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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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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讲 忠勇仁义美名扬:三 忠勇果敢走商海

明清时期的西部地区,由于多高山巨川,风劲缺雨,黄尘漫天,春短冬长,谷粟难生,六畜不全,自然条件恶劣,生活条件也十分艰苦,南方商人长期视为畏途。但这种艰苦的自然环境,却不能阻挡陕西商人经商致富的脚步,他们上入甘、下进川,在苍茫的西部广阔天地里奋勇驰骋,贩贱鬻贵,为家乡挣得大量财富。
  明清时代的西部,不仅自然条件恶劣,而且社会条件也很不安定。这里天高皇帝远,地处边关洪荒,民族杂居,风俗不纯,人少牲畜多,社会不靖,“荒郡村烟少,频年寇骑多”,土匪没道,千沟万壑。加上山高水深,征剿不易,管束鞭长莫及,使这里强盗蜂起,土匪横行,一语不慎,死即随之,持货负担的商人常常成为他们劫掠追杀的主要对象。
  清代商人编写的《天下水陆路程》就对东西商路上的匪特有详尽的描写:
  湖口至于康郎山,盗贼不时有之,江中强盗得才便罢休,唯此湖贼凶贪无厌,杀人常事。北入吴越,南入赵家围,风盗渐可省。下漳江,大风宜慎,瑞河口,象牙漳,老虎口,贼出早晚。①
  由于道路不靖,商人财产、生命安全没有保证,所以涉远经营处处面临风险。清人编的《土商规要》就对商路的各种风险有详细的说明:
  夫人之于生意也,身携万金,必以安顿为主,资囊些少,必以驱疾为先。但凡远出,必须告行,搭伴同行,必以合契……未出门户,须仆妻不可近言。既离家庭,奔程途而贵乎神途。若搭人小船,不可出头露面,犹恐船夫相识,认是买货之人。陆路而行,切休奢侈。囊沉箧重,亦要留心。下跳上鞍,必须自挚,岂宜相托舟子车家。早歇迟行,逢市可住。车前桅后,最要关防,中途逢花,慎勿沾惹,中途搭伴,切认提防。
  即使如此,许多陕西商人还是被害死在经商的旅途之上。清代文人纪昀在《阅微草堂笔记》中就记载,有一陕西商人,年少,早驱驮布驴趋市,不久驴回而人已被土匪格杀路旁。②铁庵《人物风俗制度丛谈》中也记载,有一西安商人在吐鲁番贩布有年,一日背褡裢骑驴外出,人驴皆被杀死在回庄外沟中。③陕西边商黄台子在草原经商致富,养了百余只羊,办了货店,人们称其富便将此地命名为“黄台子”。可不久这一消息被草原深处的土匪知道,他们趁天黑杀了黄台子,劫掠了他的羊和货店,抢了他的钱,黄台子一生的辛苦一夜之间付之东流。④
  成化中朝邑布商冯翊眭父子携祥行货过临清小滩,有盗诡为佣,认输于杭,既成券,忽有翁仗而告被佣实盗也,将杀汝父子,翁忽不见。公大惊,故以少值购盗毁券,才避免了一场财失人亡的悲剧。⑤
  朝邑商人张云商,在甘陇做生意,以财雄,后遭土匪抢掠,资财几尽。⑥
  西康瞻化县有一商人姓高,陕西籍,壮年经商来此,做鹿茸、麝香生意,后因为迭遭匪劫,资本耗尽,流落在瞻化以为人剃头为生。⑦
  山西商人周某与一陕西金商王某同行,王骑一健驴,携一从者,骁健有勇,拳技敌十余人,同宿可卡。王携金数百辆,以驴载之,步行赶驴。一早过松林,匪出劫,王与之格斗,匪怒,肢解其人与徒。⑧
  陕西西安巨商刘永泰与家仆进兴往广东发卖毡绒等货,大获其利,结账得银千有余两,遂与家仆收拾行李回家,被马夫杀死在回家路上。⑨
  陕西某茶客,从江南贩茶,露宿旅店,东厢住山东俩布客,晚膳毕,闭门睡矣。客见有人撞门入,手持铁索取东厢两布商客锁之,遂锁陕西茶商,缚于门外柳树上。俩布商铁链甚紧,不能动,陕西茶客链稍松,苦挣得脱。次日五更,店主大喊“东厢两布客死矣”。⑩
  这样被杀被抢被盗的悲惨经历在陕商身上发生的不胜枚举,这些说明,只有具备不畏艰险、吃苦耐劳和英勇尚武的素质,才能适应明清西部严酷贸易环境的需要,获得持久的生存和发展。
  而陕西自商鞅变法以来,虎狼文化,寓兵于农,形成秦人“勇于公战怯于私斗”的尚武精神,“秦人喜斗,平居睚眦,视生死甚轻”;加之陕西自周秦汉唐以来,都会所在,五方杂处,风俗不纯,其人负气尚勇,“多游侠轻薄之风,甚至好斗轻死”。入明清后,远居边檄重地,军垦商屯,兵民合一,更形成秦人尚武好斗、粗狂强悍的性格。
  这便使得陕西商人能够适应西部兵荒马乱、土匪剪径的社会环境,以“骏马快刀英雄胆,干肉水囊老羊皮”的西商形象,在兵匪出没的漫漫商路上挟货携重,扬鞭走马,奋志经营,闯荡天涯,具有武装贸易的性质。
  早在明朝末年,倭寇骚扰海疆时,陕西商人就以其负气尚武的英雄气概而声振淮扬。
  陕商何诚,榆林人,明末倭警至“诚与江都举人杨守诚倡议以扬州盐课重地而盐运司及商人皆城外,非策也,请于知府吴桂芳拟筑外城,议未决……而倭犯扬州劫城外一空,于是率从诚等议,工竣,诚自为记勒石,时(嘉靖)二十五年冬也。明年夏倭又大至,望新城雉堞屹然,逡巡引却”。这是筑城保民的善举,因此扬州商民感其德,书之史册曰:“商民安堵至今赖焉。”(11)
  高陵陕商刘承渠“入广陵,寓居东廓,时值倭寇数甚猖獗,百姓趋城者如市,而城门已闭,百姓啼号,莫知所之。公叱守者曰,数千人命在旦夕,坐视为救,御暴御河。守者因启门,众乃得入,数千人赖以全活”,这是开城救民的义举,因此承渠“名已籍之广陵矣”。(12)
  陕商闫金,当“嘉靖三十七年,倭躏畿辅,知府石茂华发民守城,民望倭薄城率股栗,时西北贾客在扬者数百人,金召其豪共登,陴有郜某者连躬殪其渠魁,倭闻陴多塞上人,疑其矢非边外劲弓不能发,遵宵遁”,这更是杀敌护民的壮举,因此“金由是名扬江淮”。(13)
  并且,从明代起陕西商人为适应西部险恶的贸易环境,便组成马帮形式的驼队,每每一队几十头骆驼,几十匹马,再加上护家犬,一行数十人,在一向导的带领下,行进在茫茫的戈壁瀚海之中。如茶商马合盛,每次运茶的骆驼数百,每头骆驼背上插有“大茶商马合盛”的小黄旗,浩浩荡荡地越街过市,翻山越岭。在康定运茶的陕西茶商,组成牛骡大帮,一次运茶的牛骡就有一两百头,并且组织严密,防御紧凑,还与“藏民结伴而行,籍其保护,藏民引走乘马,刀枪并随身携带”。在经商途中,每遇土匪兵祸,陕西商人拔刀相向,奋力拼杀,使盗贼闻名胆寒,在中西部贸易商路上留下了威武雄壮的“西商形象”。(14)
  明清时期陕西商人勇闯政策雷区,每每越界经营的勇敢气概,前有所述。清代陕北蒙地边商也同样冲破内地商人不许擅入蒙地买卖的陋规,他们大量进入草原,携带砖茶、布匹、日用百货交换伊盟的皮毛产品。这些陕北蒙地边商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流动边商”,陕人叫“跑边”,蒙人谓“出拨子”或“货郎”。他们对蒙古族的嗜好和日常所需知之甚详,出发时将各种商品载于牛车,三五人一帮,自带食料、炊具、帐篷,一直向内蒙古地区西进,流动于伊盟各旗之间。到达蒙地后,展开帐篷,陈列货品。“把蒙人需要的货品带入蒙地,又把蒙地产的皮毛牲畜带回,反复买卖,往往转手即可获得数倍利润”,(15)这就是《神木县志》中记述的“土著贾人,每赴蒙古各旗贩卖驼马牛羊,往他处转卖”。(16)另一类是固定边商,陕北人称“边行”,他们是由边客发展来的较大规模的边商。这些大边商在蒙地经商年深日久,或在王府附近,或在大昭庙前设有商号,自身备有骆驼、驴骡,雇有脚夫伙计,从事边地皮毛贸易。当时陕北著名边商有黄台子,其是“陕西北部人,15岁就向沙漠讨生活,在沙漠里整整过了五十个年头,凭着双手和一张能说蒙古话的嘴,在沙漠里开了一个不太小的杂货店,房屋四周,用柴草围成各样牲口的栏圈,哪里喂养着很多牛羊……这个地方就成为附近五里的‘贸易’中心,按这里的习惯,人们以他的名字叫这里为‘黄台子’”。(17)还有“呼掌柜”为郡王旗首富,“神木人,开设天城商号,住赤老图沟,每年在旗下收购大批皮毛,运往包头出售”;另一个仅次于呼掌柜的大边商叫王铁闩,“神木人,开一家大商号叫义聚成”。像这样的大商号“各旗都有”,(18)到清末民初,伊盟各旗有陕西商号232家,各县边商当在2万人以上。(19)
  ① 黄汴:《天下水陆路程》,山西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67页。
  ② 纪昀:《阅微草堂笔记》,巴蜀书社1995年版,第204页。
  ③ 铁庵:《人物风俗制度丛谈》,上海书店1988年版,第66页。
  ④ 《西北论衡》卷9,第1期。
  ⑤⑥ 嘉靖《朝邑县志》卷4。
  ⑦ 民国《瞻化县志》卷2。
  ⑧ 袁枚:《新齐谐》,齐鲁书社1986年版,第97页。
  ⑨ 《详刑公案》卷4。
  ⑩ 袁枚:《新齐谐》,齐鲁书社1986年版,第176页。
  (11) 《两淮盐法志》卷7。
  (12) 吴钢:《高陵碑石》,三秦出版社1997年版,第57页。
  (13) 万历:《扬州府志》卷4。
  (14) 杨仲华:《西康纪要》,商务印书局民国八年版,第119页。
  (15) 谢再善:《伊盟的经济与政治》,《西北论衡》卷9第7期。
  (16) 光绪《神木县志》卷4。
  (17) 《西北论衡》卷9,第1期。
  (18)(19) 谢再善:《伊盟的经济与政治》,《西北论衡》卷9,第7期。
陕西商帮与陕商精神十八讲/李刚,张军利著.-西安: 陕西人民出版社,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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