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作宾-人民的公仆 开明的家长
孙晓峰 孙晚霞
我姐妹俩从年龄上讲，虽然相差五岁，但都出生在抗日战争年代。那个时期，革命圣地延安生活很艰苦，爸、妈为了党的事业，把我俩一个寄养在西安灞桥，一个寄养在陇东庆阳。爸爸很达观，说：革命的后代，无论生活在哪里，长大后都一样要干革命的。解放后才把我们从乡下接回来。
1951年我们住在兰州邓家花园，花园很大，有核桃树、枣树、桃树、梨树等，还有很多花和种植的蔬菜，当时我们几兄妹还比较小，而且调皮，免不了摘花、摘果，爬上爬下，有时也吵闹玩耍，邓伯伯很和气，只怕我们摔着碰着。爸爸告诉我们，不要让邓伯伯老操心你们，让他休息好，尤其是午睡时绝对不能吵闹。并说邓宝珊将军为祖国解放立过大功，他是我党的亲密朋友。从这件小事看，爸爸不放过教育我们的任何机会，从小就严格要求我们，让我们懂得当别人休息时不去影响他人，树立为他人着想的思想。这件事也说明爸爸多么自觉地执行党中央的统一战线政策，在这方面他不愧是一个典范。
1954年秋爸爸已调到青海省政府工作，我们是在1955年5月才从西安搬去西宁，看到十几张照片，其中特别引起我们注意的几张合影，有中央领导、省委领导和一个特别年轻的藏族青年，而且他还站在中间，我们问这是谁呀?爸爸说：“他叫班禅额尔德尼·却吉坚赞，虽然他很年轻，但他是藏族的领袖，藏族人把他当神一样敬仰，我现在在青海当省长，这是一个多民族地区，我们不能有大汉族主义思想，我们共产党要团结各少数民族。少数民族领导干部在咱省也很多，如扎西旺徐副省长、喜饶加措副省长、马辅臣副省长(回族)，我们要尊重他们，咱们娃和人家娃一起上学，要团结互爱，不要打架。”这些都说明爸爸随时随地都在贯彻执行党中央的民族团结政策。在爸爸的影响下我们从小就懂得，中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大国，各民族要紧密团结在党中央周围，才不受外来侵略者的欺负，中国才能繁荣富强。
爸、妈还告诉我们：爸爸身边工作的秘书、司机、警卫员、通讯员都是国家给安排的，要尊敬人家，包括咱们请来的阿姨，你们自己要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不能有特殊思想。我们兄弟姊妹经常帮通讯员擦地、提水，帮阿姨洗衣服，根据年纪大小分别称呼他们为叔叔、哥哥，无论在什么场合下，我们都很尊重他们。虽然他们现在不在爸身边工作，至今过年过节还都要来看望爸爸。爸爸非常关心和他一起工作的同志及身边的工作人员。“文化大革命”刚结束，就分别打听他们的情况，因爸爸的问题受牵连而遭迫害的同志他都一一过问，组织上给予平反并安排了工作的，他就放心了。还没有平反或工作或没有安排好的，他积极配合组织给解决好，上至秘书长，下到通讯员都一样对待。记得有个保姆，我们称她为改香姐，她的丈夫在反右斗争中死去，爸妈知道后很难过，曾帮助她为其平反昭雪。
1985年爸爸到郑州搞社会调查时，拜访了老同事赵文甫省长和其他同志。晓霞带孩子们去中州宾馆看望爸爸，在谈到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时，他对我们说：邓小平同志已经讲过：“改革是中国的第二次革命”。我们的改革开放政策是坚定不移的，不会动摇的，一直要干下去。在这大变革的时代，各种思潮都有，你们一定要坚定革命信念。人，在茫茫的宇宙中，象一粒尘埃，微不足道；人一生，在时间的长河中是短暂的一瞬。但人活一世，要有价值，二十年代我十六岁参加革命时，开始并不懂得多少革命理论，是一个热血青年，只感到旧社会黑暗，贪官污吏横行，土匪遍地，人民不能安居乐业，跟共产党干革命，终生干到底，就是要建立一个国富民强的新中国。你们(指子女辈)无论做科技工作、干部、医生，都要在自己的岗位上尽职尽责。什么是贡献?私心少些，公心多些，尽了你的力量，就是为社会做出一定贡献。
爸爸说：“财散则民聚，财聚则民散”，虽然是一句老话，但有辩证关系。一个单位的领导要关心群众的疾苦，考虑职工利益，大家的心就会聚在一起，不然的话，就会“散心”。
从我们记事起，爸就非常关心国际国内大事，每天早晚的新闻联播必听、必看，后来虽然不再担任领导工作，但早晚新闻还是雷打不动。他对党中央的各项方针、政策仍然是坚持不渝的贯彻执行。从爸爸的言谈中，我们深深感到爸爸对于社会存在的腐败现象是深恶痛绝的，对搞好两个文明建设的分析是非常深刻和有见地的。
爸爸现在虽然年事已高，但他是达观、乐天派。有时过年过节我们兄弟姐妹回家团聚，家庭晚会，有说、唱、跳等节目，爸爸总是抢着唱些老歌曲和陕甘青民歌，妈妈配合着扭秧歌。爸爸对物质生活要求非常简单，从不讲究吃穿。穿着只要整齐干净就行，什么质地都可以。有一年的冬天在北京，没有棉鞋，妈把他的旧棉鞋托人带去，爸穿着很高兴，对来访的客人夸耀说暖活实用；吃饭，最喜欢吃的是蒸馍、面条、玉米糁稀饭，荤索搭配的家常菜，反对大吃大喝、铺张浪费。
爸爸无论身居高位还是受到挫折，都宠辱不惊，冷静沉着。他平易近人，对身边的工作人员当作亲友和家庭成员一样对待，对一些老战友、老同事的亲属逢年过节总要去拜访看望。如果爸爸身体不便，也要让我们兄妹几个去看看杨虎城将军的夫人，刘志丹的夫人和女儿刘力贞等。爸爸对共过事和有过接触的老领导、老同事如习仲勋、谢觉哉、王定国、宋平、伍修权、杨静仁等，总是在我们面前赞扬他们的领导才能和人格。爸爸是个最讲团结的人，具有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高尚品德。他不计较个人恩怨，虽然在“反右”、“文革”中长期蒙冤受屈，但他一直赞扬毛主席的功绩很大，中国革命的胜利离不开毛主席的领导，他的功大于过。
爸爸对子女要求很严格，政治思想、品德修养、待人接物等方面都非常注意教育我们。记得一次晓霞一家子回西安看望父母，小妹说：爸，我二姐回来几天了，让他们坐你的车去兵马俑参观行吗?我爸说：车是公家派给我用的，你们不能有这种特权思想。兵马俑是世界著名的旅游胜地，外国人都来参观，我们中国人更应该了解它，你们应该去看看，但也要在我工作方便时，顺便带你们去参观。当时我心里也不高兴，但仔细一想他也是为我们好，不仅不埋怨他，反而更加敬爱他。我们兄妹们的学习、工作全是靠自己考试和组织分配，爸爸常说不能利用他的关系和影响，要我们自己走自己的路。晓峰曾经考大学时，虽然考上了大学，当时学习专业只有六所大学挑选的余地，拿不定主义，征求爸爸意见。爸爸说：“你喜欢哪门就报哪门，只要专心致志就行，专业再好，你不专心，也是学不好的。”晓霞高中刚毕业，一心想当女兵，后来打听到核工业部221厂是国防机密单位，正按部队条件招人，就去报名填表。爸知道后说：“你既然坚决要参加工作，就要服从组织分配，让你搬砖就搬砖，让你抬瓦就抬瓦，干什么工作都要干好。”后分配到总厂办公室工作，当时总厂有几位领导都曾是爸爸的下级，和爸爸很熟，但他从来守口如瓶，未曾打过招呼。我的其他几个弟妹，有的当工人，有的当干部，有考上大学，毕业服从分配走上工作岗位，他从不插手。但对我们的学习和教育却抓得很紧。我们兄妹七人，有六人大学或大专毕业，现在都在不同的岗位上努力工作着。我们虽然都没有高的职位，但过得都很坦荡，工作也都很出色。我们的恋爱婚姻问题，父母没有门第观念，尊重我们自己的选择。爸爸是一个非常开明的家长，要我们走正道不走斜道。很早就给我们说过：“好女不要嫁妆，好男不要家当。你看皇帝三宫六院，绫罗绸缎千万，但也只能躺在一席之地上，只能穿一身衣裳。要追求共产主义理想，不能玩物丧志。”
爸爸一生革命斗争中，受过多次误解、挫折、打击，他都很坚强。但我们看见有一次他老人家悲痛地哭了，记得大约那是1961年，我们很害怕，就问妈：爸为什么哭?妈说：这几年困难时期，听说青海饿死了20多万人，他很难受。当时他已经是“右派”，不在领导岗位了，但他心里仍然装着人民群众。这件事对我们震动很大，在心灵深处感到爸爸那种对人民群众真挚的爱，的确是关心他人比关心自己为重。
爸爸虽然已是近九十高龄的老人，但身体很硬朗，思维仍清晰敏捷。早年他喜欢打拳、滑冰，年事高了之后，每天还坚持做些简单的锻炼，如散步、做操、舞剑、书法等。他常对我们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健康的身体，啥事情也干不好的。爸爸现在还是中国书画研究院西北分院的名誉院长，经常参加一些交流活动。近几年视力衰退，摸索着写字，但是凡有人求字的，他都不拒绝，也绝不要任何润笔费。记得有一个单位的负责人请爸爸写几幅字，几天后他们来拿字，一边看字一边说：“写得真好，谢谢孙老。”拿出500元放在桌子上说：“这是您老的劳动报酬”。爸爸顿然失色，不高兴地说：“你们这是给我脸上抹黑，把钱拿回去!”等他们把钱收回后，爸爸语重心长地说：“以后需要写字再来找我，我照样欢迎，但绝不要搞这一套!书法是一种陶冶情操的友好交流活动，可以切磋艺术，增进友谊。但不能谈钱。”稍坐片刻后，他们和爸爸握手道别，并激动地说：“谢谢孙老，谢谢孙老!”
爸爸对孙子辈的娃们非常地喜爱，关心他们的健康成长和思想教育。有一年到郑州来，见到正在读大学的外孙，就很郑重的告诉他：一定要注意身体，身体好了才能学习好。政治上要进步，争取入党，毛泽东思想要学习，邓小平文选也要学习。并说：聪明在于学习，知识在于积累。要学习好专业技术知识，毕业后好为社会多作些贡献。外孙记住了老爷的教诲，在学校里表现一直较好，被学校评为优秀学生会干部，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现已顺利走上工作岗位。
爸、妈现在已经有第四代的孙子辈了。有一年外孙女带着她的刚满周岁的小女儿去西安看望外祖公、外祖婆，俩位老人高兴得很，抱着亲不够。说：“这是咱家的第四代娃儿，她会比我们更幸福，一定要好好培养，注意智力启蒙教育，千万不能娇生惯养。”
爸和妈是一对坚贞不渝的革命伴侣。无论在艰苦的战争年代和“白区”的地下斗争，还是在延安保安处的整风运动、反右斗争及“文化大革命”中，他们都是互相鼓励、互相支持，他们有两条根本的信念：一是坚持革命到底不动摇；二是相信群众、相信党。爸爸在七十多年的革命生涯中，无论在战争年代或和平年代，在工作和生活上，妈妈的支持和关心是至关重要的，他们是一对亲密的战友。
爸爸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后，对党中央和政府对老同志的安排和关心是非常感激的。常对我们说：组织上的照顾很好，共产党人闹革命就是要奋斗一生，无数先烈牺牲了，国家今天的进步和成就来之不易啊!我们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
爸爸常说：毛泽东了不起，邓小平也了不起，拨乱反正，改革开放，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取得了多么大的成就。现在党中央有江泽民总书记的领导，我们国家的发展和建设会更快更好的。
孙晓峰 孙晚霞
1996年12月9日
孙作宾/中共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7.01