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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虎城将军-逼上梁山 张杨发动兵谏

米暂沉

 
    十二月十一日晚九时,杨虎城先将孔从周叫到他的办公室,一见面就问:“这两天演习怎样?街巷情况清楚了吗?”孔说:“清楚了。”同时从衣袋里拿出西安城郊地图,上面标明中央军系统驻西安部队的驻地、兵力和装备情况。杨看了之后,表示满意。跟着孙蔚如、赵寿山先后来了。杨虎城于是向孙、赵、孔宣布说:“蒋介石不顾民族危亡,一意孤行,坚持内战,竭力挑拨我们和东北军的关系。这次蒋介石召开军事会议,决定大举‘剿共’,实际上也要消灭我们和东北军。我和张先生(学良)决定硬干,要干就彻底干下去,把蒋介石扣起来。我们分工负责城关的军事行动,包括西安车站、西郊飞机场,解除中央系统军、警、宪、特的武装,扣留西京招待所以及散住各处的中央军政要员等。临潼方面,由东北军负责执行。”杨虎城接着指示:一、十七路军在陕北以及外县各部队,由孙蔚如拟定布防以及向西安附近集结计划;二、西安方面由赵寿山负责指挥警备第二旅、教导团、炮兵团、特务营执行任务;三、必须掌握足够的机动兵力,特别要注意中央系统特务武装的干扰捣乱,破坏秩序;四、必须于十二日凌晨三时部署完毕,四时开始行动,八时解决战斗,十时恢复秩序。杨虎城的联共、反蒋、抗日政策,得到了部队广大官兵的拥护,对于宣传抗日,揭露蒋介石的罪恶,他们都很积极,但对于扣押蒋介石,仍不免有些惊讶。自从杨虎城与中国共产党建立起合作关系以来,他严格地保守了这方面的机密,只有他身边的几个人了解其详情。对于这次扣蒋的行动,他更为慎重,因此负责这次军事行动的指挥官事前也毫无所闻。据赵寿山谈:“我在一九三六年初去上海,见了不少当时的进步人士。由上海回西安后去见杨先生,杨先生问到我在上海见到什么人,有些什么情况之后,我对杨提出要联共反蒋抗日,把蒋捉住杀掉。整整谈了两三个钟头之久,杨没有任何表示。最后杨说:‘你谈乏了吧!回去休息休息。’我不甘心,隔几天又找杨谈了一次,谈的时间也很长。最后杨说:‘你尽胡说什么!还没休息好。’我左思右想,这事关系到十七路军的政治前途,必须找杨再谈。第三次我去了,激昂慷慨地再谈一通。杨最后说:‘我看你近来精神很不正常,要注意,快回去看看部队。’这使我很失望。后来又听别的朋友讲,杨说‘寿山变了’,我很纳闷。到了西安事变的前夜,杨打电话叫我去。我到杨的会客室之后,不少人都在那里。我很奇怪,问杨:‘主任找我有什么事?’杨说:‘你不是向我几次提出要干嘛,现在就行动。这里有各种材料,部队归你负责指挥。’事情是过去了,我很惊佩杨先生那种机警沉着的精神。我追随杨先生十余年之久,他把我一手提拔起来,在我三次谈话中,他竟没有透露一点痕迹。”

    十一日晚十二时左右,张学良率领他的高级将领和亲信十余人来到新城(原为明代的皇城,以后改名为新城,有坚固的城墙,开东西南北四个门,出入方便,警戒又较容易。杨虎城的西安绥靖公署就设在这里,他和谢葆真也住在这里)杨虎城的住所,开始进行具体的指挥。

    临潼方面的东北军由刘多荃、白凤翔指挥卫队团孙铭九部执行捉蒋任务。以华清池为中心,设置包围圈。捉蒋部队事前已弄清华清池的道路、建筑情况,蒋和其随员、卫士的住所。孙铭九部趁天未亮摸进去后,因被蒋的卫士发现,开枪制止,东北军遂开枪还击。蒋介石的那些卫士,闻到枪声,还正在集合中,就被轻机枪扫射而死,连尸体都排列得整整齐齐。蒋的侍从室主任钱大钧就在这时候被打伤足部的。

    蒋介石一听见枪声,惊惶失措,没有顾得穿衣服就向外跑,在他所住的房子的东边,经人帮扶翻过围墙跑出去。山间的建筑物,往往是按地势的高低修筑围墙的。这里的围墙也是这样,在院内来看墙并不很高,爬上去比较容易,但在墙外来看却比较高,墙外就是深沟。蒋就这样翻过墙去,跌入一个满地荆棘的坑里,摔伤了腰部,还掉了一只鞋。跟着爬起来再跑,恰巧遇见了他的一个随员,便背着蒋向东南方向的山上跑去,一直跑到约一华里外的一块大石头(当地人叫做虎畔石)的后边藏起来。后来国民党御用文人把这块石头叫做“民族复兴石”,由戴季陶题字。并在这块大石附近,辟地建筑了一个亭子,叫做“民族复兴亭”,周围还刊刻了许多歌颂蒋介石的文字。解放后,这座亭子改名为“捉蒋亭”,后又改为“兵谏亭”。

    扣蒋介石的部队,进入蒋的寝室,没有看见蒋,但是他的衣服还在,被子还像刚睡过人的样子,伸手一摸,余温尚存,茶几上一个杯子里还泡着一副假牙,情况证明蒋确实是在这里睡的,但是现在不知去向。此时,张、杨正在杨虎城的住宅客厅里等候各方面的报告,白凤翔的电话来了,说完全占领了华清池,没有找到蒋介石。这使张、杨感到愕然,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不约而同地似乎是对自己也似乎是向对方说,“跑了吗?会不会有人泄密?”因为华清池前边有个大水塘,怀疑蒋介石是否投入水塘,但又判定,蒋介石这样的人,绝不会投水寻死。张学良在电话中命令白凤翔,“查汽车。”一会儿,白报告:“汽车数目,一个不少,蒋的座车也在。”杨虎城说:“据我判断他跑不了,扩大搜索圈,继续查找。”在搜查中发现了钱大钧,搜到虎畔石附近,蒋的秘书肖乃华听见人声接近了,伸出头来观察,刚一露头,被打死了。蒋见形势不好,举起两手喊:“我在这里。”白凤翔和孙铭九走上前去,看见蒋只穿件睡衣、一只鞋,蜷伏在虎畔石后面,面色苍白,全身哆嗦。白、孙叫蒋起来跟着走,蒋初疑是红军,问:“你们是哪一部分军队?”白、孙答:“是东北军。”蒋骤然又神气了,表示不愿走,看样子走也有困难。白凤翔脱下自己的皮大衣给蒋披上,由孙铭九背下山来。走到汽车边,让蒋上车,蒋死也不肯上,白、孙勉强把他塞进车内。蒋这时又怀疑是东北军一部分哗变,问白、孙;“张副司令在哪里?”白、孙说:“我们领你去见张副司令。”白、孙等把蒋介石送往西安。

    这时候,配合扣蒋的整个行动全面展开了。

    蒋介石在西安的主要兵力,当时有以下几部分:一、宪兵第二团团长杨震亚部驻市内北桥梓口,兵力一千余人;二、省会公安局长马志超领导的公安总队,辖四个大队,两个大队驻市内,余驻西关,共约两千余人;三、省保安处处长张坤生所辖的一个保安团,约一千余人。四、交警总队,由公秉藩率领,约一千余人,公开活动的人不多,大部分潜伏着搞秘密活动,装备精良,全部使用美式二十发驳壳枪。此外,还有分散潜伏的小股特务武装、中央各部队留守处、办事处的零散武装,以上合计约七千至八千人。

    根据赵寿山的具体部署,由警备第二旅一个团解决中央宪兵二团,一个团解决保安团,一个团解决公安局和公安总队,炮兵团解决交警总队,省政府和机场、火车站也由警备第二旅负责解除武装,予以占领。教导团负责解决蒋系各部队、机构驻西安的零散武装(包括各留守处、办事处以及其他各种小股武装)。总部特务营负责包围西京招待所,扣留所有军政大员。任务分派已定,警备第二旅旅长孔从周、教导团团长李振西、特务营营长宋文梅等分头返回部队,召集干部进行紧急动员,布置任务。孔从周还带领营以上军官察看了钟楼、鼓楼等制高点及敌方驻地周围的情况。

    按照预定时间,各部队同时动作。行动时以携带手枪的便衣队先头接近对方的警戒哨位,大队持枪跑步跟进,号令一发即发动冲锋。在敌人意料不到的情况之下,战斗进展都比较顺利,至十二日上午七时许,各处战斗基本结束,国民党的军政大员和在西安的空军人员也都全部被扣留。西安市民对国民党宪兵、警察、特务十分痛恨,称之为“三害”。因此,当战斗打响,人们从梦中惊醒后,发现十七路军部队正在攻打“三害”,非常高兴。一些群众甚至在战斗进行中不顾危险地为部队送水慰问,这对部队鼓舞也很大。

    在十七路军特务营前往西京招待所扣留国民党的军政大员时,所有的人都按名单找到了,独缺陈诚一人。营长宋文梅颇为紧张,恐其逃走,遂进行严密搜查,结果从西京招待所地下室的一个空啤酒箱中搜出了他。宋对陈诚曾加以奚落,杨虎城闻知后训斥宋说:“我们是政治行动,不应当对他们有任何人格上的侮辱。”另外,在这一过程中,邵元冲闻枪声便冲出院子,准备越墙逃走,被负责警戒的士兵制止,不听,遂开枪阻拦,邵被流弹击中。虽然立即用担架送往省立医院,但因治疗无效而死。

    在杨部动手逮捕南京的军政大员和解除反动武装的同时,十七路军军法处在处长张依中不在的情况下(时在上海),由科长共产党员庞志杰带领,出动执法队,将平时了解的几十个国民党特务分子迅速加以逮捕,有效地防止了西安事变后可能出现的特务破坏活动。

    张、杨得到临潼方面扣住蒋的报告之后,非常兴奋,立即召集双方高级干部,首先由张宣布:“我和杨主任胆大包天,把天戳了一个窟窿,蒋介石被我们扣起来了。目前国家民族的命运掌握在我们手里,我和杨主任负责,你们也负责。赶快筹划研究起草文件,打电报给陕北共产党,请派负责人来。军事方面,组织一个参谋团;政治方面成立一个设计委员会。马上分头进行工作。”跟着指定了上述几个机构的组成人员。

    十二月十二日上午约九点钟,白凤翔、孙铭九等将蒋介石押送到西安。当蒋到达新城大楼前的时候,已一扫往昔的威风。因跌伤、恐惧和寒冷,加上满嘴没牙,简直不像样子了。蒋介石本来就骨瘦如柴,仅披着一件棉袍,痛疼和惊恐使他身体缩成一团,已下不来汽车。张学良的副官谭海把他从车中拉出来,几个人搀扶着,才进入了新城大楼内事先为他准备好的房间。

    临潼扣蒋之后,由洛阳来了一架小教练机“北平”号,到临潼救蒋。飞机降落在临潼附近的公路上,为杨虎城的卫士队长白志钧所扣留,从而证实绥靖公署交通处长黄念堂走漏了消息。十二日上午十点钟,西安各报出了号外,扣蒋消息传遍了全市。大街上挤满了人,一边走一边欢呼,青年学生更兴高采烈,成群结队地走在街上,不自觉地形成一股一股的游行队伍。一个人喊出口号,大家都跟着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等,各种口号都有。人们对南京政府统治的不满和久受压抑的抗日热情,如同开闸后的水流,一下子迸发出来。这种热情激荡的场面一直持续到天黑。

杨虎城将军/米暂沉著.--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