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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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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户县“不二郭家”——郭仰山









在明清时代,陕西商人以诚信而著称中国商界,他们被冠之以“陕棒槌”的文化表征符号,表现了秦人厚重质朴的生命特质。而在此期间,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户县被人们称为“不二郭家”的郭仰山。
  一、中国传统商人诚信文化的基本内涵
  “诚信”作为一种文化现象,与人类活动相始终,本身又经历了漫长的发展和不同时代的内容变迁。
  “诚”和“信”在中国典籍文献中出现得都很早,但在很长时间内是分体单用的。
  “诚”在中国历史文献中出现最早的是《尚书》。《尚书·太甲下》中有“神无常享,享于克诚”的记载。《尚书》里的“诚”,是天的根本特征,主要指人们真实无妄笃信鬼神的虔诚状态。到《周易》“诚”已不再只有纯粹的宗教色彩,《周易·乾》中讲“修辞认其诚,所以居业也”,已经有了人伦的道德意义。
  中国传统文化中将“诚”上升到伦理道德规范进行探索的是孟子,他说:“居下位而不获于上,民不可得而治也。获于上有道,不信于友,弗获于卜矣。信于友有道,事亲不悦,弗信于友矣。悦亲有道,反身不诚,不悦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这段话的意思是说,下级民众得不到上级的信任,这样国家是不可能治理好的。获得上级的信任是有方法有规律的,如果得不到朋友的信任,就得不到上级的信任。得到朋友的信任是有方法的,如果侍奉父母而不能使他们欢悦,就得不到朋友的信任。侍奉父母而使他们欢悦是有方法的,如果自己不能心诚意诚,就不能使父母欢悦。使自己心诚意诚是有方法的,如果不明白什么是善,就不能使自己心诚意诚。所以说,诚,是自然界的规律,追求诚是出于“天道之诚”、“本体之诚”两个重要概念。孟子以此告诫人们,“诚”是顺应天道与人道的基本法则。
  荀子发挥了孟子“诚”的思想,并开始把“诚”和政治联系起来,把“诚”从做人之道扩展为治世之道,指出“诚”乃“政事之本”,从而提出了工夫论之诫,即“修养之诚”。他说:“君子养心莫善于诚,至诚则无它事矣,惟仁之为守,惟义之为行。诚心守仁则形,形则神,神则能化矣;诚心行义则理,理则明,明则能变矣。变化代兴,谓之天德。”意思是说,君子怡养心神没有什么比诚更好的了,达到诚则没有别的事了。要达到诚,唯有惜守仁,只有践行义,诚心惜守仁就能使德行表现出来,德行表现出来就能达到超凡至美的境界。达到超凡至美的境界,就能变化自如,移风易俗,完善社会。诚心诚意地践行义,就能变得理智,理智则使人清明,清明则使人能够变通事理,应变自如,能变能化相互结合,就是最高的德行。在儒家经典《礼记·大学》中,“诚意”作为“八条目”之一,成为连接“格物”、“致知”与“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重要环节,成为道德内在本质与外在修养的关键,具有促进道德完善、家庭和睦、国家兴旺与安宁的多种社会功能。
  “信”一词源于《左传》的“宣十二篇”。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古人又云:人之道德,有诚笃不欺,有约必践,夙为人所信任者,为之信用。”春秋战国时期,儒家“信”的思想言论很多,孔子很重视“信”,并正式把“信”列为一条重要德目。在《论语》中,“信”出现十六次,体现了孔子对“信”的高度重视。如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逼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逼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孔子的为政之道,是在极其重要的足食、足兵、民信的三者选择当中,逼不得已时“信”是要保留的第一位选择。又如,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靴小车无轨,其何以行之哉。”意思是说,人如果没有了信,就像车辕与横木之间没有连接的桦,还怎么行走?这里是说人如果没有信,将在社会上寸步难行。《论语》中还把信与义联系起来,“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这是把“信”看做个人事业成败的基础。“言必信,行必果”,这是把“信”看做个人必备的品德。“民无信不立”,这是把“信”看做治国的根本。
  而最先将“诚”与“信”连用的是先秦法家先驱管仲。他明确讲:“先王贵诚信。诚信者,天下之结也。”①认为诚信是集结人心、使天下人团结一致的保证。战国末期,荀子也曾将“诚”与“信”连用,“诚信生神,夸诞生惑”。诚实守信可以产生神奇的社会效果,而虚夸妄诞则产生社会惑乱。荀子非常鄙视为了个人利益反复无常没有信用的人,称他们为小人:“言无常信,行无常贞,唯利所在,无所不倾,若是则可调小人矣。”他所指的信是和个人的内在修养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只要自己愿做一个讲信用的人,即使别人不相信,他还是要做一个有信用的人。他说:“士君子之所能不能为:君子能为可贵,不能使人必贵己;能为可信,不能使人必信己;能为可用,不能使人必用己。故君子耻不修,不耻见污;耻不信,不耻不见信;耻不能,不耻不见用。是以不诱于誉,不恐于诽,率道而行,端然正己,不为物倾侧,夫是之谓诚君子。”②士君子之所为有能做到的,有不能做到的,君子能够做到自尊自重,但不能做到使别人也必然尊重自己;能做到有信用,不能做到使人必然相信自己;具备了可用之才,但不能使别人必然任用自己;耻于修养不好,而不耻于受别人的污蔑;耻于自己不能有信用,不耻于不被别人信任;耻于自己没有能力,不耻于不被别人任用。因此不会受荣誉的诱惑,不会被诽谤吓倒,遵循正道而行事,庄重地持正自己的行为,不因外界的影响而动摇,这样的人就是诚实的君子。
  “诚”是儒家为人之道的中心思想,是一种真实不欺的美德,要求人们修德做事,必须效法天道,做到真实可信。说真话,做实事,反对欺诈、虚伪。“人言为信”,“信”不仅要求人们说话诚实可靠,切忌说大话、空话、假话,而且要求做事也要诚实可靠。而“信”的基本内涵也是信守诺言、言行一致、诚实不欺。“诚”、“信”意义相近,常常被互换互用,到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仍然是以诚释信,以信释诚。许慎《说文解字》云:“诚,信也。”“信,诚也。”但在儒家文化中,诚和信的内涵还是有细微差别的。“诚”主要是从天道而言,“信”主要是从人道而言。故孟子曰:“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诚”更多地是指“内诚于心”,“信”则偏重于“外信于人”。
  “诚”更多的是对道德个体的单向要求,“信”更多地是针对社会群体提出的双向或多向要求;“诚”更多地是指道德主体的内在德行,“信”则更多地是指“内诚”的外化,体现为社会化的道德践行。当然,这种区分并不具有绝对的意义,二者是相互贯通、互为表里的,“诚”是“信”的依据和根基,“信”是“诚”的外在体现。正如北宋理学家张载所言:“诚故信,无私故诚”,“诚”与“信”共同构成道德的主脉。
  “诚信文化”在中国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是作为道德伦理规范的主流价值观而存在的。春秋以降、明清以前,中国一直是一个伦理中心主义的封建大国。在中国传统道德体系中,诚信之德成为中国传统伦理的结合点,诚信与封建道德的其他规范相互贯通并居于核心地位。一方面,诚信之德具有内发性特点。从道德在于主体自为的特性上讲,主体之诚信对于成就理想人格具有非同小可的意义,道德主体诚信为善并付诸实行,是履行各种道德规范的前提。另一方面,诚信之德又具有扩展性特点,它既内发于主体之内诚,又可以扩展为仁、义、礼、智、信等多种道德,因而成为众多人成就理想人格的起点。因此,诚信是中国传统道德中十分重要的规范。儒家视诚信为进德修业之本,认人、认政之本。足见诚信规范在传统道德中的地位和作用。它要求人们诚善于心,言行一致,表里如一,真实好善,博济于民。无论是待人处事,还是治产经商、治理国家,都离不开诚信。
  但中国儒家所讲的“诚信”,作为道德范畴有几种不同的含义,要而言之,其一,是诚实无欺;其二,是相互信任;其三,是信守承诺。这几种要求既是指向主体自我的,又同时是指向客体的。诚实无欺可以指主体不自欺,是主体的自我指向。但人总是处在社会联系之中,因此它必然牵涉不欺骗谁、对谁诚实的问题;信任可以指主体的自我信任,但更多的时候是指信任他人或被他人所信任;信守承诺可以是一种自我承诺,但它常常是指能够履行对他人的承诺。所以,它们既是个人的内在品质也是人的行为规范。但是,分析起来它们之间又确实有所差异。首先,诚实无欺、相互信任是社会中一般的道德要求。这里的“诚信”是信誉,指诚实无欺。诚实无欺是人安身立命的基础,做人不诚实就像车子的辕档横木没有接桦,是没有办法行走的。而信守承诺是对特定对象的责任,因为信守承诺一定是先有承诺,然后才谈得上信守,而承诺总是对特定对象的承诺。其次,诚更多地指主体自我的修养以及由此形成的个人内在的道德品质、德性和道德境界,而相互信任、信守承诺则常常指人们在交往中的行为规范和外在行为表现。再次,信任往往以一种非常主观的形式出现,而信守承诺意味着按照所做的承诺行为,因而要诉诸人的外显行动,诚实不欺是信任和守信的基础和条件,一个人只有诚实才能得到他人的信任,一个诚实的人才容易信任他人,信守承诺之所以千百年来成为人们行为的圭桌、美德的体现而被不断地加以弘扬,是因为这样的行为品性是社会的要求,是人的发展和完善的需要。③
  而将传统商人诚信美德表现得真实感人的,就是清代陕西户县药商郭仰山。
  二、户县郭仰山经营历程
  郭仰山的经营历程,《户县碑石》中《郭仰山世行传略》有所记载:
  “郭公仰山者,讳景泰,仰山其字,户县秦渡人……乃息金设药肆镇上,而拣材精审,身亲炮灸。虽品极贵,不敢以假乱真。盖公尝曰:‘药之良否人命攸关,敢儿戏乎!’虽贫穷,或严冬昏夜叩门者,无不与者。盖公又尝曰:‘命等耳,贫穷独非命乎!且病痛思药,固心急如焚也。’而市价不二,童叟无欺,则遐迩皆称为不二郭家。盖公之为市,赢拙不计,虽屡有亏折至变产偿息,无少悔意。”④
  据此可知,郭仰山乃户县秦渡镇药商,而秦渡镇又位于秦岭终南山的主要出山口沣峪、涝峪脚下。秦岭是我国中药材的主要出产地。秦岭“满山皆是树,无处不成林”,多奇花异草,自古就有“秦岭无闲草”之说,主产中草药的大路货,岷山的枸杞,宕昌的当归,凤县的党参,兴平的红花,宁强的柴胡,安康的杜仲、黄连,华县的黄精,洛南的秦芜,品种名贵,都是享誉全国的著名药材。而且产量巨大,“其中大黄年产360万斤,当归年产500万斤,甘草年产600万斤,党参年产60万斤,柴胡年产125万斤,杜仲年产80万斤。直到近代每年由陕西输出的药材,计粗杂药995374斤,细杂药538918斤,价值常在数千万元之谱。”⑤而户县秦渡镇正是两峪药材出山的集散地。
  秦镇,亦称秦渡津,是陕西关中闻名遐迩的历史名镇。十六国之一的后秦弘始三年(约公元401年),皇帝姚兴率领文武百官,从京城长安前往草堂寺聆听高僧鸠摩罗什讲经说法,在沣河与洨河交汇口一公里处的沣河西岸,用船做桥,开设渡口,秦渡由此得名,《全唐诗》中因此有“吟社客门秦渡晚”的名句。秦镇,背大渭,面终南,天赐宝地。秦镇的外城高大坚固,为明朝嘉靖年间修建,清康熙四十五年至四十七年重修,光绪年间补修而成。呈元宝型,城有五座城门,合五行之数。其西门门额书“丰京盛地”,北门书“襟带镐京”,洪南门书“沣水凝辉”,大南门书“终南佳胜”,小南门书“千岩竞秀”,凛然大气,古风犹存。到了明、清时代,秦渡镇的商业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当时西安一些在四川有生意的商号都在这里设有驿站,用于货物的中转。古代客商由关中入秦岭、进巴蜀,秦镇为交通要道,一时间商贾云集,成为山内药材、京广杂货、土产山货、粮食棉油的集散地。据史书记载,秦镇的集贸活动“盛于县城”,到明清达到鼎盛时期。
  郭仰山举借息款,在这一块风水宝地上开铺售药,悬壶济世。他卖药坚持货真价实,选材精审,对一些极贵药品,虽贵也不敢以假乱真。并且亲自炮灸,不假借他人。因为他经商有极强的责任感,坚持以诚为本。他认为“药之良否,人命攸关,敢儿戏乎!”,做生意一丝不苟,不敢有丝毫松懈。难能可贵的是,郭仰山在清代的历史条件下,对从业诚信的认识已经提升到平等互惠的近代意识的高度,反映了陕西商人经营意识的超前性和前瞻性。他经营药业,不分贫富贵贱,一视同仁,就是穷人夜半敲门购药,他也无不认真接待,使其满意而归。因为他已经有了近代平等思想的萌芽,他认为,人的生命是平等的。富贵人家的命是命,贫穷人家的命还是命,这种生命平等的意识在当时是极其可贵和极其难得的。这就为他诚实经营、仁义经商打下了坚实的思想基础。所以,当穷人来店购药时,他更是分外关照,绝不怠慢。他有极强的职业道德意识,认为药店不同于其他经营,人们没有疾病一般不会光顾药铺,而来药铺购药者无非“病痛思药,固心急如焚也”。从业者就必须急人所难,热诚为顾客服务。这种极为难得的换位思考充分表现了他的职业自觉和职业自尊,成为他坚持诚信经营不竭的思想源泉。
  在这种平等、互惠、诚实的经营思想指导下,他在经营中始终坚持市不二价,童叟无欺,开铺售药,救人急难,不以盈亏为念,“虽屡有亏折至变产偿息,无少悔意”,将一位有仁爱之心商人的诚信善良表现得淋漓尽致。正因为他坚持诚信经商,仁义经营,在民众中树立了极为良好的市场形象,人们对他药铺所售的药品深信不疑,远近闻名都称他是“不二郭家”,这是对他诚信经营最大的肯定,也是最好的回报,充分表现了诚信是利益互惠的双赢过程,是商家经营获取利益的不二法门。
  ①《管子》,中华书局2009年版,《枢言》。
  ②《荀子》,中华书局2009年版,《不苟》。
  ③李刚:《中国传统商人诚信文化探寻》,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13页。
  ④何炳武:《户县碑石》三秦出版社2005年版,第578-579页。
  ⑤《陕行汇刊》,第七卷第5期。
千年秦商列传 第一辑 清代卷/刘阿津 李刚.-西安: 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出版社,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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