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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杨虎城将军-杨虎城将军与阎良镇的一二轶事

朱任天口述 朱民志整理

                                 
  杨虎城将军为国家、为民族和为社会谋利益的事迹,自有史家记述。我在这里要谈的,只是自己亲身接触和参与的几件小事。这些事虽不是什么重大的社会事件,但通过这些小事,我们可看出将军的可敬品德和优良作风。不过,由于时间久远,现在要一一追记起来,错误一定是难免的,尚请知者批评、指正。
  阎良镇是临潼县最西北的一个小市镇,北邻富平县,西接三原县。在旧社会,它是个偏僻穷苦的小镇。它虽有良田千顷,人口万余,但在一九三五年以前,这儿连一所小学也没有。孩子们上学,还得跑到关山等地去,很不方便,以致不少学生失学(特别是无钱远走的)。这是大家很感痛惜的事。
  一九三五年杨虎城任西安绥靖公署主任期间,我便想请他资助在阎良办一所小学。
  我和杨虎城将军并不认识,怎么想到请他资助呢?我当时是这样想的:他当时提出要倡办“新陕西”,文化自然要算一项了。此其一。他很重视教育事业,如在蒲城县办了尧山中学,还资助了不少出国留学生。此其二。再说,阎良镇还是当年靖国军的驻防地。此其三。据此三点,我想找他是有希望的。
  这年七、八月的一天,我去西安找杨虎城将军。由于以前不认识,要见面自然不容易,我就事先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陈述阎良镇确实需要办一所小学,请他资助兴办。第二天早饭后,我到新城去,把那封信交给了新城的卫士,烦他传递上去。记得那卫士还很客气,接过信就拿进去了。我正焦急地等着,那卫士出来老远就向我笑着说:“请你进去哩!”我不知是过于兴奋,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呆起来了。他大概以为我没听准,走近我后,又笑着说:“请你进去哩!”我连忙笑着点头道:“这么快,太好了!”那卫士领我走进了一座大楼的办公室里。一进门,一位接待人员向我问话。通过姓名,随即高兴地对我说:“朱先生,你的事很有希望啊!”我忙问:“杨主任看过信了吗?”“看过了,看过了。看样子,他很高兴哩!”“我可以见他吗?”“当然可以。不过,他今天很忙,不能接见你了。他约定后天十二点见你,和你谈谈。”事情竟会这样顺利,真叫人太高兴了!我正准备告辞,这位工作人员又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张名片给我。记得上面大概是写着“办公厅机要秘书周梵伯”等字样。他还说:“如果卫士挡你,你就说你是我的朋友。”
  约好的那天十点左右,我偕同阎良在西安住家的宁毅侯先生到了新城。卫士问:“找谁?”我说:“周梵伯。”我又拿出了那张名片给他看。卫士点了点头,竟让我自己进去。记得里边有六七道岗,我都是照例让他们看看那张名片;一直到一座大楼前,才有一位卫士引我们进楼去。我即刻又见了周梵伯。他引我们到会客室去等待杨主任,由他作陪。(周未问宁是谁,可能以为是我的亲戚或同乡吧!)会客室里很整洁,很清静。里边坐着十八、九个人。从穿着上看,他们都是军政人员。“杨主任是个什么样儿?……我怎么和他谈呢?”我正在胡乱地想着,会客室外响起了皮鞋声。周小声说道:“杨主任到了!”他说着已经站了起来;我和宁先生也忙站起来;那十几位也都肃然起立了。大家刚起立,一位身材魁梧、面貌英武、穿着一身褐色毛织品制服的人,已出现在门口。我一眼认出:这就是杨主任!他在门口稍停了一下,环视了一下众人,随即双足立正,向众人十分郑重地行了一个鞠躬礼。我心里不禁暗惊道:“嗬!看像貌,是一位气度威严的将军,他却又是这样斯文、温雅,更象是一位学者。”
  我正想着,杨主任问道:“哪一位是朱先生?”——我记得很清,他是操着宏亮的蒲城口音问的,把“哪”字念成“呀”。
  我随即答应“是我”,周也同时介绍说:“这一位。”我忙笑着向前走了一步,杨主任迈过步子,两下便走到我跟前,点点头说:“坐下,坐下。”我即说:“阎良同仁向杨主任问好。大家很想念您……”
  “谢谢诸位。”他微点点头,随即说:“我们不要客气。你办的是什么学校?是不是两级学校?”
  “希望能办所带高小的。”
  “计划了吆?得多少钱?”
  “得两千元。”
  “好,我担任一半,行吗?”他微笑着。
  我原想要他出两千元。但是,我们并不认识,一见面他就慷慨地给了一千元,我实在被感动得不好再启齿了。只说:“谢谢杨主任。这已经可解决问题了。”他忙叮咛道:“不客气了。取钱和其他事宜,你和周秘书商量。我不能陪了。”他言简意赅地交代了一下,就和别人谈话去了。
  当时还用着银元。我领取了一千块钱,回到旅社后,即向当时的《西京日报》等两报社写稿报道了这则消息;还写了一篇鸣谢。第二天,消息和鸣谢都登出来了。我从街上走过,听到很多人在谈论这件事,真是街谈巷议,有口皆碑啊!
  这消息传到阎良,当地的群众更是高兴极了。
  我回到阎良,即日动工兴筑。我们还成立了建校理事会。我被推为理事长。我向大家提议:应当聘杨主任作名誉理事长。大家都觉得很好。不过,一个省上的主任,要作一个小集镇小学的“名誉理事长”,他肯吗?——有人曾这样想过。但是,杨主任对教育事业是这样热心,大家觉得是很有希望的。于是由我给杨主任写了一封信。说来真快!没有几天,他来信欣然地接受了。我把这消息一告诉大家,立刻全都欢腾得雀跃起来了。此后,我们还请他亲笔给阎良小学写了校牌和校训。
  这年年底,校舍就落成了。计有教室四座,师生宿舍二十余间,桌凳百数十件;时钟、风琴、油印机等设备大都粗备了。
  一九三六年一月,这所崭新的学校开学了!
  “西安事变”后,正是杨主任军政纷纭的时刻,我和几位同仁到西安去看他。当时空气很紧张,他很忙,没有接见我们。但是,最使我感动难忘的是,就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还给我们批拨了三千块钱(纸币,但价值和硬币差不多)的扩建费,行文临潼县政府拨付。后来因为蒋介石背弃“诺言”,迫杨主任下野。杨主任一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该县托故始终一文不给。三千块钱未拿到一文,学校扩建成了泡影,虽然如此,但杨主任在自己情况那么危急的情况下,还念念不忘教育事业的善意苦心和先公后私的可贵精神,却深深地渗入了我的肺腑。
  一九三五年冬,我在报上(好象是《西京日报》)看到了修筑咸铜铁路的消息,初看,自己非常高兴,但仔细一看,原来根据消息所报导的计划,这条铁路并不经过阎良镇,而是由三原穿过瓦头土塬直达富平。我感到这样不如走阎良镇有利。因为由三原直达富平虽不绕道,却要费很大的力气打通瓦头土塬。若拿开凿瓦头土塬的钱来修绕阎良的铁路,不是也不用更多的投资吗?况且,阎良镇若有了车站,同(原称同州,今大荔县)、朝(朝邑县,现并入大荔县)甚至山西过来的货物都可在此集散,自然铁路上的收入也多一项了,这岂不很好吗?我越想越觉得有理,就和李澂溪、高文渊等同仁商量了一下,把这个意见写信告诉了杨主任(当时的省主席是邵力子先生)。
  说来真快!信去了没有多少日子,杨主任就派了一位工作人员来阎良找我(我当时任联保主任,不过我没有告诉过杨主任,他是不知道的)。这人是位青年人(蒲城人),记得似乎是姓郭。他是坐汽车到阎良来的。他说他是行政人员,不是测铁路的;来的目的是和我谈谈有关铁路经阎良的一些问题——记得他拿着省府的指令,还拿着我们的“建议书”。
  姓郭的回去不久,当时的省府就决定了咸铜铁路经过阎良镇,设立阎良车站;废去了由三原穿瓦头直达富平的决定。接着,省上就派来了一位工程师,坐汽车到阎良找我。此人是上海人,当时约四、五十岁,姓彭还是姓庞,我已记不确了。他来找我的主要意思是,有些勘测和修筑的具体工作,要乡亲们帮忙,我们自然高兴的答应了。
  咸铜铁路通车二十多年了,每当我在阎良车站上下车的时候,不能不想起当年杨虎城将军善于虚心听取别人意见的宝贵精神,说起来真令人钦佩
  (一九六二年十二月十二日)
  

回忆杨虎城将军/文史资料研究会编.—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