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西安事变的回忆
葛志先
首先要说明的是我们部队是张学良将军的卫队,由一个团变成三个团,刘多荃的卫队长就升为卫队统带部的统带。以后到1933年就扩大为九个步兵团,一个骑兵团,一个高射炮大队,一个通信大队,一个炮兵营。因为部队本身扩大了,刘统带就变成为一○五师的师长了。张副司令的警卫,由第二团担任。第二团的第三营,就是从前的手枪营,以后营长由孙铭九充任。这个部队到西安后就调离开团,专为张副司令公馆和办公室等处守卫,变为卫队第二营。还有王树常的卫队营到西安后即成为卫队第一营,与第二营肩负共同警卫的任务。
1.一○五师到西安后,第一旅旅长谭海率一、二、三团驻西安市和郊区及飞机场附近,师部及第二、三旅开赴陕北准备参与“剿共”战斗。自从蒋介石到西安后,张副司令每天都到临潼去上班,参与会议,这个警戒就有点不同了。从西安到临潼为30公里,沿途由卫队第一营营长王玉瓒率骑兵一个连、步兵三个连担任警戒。从1936年11月以后临潼的警戒增强了,并且把警卫部队逐渐东移,王营长感到自己兵力不足,把骑兵连的警卫地段(西安东梢门至十里铺地区)请由第一旅选一个连来接替。那时第一旅参谋处和有关人员苦费心思,这个连必须由既精干又可靠的连长来担任,那时我连被选定。我是一○五师第一旅第一团第二营机关枪二连上尉连长,当时下令,我接到命令后率全连由小雁塔出发向西安东梢门走去,接十里地的警戒区,由东梢门至十里铺(不含)之线,连部住公路北方的村落为赵各庄。过了两天一个下午,王玉瓒营长同他营的骑兵连长邵洪基,到我处来看望,并问道:“你们营是否把你连的给养和用品给送来?”我说:“我派人回去领。”他还说:“每天7时要把警戒布置出去,否则副司令出门打电话你现派兵来不及,晚上11点来钟他才回来,一同有五辆汽车才是,单辆的车不是。当副司令汽车通过时,警卫士兵面向外挟枪,枪内不准装子弹,副司令汽车完全通过后,警卫的士兵们,才可以撤岗回连休息。这个责任重大,必须谨慎从事。”他说完就向东走去,以后有事我就和他联络,遵守他的指挥。当“一二·九”学生请愿,王营长给我打电话,那时在早晨7点钟的时候,他说:“现有学生2000名在西安市,要向临潼蒋委员长处去请愿,你连首当其冲,由你率全连战士前往公路上阻拦,如拦挡不住,即可放行,绝不可出其他事故,事情的发展要及时用电话汇报。”我接到命令后,当即率战士们前往公路,看到学生们打着标语旗帜,沿着公路东进。我连战士们向着学生们说:“上级有令不让你们再向前走了,请你们回西安罢。”学生们向战士说:“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战士们回答:“我们是东北军,张副司令的卫队。”学生们说:“你们还是东北军哪,回老家你们还不愿意,不用拦阻我们,快躲开。”就这样,学生们就安稳地通过了我连的警戒线,我赶紧用电话把以上情况汇报给王营长,他立即向上级转报学生将进十里铺。不大时间张副司令坐车赶到十里铺以东地区将学生拦住,就在那集合学生讲话,他说:“天到这般时候你们才走到这里,什么时候才能走到临潼,即便见着蒋委员长,他也没有好话来答复你们,也不会有好的结果。依我看你们今天就回去吧,你们所请示的事项,由我来代为请示,几天后准能答复你们。”这一番话,学生们都洗耳敬听,他们听了副司令的劝解后,就安然回返。这绝不是像电影上映出的,由蒋孝先率中央宪兵在十里铺把学生给堵回去了。因为那时往临潼去沿途不存在蒋家的势力,即便市内和华清池有,也为数很少,这一段经过事实有王玉瓒可以证实。学生的请愿,只经过我这一个连,所有的沿途警卫部队都得承认的。
2.在“双十二”事件的头天晚上6点钟,我接到上级电话:“限12日早5时前,你率全连到达临潼,任务面授,现在电话只通你连,西安市已不通了。”我接电话后集合战士们,晚饭提前开饭,夜晚9时再吃一顿饭,10时向临潼出发,翌晨到临潼,受命赶奔华清池西门,随卫队一、二营捉蒋。在我前边的连是王协一连,还有张凤山连,我连到五间大厅蒋就逃走了,蒋的假牙是我连战士们从蒋的睡铺底下拣来的,因为蒋每天晚上在睡觉以前,要写笔记,要洗脚,要把牙放在水碗里,安置床底下。当战士们要拾起假牙的时候,有的人说,那也不是金子、银子,要他干啥。那个人说,在蒋的卧室还有什么坏的东西,拾起来再说。过了一天,蒋因为没有假牙,不能吃东西,一堵气要绝食。张副司令听到这个消息,赶紧令刘多荃师长询问参加捉蒋部队,有获蒋的假牙者上交有重赏。刘师长问到我,你连有无此牙,我当即回答说有一个,他说赶紧拿来,我急忙把牙从战士们手中取回当即上交刘师长,师长奖给我一万元钱,并转达了副司令的意见,说:“告诉战士们,以后拣东西就要及时上缴,不要扔掉和私毁。”我把钱分给了战士们。这一段事实,现全国政协委员刘多荃可以证实。
3.我们进入华清池捉蒋部队,虽遭到蒋的侍从室和中央宪兵的反击,但我们部队没有一人伤亡。蒋方面的伤亡有六人,有蒋孝先、萧乃华、邵元冲,还有西安市公安局长,其次有两名宪兵尸体,这些尸体在我卫队撤离华清池时留我一个连看管。那时我与王玉瓒营长分手,我归刘师长亲自指挥,他在事前从陕北坐飞机回来的,只带两个随员,所有警戒都是由我连担任。我连在事变当天下午,把这些尸体装了棺材,继守华清池两天,然后交由第三团由该团中校副团长接替看管责任,我连随刘师长出发到渭南县。这次西安“双十二”事变总指挥官是刘多荃,因为参加捉蒋的人员和部队单位都是他的部下,得到张副司令信任,还想到事态的发展,如果不是想像那样顺利,万一事态扩大了,不是几个连卫队就可以解决的,所以把他调回就是让他担任总指挥官。同时调回的还有第三旅旅长唐君尧,把他个人调回的原因在于:西安市虽有第一旅所属三个团,虽有谭海旅长在,但他没有指挥过大部队的战斗,所以由唐旅长来准备指挥第一旅。在事变的前夕,张副司令曾与刘师长、白师长、唐旅长等人,面授机宜。自蒋由华清池东墙跳出后,张副司令命刘师长赶紧搜山,这才由唐旅长指挥第一旅的三个团上山开始搜查。一团团长张治邦在事变前外出受训,当天是由中校团附李铁醒率步兵六个连受命参加搜山。我连是由第一旅选拔出来的受卫队营的指挥,当我离开团时,张治邦团长不在团,所以他记不清以往的事,当天张团长没到现场,李铁醒到现场,在事情的发展上比张清楚些。搜山是一个大面积搜索,彼时尚不知道蒋逃到什么地方,不是派一个连两个连就能到某处把蒋给捉来的。我们说首先发现蒋的所在是搜山部队发现的,是第三团一个战士,当他搜索过程中,发现山腰冲刷沟中有一羊似的动物在蠕动,非常可疑,由于还有一段距离,是不是人很难断定,所以战士拿枪向那处放了一枪,这一枪就震动了蒋不敢抬头,不敢蠕动。战士就说:“你如果是人,你可站起来,否则我就要再向你射击。”战士连续哗拉推上了一粒子弹,蒋在那里就呆不住了。慌忙地就站起来了,答称是我啊啊是我。战士并不认识蒋的模样,又见他穿着鬼皮拉色的睡衣,那哪像人样呢。战士就问:“你是不是蒋委员长?”他说:“你称我是委员长就不该来用枪打我呀。”战士说:“你如果是蒋委员长我就不打你,你在这站着,不要动,让我报告一声。”战士立即向山下打招呼,蒋委员长在这呐。孙铭九营长在遍找无着中惶恐万状,王营长急得眼睛都发花,猛听到从山上传来的消息,都集中了精力,向山腰冲刷沟跑去,他们都很熟悉蒋的模样,怀着喜悦的心情说,这回可把你找到了,否则我的脑袋都得搬家。孙铭九说:“你赶紧随我下山吧!”蒋说:“让你们张副司令来我才下山。”孙说:“张副司令在山下等你开会呢。”蒋迟疑地,不爱动作,好像举步维艰的样子,孙连背带扛的好歹把蒋弄到山下。
4.西安“双十二”事变这样重大一个事件,总指挥官是谁,有人说是周福成,那才是胡说呢,在现场上谁见过周福成,就以白凤翔师长来说,周能指挥了吗,就连唐旅长周也指挥不了。说这话的人是别有用意的。我们说,在事变以前张副司令召集有关人员都开过会议的,有关人事的配备和部队的调遣都是副司令亲自安排的,但站在现场替他说话的人能够支配所有的部队的人,就数到刘多荃师长了,刘多荃的总指挥官是千真万确的,有许多事实来证明:在参加事变的部队和个人中,除白凤翔外都是刘的部下,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也取得张副司令的信任,在城市、在郊区、在机场、在重镇,哪个不是刘师长属下部队驻守呢!再说与杨虎城主任的联系和他属下的来往,哪个不是刘多荃师长取得的联系,以至于到渭南县经刘师长签字照发杨主任部队面粉500袋的都是经我亲手由县仓库发的,这一系列事实证明刘多荃是总指挥官。我连在渭南县任城防,那时刘师长住县裕民银行,是由我连担任警卫。那时渭河南岸是中央军、北岸是东北军,渭河的赤水桥虽然是破坏了,但是电话线路尚可通话。有时气氛紧张双方争持不下,我炮兵十六团向南岸开炮射击。还有南岸的桂永清教导总队与东北军一一一师,打得不可开交,就这样持续了几天,一直到东北军由陕北开回到西安一带,我才奉令归原建制步兵第一团。
(1983年1月)
* 作者为原东北军第一○五师第一旅第一团第二营重机枪连连长。
文史资料存稿选编:西安事变/全国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