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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宋雲行紀[1]要注

作者:余太山


  《洛陽伽藍記》卷五所載北魏使臣宋雲等西使行紀是研究東西交通史和西域史的重要資料,歷來受到研究者重視。本文旨在吸收前人的研究成果1,參以己意,爲这部份文字作一簡注。簡注擬突出重點,一般不臚列異說,與東西交通史和西域史無直接聯繫者從略,尤其注意宋雲等西使所經路線。除非必需,不注語辭。衒之原注,與正文一視同仁。其他可資參考的材料,亦擇要錄入,有時也略予解釋。凡有所本,標明出處。文字、標點從周祖謨《洛陽伽藍記校釋》本,指出區別。
  聞義里[2]有燉煌[3]人宋雲[4]宅,雲與惠生俱使西域也。[5]
  [1]考慮到《洛陽伽藍記》卷五有關宋雲等西使的交字主要依據《宋雲家紀》,而又含有其他內容(《道榮傳》),本文按約定俗成稱之爲《宋雲行紀》。2
  [2]聞義里,據《伽藍記》卷五,位於洛陽城東北。衒之在卷五插入“宋雲行紀”主要是因爲敍事至聞義里,而“聞義里有燉煌人宋雲宅”。提及惠生,是因爲“雲與惠生俱使西域”,
  [3]燉煌,郡名。北魏太武帝(424—452年)改郡爲鎮,治今甘肅敦煌西。
  [4]宋雲,生平事蹟不詳。《魏書·西域傳》載宋雲官居“王伏子統”。一說“王伏子統”乃“主衣子統”之譌。3
  [5]宋雲和惠生雖然同行,卻是分別受韶,分屬兩个不同的使團。惠生一行乃奉太后之名“向西域取經”。宋雲旣非沙門,使命主要是政治性的。但這無妨兩人及其所屬使團啟程時間相同、行程也大致相符。
  神龜元年十一月冬,[6]太后遣崇立寺比丘惠生向西域取經,[7]凡得一百七十部,皆是大乘妙典。[8]
  [6]宋雲、惠生西使啓程的日期,史料所載不一致。《魏書·釋老志》稱:“熙平元年(516年),詔遣沙門惠生使西域採諸經律,”不妨認爲熙平元年乃朝廷頒詔之年。使臣延遲至神龜元年(518年)啓程,可能爲了等待時機。蓋據《魏書·蠕蠕傳》,熙平元年,蠕蠕大破高車,交通樞纽旣爲蠕蠕控制,於北魏使臣西行不利。而據《魏書·肅宗紀》,至神龜元年宋雲等發足之前,蠕蠕、嚈噠、吐谷渾和高昌已先後朝魏,西行之路當已暢通。
  [7]太后,指北魏波太后胡氏(?—528年)。宣武帝初,入爲妃。明帝卽位,尊爲太后,臨朝執政,好佛。《北史》卷一三有傳。《魏數·釋老志》:“魏先建國於玄朔,風俗淳一,無爲以自守,與西域殊絕,莫能往來。故浮圖之教,未得之聞,或聞而未信也。”遷都洛陽後,北魏皇室佛教信仰盛極一時。宋雲、慧生西使求法則與永寧寺塔之建立有關,《洛陽伽藍記》卷一:“永寧寺,熙平元年靈太后胡氏所立也。”《魏書·釋老志》亦載:“肅宗熙平中,於城內太社西,起永寧寺。”由此可知永寧寺動工於熙平元年。4
  [8]惠生等行蹤在西北印度,大乘佛教流行之地,故所得多“大乘妙典”。5
  初發京師[9],西行四十日[10],至赤嶺[11],卽國之西疆也。皇魏關防,正在於此。[12]
  [9]京師,指洛陽。北魏於高祖太和十九年(495年)遷都洛陽。
  [10]《資治通鑒·梁紀五》作:“自洛陽西行四千里,至赤嶺,乃出魏境。”稱“四千里”,蓋以日行百里換算“四十日”。
  [11]赤嶺,今日月山,在青海西寧之西。
  [12]“皇魏關防,正在於此”,說明赤嶺是當時北魏與吐谷渾之邊界。《新唐書·地理四》載:“又西二十里至赤嶺,其西吐蕃,有開元中(開元二十二年[734年])分界碑。”
  赤嶺者,不生草木,因以爲名。其山有鳥鼠同穴。異種共類,鳥雄鼠雌,共爲陰陽,卽所謂鳥鼠同穴。[13]
  [13]《爾雅·釋鳥》:“鳥鼠同穴,其鳥爲鵌,其鼠爲鼵。”《宋書·吐谷渾傳》:“甘谷嶺北有雀鼠同穴,或在山嶺,或在平地,雀色白,鼠色黄,地生黃紫花草,便有雀鼠穴。”案:其鳥不能築巢,寄居鼠穴而已。“異種共類”云云,傳說而已。6
  發赤嶺,西行二十三日,渡流沙[14]至吐谷渾國[15]。路中甚寒,多饒風雪,飛沙走礫,舉目皆滿,唯吐谷渾城[16]左右煖於餘處。其國有文字,况同魏。[17]風俗政治,多爲夷法。[18]
  [14]流沙,柴逹木盆地東端之沙漠。
  [15]吐谷渾國,源自遼東慕容鮮卑,後西遷甘南、川西北和青海,建立政權。《北史》卷九六有傳。宋雲等西使時,王伏連籌在位(490—529年)。
  [16]吐谷渾城,指吐谷渾國王治伏俟城。其位置,一說在今鐵卜卡古城遺址。7
  [17]吐谷渾文字:《晉書·吐谷渾傳》稱其人“頗識文字”,《梁書·西北諸戎傳》“河南王條”則稱其統治者“頗識書記”,“乃用書契”。結合此處“其國有文字,况同魏”,似乎其人採用漢文,而有所變化。衹是迄未發現有關證據。但其语言當爲鮮卑語。8
  [18]所謂“夷法”,《魏書·吐谷渾傳》有載:“其俗:丈夫衣服略同於華夏,多以羅冪爲冠,亦以繒爲帽:婦人皆貫珠貝,束髮,以多爲貴。兵器有弓刀甲矟。國無常賦,須則稅富室商人以充用焉。其刑罰:殺人及盜馬者死,餘則徵物以贖罪,亦量事決杖;刑人,必以氈蒙頭,持石從高擊之。父兄死,妻後母及嫂等,與突厥俗同。至于婚,貧不能備財者,輒盜女去。死者亦皆埋殯。其服制,葬訖則除之。性貪婪,忍於殺害。好射獵,以肉酪为爲糧。”9
  從吐谷渾西行三千五百里,至鄯善城[19]。其城自立王,爲吐谷渾所吞。[20]今城是土谷渾第二息寧西將軍[21],總部落三千,以禦西胡[22]。
  [19]鄯善城,最可能位於羅布泊西南、今若羌縣治附近之且爾乞都克古城。
  [20]《魏書·吐谷渾傳》:“地兼鄯善、且末。”吐谷渾兼幷鄯善、且末最遲當在六世紀初。10
  [21]《魏書·吐谷渾傳》:“官有王公、僕射、尚書及郎將、将军之號。”
  [22]西胡,應卽下文所見*(左口右歇)噠,時稱霸中亞。
  從鄯善西行一千六百四十里[23],至左末城[24]。城中居民可有百家,土地無雨,決水種麥,不知用牛,耒耜而田。城中圖佛與菩薩,乃無胡貌,訪古老,云是呂光[25]伐胡[26]時所作。
  [23]一千六百四十里,應是北魏時代自鄯善國王治至且末國王治的實際行程。11
  [24]左末城,應卽《魏書·西域傳》所見且末國王治且末城。據《魏書·西域傳》,且末城“去代八千三百二十里”。這“八千三百二十里”表示自且末城經鄯善國王治赴代的行程,亦卽且末城去鄯善國王治720里(《漢書·西域傳上》),與鄯善國王治去代7600里(《魏書·西域傳》)之和。宋雲所記這一段行程遠遠超過前史所載鄯善國王治至且末國王治之里數,很可能是因爲塔克拉瑪干沙漠南移,宋雲等不得不沿着沙漠南緣繞道而行的結果。
  [25]呂光(338—399年),氐人,後涼創始人。《晉書》卷一二二有傳。
  [26]伐胡,指東晉孝武帝太元八年(383年)呂光西征焉耆、龜茲等。12
  從左末城西行一千二百七十五里[27],至末城[28]。城傍花果似洛陽,唯土屋平頭爲異也。
  [27]一千二百七十五里,且末國王治且末城至末城的行程。
  [28]末城,不見他書著錄,今地不詳,當在Uzun Tati附近。今案:末城未見前史著錄,顯然是因爲該城過去並不當道的緣故。此亦表明宋雲等取道已非《漢書·西域傳上》所載“西域南道”。
  從末城西行二十二里[29],至捍*(上广下婪)城[30]。[城]南十五里有一大寺,三百餘僧衆。有金像一軀,舉高丈六,儀容超絕,相好炳然,面恆東立,不肯西顧。父老傳云:此像本從南方騰空而來,于闐國王親見禮拜,載像歸,中路夜宿,忽然不見,遣人尋之,還來本處。王卽起塔,封四百戶以供灑掃。戶人有患,以金箔貼像所患處,卽得陰愈。[31]後人於此像邊造丈六像者及諸像塔,乃至數千,懸綵幡蓋,亦有萬計。魏國之幡過半矣。幡上隸書,多云太和十九年、景明二年、延昌二年。[32]唯有一幡,觀其年號是姚興[33]時幡。[34]
  [29]二十二里,末城至捍*(上广下婪)城的行程。宋雲等自左末城至捍*(上广下婪)城所歷爲1297里(左末城至末城1275里,末城至捍*(上广下婪)城22里)。而據《大唐西域記》卷一二。自媲摩城至折摩馱那(一般認爲卽且末)爲1200里(媲摩至尼壤200里,尼壤至覩貨羅故國400里,覩貨羅故國至折摩馱那600里),兩者差可比擬。這就是說,宋雲等所取路線和後來玄奘所取約略相同。13
  [30]捍*(上广下婪)城,今Uzun Tati,與《大唐西域記》卷一二所見媲摩城同在一地,西漢時當是渠勒國王治,但宋雲等西使時可能已成爲扜彌國王治。扜彌是南道大國,戶口衆多,完全有可能控制其南小國渠勒。14
  [31]《大唐西域記》卷一二載:“戰地東行三十餘里,至媲摩城,有彫檀立佛像,高二丈餘,甚多靈應,時燭光明。凡有疾病,隨其痛处,金薄帖像,卽時痊復。虛心請願,多亦遂求。”
  [32]北魏遷都洛陽之後,帝王的佛教信仰盛極一時。太和十九年(495年),北魏孝文帝年號。景明二年(501年)、延昌二年(513年),係北魏宣武帝年號。
  [33]姚興:羌人,後秦創建者,曾迎奉鳩摩羅什至長安,多建寺塔,大家譯經。《晉書》卷一一七、一一八有傳。
  [34]宋雲所見姚興時幡,一說當爲法願所奉納。15
  從捍*(上广下婪)城西行八百七十八里[35],至于闐國[36]。王頭著金冠,似鷄帻,頭後垂二尺生絹,廣五寸,以爲飾。威儀有鼓角金鉦,弓箭一具,戟二枝,槊五張。左右帶刀,不過百人。其俗婦人袴衫束帶,乘馬馳走,與丈夫無異,死者以火焚燒,收骨葬之,上起浮圖[37]。居喪者,翦髮嫠面,以爲哀戚。髮長四寸,卽就平常,唯王死不燒,置之棺中,遠葬於野,立廟祭祀,以時思之。
  [35]八百七十八里,當時扜彌國王治捍*(上广下婪)城至于闐國王治的行程。據《漢書·西域傳上》,扜彌國“西通于闐三百九十里”,宋雲等的行程遠遠超過漢代自扜彌國往赴于闐國的行程。按照宋雲等的記述,自且末經末城、捍*(上广下婪)城至于闐爲2175里。這說明宋雲等這一段行程取道不僅與漢晉時代不同,亦較據《魏書·西域傳》有關記載可以推知的且末去于闐路程(1480里)16爲遠。而據《大唐西域記》卷一二,瞿薩旦那(于闐)至媲摩城約330餘里(王城至戰地300餘里,復自戰地至媲摩城30餘里),遠短於宋雲等所歷878里。這可能是因爲前者乃穿越沙漠的直線距離,後者係沿沙漠避緣迂回的距離。17
  [36]于闐國,一般認爲其王治位於今和闐附近。
  [37]浮圖,此處指窣堵波(stūpa)。
  于闐王不信佛法。[38]有商胡將一比丘名毗盧旃[39]在城南杏樹下,向王伏罪云:今輒將異國沙門來在城南杏樹下。王聞忽怒,卽往看毗盧旃。旃語王曰:如來[40]遣我來,令王造覆盆浮圖一所,使王祚永隆。王言:令我見佛,當卽從命。毗盧旃鳴鍾告佛,卽遣羅睺羅[41]變形爲佛,從空而現真容。王五體投地[42],卽於杏樹下置立寺舍,畫作羅睺羅像。忽然自滅,于闐王更作精舍籠之。今覆瓮之影,恆出屋外,見之者無不回向。其中有辟支佛[43]靴,於今不爛,非皮非綵,莫能審之。[44]
  案于闐國境,東西不過三千餘里。[45]
  [38]于闐國佛事:據《魏書·西域傳》載,該國“俗重佛法,寺塔僧尼甚衆,王尤信尚,每設齋日,必親自灑掃饋食焉。城南五十里有贊摩寺,卽昔羅漢比丘盧旃爲其王造覆盆浮圖之所,石上有辟支佛跣處,雙跡猶存”。類似記載亦見《大唐西域記》卷一二。
  [39]毗盧旃(Vairocana),羅漢名。《周書·異域傳下》作“比盧旃”,《大唐西域記》卷一二作“毘盧折那”。
  [40]如來(Tathagāta Buddha),佛之通號。
  [41]羅睺羅(Rāhula),佛弟子名。
  [42]五體投地,佛教頂禮儀式。
  [43]辟支佛,卽Pratyekabudaha。
  [44]《酉陽雜俎·物異篇》(前集卷一〇):“于闐國贊摩寺有辟支佛鞾,非皮非綵,歲久不爛。”《水經注·河水二》則稱:“城南十五里有利剎寺,中有石鞾,石上有足跡,彼俗言是辟支佛跡。法顯所不傳,疑非佛跡也。”
  [45)《魏書·西域傳》載于闐國:“其地方亘千里,連山相次。”
  神龜二年七月二十九日入朱駒波國[46]。人民山居,五穀甚豐,食則麵麥,不立屠煞。食肉者以自死肉。[47]風俗言音與于闐相似,[48]文字與婆羅門[49]同。其國疆界可五日行遍。
  [46]朱駒波,《魏書·西域傳》作“悉居半”,亦作“朱居”。據載:“悉居半國,故西夜國也,一名子合。其王號子[合王],治呼犍[谷]。在于闐西,去代萬二千九百七十里。”其位置似應求諸Karghalik之西Asgan-sal河谷,更確切地說應在葉爾羌河與Asgan-sal河匯合地點以上Kosrab附近的河谷。18
  [47]《魏書·西域傳》稱:“朱居圖,在于闐西。其人山居。有麥,多林果。咸事佛。”“不立屠煞。食肉者以自死肉”者,事佛故也。
  [48]《魏書·西域傳》稱朱居國“語與于闐相類”。
  [49]婆羅門(Brāhmana),印度四種姓之一,此處借指印度。
  八月初入漢盤陀國[50]界。西行六日,登葱嶺山[51]。復西行三日,至鉢盂城[52]。三日至不可依山[53]。其處甚寒,冬夏積雪。
  [5]漢盤陀國,應卽《魏書·西域傳》所見渴盤陀國,一般認爲位於今Tāshkurghān。
  [51]葱嶺山,指帕米爾高原。
  [52]鉢盂城,一本作“鉢盂城”,地望不詳。19
  [53]不可依山,具體地點不詳。20
  山中有池,毒龍居之。昔有三百商人止宿池側,值龍忿怒,汎殺商人。盤陀王聞之,捨位與子,向烏塲國[54]學婆羅門呪,四年之中,盡得其術。[55]還復王位,就池呪龍。龍變爲人,悔過向王。王卽徙之葱嶺山,去此池二千餘里。[56]今日國王十三世祖[也]。
  [54]烏塲(Uddiyāna),《魏書·西域傳》作“烏萇”,一般認爲其王治位於以Manglaor爲中心的Swāt河流域。烏塲卽《大唐西域記》卷三所見烏仗那國。
  [55]一說此婆羅門謂婆羅門教,奉梵王爲主,佛教徒視爲外道。21案:據下文所載烏塲國事蹟,可知其國事佛。《大唐西域記》卷三記烏仗那國以“禁呪爲藝業”。“禁呪”,梵文dhāranī意譯,音譯作“陀羅尼”,指能持善法而不使惡法有所起。《洛陽伽蓝記》卷四:“法雲寺,西域烏塲國胡沙門曇摩羅所立也。在寶光寺西,隔牆並門。摩羅聰慧利根,學窮釋氏。……戒行真苦,難可揄揚。祕呪神驗,閻浮所無。呪枯樹能生枝葉,呪人變爲驢馬,見之莫不忻怖。西域所齎舍利骨及佛牙經像皆在此寺。”沙門曇摩羅精於咒術,知善咒者未必婆羅門教徒。
  [56]《法願傳》:“葱嶺冬夏有雪。又有毒龍:若失其意,則吐毒風,雨雪,飛沙礫石,遇此難者,萬無一全。”
  自此以西,山路欹側,長坂千里,懸崖萬仞,極天之阻,實在於斯。太行孟門,匹茲非險,崤關隴坂,方此則夷。自發葱嶺,步步漸高,如此四日,乃得至嶺。依約中下,實半天矣。漢盤陀國正在山頂。
  自葱嶺已西,水皆西流,[57]世人云是天地之中。人民決水以種,聞中國田待雨而種,笑曰:天何由可共期也?城東有孟津河[58],東北流向沙勒[59]。葱嶺高峻,不生草木。是時八月,天氣已冷,北風驅雁,飛雪千里。
  [57]西流之水指阿姆河、錫爾河。
  [58]孟津河,指葉爾羌河上游。22
  [59]沙勒,應卽《魏書·西域傳》所見疏勒,王治在今喀什附近。
  九月中旬人鉢和國[60],高山深谷,嶮道如常。國王所住,因山爲城。人民服飾,惟有氈衣。地土甚寒,窟穴而居。風雪勁切,人畜相依。國之南界有大雪山[61],朝融夕結,望若玉峰。
  [60]鉢和國,應卽《魏書·西域傳》所載伽倍國,在今Wakhan。
  [61]大雪山。指興都庫什山。
  十月之初,至*(左口右歇)噠國[62]。土田庶衍,山澤彌望,居無城郭,遊軍而治。以氈爲屋,隨逐水草,夏則遷涼,冬則就溫。[63]鄉土不識文字,禮教俱闕。陰陽運轉,莫知其度,年無盈閏,月無大小,周十二月爲一歲。[64]受諸國貢獻,南至牒羅[65],北盡勅勒[66]東被于闐,西及波斯[67],四十餘國皆來朝賀。[68]王居大氈帳,方四十步,周廻以氍毹爲壁。王著錦衣,坐金牀,以四金鳳凰爲牀腳。見大魏使人,再拜跪受詔書。至於設會,一人唱,則客前,後唱則罷會。唯有此法,不見音樂。
  [62]*(左口右歇)噠,卽《魏書·西域傳》所見嚈噠、《周書·異域傳》所見囐噠、《梁書·西北諸戎傳》所見滑國,亦卽西史所見Ephthalites或Hephthalites。23原係塞北遊牧部族,後西遷中亞,時領有索格底亞那和吐火羅斯坦等地。宋雲會晤*(左口有歇)噠王之地,一般認爲在Kunduz附近。24
  [63]*(左口右歇)噠原係遊牧部族,直至六世紀初尚未建都。《魏書·西域傳》載:其人“無城邑,依隨水草,以氈爲屋,夏遷涼土,冬逐暖處。分其諸妻,各在别所,相去或二百、三百里。其王巡歷而行,每月一處,冬寒之時,三月不徙”。“其王巡歷而行”云云,應卽此處所謂“遊軍而治”。
  [64]《魏書·西域傳》載嚈噠習俗稱:“其國無車有輿。多駝馬。用刑嚴急,偷盜無多少皆腰靳,盜一責十。死者,富者累石爲藏,貧者掘地而埋,隨身諸物,皆置冢內。”可以與宋雲的記錄互補。
  [65]“牒羅”,應卽《魏書·西域傳》所見“疊伏羅”之異譯。“疊伏羅”[dyap-biu*k-la],乃Zabulistan之對譯,亦卽Gazna。五世紀七十年代末,*(左口右歇)噠人最終滅亡了侷促於乾陀羅等地的寄多羅貴霜殘餘勢力,立特勤爲王,統治興都庫什山以南地區,故其勢力“南至牒羅”,當在此時。
  [66]敕勒,此處指高車。高車,塞北遊牧部族。《魏書》一〇三有傳。在向塔里木盆地發展的同時,*(左口有歇)噠又北上同高車爭奪凖噶爾盆地及其以西。可能在六世紀初,*(左口有歇)噠殺死副伏羅部所建高車國之儲主窮奇,掳其子彌俄突,嗣後,高車國主阿伏至羅殘暴失衆,部人殺之,立其宗人跋利延爲主。*(左口右歇)噠聞訊,再伐高車,納彌俄突爲高車主。516年左右,彌俄尖爲柔然所殺,餘衆悉入*(左口右歇)噠;*(左口右歇)噠又納彌俄突弟伊匐爲高車主,有效地控制了高車國。25
  [67]波斯,爲Persia之漢譯,此處指薩珊朝波斯。伊嗣俟二世(Yazdgird II,438—457年)卽位之初,*(左口右歇)噠人自吐火羅斯坦西侵薩珊波斯,從此揭開長達一個多世紀的*(左口右歇)噠、波斯戰爭的序幕。26《洛陽伽藍記》卷三載:“永橋南道東有白象獅子二坊。……獅子者,波斯國胡王所獻也。”獻獅子之“波斯國胡王”似爲薩珊朝波斯居和多一世(Kavād I,488—496,498—531年在位)。
  [68]宋雲西使,正值*(左口右歇)噠勢力臻於極盛之際,《周書·異域傳下》“囐噠國條”亦稱:“其人兇悍,能戰鬬。于闐、安息等大小二十餘國,皆役屬之。”
  *(左口右歇)噠國王妃亦著錦衣,長八尺奇,垂地三尺,使人擎之,頭帶一角,長三尺,[69]以玫瑰五色珠[70]裝飾其上。王妃出則輿之,入坐金牀,以六牙白象四獅子爲牀,自餘大臣妻皆隧。[71]傘頭亦似有角,團圓下垂,狀似寶蓋。觀其貴賤,亦有服章。
  [69]《周書·異域傳下》“囐噠國條”稱:“其俗又兄弟共娶一妻,夫無兄弟者,其妻戴一角帽;若有兄弟者,依其多少之数,更加帽角焉。”婦人多失以及以帽角表示丈夫之數之類很可能不是其人原有風習,不過入鄉隨俗而已。值得注意的是,宋雲僅載其人戴角帽,並未涉及一妻多夫制。27
  [70]《魏書·波斯傳》:“飾以金銀花,仍貫五色珠,絡之於膊。”*(左口右歇)噠國王妃飾“玫瑰五色珠”,或爲伊朗之風。《魏書·西域傳》載嚈噠人“衣服類[胡],加以纓絡”。
  [71)《梁書·西北諸戎傳》“滑國條”;“王坐金牀,隨太歲轉,與妻並坐接客。”
  四夷之中,最爲強大。[72]不信佛法,多事外神。[73]殺生血食,器用七寶[74]。諸國奉獻,甚饒珍異。[75]
  [72]《梁書·西北諸戎傳》:“元魏之居桑乾也,滑猶爲小國,屬芮芮。後稍強大,征其旁國波斯、盤盤、罽賓、焉耆、龜茲、疏勒、姑墨、于闐、句盤等國,開地千餘里。”其中,盤盤應卽漢盤陀,而焉耆、龜茲、疏勒、姑墨是西域北道綠洲國,于闐、句盤(卽朱駒波)爲西域南道綠洲國。《梁書·西北諸戎傳》所述足以說明滑國卽*(左口右歇)噠人在當時中國人心目中確實是“四夷之中,最爲强大”者。28
  [73]《梁書·西北諸戎傳》載滑國人“事天神、火神,每日則出戶祀神而後食”。知宋雲所謂“外神”乃指天神和火神。天神可能是祆教的宇宙創造神Ahuā Mazdā。果然,事火神則應是祆教特有的拜火儀式。但*(左口右歇)噠人的喪葬習俗似與正統祆教徒不同,後者務將屍體剖陳山頭,以委鷹鹫;而《梁書·西北諸戎傳》卻載滑國人:“葬以木爲槨。父母死,其子截一耳,葬訖卽吉。”這也許暗示滑國卽*(左口右歇)噠人原來不是祆教徒。
  [74]七寶,佛教名詞,見《翻譯名義集》卷三。29此處泛指珍寶。
  [75]在經由鉢和後,依次抵達*(左口右歇)噠、波知、賒彌三國。*(左口右歇)噠國“不信佛法”,波知國“風俗凶慢”,賒彌國也“不信佛法”《魏書·西域傳》),均非嚮善之國。對於僅以訪求佛經爲目的的惠生使團而言,這三國並不是非去不可的地方。作爲取經僧,正道應自鉢和西南行赴烏塲。由此可以推測:选择這一路線主要出於政治上的考慮,這是負有政治使命的宋雲使團必由之途。*(左口右歇)噠是當時西域舉足輕重的大國,且在神龜元年亦卽宋雲等啓程當年的二月遣使北魏,宋雲理應受命報聘。*(左口右歇)噠使臣則很可能随同宋雲歸國,因而宋雲得以謁見“遊軍而治”的*(左口右歇)噠王。
  按*(左口右歇)噠國去京師二萬餘里。[76]
  [76]《魏書·西域傳》不載嚈噠卽*(左口右歇)噠國去代里數,僅載吐呼羅國“去代一萬二千里”。吐呼羅國位於吐火羅斯坦,時嚈噠統治中心在此,故嚈噠去代里數應與吐呼羅國去代里數大致相符。《洛陽伽藍記》所載*(左口右歇)噠去代里數大於《魏書·西域傳》所載吐呼羅國去代里數,乃因二者(宋雲等與《魏書·西域傳》资料提供者)取道不同。30
  十一月初入波知國[77]。境土甚狹,七日行過,人民山居,資業窮煎,風俗凶慢,見王無禮。國王出入,從者數人。其國有水,昔日甚淺,後山崩截流,變爲二池。毒龍居之,多有災異。夏喜暴雨,冬則積雪,行人由之,多致艱難。雪有白光,照耀人眼,令人閉目,茫然無見。祭祀龍王,然後平復。[78]
  [77]波知國,名義待考,其位置大致在今Wakhan西南、Zēbak和Chitrāl之間。31
  [78]《魏書·西域傳》:“波知國,在鉢和西南。土狹人貧,依託山谷,其王不能總攝。有三池,傳云大池有龍王(Nāgarāja),次者有龍婦,小者有龍子,行人經之,設祭乃得過,不祭多遇風雨之困。”所據乃宋雲等行紀,但文字稍異。
  十一月中旬入賒彌國[79]。此國漸出葱嶺,土田嶢崅,民多貧困。峻路危道,人馬僅通,一直一道。[80][東有鉢盧勒國[81]。]從鉢盧勒國向烏塲國,鐵鎖爲橋,懸虛而度,下不見底,旁無挽捉,倏忽之間,投軀萬仞,[82]是以行者望風謝路耳。[83]
  [79]賒彌,可能就是《漢書·西域僻》所見雙靡,位置應在Chitrāl和Mastuj之間。32
  [80]“一直一道”句各標點本均屬下,作“一直一道,從鉢盧勒國向烏塲國”云云。案:此四字應屬上。而“從鉢盧勒國”至“是以行者望風謝路耳”一段與上下文均脫節,應據《魏書·西域傳》補“東有鉢盧勒國”一句。蓋宋雲一行乃自賒彌國、並非自鉢盧勒入烏塲國。33
  [81]鉢盧勒國,應卽《魏書·西域傳》所見波路(Bolor),在今Gilgit附近。
  [82]鐵鎖爲橋,悬虛而度”一段所描述者卽《漢書·西域傳上》所謂“縣度”,位於Darel至Gilgit之間印度河上游河谷。
  [83]《魏書·西域傳》稱:鉢盧勒國因“路嶮”,“宋雲等竟不能逹”。《太平寰宇記·西夷一五·西戎七》“賒彌國條”亦載:“《宋雲行記》云:語音諸國同,不解書筭,不知陰陽,國人剪髮,婦人爲團髮,亦附嚈噠。東有鉢盧勒國,路險,緣鐵鎖而度,下不見底。後魏時,遣于宋雲等使于被,不逹。”
  十二月初入烏塲國。北接葱嶺[84],南連天竺[85],土氣和暖,地方數千里,民物殷阜,匹臨淄之神州,原田膴膴,等咸陽之上土。鞞羅施兒之所,[86]薩埵投身之地,[87]舊俗雖遠,土風猶存。國王精進,菜食長齋,晨夜禮佛,擊鼓吹貝,琵琶箜篌,笙簫備有。日中已後,始治國事。假有死罪,不立殺刑,唯徙空山[88],任其飲啄。事涉疑似,以藥服之,清濁則驗。隨事輕重,當時卽決。[89]土地肥美,人物豐饒。五穀盡登,百果繁熟。夜聞鐘聲,遍滿世界。土饒異花,冬夏相接,道俗採之,上佛供養。[90]
  [84]此處“葱嶺”指興都庫什山。
  [85]天竺,卽印度。《大唐西域記》卷二:“天竺之稱,異議糾紛,舊云身毒,或曰賢豆,今從正音,宜云印度。”“北接葱嶺,南連天竺”,說明烏塲正處在印度的北界。
  [86]鞞羅施兒之所,卽下文所見“善特山”,鞞羅,卽Visvantara,故事見《大唐西域記》卷二。
  [87]薩埵投身之地,卽下文“如來苦行投身飼餓虎之處”。“薩埵”,亦作“菩薩”,均Bodhisattva之略譯。故事見《大唐西域記》卷三。
  [88]空山,《魏書·西域傳》“烏萇國條”作“靈山”。按:當作“空山”。
  [89]服藥以驗清濁,卽所謂“神判”,早就流行於南亞。《新唐書·西域傳上》載烏茶(卽烏塲)“國無殺刑,抵死者放之窮山。罪有疑,飲以藥,視溲清濁而決輕重”。《大唐西域記》卷二載印度刑法,有四條裁判對證法,其四曰:“毒則以一羖羊,剖其右髀,隨被訟人所食之分,雜諸毒藥置右髀中,實則毒發而死,虛則毒歇而蘇。”34
  [90]《太平寰宇記·四夷一二·西戎四》“鳥萇國條”:“《宋雲行記》云:人皆美白,多作羅刹(Rāksasa)鬼法,食噉人肉,晝日與羅刹雜于市朝,善惡難別。”案:兩則《太平寰宇記》所引《宋雲行紀》與《伽藍記》所引不同,或者衒之採錄時,於宋雲原文有所刪節使然。
  國王見宋雲,云大魏使來,膜拜[91]受詔書。聞太后崇奉佛法,卽面東合掌,遙心頂禮。遣解魏語人問宋雲曰:卿是日出人也?[92]宋雲答曰:我國東界有大海水,日出其中,實如來旨。王又問曰:彼國出聖人否?宋雲具說周孔莊老之德;次序蓬萊山上銀闕金堂,神僊聖人並在其上;說管輅善卜,華陀治病,左慈方術;如此之事,分別說之。王曰:若如卿言,卽是佛國,我當命終,願生彼國。
  [91]膜拜:《穆天子傳》卷二:“乃膜拜而受。”郭注:“今之胡人禮佛,舉手加頭,稱南膜拜者,卽此類也。”
  [92]日出人,《翻譯名義集》卷三引《樓炭經》曰:“蔥河以東,名爲震旦(Cīna-sthāna),以日初出,耀於東隅,故得名也。”35
  宋雲於是與惠生出城[93]外,尋如來教跡。水東有佛晒衣處[94]。初,如來在烏塲國行化,龍王瞋怒,興大風雨,佛僧迦梨[95]表裏通濕。雨止,佛在石下,東面而坐,晒袈裟[96]。年歲雖久,彪炳若新。非直條縫明見,至於細縷亦彰。乍往觀之,如似未徹,假令刮削,其文轉明。佛坐處及晒衣所,並有塔記。[97]
  [93]城,指烏塲國都城。《大唐西域記》卷三稱爲瞢揭釐(Mangalapura)。亦卽下文所謂“王城”。
  [94]佛晒衣處,《法顯傳》記烏萇國有“灑衣石,度惡龍處,亦悉现在,石高丈四,闊二丈許,一邊平”。《大府西域記》卷三稱:自阿波邏羅龍泉西南如來足所履跡“順流而下三十餘里,至如來濯衣石,袈娑之文煥焉如鏤”。
  [95]“僧袈梨(sanghātī)”,《翻譯名義集》卷七:“僧伽梨,《西城記》云僧迦胝,舊訛云僧伽梨。此云合,又云重,謂割之合成。義浮云:僧迦胝,唐言重複衣。”36
  [96]袈裟(kasāya),原意爲“不正色”,佛教僧尼法衣之總名,見《翻譯名義集》卷七。37
  [97]“佛坐處及晒衣所”在今Swāt河下游赴Tirat道之右岸。38
  水西有池,龍王居之,池邊有一寺,五十餘僧。龍王每作神變,國王祈請,以金玉珍寶投之池中,在後涌出,令僧取之。此寺衣食,待龍而濟,世人名曰龍王寺。
  王城北八十里,有如來履石之跡,起塔籠之。履石之處,若踐水泥,量之不定,或長或短。[98]今立寺,可七十餘僧。塔南二十步,有泉石。佛本清淨,嚼楊枝[99],植地卽生:今成大樹,胡名曰婆樓[100]。
  [98]《法顯傳》稱:“傳言佛至北天竺,卽到此國(烏萇國)已。佛遺足跡於此。跡或長或短,在人心念,至今猶爾。”《大唐西域記》卷三:“阿波邏羅龍泉西南三十餘里,水北岸大磐石上有如來足所履迹,隨人福力,量有短長。是如來伏此龍已,留迹而去,後人於上積石爲室,遐邇相趍,花香供養,”遺址在Swāt斯瓦特河上游西岸Tirāt村,石高1米,寬0.87米,厚1.3米,足跡下部刻有佉盧文題銘:“釋迦牟尼足跡”。39
  [99]楊枝,此處指“齒木”(Khadira),潔齒之用,見《南海寄歸內法傳·朝嚼齒木》(卷一)。40
  [100]婆樓,一說乃“鞞鐸佉(pindaka)”之異譯。41《大唐西域記》卷一:“象堅(Pīlusāra)窣堵波北山巖下有一龍泉。是如來受神飯已,及阿羅漢於中漱口嚼楊枝。因卽種根,今爲茂林。後人於此建立伽藍名鞞鐸佉(唐言嚼楊枝)。”
  城北有陀羅寺,佛事最多。浮圖高大,僧房逼側,周匝金像六千軀。王年常大會[101],皆在此寺。國內沙門,咸來雲集。宋雲、惠生見彼比丘戒行精苦,觀其風範,特加恭敬。遂拾奴婢二人,以供曬掃。
  [101]年常大會,或卽《法顯傳》所謂“般遮越師(pancaparisad),漢言五年大會也”。42
  去王城東南,山行八日,[至]如來苦行投身飼餓虎之處。[102]高山寵嵸,危岫入雲。嘉木靈芝,叢生其上。林泉婉麗,花綵曜目。宋雲與惠生割捨行資,於山頂造浮圖一所,刻石隸書,銘魏功德。山有收骨寺[103],三百餘僧。
  [102]如來苦行投身飼餓虎之處,亦見《大唐西域記》卷三:“從此復還呾叉始羅國(Taksasilā)北界,渡信度河(Indus),東南行二百餘里,度大石鬥,昔摩訶薩埵王子於此投身*(左食右卜)餓烏檡。其南百四五十步有石窣堵波,摩訶薩埵愍餓獸之無力也,行至此地,乾竹自剌,以血啗之,於是乎獸乃噉焉。其中地土洎諸草木。微帶絳色,猶血染也。人履其地,若負芒刺,無云疑信,莫不悲愴。”
  [103]收骨寺,似卽《大唐西域記》卷二所見醯羅山。43
  王城南一百餘里,有如來昔在摩休國[104]剝皮爲紙,折骨爲筆處。[105]阿育王[106]起塔籠之,舉高十丈。折骨之處,髓流著石,觀其脂色,肥膩若新。
  [104]摩休,指摩愉伽藍(Masūra-Samghārāma)。《大唐西域記》卷三:“瞢揭釐城南二日餘里大山側,至摩訶伐那(唐言大林[mahāvana])伽藍。……摩訶伐那伽蓝西北,下山三四十里,至摩愉(摩言豆)伽蓝。有窣堵波高百餘尺。……其窣堵波基下有石,色帶黃白,常有津膩。是如來在昔修菩薩行,爲聞正法,於此析骨書寫經典。”44
  [105]此本生故事又見《賢愚經》卷一45等。
  [106]阿育王(Asoka,前?—前232年),亦意譯爲無憂王,孔雀王朝第三代國王,旃陀羅笈多(Candra Gupta)之孫,賓頭沙羅(Bindusāra)之子。公元前273年卽位,一統印度全境。公元前261年,阿育王攻佔羯*(左食右夌)伽(Kalinga)後,皈依佛教,以佛教爲國教。
  王城西南五百里,有善持山[107],甘泉美果,見於經記。山谷和暖,草木冬青。當時太簇[108]御辰,溫熾已扇,鳥嗚春樹,蝶舞花叢。宋雲遠在絕域,因矚此芳景,歸懷之思,獨軫中腸,遂動舊疹,纏綿經月,得婆羅門呪,然後平善。
  [107]善持山,《魏書·西域傳》作“檀特山”,“持”,乃“特”字之譌。一般認爲此山位於Mekha-Sanda,今Shahbaz Garhi東北。《大唐西域記》卷二記作“彈多落迦山”。據載:“昔蘇達拏(Sudāna)太子擯在彈多落迦山(舊曰壇特山,訛也),婆羅門乞其男女,於此鬻賣。跋虜沙城(Varsapura)東北二十餘里至彈多落迦山。嶺上有窣堵波,無憂王所建。蘇逹拏太子於此棲隱。其側不遠有窣堵波,太子於此以男女施婆羅門,婆羅門捶其男女,流血染地。今諸草木猶帶絳色。”
  [108]《禮記·月令》:“孟春之月……其音角,律中大簇”。鄭注:“孟春氣至,則大簇之律應。”“太簇御辰”云云,說明宋雲等自烏塲國王治至善特山(Dandaloka)時屆正光元年初春。
  山頂東南,有太子石室[109],一口兩房。太子室前十步,有大方石。云太子常坐其上,阿育王起塔記之。塔南一里,[有]太子草菴處。去塔一里,東北下山五十步,有太子男女遶樹不去,婆羅門以杖鞭之流血灑地處,其樹猶存。灑血之地,今爲泉水。室西三里,天帝釋[110]化爲師子,當路蹲坐遮嫚*(左女右氐)[111]之處。石上毛尾爪跡,今悉炳然。阿周陀[112]窟及閃子供養育父母處[113],皆有塔記。
  [109]太子石室:據《大唐西域記》卷二,彈多落迦山“巖間石寒,太子及妃習定之處。谷中林樹,垂條若帷。並是太子昔所遊止”。
  [110]天帝釋(Sakra),卽印度神話中的因陀羅(Indra)。
  [111]嫚*(左女右氐)Mandi (Madri),太子妃名。
  [112]阿周陀(Adjuta),古仙人名。《大唐西域記》卷二:太子石室之侧。“不遠,有一石廬,卽古仙人之所居也”。46
  [113]閃子供養盲父母處:據《大唐西域記》卷二,“化鬼子母(Hariī)北行五十餘里,有窣堵波,是商莫迦菩薩(舊曰睒摩菩薩,訛也)恭衍鞠養,侍盲父母,於此採菓,遇王遊獵,毒矢誤中。至誠感靈,天帝傅藥,德動明聖,尋卽復蘇”。“閃子”一本作“睒子”,乃“睒摩迦”之略,卽商莫迦(Syāmaka)菩薩。47
  山中有昔五百羅漢[114]牀,南北兩行,相向坐處,其次第相對。有大寺,僧徒二百人。太子所食泉水北有寺,恆以驢數頭運糧上山,無人驅逐,自然往還。寅發午至,每及中飡。[115]此是護塔神濕婆僊[116]使之然。
  [114]羅漢(arhat),又譯阿羅漢,佛教所謂修得小乘果的人。
  [115]《法苑珠林》卷三九:“《西域志》云:烏萇國西南有檀特山,山中有寺,大有衆僧。日日有驢運食,無控御者,自來留食還去,莫知所在。”《酉陽雜俎·支動篇》(績集卷八):“西域厭逹國有寺戶,以數頭驢運糧上山,無人驅逐,自能往返,寅發午至,不差晷刻。”
  [116]濕婆僊(Siva),《大唐西域記》卷二記作“大自在天”。婆羅門教和印度教主神之一。
  此寺昔日有沙彌[117],常除灰,因入神定。維那[118]輓之,不覺皮連骨離[119],濕婆僊代沙彌除灰處,國王與濕婆僊立廟,圖其形像,以金傅之。
  [117]沙彌(Sramanera),受戒僧。《魏書·釋老志》:“其爲沙门者,初修十誡,曰沙彌。”
  [118]維那(karmadāna),管事僧。《南海寄歸內法傳·灌沐尊儀》(卷四):“授事者,梵云羯磨陁那,陁那是授,羯磨是事,意道以眾雜事指授於人。舊云維那者非也。維是周語,意道綱維。那是梵音,略去羯磨陁字也。”
  [119]皮連骨離,指達到一切感覺滅寂、身心脫離的禪定三昧境界。48
  隔山嶺有婆姧寺[120],夜叉[121]所造。僧徒八十人。云羅漢夜叉常來供養,灑掃取薪,凡俗比丘,不得在寺。大魏沙門道榮[122]至此禮拜而去,不敢留停。
  [120]婆姧寺,無考。
  [121]夜叉(yaksas),《翻譯名義集》卷二:“夜叉,此云勇健,亦云暴惡,舊云閱叉。《西域記》云藥叉,舊訛曰夜叉,能飛騰空中。”49
  [122]道榮,北魏僧人。道宣《釋迦方志》卷下:“後魏太武末年(424—452年),沙門道藥從疏勒道入經懸度,到僧伽施國(Samkasya),及返,還尋故道。著傳一卷。”50“道藥”應卽“道榮”。51果然,則道榮與宋雲。惠生並非同時人,而衒之引《道榮傳》不過是爲了充實宋雲,惠生行紀的内容。將文中的“《道榮傳》云”視作衒之自注,亦無不可。因街之所錄《道榮傳》,雖游離於宋雲、惠生行紀之外,但經傳有別,並不干擾今天對宋雲,惠生西使行程的判斷。
  至正光元年四月中旬,入乾陀羅國,[123]。土地亦與烏塲國相似,本名業波羅國[124],爲*(左口右歇)噠所滅,遂立勅懃[125]爲王。治國以來,已經二世。[126]立性兇暴,多行殺戮,不信佛法,好祀鬼神。[127]國中人民,悉是婆羅門種,崇奉佛教,好讀經典,忽得此王,深非情願。自持勇力,與罽賓[128]爭境,連兵戰闘,已歷三年。[129]王有鬬象七百頭,一負十人,手持刀楂,象鼻縛刀,與敵相擊。王常停境上,終日不歸,師老民勞,百姓嗟怨。
  [123]乾陀羅(Gandhāra)國,在今喀布爾河中下游,結合下文可知,北魏使臣見乾陀羅王處西去Taxila五日行程。52《洛陽伽藍記》卷三載:“永橋南道東有白象獅子二坊。白象者,永平二年(509年)乾陀羅國胡王所獻。”按之年代。獻白象之“乾陀羅國胡王”已是*(左口右歇)噠王。
  [124]業波羅國,“業波羅”[ngiap-puai-lai],似可視爲Zabul之對音。蓋乾陀羅在漢代被稱爲罽賓,宋雲時代Zabul地區也被稱爲罽賓。因而誤以爲乾陀“本名業波羅國”。
  [125]“勅懃”,一般認爲係“特勤”之訛。特勤(Tegin)是北方遊牧部族常見的官號,往往授予可汗之近親。
  [126]已經二世,說明宋雲所見之王是第三代。若一世以三十年計,*(左口右歇)噠入侵西北次大陸應在450—460年。53
  [127]*(左口右歇)噠人雖然“不信佛法”,卻沒有證據表明其人打擊,迫害佛教,宋雲等所到處,如于闐、朱駒波、烏塲,甚至乾陀,多在*(左口右歇)噠勢力範圍之內,而佛教寺院設施等均完好無損,可以爲證。
  [128]罽賓,此處指Kāshmīra。
  [129]*(左口右歇)噠人曾於517—520年間與罽賓發生边境衝突。54
  宋雲詣軍,通詔書,王凶慢無禮,坐受詔書。宋雲見其遠夷不可制,任其倨傲,莫能責之。王遣傳事謂宋雲曰:卿涉諸國,經過險路,得無勞苦也?宋雲答曰:我皇帝深味大乘,遠求經典,道路雖險,未敢言疲。大王親總三軍,遠臨邊境,寒暑驟移,不無頓弊?王答曰:不能降服小國,愧卿此問。宋雲初謂王是夷人,不可以禮責,任其坐受詔書,及親往復,乃有人情,遂責之曰:山有高下,水有大小,人處世間,亦有尊卑,*(左口右歇)噠、烏塲王並拜受詔書,大王何獨不拜?王答曰;我見魏主卽拜,得書坐讀,有何可怪?世人得父母書,猶自坐讀,大魏如我父母,我亦坐讀書,於理無失。雲無以屈之。[130]遂將雲至一寺,供給甚薄。時跋提國[131]送獅子兒兩頭與乾陀羅王,[132]雲等見之,觀其意氣雄猛,中國所晝,莫參其儀。
  [130]宋雲遇見的“凶慢無禮”的乾陀羅統治者應是見諸印度碑銘的*(左口右歇)噠王摩醯邏矩羅(Mihirakula)。55
  [131]跋提國,常卽《梁書·西北諸戎傳》所见白題國,位於今Balkh。宋雲西使之際,白題當役屬*(左口右歇)噠。宋雲等歸國後不久,*(左口右歇)噠始定都Balkh。
  [132]前引《洛陽伽藍記》卷三所載波斯國獻獅子事情,亦獅子爲貢物之例。
  於是西行五日,至如來拾頭施人處。[133]亦有塔寺,二十餘僧。復西行三日,至辛頭大河[134]。河西岸上,有如來作摩竭大魚,從河而出,十二年中以肉濟人處。[135]起塔爲記,石上猶有魚鱗紋。[136]
  [133]如來捨頭施人處,據《法顯傳》,當在竺刹尸羅國(Taksasilā)。《大唐西域記》卷三:“城北十二三里有窣堵波,無憂王之所建也。……斯勝地也,是如來在昔修菩薩行,爲大國王。號戰達羅鉢剌婆(唐言月光[Candraprabha])。志求菩提,斷頭惠施。若此之捨,凡歷千生。”遺址在Taxila以北,今Bhallar Stūpa。本生故事亦見《賢愚經》卷六56等。
  [134]辛頭(Sindhu)大河,指印度河。
  [135]摩竭,“摩竭羅”(Mākarā)之略。本生故事見《菩薩本行經》卷下57等。
  [136]宋雲負有政治使命,必須謁見乾陀羅王,故逕至罽賓國境,復自該處東歸,先抵Taxila。北魏使臣謁見乾陀羅王後,始西行寻訪佛跡。這似乎表明有關記事出諸《宋雲家紀》。
  復西行三日,至佛沙伏城[137]。川原沃壤,城郭端直,民戶殷多,林泉茂盛。土饒珍寶,風俗淳善。其城內外,凡有古寺。名僧德衆,道行高奇。城北一里有白象宮[138],寺內佛事,皆是石像,莊嚴極麗,頭數甚多,通身金箔,眩耀人目。寺前[有]繫白象樹,此寺之興,實由茲焉。花葉似棗,季冬始熟。父老傳云:此樹滅,佛法亦滅。[139]寺內圖太子夫妻以男女乞婆羅門像,胡人見之,莫不悲泣。
  [137]佛沙伏(Varsapura),應卽《大唐西域記》卷二所見健馱邏國(Gandhāra)跋虜沙城,今白沙瓦東北之Shahbaz Garhi。
  [138]白象宮:《大唐西域記》卷二:“[跋虜沙城]城北有窣堵波,是蘇達拏太子(唐言善牙)。以父王大象施婆羅門,蒙譴被擯,顧謝國人。既出郭門,於此告別。”
  [139]《酉陽雜俎·貝編篇》(前集卷三):“乾陀國頭河岸有繫白象樹,花葉似棗,季冬方熟。相傳此樹滅,佛法亦滅。”
  復西行一日,至如來挑眼施人處。[140]亦有塔寺,寺石上有迦葉佛跡[141]。
  [140]如來挑眼施人處:據《法顯傳》,“到犍陀衛國。是阿育王子法益所治處。佛爲菩薩時,亦於此國以眼施人。其處亦起大塔,金銀校*(左食右芳)”。據《大唐西域記》卷二,健馱邏國“[布色羯邏伐底(Puskalāvatī)城北四五里有故伽藍……伽藍側有窣堵波高數百尺,無憂王之所建也,彫木文石,頗異人工。是釋迦佛旨爲國王,修菩薩行,從眾生欲,惠施不倦,喪身若遺,於此國土千生爲王,卽斯勝地千生捨眼”。本生故事亦見《彌勒菩薩所問本願經》卷一58等。布色羯邏伐底城,在今白沙瓦東北之Chārsadda。59
  [141]迦葉(Kasyapa),佛陀弟子之一。事蹟見道宣《釋迦氏譜》等。60
  復西行一日,乘船渡一深水,三百餘步,復西南行六十里,至乾陀羅城[142]。
  [142]“乾陀羅城”,應卽《魏書·西域傳》所見富樓沙(Purasapura)、《大唐西域記》卷二所見布路沙布邏,位於今白沙瓦(Peshāwar)。《洛陽伽藍記》卷五所載自佛伏沙至富樓沙的行程似乎表明,宋雲一行沒有經過《大唐西域記》卷二所載布包羯邏伐底城。
  東南七里,有雀離浮圖[143]。【《道榮傳》云:城東四里。】[144]推其本緣,乃是如來在世之時,與弟子遊化此土,指城東曰:我入涅槃[145]後二百年,有國王名迦尼色迦[146]在此處起浮圖。佛入涅槃後二百年,果有國王字迦尼色迦,出游城東,見四童子累牛糞爲塔,可高三尺,俄然卽失。【《道榮傳》云:童子在虛空中向王說偈[147。】王怪此童子,卽作塔籠之,糞塔漸高,挺出於外,去地四百尺然後止。王更廣塔基三百餘步,【《道榮傳》云:三百九十步。】從地構木,始得齊等。【《道榮傳》云:其高三丈,悉用文石爲階砌櫨栱,上構衆木,凡十三級。】上有鐵柱,高三百尺,金盤十三重,合去地七百尺。【《道榮傳》云:鐵柱八十八尺,八十圍,金盤十五重,去地六十三丈二尺。】[148]施工旣訖,糞塔如初,在大塔南三百步。時有婆羅門不信是糞,以手探看,遂作一孔,年歲雖久,糞猶不爛,以香泥填孔,不可充滿。今有天宮籠蓋之。[149]
  [143]雀離浮圖,應卽《魏書·西域傳》所載小月氏國的“百丈佛圖”,兩者形制大致仿佛。同傳本宋雲等記述又載乾陀國“所都城東南七里有佛塔,高七十丈,周三百步,卽所謂‘雀離佛圖’也”。又,《慈恩傳》卷二載:“其側又有窣堵波,是迦膩色迦王所造,高四百尺,基周一里半,高一百五十尺,其上起金剛相輪二十五層,中有如來舍利一斛。”雀離,一說乃sula(三叉戟)之音譯。61一說“雀離”與《大唐西域記》卷一所見“昭怙釐”爲同名異譯,係Cakuri(窣堵波尖)之音譯。62
  [144]一般認爲“宋雲行紀”和《洛陽伽蓝記》其餘部份一樣,乃夾叙夾注文體,但究竟何者爲正文,何者爲注文,歷來並無一致看法。本注按自己的理解將注文部份用黑魚尾(【 】)標出。63或論《洛陽伽蔬記》卷五“宋雲行紀”注體淵源,以爲出於魏晉佛徒合本子注。64今案:《洛陽伽藍記》卷五“宋雲行紀”雖合《道榮傳》和《宋雲家紀》兩者而成,與魏晉佛徒合本子注畢竟不同,至多可稱爲“廣義的合本子注”。
  [145]涅槃(Nirvāna),意爲寂滅、無爲、安樂、解脫等,爲佛教最高境界。佛涅槃之年代有諸多異說,此不一一。
  [146]迦尼色迦(Kaniska),貴霜帝國著名君主,據傳曾舉行第四次佛典結集。因其弘揚佛教,佛教徒屢稱述之。其在位年代衆說紛紜。大致在公元二世紀中葉。
  [147]偈,亦作“伽陀”,佛經中的唱頌詞,通常四句爲一偈。見《翻譯名義集》卷四。65
  [148]塔之高度等,宋雲、道榮諸人所述不盡相同,或皆記者目測之誤差,不必深究。
  [149]《法顯傳)):“從犍陀衛國(Gandhāra)南行四日,到弗樓沙國(Purusapura)。佛昔將諸弟子遊行此國,語阿難云:吾般泥洹(Nirvāna)後,當有國王名罽膩伽(Kaniska)於此處起塔。後膩伽王出世,出行遊觀,時天帝釋(Indra)欲開發其意,化作牧牛小兒,當道起塔。王問言:汝作何等?答曰:作佛塔。王言:大善。於是王卽於小兒塔上起塔,高四十餘丈,衆寶校*(左食右芳)。凡所經見塔廟,壯麗威嚴都無此比。傳云:閻浮提(Jambudvīpa)塔,唯此爲上,王作塔成已,小塔卽自傍出大塔南,高三尺許。”可以與此參看。又,《法苑珠林》卷三八曾引用此則,而略去《道榮傳》文字。
  雀離浮圖自作以來,三經天火所燒,國王修之,還復如故。父老云:此浮圖天火七燒,佛法當滅。[150]
  [150]《大唐西域記》卷二:“此窣堵波者。如來懸記,七烧七立,佛法方盡。先賢記曰:成壞已三。初至此國,適遭大火,當見營構,尚未成功。”
  【《道榮傳》云:王修浮圖,木工旣訖,猶有鐵柱,無有能上者。王於四角起大高樓,多置金銀及諸寶物,王與夫人及諸王子悉在樓上燒香散花,至心請神,然後轆轤絞索,一舉便到。故胡人皆云四天王[151]助之,若其不爾,實非人力所能舉。】
  [151]《法苑珠林》卷二:“依《長阿含經》云”,東方天王名提多羅咜(Dhrtarāstra),南方天王名毗瑠璃(Virūdhaka),西方天王名毗留博叉(Virūpāksa),北方天王名毗沙門(Vaisravana)。
  塔內佛事,悉是金玉,千變萬化,難得而稱,旭日始開,則金盤晃朗,微風漸發,則寶鐸和鳴。西域浮圖,最爲第一。
  此塔初成。用真珠爲羅網覆於其上。於後數年,王乃思量,此珠網價直萬金,我崩之後,恐人侵奪;復慮大塔破壞,無人修補。卽解珠網,以銅镬盛之,在塔西北一百步掘地埋之。上種樹,樹名菩提[152],枝條四布,密藥蔽天。樹下四面坐像[153],各高丈五,恆有四龍典掌此珠,若興心欲取,則有禍變。刻石爲銘,囑語將來,若此塔壞,勞煩後賢,出珠修治。
  [152]菩提(Ficus religiosa),卽卑鉢羅樹(pippala)。據《大唐西域記》卷二,“卑鉢羅樹南有窣堵波。迦膩色迦王之所建也。迦膩色迦王以如來涅槃之後第四百年,君臨膺運,統贍部洲。……因發正信,深敬佛法。周小窣堵波,更建石窣堵波。……營建纔訖,見小窣堵波在大基東南隅下傍出其半,王心不平,便卽擲棄,遂住窣堵波第二級下石基中半現,復於本處更出小窣堵波。……其二窣堵波今猶現在”。
  [153]《大唐西域記》卷二:“城外東南八九里有卑鉢羅樹,高百餘尺,枝葉扶疎,蔭影蒙密。過去四佛已坐其下,今猶現有四佛坐像。”“樹下四面坐像”,應卽“過去四佛”。
  雀離浮圖南五十步,有一石塔[154]其形正圓,高二丈,甚有神變,能與世人表吉凶。以指觸之,若吉者,金鈴鳴應;若凶者,假令人搖撼,亦不肯鳴。惠生旣在遠國,恐不吉反,遂禮神塔,乞求一驗。於是以指觸之,鈴卽鳴應。得此驗,用慰私心,後果得吉反。
  [154]石塔,應卽前引《法顯傳》所謂“小塔”、前引《大唐西域記》卷二所見“小窣堵波”。據後者記載:“其二窣堵波今猶現在。有嬰疾病欲祈康愈者,塗香散花,至誠歸命,多蒙瘳差。”
  惠生初發京師之日,皇太后勑付五色百尺幡千口,錦香袋五百枚,王公卿士幡二千口。惠生從于闐至乾陀羅,所有佛事處,悉皆流布,至此頓盡。惟留太后百尺幡一口,擬奉尸毗王塔。[155]
  [155]《續高僧傳·玄奘傳》(卷四)在涉及健馱邏國(Gandhāra)雀離浮圖時說:“元魏靈太后胡氏,奉信情深,遣沙門道生等,齎大幡七百餘尺,往彼掛之,腳纔及地,卽斯塔也。”“道生”卽“惠生”之譌。
  宋雲以奴婢二人奉雀離浮圖,永充灑掃。惠生遂減割行資,妙簡良匠,以銅[156]摹寫雀離浮圖儀一軀,及釋迦[157]四塔[158]變。
  [156]銅,一本作“鍮”,亦通。鍮,一般認爲指黃銅。“鍮”,爲波斯語tūtiya第一音節之對譯66。印度常以鍮作佛像。
  [157]釋迦,“釋迦牟尼”(Sākyamuni)之略。
  [158]四塔變,據《法顯傳》,北印度四大塔,一爲割肉貿鴿處,在今Buner地區。二爲以眼施人處,在今白沙瓦(Peshāwar)東北之Shahbaz Garhi。三爲以頭施人處,在今Taxila北。67四爲投身餧餓虎處,今地不詳。法顯記自以頭施人處“復東行二日”,卽至投身餧餓虎處。
  於是西北行七日,渡一大水[159],至如來爲尸毗王[160]救鴿之處,亦起塔寺。[161]昔尸毗王倉庫爲火所燒,其中粳米燋然,至今猶在,若服一粒,永無瘧患。彼國人民須禁日取之。
  [159]大水,可能指Kābul河。
  [160]《法顯傳》載:“坐訖,南下,到宿呵多國。其國佛法亦盛。昔天帝釋試菩薩,化作鷹、鴿,割肉貿鴿處。佛卽成道,與諸弟子遊行,語云:此本是吾割肉貿鴿處。國人由是得知,於此處起塔,金銀校餝。”此本生故事見《菩薩本生鬘論》卷一68等。尸毗(Sivi或Sibi)王,《大唐西域記》卷三作“尸毗迦(Sivika或Sibika)王”。
  [161]據《法顯傳》,釋迦牟尼“割肉貿鴿處”在宿呵多國(swāt);而據《大唐西域記》卷三,“摩愉伽藍西六七十里,至窣堵波,無憂王(Asoka)之所建也。是如來昔修菩薩行,號尸毗迦(Sibika)王,爲求佛果,於此割身,從鹰代鴿。”按大致比例,摩訶伐那伽藍、摩愉伽藍和如來“割肉貿鴿處“均在法顯所歷宿呵多國,故宿呵多國可能尚在今Swāt地區之南,卽今Buner地區。69
  【《道榮傳》云:至那迦羅阿國[162],有佛頂骨[163],方圆四寸,黃白色,下有孔,受人手指,閦然似仰蜂窠。至耆賀濫寺[164],有佛袈裟十三條,以尺量之,或短或長。復有佛鍚杖[165],長丈七,以木筩盛之,金箔貼其上。此杖輕重不定,值有重時,百人不舉,值有輕時,一人勝之。那竭城[166]中有佛牙[167]佛髮[168],並作寶函盛之,朝夕供養。至翟波羅窟,見佛影。[169]入山窟,去十五步,西面向戶遙望,則衆相炳然;近看,則瞑然不見。以手摩之,唯有石壁。漸漸却行,始見其相。容顏挺特,世所希有。窟前有方石,石上有佛跡。[170]窟西南百步,有佛浣衣處[171]。窟北一里,有目連窟[172]。窟北有山,山下有六佛[173]手作浮圖,高十丈。云此浮圖陷入地,佛法當滅。幷爲七塔,七塔南石銘,云如來手書,胡字分明,於今可識焉。】[174]
  [162]那迦羅阿國,卽Nagarahāra,位於今阿富汗東部Jalalabad附近。迦羅阿國,《法顯傳》作“那竭國”,《大唐西域記》卷二作“那揭羅曷國”。
  [163]據《法顯傳》,佛頂骨在那竭國界醯羅(hidda或hedda)城,稱“中有佛頂骨精舍,盡以金薄、七寶校餝”。《大唐西域記》卷二云:“城東南三十餘里,至醯羅城,周四五里,竪峻險固。花林池沼,光鮮澄鏡。城中居人,淳質正信。復有重閣,畫棟丹楹。第二閣中有七寶小窣堵波,置如來頂骨。骨周一尺二寸,髮孔分明,其色黃白,盛以寶函,置窣堵波中,欲知善惡相者,香末和埿以印頂骨,隨其福感,其文煥然。”
  [164]耆賀濫(Khakkhara),錫杖之意。
  [165)《法顯傳》:“[那竭]城東北一由延,到一谷口。有佛鍚杖,亦起精舍供養,杖以牛頭栴檀作,長丈六七許,以木筒盛之,正復百千人,舉不能移。入谷口四日西行,有佛僧伽梨(Samghāti)精舍供養。彼國土亢旱時,國人相率出衣,禮拜供養,天卽大雨”。《大唐西域記》卷二:“如來僧伽胝(Samghāti)袈裟,細氎所作,其色黃赤,置寶函中,歲月既遠,微有損壞。如來錫杖,白鐵作镮,栴檀爲笴,寶筒盛之。”
  [166]那竭城,當指那迦羅阿國都城。
  [167]《法顯傳》載:“[那竭國都]城中亦有佛齒塔,供養如頂骨法。”《大唐西域記》卷二:“[那揭羅曷國都]城內有大窣堵波故基。聞諸先志曰:昔有佛齒,高廣嚴麗。今既然齒,唯餘故基。”
  [168]《法顯傳》:“[佛]影西百步許,佛在時剃髮剪爪。”
  [169]《法顯傳》:“那竭城南半由延,有石室,搏山西南向,佛留影此中。去十餘步觀之,如佛真形,金色相好,光明炳著,轉近轉微,彷佛如有。諸方國王遣工畫師模寫,莫能及。彼國人傳云,千佛盡當於此留影。”《大唐西域記》卷二:“[那揭羅曷]城西南二十餘里,至小石嶺,有伽藍……伽蓝西南,深澗陗絕,瀑布飛流,懸崖壁立。東岸石壁有大洞穴,瞿波羅(Gopāla)龍之所居也。門徑狹小,窟穴冥闇,崖石津滴,磎徑餘流。昔有佛影,煥若真容,相好具足,儼然如在。”
  [170]《大唐西域記》卷二:“影窟門外有二方石,其一石上有如來足蹈之迹。”
  [171]《大唐西域記》卷二:“影窟西有大盤石,如來嘗於其上濯浣袈裟,文影微現。”
  [172]目連,卽《大唐西域記》卷四所見“没特伽羅子”(Maudgalaputra)之略。釋迦牟尼弟子之一,原屬婆羅門種姓。事蹟見《增壹阿含經》卷三T2,No.125,p.557等。
  [173]六佛,一說當作“七佛”。70釋迦前有六佛,釋迦繼六佛而成道,合稱七佛。
  [174]以上所引《道榮傳》內容似與宋雲、惠生行程無關,衒之採之“以廣異聞”。71
  惠生在烏塲國二年。[175]西胡風俗,大同小異,不能具錄,至正光二年二月[176]始還天闕。[177]
  [175]據《魏書·釋老志》,“熙平元年,詔遣沙門惠生使西域,採諸經律。正光三年冬,還京師。所得經論一百七十部,行於世。”惠生爲訪求佛經,自乾陀羅返回烏塲後,停留彼處二年,歸國時間爲正光三年(522年)冬。
  [176]正光二年(521年)二月應是宋雲還京師的時間。蓋宋雲謁見乾陀羅王,宣讀詔書後,使命業已完成,故先惠生“還天闕”。《資治通鋻·梁紀五》於宋雲、惠生兩者歸國年代未加區分,均繫於(武帝普通三年卽正光三年)。
  [177]此段分敍惠生、宋雲,照應前文有關雀離浮圖的記述。
  衒之按:《惠生行紀》[178]事多不盡錄,今依《道榮傳》、《宋雲家紀》[179],故並載之,以備缺文。[180]
  [177]《惠生行紀》,應卽《隋書·經籍二》所著錄“《慧生行傳》一卷”。
  [178]《宋雲家紀》,或卽《舊唐書·經籍上》、《新唐書·藝文二》所見宋雲“《魏國已西十一國事》一卷”。
  [179]“今依”云云,足以說明《洛陽伽藍記》卷五“宋雲行紀”的記述僅僅包括《道榮傳》和《宋雲家紀》。衒之不依《惠生行紀》,主要因爲它於經歷諸事大多沒有詳盡的記錄,有關內容已包含在《宋雲家紀》之中。故“並載之”者,似乎不包括《惠生行紀》在內。換言之,《洛陽伽蓝記》卷五有關惠生之記述均宋雲記錄中原有者,非引自惠生本人著述。衒之凡引《道榮傳》皆注明出處,若引《惠生行紀》,不應例外。72
  ■注釋
  1 本文主要參考了沙畹“宋雲行紀箋注”,馮承鈎譯,《西域南海史地考證譯叢六編》,中華書局,1956年,pp.1-68;范祥雍《洛陽伽藍記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pp.251-349;周祖謨《洛陽伽藍記校釋》,中華書局,1987年,pp.182-227;入矢義高譯注,《洛陽伽藍記》,《中國古典文學大系》21,平凡社,1985年,pp.212-250。其餘如W.J.F.Jenner,tr.,Memories of Loyang, Yang Hsuan-chih and the Lost Capital (493-534),Oxford:1981,pp.255-271;Wang Yi-t'ung,tr.,A Record of Buddhist Monasteries in Lo-yang by Yang Hsuan-chih.Princeton,N.J.: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84,pp.215-246;以及徐高阮《重刊洛陽伽藍記》(《“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專刊》42),台聯國風出版社,1975年,pp.88-105,153-161。張星烺《中西交通史資料匯編》第6冊,中華書局,1979年,pp.228-246,楊勇《洛陽伽藍記校箋》,正文書局,1982年,pp.207-276等,均曾參閱。爲避免繁瑣,凡採錄以上著述之觀點,除非必要,不一一注明。至於引用其他有關論述,則隨處出注。
  2 《洛陽伽藍記》卷五有關這次西使的文字主要採自宋雲的記錄,說見本書上卷第三篇。
  3 說見內田吟風“後魏宋雲釋惠生西域求經記考證序說”,《塚本博士頌夀記念佛教史學論集》,京都,塚本博士頌壽記念會,1961年,pp.113-124。“王伏子統”《北史·西域傳》作“賸伏子統”,亦“主衣子統”之譌,注1所引范祥雍書,pp.256-257,指宋雲爲僧官,未安。
  4 船木勝馬“北魏の西域交通に關する諸閥題(ろのー)——宋雲惠生の西方求法の年代を中心として——”,《西日本史學》4(1950年),pp.46-67。
  5 參看注1所引沙畹文,以及湯用彤《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中華書局,1983年,pp.266-269。
  6 參看注1所引范祥雍書,p.261。
  7 黃盛璋“吐谷渾故都伏俟城與中西交通史亡的青海道若干問題探考”,《中外交通與交流史研究》,安徽教育出版社,2002年,pp.135-162。
  8 周偉洲《吐谷渾史》,寧夏人民出版社,1985年,p.l28。
  9 吐谷渾風俗政治,詳見注8所引周偉洲書,pp.107-132。
  10 見注8所引周偉洲書,p.40。
  11 《洛陽伽篮記》卷五“宋雲行紀”所載西域里数鮮有人認真討諭,或如藤田豐八“西域研究·扜彌とDandān-Uiliq”,《東西交涉史の研究·西域篇》,東京:荻原星文館,1943年,pp.263-273,esp.265,斥爲難以信從。
  12 參看余太山《兩漢魏晉南北朝與西域關係史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5年,pp.131-141。
  13 同注6。
  14 余太山《兩漢魏晉南北朝正史西域傳研究》,中華書局,2003年,pp.477-485。
  15 注1所引沙畹文。
  16 注14所引余太山書,p.169。
  17 同注6。
  18 松田壽男“イラン南道論”,《東西文化交流史》,東京:雄山閣,1975年,pp.217-251。
  19 長澤和俊“いわゆる‘宋雲行紀’について”,《シルク·ロード史研究》,東京,國書刊行會,1979年,pp.459-480,以爲可能是Wacha河畔的Wacha或Torbashi。深田久彌《中央アジア探險史》,東京:白水社,2003年,p.83,則比定爲Tangu。
  20 注19所引長澤和俊文以爲可能是Muztagh-Ata山脈。注19所引深田久彌書,p.83,則比定爲Kandahar Pass。
  21 注1所引范祥雍書,p.286。
  22 說見白鳥庫吉“西域史上の新研究·大月氏考”,《白鳥庫吉全集·西域史研究(上)》(第6卷),東京:岩波,1970年,pp.97-227,esp.132-134。又,注19所引長澤和俊文以爲可能是Wacha河。
  23 關於*(左口右歇)噠之名稱,見余太山“嚈噠史若干問題的再研究”,《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學刊》第1集,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1年,pp.180-210。
  24 注19所引長澤和俊文;桑山正進“バーミヤーン大佛成立にかかわるふたつの道”,《東洋學報》57(1987年),pp.109-209,esp.144-158,以爲在Faizābād西南Talaqān及其以西地區。
  25 參看余太山《嚈噠史研究》,齊魯書社,1986年,pp.121-122。
  26 參看注25所引余太山書,pp.76-84。
  27 參看注25所引余太山書,pp.155-156。
  28 嚈噠的征服戰爭詳見注25所引余太山書,pp.44-102。
  29 《大正新脩大藏經》T54,No.2131,pp.1105-1106。
  30 關於嚈噠國王治位置的討論,見注23所引余太山文。
  31 J.Marquart,Erānsahr nach der Geographie des Ps. Moses Xorenaci.Berlin,1901,p.245,以爲介乎Zēbāk與Citral之間的山地。另請參看注1所引沙畹文,A.Stein,Ancient Khotan.Oxford, 1907,p.14;桑山正進《カーピシーニガンダーラ史研究》,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1990年,pp.101-103。長澤和俊“‘宋雲行紀’の再檢討”,《史觀》130(1994年),pp.32-46,以爲波知應位於Darkot。今案:長澤氏此論,旨在證成其宋雲,惠生於鉢和分道揚鑣說。
  32 注19所引長澤和俊文以爲賒彌應位於Yasin。今案,這是指波知爲Darkot的結果,未安。
  33 參看本書上卷第三篇。
  34 參看季羡林等《大唐西域記校注》,1985年,中華書局,p.205.關於印度的神判法,見《摩奴法論》,蔣忠新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6年,Pp.147-148(No.109-116)。
  35 《大正新脩大藏經》T54,No.2131,p.1098。
  36 《大正新脩大藏經》T54,No.2131,p.1171。
  37 《大正新脩大藏經》T54,No.2131,p.1170。
  38 A.Stein,On Alexander's Track to the Indus.London,1929,pp.86-87,水谷真成譯注《大唐西域記》,《中國古典文學大系》22,東京:平凡社,1975年p.103。
  39 S.Konow,Kharosthī Inscriptions,with the Exception of Those of Asoka.Calcutta,1929,p.8,pl.1.5.
  40 注1所引沙畹文;王邦維《南海寄歸內法傳校注》,中華書局,1995年,pp.44-48。
  41 注1所引范祥雍書,p.312。
  42 注1所引入矢羲高書,p.242。
  43 注31所引桑山正進書,pp.113-114。
  44 注1所引沙畹文。
  45 《大正新脩大藏經》T4,No.202,p.351。
  46 注1所引范祥雍書,p.316。
  47 注1所引入矢義高書,p.243。
  48 注1所引入矢羲高書,p.244。
  49 《大正新脩大藏經》T54,No.2131,p.1078。
  50 《大正新脩大藏經》T51,No.2088,p.969。
  51 注3所引內田吟風文以爲“道榮”乃“道藥”之譌。
  52 注31所引桑山正進書,pp.131-140,以爲在今Jhelum。
  53 參見注23所引余太山文。
  54 同注53。
  55 同注53。
  56 《大正新脩大藏經》T4,No.202,pp.388-389。
  57 《大正新脩大藏經》T3,No.155,pp.119-120。
  58 《大正新脩大藏經》T12,No.349,p.188。
  59 注34所引季羡林等書,p.251。
  60 《大正新脩大藏經》T50,No.2041,p.93。
  61 注1所引張星烺書,p.245。
  62 伯希和“吐火羅語與庫車語”,馮承鈎譯,[法]伯希和、烈維著《吐火羅語考》,中華書局,1957年,pp.64-135。
  63 參見注12所引余太山文。
  64 陳寅恪“讀《洛陽伽蓝記》書後”,《金明館叢書二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pp.156-160。陳氏此說又見“徐高阮重刊《洛陽伽蓝紀》序”,《寒柳堂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p.143。徐商沅“重刊《洛陽伽蓝紀》序”,注1所引書,pp.1-4,亦以爲“卷五惠生求法一節最肖佛徒合本”。
  65 《大正新脩大藏經》T54,No.2131,p.1111。
  66 說見勞费爾《中國伊朗編》,林筠因譯,商務印書館,1964年,pp.340-344。
  67 參看本書上卷第二篇。
  68 《大正新脩大藏經》T3,No.160,p.333。
  69 注31所引桑山正進書,pp.113-114。
  70 注1所引沙畹文。
  71 注1所引范祥雍書,p.344。
  72 同注33。
  

早期丝绸之路文献研究/余太山著.-北京: 商务印书馆, 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