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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没错!

郭冠英


  最近蒋纬国又在公开场合说,他常与张学良一起喝酒,张学良酒后总是抱头痛哭,后悔他做了件大错事,至今无法赎罪。蒋纬国则总是安慰他说:“大哥,你没错。”  
  如果这只是安抚老人家的话,那是不应该。如果是说因“西安事变”提高了领袖声望,那这种看法也失之窄狭。现在应是彻底给张学良平反,给予这位爱国者一个公正评价的时候了。
  贯串张学良一生的中心思想,就是“反对内战,抗日救国”,这不始于九一八,早在他襄助老帅、经营东北时就是如此。从他倚信郭松龄,造成反奉倒戈,到后来的易帜、入关,以致于九一八、西安事变,他从未改变。他或有愧于老帅,有负于杨、常,有对不起东北,但他绝无愧于蒋介石。
  为了“爱护介公”,张学良受尽了责难委曲,但是“西安事变”却不是个人恩怨,它争的是如何抗日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
  “西安事变”由危机变成转机,并不是张、杨的“悔过”,而是蒋介石接受了张、杨的条件,采纳了顺应民心的政策,也因此,蒋委员长成了全国性的领袖。
  “西安事变”给全国团结抗日提供了基础乃至于达成最后的胜利,中国名列四强,蒋委员长更成了举世英雄,但不出三年,大陆尽失,仓皇辞庙,亲信陈布雷、戴季陶相继身殉,十二年间从兵谏到尸谏,这怎能怪张学良?
  蒋介石把张学良违法关押了半个世纪,在抗日、胜利、迁台三个东北父老一再要求的时机都拒不肯放,到现在人已近九十了,蒋纬国却说张学良在“与国人共同谋求光复大陆目标”,这个豆腐真吃大了。
  过去四十年,张学良成了反面教材,大陆失败的责任都推到他头上。“苏俄在中国”中说他忏悔,“风雨中的宁静”说他无知,到现在蒋纬国又说他在事变中单骑救主,从杨虎城、共产党手中把委员长“夺走”,说他在事变中仍然抽鸦片等,这些都是很不负责任的说法。
  现在有人把责任又推给杨虎城,这更是卑劣。杨虎城与张同具爱国勇气,比张更处事冷静,结果却惨遭报复,全家屠戮,又被丑化得最厉害,台湾人们只知有张,不知有杨,真是太不公平了。
  蒋纬国如果多读点书,多了解点历史,他应该对上一代的错误有多一份的歉疚,对张学良有多一份的敬意,他应该做一个解铃人的角色,不能推说“尊重他意愿”。最初三十年,蒋家从未尊重张学良的意愿,等到他万念俱灰,信奉了基督,习惯了“保护”以后,现在又以尊重他的意愿来做挡箭牌,这能无愧?
  现在社会上对张学良已有较公正的评价,“传记文学”也出了一些公平的文章,蒋纬国若能主动出来为这位大哥平反,总会给人蒋家尚有人情味的好印象;另外。一个人被关闭久了,总有点不适应外界的阳光,就如绝食久的人会有厌食症一样,蒋纬国应鼓励张学良出来说说话,见见人;主动安排海外东北故旧、学者来看他,不能推说他自己“不想见人”、“看破红尘”,要知道,张学良本来不是这样消极的人,今天他虽然走路不便,眼力也差,但是他胸中跳动的仍是颗激动的心灵,否则他为什么会抱头痛哭呢?以前为了强人的面子,压着他还有点道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为什么不让这位余生不多的爱国老人痛痛快快的再活一次呢?
  其实蒋纬国何尝不可以在这个大哥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他们不是同样有“热情豪放,浪漫狂爽”的个性?一样有“过于同情他人”的毛病?这种天真的性格是否阻碍了他们在“老成”的中国官场中发展?为什么蒋纬国在二十年前就提出了军政、军令一元化的远见,但是却石沉大海?为什么蒋纬国在几年前灰心得要向公众“报到”?
  张学良对郭松龄、蒋纬国对赵志华(注);滦州倒戈和湖口兵变,其间不是有某些相似吗?
  想通了这些,赎罪的心情就可以好些了。
  [附记]
  这是我回台后第一篇有关张先生的文章,当时张捷迁等正在华盛顿召开呼吁释张的研讨会,此文曾在会上影传。张先生后来回张捷迁信说:“天假以年,后会有期”,已留有伏笔。
  1988年12月10日,张捷迁等人在华盛顿纪念“双十二事变”52周年并再度呼吁释张,我将此事告诉“新新闻”,并写了“张学良幽囚何时了”一文。“新新闻”在三天之内就出了七八篇相关文章,效率之快,令我折服。
  [注]
  赵志华是台装甲兵副司令,一直受司令蒋纬国提拔,后他在台新竹湖口镇司令部早朝时,叫全军北上台北(仅60公里)清君侧,被政战人员压制,后死狱中,纬国一直照顾他,此事类似郭倒戈,故我有此比。
  

张学良在台湾/郭冠英著.-北京:中国友谊出版公司,199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