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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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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蜀道走回来



秦蜀古道,曾简称蜀道。在秦蜀古道众多曾用名中,蜀道是影响最大、使用最为广泛的。蜀道命名的出现,历史悠久,源远流长。然而,其最重要的奠基者是李白及其《蜀道难》。因此,从蜀道走回来,首先意味着从李白的《蜀道难》走回来。
  李白是盛唐诗人,长安是华夏国都。其《蜀道难》中的蜀道概念,首先是在盛唐环境与长安国都语境中出现的,就像今天我们使用“陕西厅”,是以人民大会堂与首都北京为环境与前提一样。离开特定的环境与背景,“蜀道”和“陕西厅”都将失去客观所指与意义。现在我们考察李白《蜀道难》的具体所指与含义。李白在《蜀道难》中,具体的地理概念有四个:“秦塞”(不与秦塞通人烟)、“太白”(西当太白有鸟道)、“青泥”(青泥何盘盘)、“剑阁”(剑阁峥嵘而崔嵬)。显然,《蜀道难》中的蜀道即秦蜀古道。其诗中的“地崩山摧壮士死”,出典于“五丁开关”,陕西宁强县今日有五丁关遗址。“青泥何盘盘”中的“青泥”,在陕西甘肃的交界,指甘肃徽县的青泥岭。李白的朋友,另一位大诗人杜甫有《青泥岭》。李白《蜀道难》的具体地点很清楚,指秦蜀古道。其走向是从长安国都通往四川成都。他的诗中先出现太白山,接着是青泥岭,最后是剑阁关,目的地是四川成都——即诗中的“锦城”。从情感和精神意向上,他对蜀道之行是怀疑的、否定的:“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李白的“早还家”首先就把我们从蜀道引了回来。此点,明代王士性在《广志绎》已经为“秦”开始了历史性平反:“栈道虽称川(四川),今实在陕(陕西)。”需要补充的是,秦蜀古道的主体乃一直在“陕西境”,属于王朝地理学(唐晓峰)和国都政治地理的重要研究领域。
  秦蜀古道,在明清两朝,称之为“连云栈道”。明清两朝的连云栈道名称,与南宋诗人陆游《剑南诗稿》的影响有关。陆游一生“匹马戎梁州”,四次往返秦蜀古道,故命名其诗集为《剑南诗稿》。《剑南诗稿》有“山横水掩路欲断,崔嵬可陟流可乱。春风桃李方漫漫,飞栈凌空又奇观”,有“阑边归鹤如争捷,云表飞仙定可呼”(《风雨中过龙洞阁》),有“云栈屏山阅月游,马蹄初喜蹋梁州”(《归次汉中境上》),有“栈云寒欲雨,关柳暗知春”(《剑门关》)和“如今历尽风波恶,飞栈连云是坦途”(《秋晚思梁益旧游》)等等。其中的“飞栈连云是坦途”已经是“连云栈道”的命名预取。明清两朝的“连云栈道”有南栈道和北栈道区分,南栈道和北栈道的相分点是陕西宁强县。南栈道也叫金牛道或剑阁道,北栈道也叫陈仓道或散关道。金牛道得名于石牛粪金的历史传说,剑阁道源自川北著名的剑门关。陈仓道或散关道,“这条路的北端出口宝鸡市,古代称做陈仓县。陈仓县南的秦岭上有一座重要关隘——散关,所以,它也被称为陈仓道、散关道。还有人说,故道是由陈仓水和故道水二河谷所构成的,应称为陈仓故道”。
  “连云栈道”、金牛道和陈仓道,相比而言都没有蜀道一名影响大。秦蜀古道,除了蜀道这一广泛流行、脍炙人口的曾用名外,第二个重要名称即“故道”概念。
  “故道”一名,始见于西汉时期。《史记·高祖本纪》记述:“(汉元年)八月,汉王用韩信之计,从故道还,袭雍王章邯。”《史记·淮阴侯列传》也说:“八月,汉王举兵东出陈仓,定三秦。”故道之名,从历史文献角度看,首先出现在西汉《史记》。从现代考古角度看,故道被发现、开辟利用的历史却要更早。传世的“散氏盘”,据考证是西周时期古散国的青铜器,古散国就在今宝鸡市的渭河南侧。盘上的铭文中已有“周道”一词。郦道元《水经注》关于宝鸡附近渭水支流扦水的记事中,又提到这里有个“周道谷”。据王国维考证,这个“周道”就是“故道”。可见至少在殷、周之际,故道已被人们开辟和利用了。近来有些中外学者认为故道的得名是与汉武帝元朔年间新修的褒斜道相对而言的。褒斜道为新修,故称这条古道为“故道”。这种说法并非全无道理,但褒斜道至迟在春秋战国时期即被人们所熟悉、利用,汉武帝时只是沿旧路凿通为驿栈道,并不是另开一条新路。所以,史书上并没有把褒斜道称为“新道”或“新路”。因而,说故道的得名是与褒斜道相对而言,理由不够充分。特别是作为县级行政治所的故道县(今陕西凤县、甘肃两当县),比汉武帝重开褒斜道的时间要早100年左右,无从对照。再说《史记·河渠书》记述汉武帝开褒斜道的原因之一,是“抵蜀从故道,多坂、回远”。这说明在汉武帝以前,故道已是入蜀的要道之一,因其绕道太远,又多山岭,故复修不翻大山的褒斜栈道。褒斜道复修前,已有“故道”之名了。
  总体来看,“故道”一名虽始见于西汉,但它的开辟、利用,是早在周文王向西南方扩展的时期。近年在周原考古发掘中,见到有些甲骨文记述蜀与周有交往,交往之路虽未具体指出,但故道的可能性不能排除。另外,《汉书·礼乐志》记载:“至(汉)成帝时,犍为郡(今四川省宜宾市)于水滨,得古磬十六枚。”按古乐史,殷以磬为主,显然这组编磬是由殷地经蜀道传入蜀中的。在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初,四川新繁县水观音遗址、彭县竹瓦街广汉中兴古遗址中,先后发现殷、周的一批青铜器,也足以说明殷、周时代蜀周关中、中原的交往已相当密切。故道既然就是周道,也就意味着是周代通蜀之道(王开)。
  秦蜀古道不单单是秦的故道,也是蜀的故道。从蜀道走回来,意味着从以“蜀”命名的片面性与历史惰性中走出来,意味着走向秦蜀共同的故道和文明共同的故乡。
道汇长安: 秦岭古道文化地理之旅/高从宜.-西安: 西北大学出版社,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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