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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篇:李白的终南山诗与商山古道游




公元7世纪到9世纪,中国历史上出现了一个最辉煌最自由的时代,那就是大唐帝国。整个大唐不仅经济繁荣,而且整个社会兼蓄并收,健康、包容、开放的心态,不仅使得大唐帝国赢得了顶级的生命力,文化艺术上也呈现出一种集体的繁荣,煌煌伟业终于使大唐攀登上中国历史上一个文化的制高点,使中国产生出了当时世界上最顶级的文明,也产生出了“诗仙”李白、“诗圣”杜甫、“诗佛”王维等文坛巨子。这些诗人是大唐天幕下闪烁着最耀眼光芒的几颗璀璨之星。
  李白(701—762),字太白,号青莲居士。他是唐代一位最富于浪漫主义色彩的诗人。祖籍陇西成记(今甘肃秦安),先世隋末时,因罪徙中亚,李白诞生于中亚碎叶(今托克马克),幼时随父迁居剑南道绵州章明县青莲乡(今属四川江油)。少时好剑术,轻财任侠,善作诗赋。二十岁时,满怀壮志,“仗剑去国,辞亲远游”。天宝初,受道士吴筠和玉真公主(玄宗妹)的推荐,诏赴长安,供奉翰林。因藐视权贵,遭谗去职。后在洛阳与杜甫相识,结成友谊。安史之乱至江州,为永王李璘幕僚,因璘败牵累,流放夜郎。中途遇赦东还。暮年穷困漂泊,卒于当涂。
  李白一生是复杂的。作为天才诗人,这只冲天折翅的大鹏,不仅身若青松,目若闪电,风神特异,而且兼有游侠、刺客、隐士、道士、酒徒等各种人的气质和行径。他集儒、仙、侠为一体。一方面他接受儒家济苍生、安社稷的思想,有着藐视世间权贵的狂傲心理,同时又兼有游侠任性、重义、轻生的心态。李白现存的诗有九百多首,有《李太白集》。李白是唐代与杜甫并称的伟大诗人,他的诗歌名体俱佳,而尤以七言歌行与七言绝句最为擅长。
  李白的诗大气磅礴,气势雄浑豪壮,如江河日下,一泻千里。他描写自然风光和田园诗,尽管他是从平日的琐事入手,也写得不同凡响。天宝初李白被玄宗诏赴长安,在供奉翰林长安生活的几年中,是李白人生的巅峰时期,当时他的诗作也充满着踌躇满志的心态。从他写的《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一诗来看,尽管写的是秦岭山水人文风情,但也写得神情飞扬,英气夺人。诗云:
  暮从碧山下,山月随人归。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
  相携及回家,童稚开荆扉。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
  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长歌吟松风,曲尽河星稀。
  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
  这首诗是诗人在月光初上的傍晚,暮访一位姓斛斯的隐士。首句写诗人在薄暮初起时候从青山而下,月光如影随形,李白将月写得脉脉有情。三、四句写出了暮色苍茫中的山林美景。五、六句是诗人遇斛斯隐士后,俩人一起来到斛斯的田舍农家,孩子们欢天喜地迎接到来的客人。七、八句是写进门后,房周围恬静淡雅的自然风光之美。九、十、十一、十二句写诗人逢知己,开怀畅饮,放声长歌,直唱得天河群星疏落,籁寂更深。十三、十四句,从美酒共挥,转到“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写出了酒后的田园之味,又写出了诗人的心理。酒醉后诗人把人世的机巧之心一扫而空,更彰显出田园生活的淡泊与恬远。这首诗虽算不上李白的名作,但是,从另一个侧面反映出诗人受陶渊明田园诗的影响,但又不同于陶诗的风格。李白的田园诗善于渲染,色彩鲜明,英气夺人,与陶潜诗有截然不同的特点。同时,也反映出诗人李白感情世界丰富多彩的一面。
  然而,历史总是要和这位天才诗人开一个天大的玩笑。天宝元年(742年),当李白受玄宗之诏西去长安就职,诗人是怀着“申管晏之淡,谋帝王之术”、施展抱负的宏图大略。他像一只冲天大鹏直冲云霄,临出门时写下了“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诗句。他怀着洋洋自得的狂放心理。然而,他哪里知道,经历了开元盛世之后的李隆基,已沾沾自喜自己治理的开元盛世,他暮气日重,早已失去了开元初励精图治的锐气与雄心。到了天宝年间,玄宗极需要的是一名御用文人来点缀盛世升平,而李白正是此时被玄宗宣诏入宫。在长安供奉翰林的三年生活,使李白宏图难展大失所望。同时,李白的狂傲不羁,目中无开元天子,又视贵妃、高力士等为无物的狂傲的行径,自然而然地引起唐统治集团高层的嫉恨。玄宗李隆基也认为李白“非庙廊器”。高力士、杨贵妃等人更是眼不容沙,趁机向玄宗进谗言,一心想着将李白赶走了事。于是,天宝三年(744年)春,玄宗便“优诏罢遣之”,将这位名满天下的大诗人采取软着陆的办法“赐金还山”。李白带着失意郁闷的心理,离开古长安由蓝关古道东归。如果说李白当年奉诏入京好比平步青云,被斥去朝则犹如攀龙堕灭。这一大起大落,跌得他头破血流,跌成了他多年不愈的内伤。他在商州停留了数日,又先后浏览了仙娥溪、拜谒了四皓墓,并与渔樵山民共乐,写下了《山人劝酒歌》《过四皓墓》《春陪商州裴使君游石娥溪》等诗篇。尽管这些诗作在李白现存的九百多首诗歌中,仅仅是沧海之一粟,但是,这些诗作毕竟是这位名满天下的诗人为商山道上的人文山水留下的不朽诗篇。尽管唐朝廷统治阶级抛弃了这位天才诗人,但是,老百姓总是喜欢这位傲岸不驯、蔑视权贵的草根诗人。仙娥溪畔至今尚流传着诗人那脍炙人口的诗句:
  横天耸翠壁,喷壑鸣红泉。寻幽殊未歇,爱此春光发。
  溪傍饶名花,石上有好月。命驾归去来,露华生翠苔。
  淹留惜将晚,复听清猿哀。清猿断人肠,游子思故乡。
  明发首东路,此欢焉可忘。
  这是一首情景交融脍炙人口令人荡气回肠的诗句。诗人的天才情怀在诗中表现得淋漓尽致。此后,诗人李白又专程造访了四皓墓,写下了《行过商洛访四皓墓》的诗歌。尽管此时李白依然行歌大笑,浪漫天性不改,但比起天宝初年第一次途经商山时,心情已充满着黯然失意的神色。诗人描写四皓墓已是“荒凉千古迹,荒没四坟连”……“陇塞未有月,松古渐无烟”。他以问候的口气询问“四皓”“伊昔炼金鼎,何年闭玉泉”,又问四皓什么时候再一次地野食于丰草之中,隐居避暑于林木之下。李白称赞四“紫芝高咏罢,青史旧名传”,并称赞“四皓”“修道洁己,非义勿动”、“岩外穴居”、“商芝疗饥”、笑傲林泉的高风亮节。同时,诗中也暗喻自己耻于与权贵为伍、超然物外的高尚情操。李白后来又与山民们一起饮酒狂歌放浪形骸,写下充满着民歌俚语的诗歌《山人劝酒歌》。这首诗歌再一次体现了诗人放荡不羁的狂傲个性。诗云:
  苍苍云松,落落绮皓。
  春风尔来为阿谁,蝴蝶忽然满芳草。
  秀眉霜雪颜桃花,骨青髓绿长美好。
  称是秦时避世人,劝酒相欢不知老。
  各守麋鹿志,耻随龙虎争。欻然佐太子,汉皇乃复惊。
  顾谓戚夫人,彼翁羽翼成。归来商山下,泛若云无情。
  举觞酹巢许,洗耳何独清。浩歌望嵩岳,意气还相倾。
  这首诗我们至今读起,仍感到一股浩然之气激荡胸中。整首诗充分赞扬了“四皓”鄙视富贵、安贫乐道、从不仰视权贵的高风亮节。“诗言志,歌咏言”,同时把诗人的心志报负表现得十分清晰。毕竟李白是一位心雄万夫、傲视天下的“诗仙”,他像北海天池中的巨鲲,随着大海的潮流,迎着开元盛世的朝阳,冲天而起,化为令五洲震荡的大鹏,扶摇直上于九霄之上。即使任何困顿厄运横生的环境,冲天大鹏的禀性,也使他永远不会像小麻雀那样,俯首乞怜叽叽喳喳。李白任何时候都显示出心高气傲、飞扬放任的禀性,他的诗作也常常显示出一种张扬雄浑不羁的情怀。
  既然朝廷“浮云蔽日”“秋风摧紫兰”,已容不下这位天才的诗人,李白只能“角中东出商山道,采秀行歌咏芝草”。于是诗人开始了继续浪迹江湖的宦游生活。此后这个草根诗人,用自己的如椽大笔,写下了千余首不朽的诗篇。一个伟大诗人由此而产生了。商山道之旅尽管诗人鸿爪雪泥,来去匆匆,但是,诗人仍然留下了数首描写唱吟商洛山水人文的诗篇。这是古道之幸、商洛之幸,这些诗作仍然是后世学人了解古道、了解大唐由盛转衰原因的一个文化的断面,也是古道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一直传诵的不朽的诗篇。
蓝关古道/曾宏根.-西安: 西安出版社,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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