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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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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灞桥“德合生”财东——张洪声












民国西安流传着一句民谣:“郭家的地,高家的房,张百万的银子拿斗量。”这里的“张百万”,就是西安“德合生”号东家灞桥人张洪声。
  一、清末民初西安的社会经济
  清末民初的西安,有不少来到西安的外国人留下了他们的记忆。清代后期西安城有300余条街巷,大街两侧往往店铺林立,形成商业街市。英国学者卫三畏在1870年出版的《在华北、满洲和东蒙的旅行》记述说:“西安的主要大街都铺砌平整,店铺生意兴隆,鳞次栉比。”1901年贝格汉姆所著《中国的一年1899—1900》载清末西大街商铺繁盛状况云:“西安城自西到东横贯城区的主要大街是一条上佳的宽阔大道,两侧店铺储备丰盈,车马如流。”
  美国《基督教先驱报》记者纳柯苏认为:“西安城的大街虽未专设人行道,但都很宽阔。大街穿越城区,从一面城墙直抵另一面城墙。这些街巷总能以合适的角度相互贯通,主要大街以石板铺就,在沿用了几百年后,已多有磨损。西安城街巷众多,均可得以定时护。”清代西安城汉人居住区,尤其西南城区因达官贵人汇聚、富商云集而有大量建筑华美的汉式屋宇。《中国十八省会》载:“过了人们所称的‘南院’,再向西行,就可看见华美的宅邸,院落中植有古树。就跟(伦敦)布朗普顿和坎森顿区一样,是退隐官员归老养息的贵族居住地。”纳柯苏对清末西安西南城区屋宇外观和内部陈设记述更详:“西安城南部区域包括400个居民区,仅从房屋的外观无从得知屋内装饰之美。沿街低矮的围墙开有门,穿门而入就可看到庭院,院子的左、中、右侧均有房屋。富裕人家里的家具通常是檀香木或柚木制成。房间角落里是华丽的彩色丝绸纬帐,靠墙的柜子上摆放着珍贵的瓷器,其中很多在中国和在纽约一样贵重。大多数西安的富人以收藏带有‘桃花’和‘江西蓝’的瓷器为时尚。”
  在西方人眼中,清代西安城是当之无愧的西北商贸集散中心和亚洲商道重点。
  西安城作为西北商贸重镇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东连西接的地理区位。柔克义在《喇嘛的国度》中就指出:“西安城重要的政治和商业地位归因于居于中心的位置。通往甘肃、四川、河南、湖北和山西的道路在这里交会。渭河谷地为群山环绕,现存穿越秦岭山脉向南的两条道路,以及两条向西通往山区省份甘肃的道路也在渭河平原交会。因此,这自古就赋予了西安城极其重要的战略和商贸地位。”
  美国探险家克拉克也在《穿越陕甘》(1912)中详载西安城商道及其广阔的商贸腹地:“六条大道与西安城相连,车马川流不息。从北京而来的大道,与东接河南、通往东部的大道在陕西省边界交会;第二条来自东南的大道,通往汉口和汉江,可经由商州进行水路贸易;第三条大道用于交易汉中府和西南地区四川省的物产;第四条大道来自甘肃、西北新的统治区,以及西藏;第五条和第六条大道分别来自西北和北方,经由前者输入宁夏的皮张和羊毛,后者则是陕北和蒙古的贸易通道。这一广阔区域源源不断的财富的流入流出,使得西安府城在作为集散中心方面具有无可比拟的重要性。”
  就商货种类而言,《中国总论》载,“西安城贸易主要是交换来自东部省区(经过重镇潼关)与西藏、甘肃和伊犁的物产”。1896年《亚洲》第1卷《北亚和东亚》亦称:“西安城是一个庞大的商品集散地。产自南方各省的茶叶、糖以及其他物产,被运往甘肃、藏北和蒙古,用来交换羊毛、麝香、大黄、药材和皮货。”论及陕甘贸易,美国驻华公使柔克义指出,“西安向甘肃这个我最为关心的省份运去陶器和瓷器、棉花织物、丝绸、茶叶(湖南砖茶)以及部分小麦,而来自兰州的包括水烟、豆油、质量极佳的鸦片、麝香、大黄、羔羊皮、兽皮以及药材。”西安作为西北皮毛交易中心的地位在《穿越神秘的陕西》中也有明确记述:“西安城是西北各省皮毛贸易的中心和转运枢纽。陕西是供给整个帝国官员们朝服衬里所用貂皮和水獭皮的来源地。”由这些商货种类及其交易路线也足可证明西安城确为西北商贸重镇。
  西安城虽偏处内陆,但作为古老丝绸之路的起点,在清代西北和中亚贸易中仍具有沿海、沿江城市无法比拟的优势。而西安附近的三原在20世纪初也开始被纳入国际贸易圈之中。纳柯苏在《穿越神秘的陕西》中写道:“三原是华北棉花贸易的中心。想想整个帝国人口超过3亿,而其中90%的人都穿棉布衣服,就能认识到帝国棉花贸易规模之大了。捆载着棉布大包的驼队从三原出发,前往甘肃、新疆和内蒙古。陕西棉花的绝收似乎并没有对三原的商人构成哪怕一丁点的打击。他们立刻开始用进口棉布供应订单。他们的仓库里装满了由英国和美国纺织的棉布大包……棉包上的标签表明,骆驼正运载着马萨诸塞州瀑布河的产品来到古老的三原。”
  1901年11月,在美国《基督教先驱报》记者纳柯苏进入西安城时,就看到“长逾3英里的街道两侧,商店、钱庄和市场鳞次栉比。手推车、官员的轿子、骑马的人都在涌动的人群中穿行,到处都是生意和机构的招牌”。西安城中来自各地的商货云集,种类众多,价格低廉。《穿越神秘的陕西》记述道:“沿途有许多规模很大的商铺,商人们陈列出售的囤积商品数量多且品种丰富。商铺及其经营内容不如上海和某些南方城市那样富有商业气息。银饰珠宝、象牙雕刻、玉制饰品很少在西安的柜台出售。需求似乎集中在那些更为实用的东西,如丝绸、棉布和茶叶。因为西安靠近甘肃和西藏野兽众多的群山、旷野,西安成为西北各省皮毛贸易的中心和转运枢纽。陕西是供给整个帝国官员们朝服衬里所用貂皮和水獭皮的来源地。沿着长街有好几个街区都是皮毛交易的市场。在美国人看来,皮毛的价格低得可笑。10两银子(7美元)就能买到一条大豹皮。”
  1908年抵达西安的美国探险家克拉克也观察到:“西安城的物价非常便宜,面粉的售价是每斤18到20钱,大约相当于每磅0.5美分。蔬菜也以相应的低价出售,甚至肉类也比更北一些的大多数地区都便宜。橘子、柚子、梨、柿子和葡萄尤为丰富,尽管实际上只有后三种果类在这一地区种植。前两种以及甘蔗、竹笋和无数晒干的奢侈商品——墨鱼、蘑菇、虾类和鱼翅——从东南、西南地区以较低的价格输入。”
  清代后期,西安城钱庄、票号数量众多,分布集中,充分反映了西安城作为西北商贸和金融重镇的地位。1901年尼科斯在参观了南院门广场以西的“金融街”后,将之与纽约华尔街相比:“长期以来,西安以金融业驰名全国。在北京,西安人常常是被视为‘钱庄老板’而提及的。在从公共广场向西延伸的一条大街约半英里处,有将近20家钱庄票号,每年经手的银两数以百万计。当今的这些钱庄票号在西安已经存在了上千年,运营制度与美国的银行极为相似。西安的钱庄票号在全国各大城市都有分号,依靠它们收取存款,发行汇票,出售兑换单。兑换比率取决于签发汇票银行的远近和汇票送抵的难易。持有陕西汇票的人可兑付资金,但只有持有人的身份被完全证实,钱庄才会兑现汇票。”
  尼科斯所见的众多钱庄、票号位于盐店街、南广济街、梁家牌楼等地。西安银钱业在1900年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避难西安时一度达到巅峰,各地进贡的巨额银两的输入极大促进了西安钱庄、票号的发展。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时,不少钱庄、票号遭到抢掠,“据估计,仅在一条街上,4000000两银子(大约50万美元)在头天晚上被偷走”。由此可见清代西安城银钱业规模之大。①
  灞桥镇张洪声开设的“德合生”商号,就是这诸多西安商号中富有代表性的一家。
  二、“德合生”商号的创办及其经营过程
  张洪声的父亲张步福,为了养家糊口,做小买卖起家,开始生意做得很小,在西安、三原等地摆地摊起家,当时有个伙计偷吃了一碗凉粉,就被解雇了。后来有了一些积蓄,就在蓝田开木器厂,他们家后来盖房子用的木料都是那时候攒下来的。
  张家到了张洪声这一代人手里,才逐渐发展到鼎盛时期。张洪声几弟兄到青海、天津、新疆(远到喀什)等地跑生意,他们从西安到西宁带去茶叶、丝绸,从西宁带回皮货、药材,这样循环往复,慢慢积累起来。到了清末民初,在西安创办了“德合生”商号,又在三原办了个分号叫“洪裕园”,是张家的酱菜点心店,每年八月十五,张家都要派人到三原去挑点心,点心上刻着福禄寿等图案,非常讲究。据说,三原有名的小吃蓼花糖、开口酥等都跟张家的点心铺有渊源。张家还在宝鸡、兰州、西宁、乌鲁木齐、天津、上海等地开设商号,并与日、美等国商人有贸易往来,是远近闻名的富商。有一年年底分红,张洪声分了100万两银子,那时的100万是一个巨大的数目,张洪声遂被人们称为“张百万”。从此,“张百万”这个绰号就被传了开宋,叫做“郭家的地,高家的房,张百万的银子拿斗量。”
  关于“张百万”的来历还有另外一种说法。传说清末光绪皇帝晏驾,全国停止娱乐。张家却恰逢给张步福过寿,请客三天,大摆宴席,不管亲戚朋友还是路过的行人,都好吃好喝招待。当时的西安知府对张家的做法不满,而张家坚持要过寿,知府就责令张家拿出100万两银子来,否则就不能大摆宴席。张家立即拿出银子,从此落下“张百万”的名号。
  “德合生”的生意做得很大,在全国组织货源,一般是在天津等地设“坐庄”组织货源,再雇用脚行、骆驼辗转运至兰州、西宁等地设立的“分庄”出售。张家做生意,讲究不走空头,即来去都有货,来回都有生意做,走到哪里就安营扎寨在哪里,收集当地的货物、土产,到别的地方出售,那时候叫“庄客”。比如,当时从湖南安化收回来的茶叶,要先运到泾阳加工成“茯砖”,再运兰州。张家生意做得最大的时候,有人形容说,从西安到西宁,从甘肃到内蒙古,张家人不用住别人家的店,沿途都有张家的分号。此外,张家在抗战前还经营过土布,在全国很多地方都有张家的钱庄,还在西安开有当铺。1910年之后,北洋政府软弱无能,致使很多资力雄厚的商号都走向衰落,“德合生”也在其中。②
  三、精美的西安灞桥“张家大院”
  张家发财后,大兴土木,在西安修建公馆、花园二十多处,如在车家巷有十几个院子,在开通巷有十几院房子,在三学街、太阳庙街、朱雀门到含光门以及建国路都有他家的院子,在三原还有很多张家的房子。张家在故居灞桥洪庆的街道上,修建了一座7套14院水磨砖砌、雕梁画栋的深宅大院,号称“张家大院”。张家大院坐落在灞桥洪庆街道56号,是一座五进深的宅院,光绪三年盖,南北两院,结构、造型均相同。一进院门,便看到这家供奉的土地神龛,神龛很讲究,飞檐、斗拱、雕花一样不少。神龛下面的地上,蹲着一只石狮子。前院正房(厅房)漆黑的木梁,笔直而圆润,梁上清晰可见雕刻的八卦太极图,以及色彩如新的雀替,梁上叉手、驼峰俱存,抱头梁下有穿插枋,镂空雕花。过厅有扇巨大的木板屏风,屏风前放着一个方桌,桌子上方两侧贴着吉祥平安的对联。这组屏风很高大,顶端有十个用来悬挂牌匾的凸出的木雕。屏风很像一道结实的门,门这一面,是庄严大气的厅房,门后面是一进院子。
  大院中间的花圃里,种有一颗非常罕见的“金线吊蝴蝶”树。这棵树是张家从北京移植回来的,百余年了。这树五六月份开花,花是紫红色的,到了七八月份,树上的果子熟了会自己炸开,炸开后的果子是红色的,悬在细细的枝条末端,就像拿细线串起来的蝴蝶,风一吹就像有满院子蝴蝶在飞,非常好看。院子两侧南北对着的是厢房。厢房一溜的青砖蓝瓦,镂空雕花的门窗,主人在窗户上贴着一个大大的福字。院子的山墙外层包着砖,上面刻着很多图案。屋檐有三角形莲花纹滴水,屋檐下还有麻叶头装饰。
  张家大院雕梁画栋,砖雕、石雕精美异常。右边的砖雕叫“鹿鹤同春”,也叫“六合同春”,“鹿”取的是“陆”,“鹤”取的是“合”的谐音。配以松树、椿树,都预示“春”的意思。“鹿鹤同春”反映了主人期盼国泰民安、家庭富裕祥和的愿望。
  院子里的山墙与厢房接口处,墙上的砖雕丰富多彩,有“喜鹊登枝”,也叫“喜上眉梢”,喜鹊圆润饱满,梅花疏朗简洁,活灵活现了一幅喜气祥和的光景。两幅砖雕的上部,都有一个蝙蝠,仔细看,蝙蝠嘴里还衔着铜钱。蝙蝠衔钱取其“福”字之谐音,有招财纳福的意思。还有笛子、葫芦、团扇、宝剑、莲花、渔鼓、横笛、阴阳板等八件器物,代表着“八仙过海”,也叫“暗八仙”。
  门房的两侧有副对联:“读书好,耕田好,学好变好;创业难,守城难,知难不难。”据说是白鹿原上的牛才子给写的。门墩是两个有长方底座的圆形石雕,圆环的四周,刻的是缠枝莲,上面的图案是麒麟,地下底座的纹路是海水,叫“海水朝阳”,象征吉祥兴旺的意思。
  张家大院在结构上有一个特别的做法,就是用“火檐墙”将不同的院子隔开。火檐墙就是屋顶的墙上顶部做成云钩形精美的如意,一层层叠加,错落有致,墙中间还有门洞可以通过,而且沿着墙又搭出来一道走廊,方便两家走动。以前陕西人盖房子,都是土木结构,木料用得很多,容易着火。如果邻家失火,木材燃烧最突出部分自然在椽头。而房与房之间的椽头部分采用“火檐墙”结构,就能起到阻挡火势的作用。③
  ①史红帅:《一百年前西方人笔下的西安城》,《西安日报》2008年9月25日(本文有所删节)。
  ②《古建故事:张百万民居满院尽显关中风情》,《西安晚报》,2010年5月9日。
  ③《古建故事:张百万民居满院尽显关中风情》,《西安晚报》,2010年5月9日。
千年秦商列传 第一辑 民国卷/刘阿津 李刚.-西安: 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出版社,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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