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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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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道凿空术





《周礼·考工记》有云“匠人营国”(工匠营建都城)。可见工匠对工程建设意义重大。对于“匠人营国”的道理和重要性,《孟子·离娄上》也有阐述:“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公输子叫做公输班,即鲁班,是我国匠工的鼻祖与大师。鲁班因树叶划伤而发明了锯,没有鲁班及弟子们锯、凿、锛等工具的发明创造,作为“石木”工程的秦岭古栈道便会失去起码的技术前提。而没有秦国丞相李斯对度量衡的校准统一,也就不会有秦陵兵马俑的标准化制作,更不会有秦岭古栈道的严格节奏之美。锯、凿、锛作为筑路工程的基本铁器和劳动工具,又以铁的铸造为前提。姚远在《西安科技文明》写道:“冶铁及铸造是秦人最有特色的技术活动之一。《管子·地数》和《山海经》记载的3690处产铁地,陕西就有6处。”书中还提到:
  “1973年在雍城遗址清理出3批铜建筑构件,计64件。筒状构件内尚有朽木遗存,证实为铜、木构件的结合使用。”
  《中国冶金简史》也记载:“近年来,在陕西临潼、咸阳一带,出土了不少秦的铁农具和铁工具,如大铁铧、铁镰、铁凿、铁锤等,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时发展农业、兴修水利和建筑工程的盛况。从开凿灵渠,建筑万里长城,直到秦始皇统一中国的历次战争,都是与铁器的广泛使用密切相关的。”
  “石木工程”的栈道,若没有铁器或铜件的使用,要通过千军万马与载重车辆,显然是不可能的。至少在秦朝,建筑阿房宫的铁器运用技术应用到秦岭栈道,是极为可能的,也是顺理成章的。
  有了阿房宫尤其是连接各个宫殿“架空栈道”的出现,修筑秦岭古栈道,就工程技术角度来说,完全具备条件。秦岭古栈道就像万里长城一样,包含着相当的技术水平,最关键的还在于极其浩大、让人惊讶的工程数量。这样的艰巨工程,必然是倾全国之有、竭万民之力、尽山川之藏。李白《古风》叹云:“征卒空九宇,作桥伤万人。”但对其确切的现代数理经济式计量既无必要也无可能,这样的代价是秦的迅速亡国!“秦从小到大,统一天下,足足用了三十一世计556年,遗憾它十三年而衰,十五年而亡,真是善作者没有善成,善始者没有善终,悲哀之极!究其原因,贾谊说:‘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杜牧说:‘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朱鸿《秦器》)秦完成立国用了五百多年的时间,仅15年而国亡,这是怎样的历史时间比例啊!这种惊人的历史数量比例,也表现在阿房宫的建设和毁灭上,同时还表现在秦岭古栈道的架通和烧断上!秦岭栈道架通的工程量,我们已经无法确知,仅提供两个前贤的工作,聊以备忘:“秦汉以来铁器的大量生产,必然要以更大规模的矿石开采为前提,因为每炼一吨生铁,一般需要两吨左右的矿石……这就不难理解,汉武帝时为什么每年都要驱使十万人以上去‘攻山取铜铁’。”(《中国冶金简史》)“据摩崖石刻《石门颂》和《鄐君开通褒斜道》摩崖石刻记述,东汉永平四年(61年),兴议草创,永平六年鄐君组织施工,至永平九年(66年)完成,用了766800多个劳动日,修通了褒斜道南段258里。计桥阁623间,大桥5座,邮亭、驿置、徒司空、褒中县官寺等建筑物64处,工程极为浩大。”(王开《宝鸡古代交通志》)仅仅258里,就用了近乎77万个劳动日。秦蜀古道长度在1000公里左右,秦岭古道大的有5条。工程学家无兴趣走近历史计算,而历史学家也走不进计量工程。“有学者把褒斜栈道同万里长城和京杭大运河等有关国运的大工程,称之为古代中国的三绝,应该是不过分的。”(周国华)事实上,秦岭古道的历史风云,可能还要在万里长城之上。
  历史有云:“汉承秦制”,秦岭栈道架通的工程量,应该也无二致。秦岭栈道的依山架通,使得秦朝灭巴蜀,亡楚国;秦岭栈道的劳民伤财,使得汉楚迅速灭亡秦国。秦朝立国源于秦岭栈道工程,亡国亦由于秦岭栈道工程。列宁曾说:“共产主义等于苏维埃加电气化。”秦汉风云让人感叹:“历史命运即秦王朝加古栈道。”
  《易经·系辞》云:“一阴一阳之谓道。”阳之象即火。100多万年前的蓝田猿人,已在秦岭脚下使用火了。雷电闪逝,森林自燃,都将火推到我们的祖先面前。尤其秦岭古代的森林自燃,将火从天上带到地球,也将燃烧的余烬木炭馈赠给人类。有了木炭,半坡先民的彩陶文明出现了。彩陶文明,首先就是半坡先民用“火”对“土”“水”所成的“泥”的加工烧制。陶器—铜器—铁器,原理性的思维是一样的,区别仅在于加工材料的硬度愈来愈高。在秦岭花岗岩上修筑栈道,岩壁凿孔是重要环节。其对铁凿的硬度和韧度要求皆相当高。铁器的硬度,主要取决于水中的蘸火;铁器的韧度,主要取决于热中的煅打。铁器成钢,皆赖水火之功用,尽见阴阳之哲理。作为熔炼钢铁的燃料,南山木炭的加工,也尽是水火之功,尽见阴阳之理。“燃料是冶金的能源和还原剂,秦汉以前一直是用木炭作为冶金燃料,冶金生产的不断扩大,必然会受到森林资源的限制。”“苏轼的《石炭行》提到:‘根苗一发浩无际,万人鼓舞千人看。投泥泼水愈光明,烁玉流金见精悍。南山栗林渐可息,北山顽矿何劳锻。为君铸作百链刀,要斩长鲸为万段!’这首诗反映了宋代冶铁用煤的情况。徐州是宋代冶铁基地之一,过去用南山木炭冶铁,当发现煤矿后就改用煤炭了。”(《中国冶金简史》)汉唐以前,熔炼钢铁的基本燃料,就是秦岭南山的木炭。南山木炭的原料,就是秦岭山区茂盛的青冈类硬木。白居易脍炙人口的“伐薪烧炭南山中”,讲的就是秦岭山区的木炭故事。
  秦岭山麓,富藏铁矿,青冈茂密,燃料与材料,木件与铁器俱全;又位处京畿,俯望阿房宫;最后加之劳动者的巨大劳作,秦岭栈道便应运而生,闻名于世。
  栈道有狭义和广义两种概念。广义的栈道概念,等同于秦岭古道路。比如《栈道历史研究与3S技术应用》即在广义的内涵上使用栈道概念,书名是“栈道历史”,内容为秦岭古道的探讨。狭义的栈道概念,指秦岭古道中的一种特殊道路形制与技术系统。其一,秦岭古道中的栈道,就筑物材料而言是以“岩石”与“木材”为主,是一种特殊的“石木技术工程”。其二,作为“石木技术工程”,栈道的形制特点从空间拓扑性上看,是四维(左右上下)或三维闭合的。其三,栈道很多情况下又被称之为“阁道”与“驿路”。“阁道”是就栈道的闭合形制特点而言的,“驿路”则是从其国家级的交通性质与级别出发。这两者,都是对栈道概念的客观规定。其四,从功能上看,秦岭古道以穿越秦岭、沟通南北为目的。虽然有“飞梁架绝岭,栈道接危峦”(《相和歌辞·蜀道难》)的情形,但这不代表秦岭古道的普遍情况。若无河水,秦岭古道可沿谷底穿行。若无高岭,也可贴“地面”通行。崖侧架木,高耸入云的栈道,是秦岭古道面对高山地貌的无奈选择,是国家南北交通的宏伟工程。韩愈“非阁复非船,可居兼可过”(《奉和虢州刘给事使君三堂新题二十一咏·方桥》),描述了“阁道”“居”(阁)与“行”(道)的两重功能。既显示了国家的气魄、实力与奢华,也预示了社稷的得失、变迁与命运。尤其秦始皇的“阁道”,“自殿下直抵南山”,完全是在封建王朝时代为其个人所修建的航空通道。
  我国古代将开通道路谓之凿空。《史记·大宛列传》记:“然张骞凿空,其后使往者皆称博望侯。”太史公的叙述极富道理:修通道路(凿空),人们的眼界由地望变得更为富博广阔了(博望)。唐代徐彦伯《相和歌辞·胡无人行》:“十月繁霜下,征人远凿空。”与平原道路相比,秦岭古道可谓真正的“凿空”,是“凿空技术”的集大成者。其一,在古代封建社会,受科技水平限制,最接近天空者无疑是高山。在秦岭修路,是凿空的集中象征。古代文明对天空的渴望与憧憬,以重阳登高的民俗为例,有王维脍炙人口的“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更有秦皇汉武不竭地登高封禅为历史代表。秦岭高山凿空,既是国家力量的体现,也是人类心灵的登高诉求。其二,平原道路是紧贴地表向四方延伸的秦岭古道中的栈道,依崖而筑,有离开水面三五米甚至三十米之高者,这在无航空技术的古代,秦岭栈道是人类社会的“凿空”工程,不亚于今天“嫦娥”奔月。“飞梁架绝峻,栈道接危峦”“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鸟道摩天,高耸入云的连云栈道,以其名质,诚为象征。其三,与“飞梁架绝岭”之栈道凿空术对应,秦岭古道尚有惊世闻名的隧道凿空——它的代表,就是褒斜道南口的石门工程。
  秦岭褒斜古道的石门,是人类最早的人工隧道。与木炭的制作和钢铁的熔炼一样,石门凿通也是阴阳艺术,被称之为“火烧水激”法。如果说,秦岭栈道是中国古代修路史上高度凿空术的杰出代表,那么,褒斜石门就是地面凿空术的集大成者。秦岭古道是古代社会的国家干道与官方驿站。李白诗曰:“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菩萨蛮》),就是国家驿站的形象写照。秦岭古道作为国道,固然与位在京畿有关,更在于它拥有石门和栈道那样中国古代凿空术的卓越代表。秦岭栈道虽几经烧毁,于今不存,却与国史同在。石门已被水淹成湖,只有其旁摩崖石刻“石门十三品”永远扬名。
道汇长安: 秦岭古道文化地理之旅/高从宜.-西安: 西北大学出版社,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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