餌之書,沉研救療之術,聲脈色氣之候,藥石砭艾之方……養性養命,窮理窮神。赴響如雲,造門成市。申假起躄、發瞽披聾者日以百數;歸魂複魄、續命破棺者月且十餘”。有如此高超的醫術,才能自奉醫直長,“妙簡帝心”,“詔授”奉醫大夫(38)。反觀顏仁楚,雖然名聲在外,“麟德元年,特徵待詔北闕,擢遷奉醫直長”,但也就幾個月,“即年授左衛長史”,隨即“以麟德二年十二月”去世(39)。墓誌記顏仁楚“敏而好古”或“好古學優”,也許他醫藥理論不錯,但實踐不行,所以才會只做了不到一年的醫官就轉為左衛長史了。當然,由於墓誌只寫讚譽文字,真相如何我們並不知道,因此以上意見只是推測,只是對顏仁楚出為非醫官原因的一種解釋罷了。
  這次還補充了一個尚輦、尚乘直長韋衡。這也是一個能幹的技術性官員。關於此人及其墓誌,趙振華《〈韋衡墓誌〉與盛唐馬政》(40)一文有介紹和研究。從墓誌可知,韋衡是和順縣主之子,以諸親出身,起家宣州參軍,充南使判官,改原州都督府倉曹,除殿中省尚輦、尚乘直長,兼東宮群牧副使,“自親馬政”,“夙夜未嘗憚其勤。十五年間,而馬斯臧矣”。後來又“檢校西使大使”,因“久於其事,且曰使能”,接替王毛仲、張景順,為“群牧都副使”(41),開元二十年56歲時卒于任上。從“東宮群牧副使”達15年,可知其任尚輦、尚乘直長當在睿宗時或玄宗初。由此可見早在此時,尚乘局的職掌就已經旁移了。我在前文中指出:隨著閑廄使的設立,尚乘局逐漸變得僅存虛名。韋衡的經歷告訴我們:除了閑廄使侵奪尚乘局的職掌外,尚乘局長官兼任他官也是其變得僅存虛名的表現之一。至於韋衡之所以能兼任實際執掌馬政的使職,應該是因為他在這方面既有經驗(“久於其事”)(42)又十分能幹(“且曰使能”)的緣故吧。
  三 六尚長官性質再論——以李令問墓誌為例
  我在前文中探討了六尚長官的職掌,認為它在唐代特別是唐前期是一種清選官,品高職閑。這麼說雖然不錯,但應該補充一點,即六尚長官具有“供奉”性質,實際是廣義上的一種“供奉官”。
  關於唐代供奉官,趙冬梅認為唐代前期狹義的供奉官指中書門下兩省官,廣義的則還包括禦史台官,而“內供奉”則指法定名額之外所置諫官、禦史等官的名目,“內供奉”的含義是“在某處服務”(43)。何錫光後來補充說:另有中書舍人內供奉和通事舍人內供奉為趙文所未詳及(44)。張東光撰文又補充了控鶴監內供奉、左右奉宸內供奉、給事中內供奉、起居郎內供奉和起居舍人內供奉,並定義內供奉為:是唐代五品以下(含五品)供奉官和近幸侍從官正員編制之外的特殊任職形式(45)。本文對以上諸文的補充是:六尚官員官銜,也有帶“內供奉”者。
  例一:袁忠臣在武則天久視元年(700),任“殿中省丞、奉宸大夫內供奉”(46)。查四庫全書本《唐六典》,知“奉宸大夫”即“尚舍奉禦”(47);但中華書局本《唐六典》點校者認為這裡的“奉宸”當為“奉扆”(48)。今從墓誌看,也有是“奉宸”的可能。當然,還有一種可能:由於聖曆二年(699)改“控鶴監”為“奉宸府”,故此處的“奉宸”或指“奉宸府”。
  例二:突厥人執失善光,于玄宗開元初任右監門衛將軍,“兼尚食內供奉”(49)。我們不知道他是尚食奉禦內供奉還是尚食直長內供奉,但應該是實有其職,即以監門衛將軍的身份,兼任尚食局工作。
  除去這種直接以“供奉”命名的官員外,從史料看,六尚官員的性質,廣義上就是“供奉”官。例如鍾離英倩“醫藥之妙,要籍供奉,爰沐恩詔,特授”尚藥直長(50);陸敬道“閣內供奉,妙簡帝心”,授奉醫大夫。李辿“頻遷內職”而為尚乘直長(51);李志覽以尚乘直長而“名參侍臣”(52)。這其中提到的“供奉”、“內職”、“侍臣”等,都說明了六尚長官的性質。比較典型的是李令問。為敘述方便,我們現將這方新發現的李令問墓誌全文引述如下:
  故右散騎常侍宋國公隴西李公墓誌銘並序敘曰:千齡一聖,顓頊以作;而五百一賢,咎繇斯在。李氏之先,即其後也。繇為理官而命氏,貞因食木而全軀。詳諸圖牒,可略言矣。信則秦將,廣迺漢臣。家代因官,寓居隴右。今為成紀人焉。君即涼武昭王十代孫。君諱令問。曾祖詮,隨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赵郡太*(外囗里守),永康公,贈荊州大都督。祖客師,皇左衛大將軍,丹陽公,贈鎮軍大將軍,幽、易、媯、檀、平、燕六州諸軍事。祖母長孫氏,即文德皇后堂姊也。父大志,左武衛將軍,安北大都護,贈禮部尚書,宜春公。莫不銜珠耀武,秉鉞揮戎。德施降於黎人,政刑光於有服。義以臨事,不伐有詞。至誠飛泉,忠*(外囗里精)貫日。故得慶流後葉,績茂將來。亦何三代為將,道家之所忌矣。伯祖靖,尚書左僕射,衛國公。負縱橫之奇略,有佐命之元功。赫勳所以光本枝,暉映所以稱門子。君起家天皇大帝挽郎,調補並州太原縣主簿。秩滿,則天大聖皇后改並州為北都,再而署焉。參墟佐理,黃綬從班。枳棘非*(外囗里鸞)鳳所棲,州縣豈公侯之職。尋制除尚乘直長,兼左奉宸內供奉,轉符*(外囗里寶郎),遷尚乘奉禦,加朝散大夫,依舊供奉。趨侍參陪於近臣,整馭飛馳而翊日。降九霄*(外囗里之)恩命,參五羽之班榮。既而唐運興複,奸邪殛?竄。有累官聯,謫居炎海。旋承恩澤,稍遷道州。賈誼無□,見徵宣室。天子又命,拜為舍人。再遷尚乘奉禦,加光祿少卿,依舊知仗內尚食使。青*(外囗里蒲依)奏,允出納王言;鼎飪將調,肅恭於禦膳。公久承恩渥,跡或先兆。舋萌漸於近尊,官*(外囗里謗)因而遠斥。左遷通州長史。未幾,制除右衛率,轉太子僕,依舊知兩廚使。樓船是警,馬牧將司。兩宮再委於和羹,一心唯聞於死節。屬賊臣構孽,斧鑕行誅。礪東嶽以疇庸,典北軍之重寄。制除左羽林將軍。無何,加銀青光祿大夫,殿中監,上柱國,宋國公,食實封五百戶。寵光賞命,勳在盟府。漬葉流根之澤,松檟增輝;飾終追遠之恩,死生繋賴。功成名遂,常有願於棲樓遲;佩玉鏘金,且承榮於散職。遷右散騎常侍,扈駕東封,恩以加等。制可金紫光祿大夫。而婚姻之家抵犯天綱。國有恆制,官移侍臣,貶撫州別駕,餘如故焉。始公之生也惠,畏也聰。趨庭聞於詩禮,畫地成其軍陣。有王濟之馬癖,異郅都之鷹猜。善射則六藝居焉,將以觀德;調鼎則五味備舉,資其化成。不理牆宇,不掃室閭。園不種葵,妾不織素。祿食而已。絕請謁,杜往來,豈唯門無雜賓者矣。曆事四帝,道光百寮。榮親保家,孝也;捐軀盡節,忠也。謹以效官,動必由禮。類溫室之不語,同車中之後對。天子多之,曰:“供奉者善若是乎!諸君何不效之耶?”聲聞朝廷,蓋古之周慎者所不若。何明靈之不祐,與福善而無徵。情希簪屨之恩,心馳犬馬之戀。積憂成疾,於焉大漸。春秋六十有六,以開元十七年十月廿日,終於撫州之官舍。制贈太僕卿。賻賵之禮,祖載之儀,優而加焉,固以榮矣。夫人高平徐氏,隨度支尚書寔之孫,唐中武將軍率玄福之女。蟾娥夙掩,清輝淪沒。痛夫複素轜,引歸丹旐。旅館蕭瑟兮,江山蒼茫;市人悲咽兮,行路悽傷。以開元十八年十月廿八日,合葬於京兆細柳營之東原,禮也。嗣子俊,夔州別駕;次子儀,均州別駕;次子佋,太子通事舍人;次子倨;次子侗,尚舍直長;次子徇;次子承重,尚乘直長等,茹荼何及,昊天不弔。銘曰:顓頊肇緒,咎繇發源。弈弈萬葉,綿綿若存。蟬聯簪冕,輝光祖尊。世為鼎族,家稱將門。習祉余慶,誕生令孫。卓爾君子,居謙履溫。公侯必複,忠義承恩。追風馬馭,翊日龍奔。曆事四主,無差一言。勳庸煥赫,錫賞頻繁。姻婭我累,遷除楚垠。武子邙山之埒,季倫金穀之園。弦絃歌望斷,騎射情昏。星沉綺樹,月吊華軒。悽涼兮落日,冥漠兮歸魂。開營細柳,宅兆高原。一朝泉路,萬古荒村。人生已矣,天道寧論。(53)
  李令問在兩《唐書》中無傳,但因幫助玄宗除掉太平公主一党而被記載于《玄宗本紀》、《王琚傳》等傳記中。玄宗這次行動,依靠的是他的親信。這些親信常年在宮中他的身边,所以緊急時候可以利用。例如參與行動的主要成員中,王琚,因善“飛丹錬藥,談諧嘲詠”被玄宗引入宮中,為“詹事府司直內供奉,兼崇文學士,日與諸王及姜皎等侍奉焉”(54);姜皎“累遷尚衣奉禦”,後為玄宗“召拜殿中少監。数召入臥內,命之舍敬,曲侍宴私,與後妃連榻”(55);王守一,為“尚乘奉禦”(56)。他們都是侍奉在玄宗周圍的親信。
  李令問也是如此。據墓誌,他是唐初功臣衛國公李靖弟李客師之孫,祖母是太宗長孫皇后堂姐,算是皇親貴族。他起家高宗挽郎,武則天改唐為周後,“制除尚乘直長,兼左奉宸內供奉,轉符寶郎,遷尚乘奉禦,加朝散大夫,依舊供奉”,既為六尚長官,又為“內供奉”,開始了長達幾十年的宮中供奉生涯。中宗復位,他在短期出外後,“再遷尚乘奉禦,加光祿少卿,依舊知仗內尚食使”,“鼎飪將調,肅恭於禦膳”,實職是掌管禦膳,而“尚乘”云云已是虛銜。後因“久承恩渥”,遭誹謗而外貶,但很快又為“太子僕,依舊知兩廚使”,“兩宮再委於和羹,一心唯聞於死節”,繼續掌管皇帝和太子兩宮的膳食、所受信賴的程度由此可知。幫助玄宗剷除太平公主集團後,拜殿中監,固讓,最後任命為殿中少監,知尚食事(57),仍然掌管皇帝膳食。直到開元十五年,瀚海大都督回紇承宗叛,李令问因與其為兒女親家(58),故“官移侍臣”,被貶撫州別駕,結束了在宮中的供奉生活,兩年後死於撫州,“春秋六十有六”。
  由上可知,李令問在宮中30餘年,歷任尚乘直長、左奉宸內供奉、尚乘奉禦、太子僕、殿中少監等,同時一直掌管皇帝乃至太子膳食,“調鼎則五味備舉,資其化成”。他是皇帝的絕對親信,行為小心謹慎,不置產業(“不理牆宇,不掃室閭。園不種葵,妾不織素。祿食而已”),不廣交遊(“絕請謁,杜往來,豈唯門無雜賓者矣”),不亂說話(“類溫室之不語,同車中之後對”(59)),所以能“曆事四帝(武則天、中宗、睿宗、玄宗),道光百寮”,以致玄宗感歎曰:“供奉者善若是乎!諸君何不效之耶?!”玄宗的這句感歎,道出了這些在宮內為皇帝服務官員的性質,即他們都是廣義上的“供奉者”。尚乘直長、尚乘奉禦包括在內,其他六尚長官自然也包括在內。
  簡單說,“內供奉”固然為固定的官名,但同時,其中的“內”字除具有“某官內”含義外,逐漸又有了“宮內”的含義,專指在宮內的供奉者,以致後人如胡三省誤以為“內供奉”是“宦官”(60)。
  總之,我們提到六尚長官,一定不能忘記他們本身所具有的一個重要性質,即屬於廣義上的在“內”“供奉”的官員。
  四 關於“贈”六尚長官:以井真成墓誌為例
  這次補充的六尚長官中,有兩個“贈”官。按說贈官不當補入,但因為“贈”六尚長官者極少,因此還是補上了。補上的另一個原因是贈官的其中一人是被贈六尚長官的日本人。
  這個日本人就是近年討論熱烈的井真成,他在玄宗開元二十二年死後被“贈尚衣奉禦”。按井真成墓誌發現於2004年,此後圍繞墓誌發表了眾多文章,近年來有影響的是馬一虹(以下簡稱《馬文》)(61)與韓升(以下簡稱《韓文》)(62)的文章。我們先將不長的墓誌錄文列於下:
  贈尚衣奉禦井公墓志文並序
  公姓井,字真成,國號日本。才稱天縱,故能(銜)命遠邦,馳聘上國。蹈禮樂、襲衣冠,束帶(立?而?來?)朝,難與儔矣。豈圖強學不倦,問道未終,(壑)遇移舟,隟逢奔駟,以開元廿二年正月(十?)日,乃終於官弟,春秋卅六。皇上(哀)傷,追崇有典,詔贈尚衣奉禦,葬令官(給)。即以其年二月四日,窆於萬年縣滻水(東)原,禮也。嗚呼,素車曉引,丹旐行哀。嗟遠(途?客?)兮頹暮日,指窮郊兮悲夜台。其辭曰:(別?命?)乃天常,哀茲遠方。形既埋於異土,魂庶歸於故鄉。(括弧內為不同學者推測所補之字。)(63)
  前述《馬文》與《韓文》都認為井真成是開元二十一年(733)而非開元五年(717)入唐,理由是井真成不可能在中央官學學習長達17年而不畢業、不做官、不歸國。至於其身份,兩文都認為井真成不是留學生,其中《馬文》認為他可能是有專門技能的請益生,從“贈尚衣奉禦”看,他在日本國內可能也是從事與冕服制度有關的專門人才。《韓文》則認為井真成是遣唐使團中的准判官,按判官待遇,故死後被贈從五品上的尚衣奉禦。《韓文》認為墓誌中的“強學不倦”是套話,不能以此來證明井真成為留學生,還認為唐朝贈官與日本官階有一定的對應關係。
  對以上看法,我有點小小疑問,結合贈尚衣奉禦事略述於下:
  第一,“強學”雖然是套話,但翻閱墓誌,這一詞彙幾乎全部指向“讀書學習”,其中又多數指向“學生”。例如吳續“轉國子學生”,“強學待問,俄欣俯拾,以永徽三年,明經擢第”(64)。狄玄愬“自弱冠,敦儒強學”(65)。陳宣魯“幼孤自立,懿文強學……三舉進士無所成”(66)。沈伯儀“弱齡卓爾,強學專對,俄從歲舉於州縣……首出四科”(67)。姚晠“強學博物,碩才過人,早歲進士登科”(68)。權均“幼則知禮,長而強學”(69)。如此等等,甚多。墓誌說井真成“強學不倦”,應該是著眼于他的學生身份。再從墓誌行文看,“蹈禮樂、襲衣冠”云云,顯然是說他在唐朝已經多年,如果剛來幾個月,就無所謂“襲衣冠”了。因為一般來講,“蕃客入京,各服本國之服”(70)。剛來就去世,墓誌行文應該在“馳聘上國”後直接寫“以開元廿二年”終於官第,而不必在中間插入“強學不倦”之類的話。因此我覺得井真成入唐時間不會是開元二十一年即死去的前幾個月,而應該更早。
  至於說井真成在唐多年而不做官不歸國也是可以解釋的。首先,不歸國是因為去世,若不去世,誰能保證他不歸國呢?其次,留學生在唐十幾年未有官職也並非個例。比如有名的吉備真備,“靈龜二年(716)為遣唐留學生,時年二十四。在唐研覃經史,該涉眾藝;當時學生播名唐者,唯真備、阿倍仲麻呂二人而已。天平七年(735)歸,獻《唐禮》一百三十卷……”(71)云云。這位有名的留學生第一次入唐,待了18年,也是沒有被授予任何唐朝官職。
  第二,依據以上“強學”用例,我覺得井真成的身份首先應該是學生,至少與學生相當。他在唐學習多年而無官,或許與得到玄宗寵信並被召入宮中有關。換句話說,我有一個很無把握的推測,即可能井真成來時歲數不大,聰明俊朗(或還有其他才能),為玄宗欣賞,被引入宮中讀書(工作)。這可以結合“贈尚衣奉禦”來看。我不大同意《韓文》所謂此贈官與日本官階一一對應、是按制度辦事的說法,認為此贈官還是可能與死者生前從事的工作有關。我在前文指出,由於六尚長官要接近皇帝,服務于皇帝(本文補充說即為“供奉”),因此對其形象有要求。例如尚舍直長張玄封,不僅“人才穎逸,地望清英”,而且“挹其風範,疑夏月之融懷;瞻其儀形,謂隨珠之蕩目”(72)(參前文第233頁(73))。井真成死後能被贈“尚衣奉禦”,或當與他以聰慧、形象、學業、技藝等生前在宮中讀書工作過有關。
  確切的證據當然沒有,但有些旁證也許多少能說明些問題。首先,日本來唐的使人或學生中,確實有許多聰明俊朗者。例如菅原善主“少聰慧有口辯,美容儀。年二十三奉文章生試及第。承和初,拜彈正少忠,為遣唐使判官”(74);石川道益“略涉書記,頗有才幹,美於風儀,卒於大唐明州”(75)。其次,玄宗對於聰明俊朗、多才多藝者比較賞識(76),即日本人亦如此。比如秦辨正,“滑稽善談論,涉玄學;大寶中,敕往唐學問。當玄宗在藩,以善棋寵。二子朝慶、朝元。辨正及朝慶皆死於唐”(77)。可以想見,这位辨正應該是一直待在玄宗身邊為玄宗所寵的。至於明言被留在宮中的學生,尚無確證,但僧人或有一例,即道慈。史載其16歲時與山上憶良等於大實二年(702)入唐,因學業優秀被選入宮中講《仁王般若經》,特為皇帝賞識,養老二年(唐開元六年,718)回國。道慈在唐16年,其中一段時間當侍於宮中(78)。
  第三,具體到“贈尚衣奉禦”,應該說遣是個極少贈人的官銜。若依《韓文》,贈此官是按相應品級辦事,但相應的“從五品上”有許多,為什麼偏偏要贈此官呢?而且贈此官的例子十分罕見。就我的寡聞,只找到了除井真成外的一例。那是中宗復位後,韋皇后將她此前死去的弟妹全部改葬,未婚的予以冥婚。她有個妹妹,六歲而亡,到景龍二年改葬時,令與鄭進思亡子鄭戭冥婚,為此贈鄭戭“尚衣奉禦”(79)。由此可見,“尚衣奉禦”是極為少見的贈官,只贈給非常親近的人,而與品級沒有必然聯繫。
  總之我認為井真成不是開元二十一年(733)入唐,應該更早;他的身份應是學生或相當於學生,並與玄宗關係親近;贈尚衣奉禦與他生前與皇帝關係親近有關,而與品級制度(贈官制度)或許關係不是太大。
  鑒於井真成的重要,因此本文在補充六尚長官時,增加了兩個“贈官”。
  附錄:
  唐六尚長官人名簡表(補)
  凡例:
  1.凡例與《前文》相同。本表資料截止2011年8月。
  2.除有確切年代者外,其他均為推算。
  3.補充的資料出處簡稱有:補遺——《全唐文補遺》(後為“輯”數,“千”表示“千唐志齋輯”);西市——《大唐西市博物館藏墓誌》(待刊)。
  4.《前文》所列表,簡稱為“原表”。
  尚食
  奉禦
  裴懷濬 貞觀初 補遺7
  盧懷明 武周時 補遺8
  張子爽 中宗時 補遺5
  蘇咸* 睿宗末 補遺1
  張季良 開元初 補遺千
  王仁長 文宗時 西市
  共6人,其中1人與原表同。
  直長
  韋俊 貞觀中 補遺7
  豆盧望 高宗初 補遺7
  韋英 開元7年左右 補遺9
  共3人
  尚藥
  奉禦
  許德 永徽初 補遺8
  胡子彖 顯慶4年 新59
  陸敬道* 龍朔初 補遺9
  蕭貞亮 武週末中宗初 補遺5
  鍾離英倩* 開元中 補遺8
  董鹹* 鹹通8年 補遺3
  共6人,其中3人與直長等同出。
  直長
  陸敬道* 顯慶時 補遺9
  顏仁楚 麟德元年 補遺2
  鐘離英倩* 開元初 補遺8
  共3人,其中2人與奉禦等同出。
  尚衣
  奉禦
  侯莫陳毅* 武德3年 補遺千
  賀蘭□□ 貞觀末 補遺2
  賀蘭敏之 高宗初 補遺2
  武琇 神龍3年 補遺7
  鄭戭 景龍2年(贈奉禦) 補遺7
  裴□□ 開元15年 補遺9
  井真成 開元22年(贈奉禦) 補遺9
  李尚古 開元末 補遺千
  竇瑾 天寶末 西市
  董鹹* 鹹通12年 補遺2
  共10人,其中2人為贈官,2人同出。
  直長
  高昱 貞觀中 西市
  房先忠 高宗初 西市
  趙若丘 開元初 西市
  共3人
  尚舍
  奉禦
  閻玄道 上元2年3年儀鳳2年《杏雨書屋藏敦煌秘笈》
  鄭孝德 高宗末 補遺6
  武嗣宗 武后稱制時 補遺7
  袁忠臣 久視元年 墓誌久視013
  柳模 武周時 舊78
  李師閏 武周末 補遺千
  鄭萬鈞 景龍2年 補遺3
  李琇 天寶4載 補遺1
  共8人
  直長
  王美暢 乾封2年 西市
  杜該 武周末或中宗初 西市
  柳彥 神龍元年 補遺8
  李炯 中宗時 西市
  李休伯 睿宗末或開元初 補遺千
  李侗 開元18年 西市
  李愻(惣)大曆末 補遺8;西市
  鄭暹 貞元9年前 補遺7
  共8人
  尚乘
  奉禦
  侯莫陳毅* 武德2年 補遺千
  刀珣 高宗時 補遺千(錄文作“尚車奉禦”)
  李令問* 武週末、中宗或睿宗時西市(兩任“尚乘奉禦”)
  楊正道 中宗時 補遺8
  王口 開元時 補遺千
  共5人,2人同出。
  直長
  楊元嗣 顯慶6年 西市
  屈突伯起 高宗時 補遺2
  李志覽 高宗末或武后稱制時 補遺8
  李令問* 武后稱制時 西市
  張自然 武周時 補遺5
  李辿 武周時 補遺千
  賀蘭譽 開元初 補遺7
  韋衡* 開元初 補遺8
  崔佶 開元15年《西安碑林博物館新藏墓誌彙編》中
  李承重 開元18年 西市
  鄭虔 開元時 補遺千
  共11人,2人同出。
  尚輦
  奉禦
  薛崇簡 武週末或中宗初 補遺5
  字文崇嗣 武週末或中宗初 補遺7
  崔望之 中宗時 補遺5
  楊忠梗 中宗或睿宗時 補遺8
  拓拔澄瀾 開元25年 補遺8
  薛鏐 天寶7載前 補遺8
  鄭暉之* 天寶時 補遺7、8
  共7人,1人同出。
  直長
  許自然 龍朔2年 通鑒201;西市
  韋衡* 開元初 補遺8
  楊黰 開元時 西市
  鄭闡 開元時 補遺千
  共4人,1人同出。
  共補74人次,分佈如下:
  尚食奉禦6人,直長3人,共9人;尚藥奉禦6人,直長3人,共9人;
  尚衣奉禦10人,直長3人,共13人;尚舍奉禦8人,直長8人,共16人;
  尚乘奉禦5人,直長11人,共16人;尚輦奉禦7人,直長4人,共11人;
  合計74人,其中贈官2人(均見尚衣奉禦即井真成、鄭戭,若去除則為72人)。
  其中原表僅一職而本表增補一職者2人:蘇咸(原表作蘇威)、鄭暉之(《全唐文》作嗣子尚舍奉禦,墓誌均作祖或父為尚輦奉禦,尚不能斷定《全唐文》錯)。
  本表任二職(或由直長升奉禦)者6人:陸敬道、鐘離英倩、董咸、侯莫陳毅、李令問、韋衡。
  綜上所述:本表實補六尚長官66人(若除贈官則為64人),74任(若除贈官則為72任)。合原表154人、165任(80)計,共統計得唐六尚長官220人(若除贈官則為218人)、239任(若除贈官則為237任)。
  (本文原刊於《隋唐遼宋全元論叢》第二輯,2012年。作者黃正健,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研究員。)
  ① 黃正建:《唐六尚長官考》,《魏晉南北朝隋唐史資料》第21輯,武漢大學文科學報編輯部,2004年,第223—245頁。
  ② “前文”即指發表於2004年的《唐六尚長官考》。凡“前文”中所引資料除必須外,均省略出處。下同。
  ③ 周紹良、趙超主編:《唐代墓誌彙編續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第1135頁。
  ④ 《全唐文補遺》第三輯,三秦出版社,1996年,第283頁。
  ⑤ 《新中國出土墓誌·陝西[貳]》,中國文物研究所、陝西省古籍整理辦公室編,文物出版社,2003年,上冊第321頁。
  ⑥ 《新版唐代墓誌所在綜合目錄(增訂版)》,汲古書院,2009年12月,第269頁。
  ⑦ 《全唐文》卷六三九“昌黎韓君夫人京兆韋氏墓誌銘”,中華書局,1983年,第6457頁。
  ⑧ 《偃師杏園唐墓》,科學出版社,2001年,第321—324頁。
  ⑨ 以卒年推算,韋河生於西元766年,韋氏夫人生於770年,二人很可能是兄妹。
  ⑩ 從韋河墓誌拓片看,是“涗”無疑,而《全唐文》所引墓誌沒有拓片。從這一點看,應是“韋涗”。但韋河墓誌的整理者認為韋河和其父韋況不應該父子名字都從“水”旁。這一說法也有道理。因此此處存疑。
  (11) 《補遺》第二輯,三秦出版社,1995年,第76頁。
  (12) 《隋唐五代墓誌彙編》陝西卷第四冊,天津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163頁。
  (13) 因為墓誌中有“國”字,與此字不同。
  (14) 《補遺》第七輯,三秦出版社,2000年5月,廣王李澭墓誌,第155頁。
  (15) 《補遺》第六輯,三秦出版社,1999年5月,第196頁。《唐代墓誌彙編續集》乾符011亦收此墓誌,但“尚舍奉禦”殘字沒有錄出,人名則似綠作“那希言”。
  (16) 《西安碑林博物館新藏墓誌彙編》第343方,趙力光主編,線裝書局,2007年,第895頁。錄文並作“那希言”。
  (17) 南宋人編:《寶刻類編》文淵閣本四庫全書,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682冊第680頁。
  (18) 《全唐文》卷二一五“循州司馬中國公高君墓誌”,第2178—79頁。
  (19) 《唐代墓誌銘彙編附考》,第11冊,臺北,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91年,第339頁。
  (20) 參《大唐西市博物館藏墓誌》(待刊)。又。本文所引大唐西市博物館藏墓誌的錄文、點校等,均屬北京大學中國古代史研究中心和西安大唐西市博物館共同主持的“《大唐西市博物館藏墓誌》整理與研究”課題集體研究成果。
  (21) 周紹良主編:《唐代墓誌彙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1510頁。
  (22) 《續貞石證史·蔣孝璋》,原載《歷史話言研究所集刊》第十五本,後收入《金石論叢》,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第204頁。
  (23) 《全唐文》卷三一三“滄州刺史鄭公(孝本)墓誌銘”,第3181頁。
  (24) 《補遺》第七輯,第61頁。又第63頁所收鄭洵的另一方墓誌,記載相同。順便說一句,這兩方墓誌在《補遺》第八輯中重收。
  (25) 關於此墓誌,下文還有詳論。
  (26) “使”可能當為“事”。
  (27) 《資治通鑑》卷二〇九睿宗景雲元年條,中華書局,1976年,第6641—42頁。近年孟憲實撰文對此表示懷疑(《〈安樂公主墓誌〉初探》,載《紀念西安碑林九百二十周年華誕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文物出版社,2008年,第315—323頁),但論據似不足。
  (28) 《竇希瑊神道碑》(《全唐文》卷一百)說他“景雲元年睿宗登極……除殿中尚食奉禦”,接著說“景龍元年,又遷為太府少卿兼知尚食事”(第1024頁),景龍當在景雲之前,故墓誌可能有誤。“兼知尚食事”應該是睿宗朝事。
  (29) 《張季良墓誌》,《補遺》“千唐志齋輯”,三秦出版社,2006年,第238頁。墓誌載他丁父憂後轉任此職,查《舊唐書》(中華书局,1975年)卷一〇六《張暐傳》記其卒于天寶五載(第3248頁),故張季良轉任殿中少監必在天寶五載之後。
  (30) 《舊唐書》卷一一一《房琯傳》記賀蘭進明與肅宗的對話,有“(房)琯昨于南朝為聖皇制置天下”語(第3322頁)。“聖皇”者,玄宗也。
  (31) [日]杏爾書屋2009年後陸續出版。此處“識語”引自《目錄冊》第4、5、26、27頁。
  (32) 以“閻玄道”為寫經使的經卷在敦煌文書中還有若干。關於這批寫經,近年來趙和平有持續研究。最近,他在《唐代鹹亨至儀鳳中宮廷寫經機構研究》(待刊)中推測閻玄道為閻立德之子。這一推論是有道理的。我在前文曾說過,唐代前期,往往有一個家族或宗族的人同任六尚長官的現象(第234頁)。如果閻玄道真是閻立德之子的話,即為我前文的推論又添了一個例證:閻立德曾任尚衣奉禦,其子閻玄道曾任尚舍奉禦。
  (33) 程錦:《唐代醫官選任制度探微》,《唐研究》第十四卷,北京大學出版杜,2008年,第291—305頁。樊波:《新出唐〈陸敬道墓誌〉疏證》,《碑林集刊》十一,陝西人民美術出版社,2005年,第109—113頁。陳昊:《讀寫之間的身體經驗與身份認同——唐代至北宋醫學文化史述論》,北京大學博士論文,2011年。
  (34) 王家葵、張瑞賢、銀海:《〈新修本草〉纂修人員考》,《中華醫史雜誌》2000年第1期,第44—48頁。
  (35) 《補遺》第二輯,第210頁。
  (36) 此據陳昊博士論文所列表格,第46頁。
  (37) 其中只有一個例外,即將醫官蔣義方排到了非醫官序列中,原因不明。似有錯抄的可能性。
  (38) 《陸敬道墓誌》,《補遺》第九輯,三秦出版社,2007年,第430頁。
  (39) 均見《顏仁楚墓誌》。
  (40) 《碑林集刊》八,陝西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215—222頁。文章沒有涉及尚輦尚乘直長及其相關問題。
  (41) 《補遺》第八輯,三秦出版社,2005年,第41頁。
  (42) 他起家為官不久,就“兼充南使判官”,可知從事馬政之早。
  (43) 《唐五代供奉官考》,《中國史研究》2000年1期,第59—67頁。文章還探討了宦官與供奉官的關系,因與本文無關,略而不引。
  (44) 何錫光《兩〈唐嘗〉中與“內供奉”有關的官職名稱的錯誤標點》,《中國史研究》2003年第1期,第114頁。
  (45) 《唐代的內供奉》,《社會科學輯刊》2005年1期,第105—111頁。
  (46) 《唐代墓誌彙編》久視013,第976頁;圖版見《千唐志齊藏志》,文物出版社,1984年,第481頁。
  (47) 《唐六典》,文淵閣四庫全書595冊,第115頁。
  (48) 《唐六典》卷一一《殿中省》,329頁;校勘記57,第338頁。
  (49) 《執失善光墓誌》,《補遺》第二輯,第452頁。
  (50) 《鍾離英倩墓誌》,《補遺》第八輯,第374頁。
  (51) 《李辿墓誌》,《補遺》千唐志齋輯,第145頁。
  (52) 《李志覽墓誌》,《補遺》第八輯,第8頁。
  (53) 錄文引自《大唐西市博物館藏墓誌》。
  (54) 《舊唐書》卷一百六《王琚傳》,第3250頁。
  (55) 《舊唐書》卷五九《薑謩附皎傳》,第2334頁。
  (56) 《資治通鑒》卷二一〇,玄宗開元元年條,第6683頁。
  (57) 《舊唐書》卷八《玄宗本紀》,第170—171頁。同時謙讓的還有王琚和薑皎。他們謙讓的原因可能是因為考慮到自己的身份只是供奉侍臣吧。
  (58) 《舊唐書》卷一〇三《王君·傳》,第3192頁;《資治通鑒》卷二一三,玄宗開元十五年條,第6779頁。據此二書,回紇承宗實際是被誣陷的。
  (59) 這兩個典故分別出自《漢書》(中華書局,1962年)卷四六《萬石君傳》(第2197頁)、卷八一《孔光傳》(第3354頁),是有關不漏泄宮中語,及發言謹慎的典故。
  (60) 《資治通鑒》卷二一五,天寶四載八月條胡注,第6868頁。關於“內供奉”,還有可申說處,當另文討論。
  (61) 《日本遣唐使井真成入唐時間與在唐身份考》,《世界歷史》2006年第1期,第58—65頁。
  (62) 《〈井真成墓誌〉所反映的唐朝制度》,《復旦學報》2009年第6期,第67—75頁。此前的研究成果,可參見此篇文章與馬一虹文章中的注釋。
  (63) 錄文並說明,均引自《韓文》。
  (64) 《吳續墓誌》,《補遺》第三輯,三秦出版社,1996年,第32頁。
  (65) 《狄玄愬墓誌》,《補遺》第三輯,第249頁。
  (66) 《陳宣魯墓誌》,《補遺》第四輯,三秦出版社,1997年,第155頁。
  (67) 《沈伯仪墓誌》,《補遺》千唐志齋輯,第87頁。
  (68) 《姚晠墓誌》,《補遺》千唐志齋輯,第163頁。
  (69) 《權均墓誌》,《補遺》千唐志齋輯,第222頁。
  (70) 《舊唐書》卷一二《德宗本紀上》,第322頁。
  (71) 汪向榮、夏應元編:《中日關係史資料彙編》,中華書局,1984年,第160頁,原出《大日本史》卷123《列傳》第50。限於條件,以下凡日本方面的史料均末去查找原始出處,但汪氏是書收羅廣泛,有校有注,還是可以信任的。
  (72) 《唐代墓誌彙編》長壽034,第857頁。
  (73) 其他如尚衣奉禦薑皎:《舊唐書》卷五九《薑謩附皎傳》說姜皎之父姜“柔遠,美姿容”,他自己“累遷尚衣奉禦。時玄宗在藩,見而悅之……玄宗即位,召拜殿中少監。數召入臥內,命之捨敬,曲侍宴私,與後妃連榻”云云,第2334頁。又如尚乘奉禦張易之,“白皙美姿容”,見《舊唐書》卷七八本傳,第2706頁。
  (74) 《中日關係史資料彙編》,第163頁,原出《大日本史》卷123《列傳》第50。
  (75) 《中日關係史資料彙編》,第118頁,原出《日本後紀》。
  (76) 《補遺》第三輯《常無逸墓誌》挽“先天中,大求少年以備內職。公年始十一,首膺是選……戲玩常參於弄兒,寢處每通於臥內……帝念孔殷,難一日不見”(第13頁)。“先天”是玄宗第一個年號(712年),下距開元五年的717年不過5年。墓主雖是宦官,但玄宗時曾“大求少年”則是事實。
  (77) 《中日關係史資料彙編》,第151頁,原出《大日本史》卷116《列傳》第43。
  (78) 東京女子大學古代史研究會編:《聖武天皇宸翰〈雜集〉〈釋靈宝集〉研究》,汲古書院,201O年,第19頁,原出《續日本紀》、《懷風藻》、《家傳》、《大安寺碑文》、《三國佛法傳通緣起》等。
  (79) 《韋氏墓誌》,《補遺》第七輯,2000年,第26頁。
  (80) 原表作155人、166任,但因“蔣府君”印“蔣孝璋”,與“蔣孝璋”重出,故當減去一人一任。
  

大唐西市博物馆藏墓志研究/吕建中,胡戟主编.-西安: 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有限公司, 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