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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清池见闻

俞承淦


  我于1938年来西安,一直在中国旅行社工作。对华清池在这一段时期内的情况,根据过去所闻所见,近又与曾在华清池工作多年的老同事一同回忆,谨提供一些资料,以备参考。
  西安事变前后的史料撰写发表的已经不少了。这里只提供一些华清池在事变前后的见闻或许对史实有参考印证之用。
  1936年10月12日,南京励志社张玉生带了一些人来,紧接着运来了一批床、沙发、地毯等高级家具,紧张地进行整修布置。那时,这里还没有电灯,临时运来了一部小发电机,安装了电灯。
  当时五间厅一排五间,全部供蒋介石住用,正中三号房间,分隔成里外间,里间布置床,梳妆台等作卧室,外间放沙发等作休息室,并与西首四号房开门打通,作为会客室,东首二号房布置为书室,西端一号及五号房则供贴身值勤侍卫人员使用。
  东首三间厅一排三间,住着蒋的随从秘书,西首另一独院(原是职工宿舍),上房一明两暗三间,住着侍从室主任钱大钧和侍卫长蒋孝先,东西厢房贮藏了大量食品、罐头等,陈诚有时来,也曾在这个院子里住过。
  华清池门洞之外,原来有一大片空场,可停放汽车,东西均有围墙,大门向西开,空场的北首,另有一个小院,系职工宿舍及花圃花房。华清池外面,当时由张学良的部队负责警卫,大门口以内至二门,由宪兵团守卫,二门内,由蒋带来的卫队警卫,约三十人,队长是蒋前妻毛氏的侄子毛禹礼,均穿军装。五间厅周围,则由蒋的侄子蒋孝先率领的侍从人员警卫,都穿便衣,不穿军装。 
  军政大员应召或求见的,经过大门、二门,二道门岗传报,都须先见钱大钧,由他决定是否转报接见,只有张学良将军是例外,不待通报,可以迳直见蒋,值勤人员见他来到,就迎上前送入四号客室或二号书房,他有时来也先到钱大钧处坐一坐,或见蒋后去钱处转一转。那时,他常穿上东北的灰布军大衣,带着皮耳罩灰军帽,穿着是很朴素的。
  蒋介石第一次到华清池时间约在10月20日以后,只住了两天离去,后来才知道是赴洛阳祝寿。
  蒋介石在洛阳一个多月时间,还赶到太原,奔到济南,在那里紧张的调兵遣将,筹谋划策,布置“剿共”。
  这期间,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红军、东北军、十七路军联合抗日的民族统一战线已建立起来了,“三位一体”抗日高潮在西北迅速发展,吸引和鼓舞着全国人民,张学良、杨虎城二将军紧张地讨论着“苦谏”、“兵谏”的对策。“南山与秋色,气势两相高”(见杜牧《长安秋望》)酝酿着抗日救亡运动的新高潮。
  12月4日,蒋介石重返华清池,这次一直住到事变被捉押送西安。
  蒋介石每天早睡早起,除接见来访外,经常躲在房子里,很少出来跟人接触,每天三餐,多半一人独用,饭莱也颇简单,只三、二样莱,经常是一碗炖鸡加些白菜。一盘鱼,一盘蔬菜,过着孤家寡人的生活,有时在五间厅前面那个空场上踱来踱去,看看庭院里的初冬景色。
  那几天,张学良将军差不多天天来,“苦谏”、“哭谏”,杨虎城将军也来过几次。事变的前一天(11日)下午,张又来见蒋,傍晚退出到飞霞阁那间房间内,面色沉重,一个人默默地两腿一伸,仰靠在沙发上,半天,拿出烟斗,抽了一两口,又磕掉了。隔了一时,又一次去见蒋,大概到晚上八九点钟才走,这是最后一次诤谏。
  “山雨欲来风满楼”事变的前夕,在西安城里,张、杨两将军正紧张地布置捉蒋兵谏。
  12月12日,天将破晓,初冬夜色仍沉,忽然一声枪响,又断续二、三声,划破长空。接着传来了密集枪声,时间不长,枪声已止,偶有断续,整个华清池顿时沸腾起来,一片混乱。
  蒋介石闻惊,跳墙丢鞋,跌跌撞撞,拼命逃到半山腰,在那块“虎畔石”后面,钻在乱草中躲藏起来。捉蒋的部队发现他的卧床被褥尚温,衣帽假牙都在房内,估计他决难跑远,就进行搜山。
  天色大明后,搜山部队在半山腰捉到了蒋介石,这时满山呼喊:“找到了!”远远看到蒋穿着长袍,下面是白色衬裤,两边有人挟扶,从山坡蹒跚而下,被送到大门内停车场。此时,刘多荃已于早晨赶到临潼,还是以礼相待,请他上车。蒋当时又怕又冻,面色苍白,瘪着嘴,一副狼狈样子,要求回房去,未被允许,要索假牙,替他找来给了他。这样,蒋介石就由刘多荃押送到西安新城去了。
  那天早晨,华清池正纷纷乱乱,天空出现飞机轰鸣声,一架飞机盘旋而下,降落在华清池西首公路边,飞行员一人,当被扣留,听说飞机略有损坏。那时,洛阳派来的“北平号”双座教练机,是想来营救蒋介石的,过了两天,这架飞机用汽车拉到西安。 华清池恢复营业后,把蒋介石住过的五间厅窗上留下的枪弹洞小心地保留起来。四十多年了,现在还可看到,使人们不禁想起,要是这一颗子弹正好命中这个独夫民贼,历史不知将会如何演变? (1979年9月) * 作者西安事变之后曾在西安中国旅行社工作。 

文史资料存稿选编:西安事变/全国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